《君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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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临天下-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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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善斯言!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独往矣!”萧无畏一听王长泰将义之一意注释得如此通透,不由地拍手叫了声好。
“见笑了,王某班门弄斧,贻笑方家了,小王爷才高八斗,王某叹服。”王长泰见萧无畏谈吐不凡,顿时起了惺惺相惜之意,此时见萧无畏夸奖自己,忙谦虚地逊谢了一番,却不料他话音刚落,萧无畏突地又抛出了个重磅话题:“王世兄既深明大义,小王倒有一问,何为家,何为国耶?”
“这……”王长泰一听萧无畏所提的这个问题竟然与先前自家老父所言暗合,一时间不由地愣住了,沉默了半晌也不知该如何应答这个问题才是——此时的国便是社稷,而大胤皇朝立国近五百年,自然是正统,若是从此推将开去,则燕西一干人等岂不就是乱臣贼子乎?这等事打死王长泰,他也不肯承认,然则从道义上来说,事实就是如此,若是面对着旁人,王长泰还可虚言狡辩一通,可面对着同样熟读儒家文典的萧无畏,王长泰却是不敢如此,否则的话,不单没能说清此事,反倒徒增笑柄矣。
王长泰沉默着不开口,萧无畏也不着急,微笑地端坐着,很有耐心地等着王长泰出言辩解,一时间厅堂里的气氛便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可就在此时,一声轻咳有些子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厅堂里的寂静,随即,一身白袍的王岳从后堂里缓步走了出来,他这一出现,立马就将王长泰从尴尬的窘境里解脱了出来。
“父亲。”王长泰一见自家老父露了面,哪还坐得住,忙不迭地站了起来,急走数步,迎上前去,恭敬地躬身行了个礼。
哈,总算是将老家伙逼出来了!萧无畏虽从没见过王岳的面,可一听王长泰叫其父亲,哪会不清楚来者便是号称西北第一大儒的王岳,心中暗自一振,也站了起来,抱拳行了个礼,招呼了一声道:“小王见过王老先生。”
王岳一生阅人无数,词锋锐利者见过无数,却甚少见过似萧无畏这般一举一动间暗藏杀机者,此时见萧无畏对自己持礼甚恭,王岳古井不波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可一双老眼中的神色却是复杂得很……




第七十章主动出击(下)
“老朽便是王岳,小王爷亲来,老朽未能远迎,还请海涵则个。”王岳并未因萧无畏的年岁尚幼而有何失礼之处,很是客气地躬身还了个礼,一派儒学大家之风范。
如何行礼可是门大学问,别看王岳这个礼行起来简单,可内里却蕴藏着一片大文章,以萧无畏的悟性,自是立马就体悟到了其中的意味之所在——萧无畏虽是年幼,却是皇室子弟,王岳纵然贵为燕西观察使,可从大义上来说,见了萧无畏的面,自当以下官之礼参见方可,然则王岳却自称老朽,那就是在告诉萧无畏,他王岳此番见萧无畏仅仅只是私人会晤,不牵扯其余,更不是官方会晤。
是不是官方会晤萧无畏压根儿就不在意,左右能将王岳逼将出来,那就已算是个不小的胜利了,若是能趁机摸摸王岳的底,则更是美事一桩,故此,尽管王岳用心良苦地在言语中设了限,可萧无畏却丝毫也不在意,这便微笑地躬身道:“小王久闻王老先生之大名,也曾拜读过王老先生之名作《说论》,惜乎缘悭一面,今日能得以当面请益,末学后进惶恐,喜甚。”
“小王爷客气了,请随老朽来罢。”王岳丝毫不曾因萧无畏的恭谦以及奉承而有所动,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大袖子一拂,也没管萧无畏是怎个反应,一转身,大步便向后堂里行了去。
嗯?这老爷子搞甚名堂来着?萧无畏没料到王岳说走立马就走,一时间还真没整明白王岳究竟想干啥,愣了一愣,还是急走数步,跟在了王岳的背后,穿堂过院,一路无语地行到了寂静无人的后花园中。
“小王爷请坐。”王岳一路默默地走进了后花园里那座临水的亭子间中,这才回过了身来,看了眼含笑而立的萧无畏,一摆手,示意萧无畏入座。
哈,这老爷子看来是早有安排了的!萧无畏只扫了亭子间里的情形一眼,立马就发现了些蹊跷——亭子间中陈设简单得很,一张不大的几子上摆着两只玉碗,几子边上一只小火炉烧得正旺,其上搁着一壶刚沸不久的茶壶,除此之外,就只有隔着几子的两只草编的蒲团,很显然,王老爷子事先已准备好要跟萧无畏来个私下会晤了的,既如此,萧无畏倒也没再多客套,微微一笑,告了罪,便即坐在了蒲团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之状。
王岳并没有急着开口,不慌不忙地拿起小火炉上的茶壶,将两只玉碗全都斟满,而后默默地比了个请的手势,也没理会萧无畏的逊谢,自顾自地端起了玉碗,浅浅地饮着,良久之后,这才轻叹了一声道:“令师如今可好?”
嗯?这老爷子与舒老夫子认识?萧无畏没想到王岳会问出这么个问题来,一时间不由地愣了一下,这才微微一躬身道:“有劳王老先生见问,家师去岁离京之前一切都好。”
王岳的眼光瞬间变得深邃了起来,长长地出了口气道:“一晃数十年了,思及当年每每与舒兄夜谈之情景,却恍若就在眼前,势也时也,舒兄一生郁郁,能有小王爷这般传人,想来当是足以自傲了的。”
萧无畏并不清楚舒老爷子与王岳之间的事情,此际听王岳如此说法,似乎与舒老爷子交情非浅,然,彼此间又似乎道有不同之状,心中一动,若有所悟,可口中却谦逊道:“小王蒲柳之辈耳,实当不得王老先生赞誉如此。”
王岳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再多说些甚子,淡淡地一笑道:“小王爷此来,令堂可有甚交待么?”
“母妃只说让小王向燕西旧人代为问好,并无旁的交待。”萧无畏自己也不明白自家老娘心里头打的是甚主意,此时听王岳问起,也没敢胡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一句。
“哦。”王岳笑着点了点头道:“当年令堂年幼之际,这燕西之地但凡权贵子弟,没有一个不挨令堂揍的,小王爷行事倒是颇有令堂之风么。”
汗!敢情咱家老娘当年就是个问题少女,大姐头啊,怪不得咱在京师里瞎折腾,而老娘居然连句责怪的话都没有,哈,原来这就是遗传来着,嘿,有意思,有意思!萧无畏一听之下,心中大乐,可脸上却露出了丝惭愧状地道:“小王年幼无状,叫王老先生见笑了,惭愧,惭愧。”
王岳哈哈大笑道:“此真性情耳,我辈行事,但求无愧于心,何须拘泥世俗之见哉,圣人有云,心之所至,义之所往,诚然如是乎?”
“善,然义有大义、小义之分,舍大义而从小义,圣人不为也,王老先生以为如何哉?”萧无畏不想话语权总被王岳拿着,这一听王岳提到了义,立马敏锐地抓住了机会,挑出话题,开始了自己预定的摸底大计。
王岳先前旁听了萧无畏与自己长子的辩论,早就知晓萧无畏词锋锐利得很,此时见萧无畏开始反客为主,倒也不觉得有多奇怪,微微一笑,反问了一句道:“依小王爷之见,何为大义,何为小义乎?”
殊不知王岳这么一出言反问,恰好正中萧无畏的下怀,这便挺直了腰板,朗声道:“大义者,社稷之存亡,民族之存亡,百姓之福祉即是大义之所在,舍此之外,皆小义也,一家一姓之荣辱,岂可等同乎,古之子产有云曰:苟利社稷,生死与之,此诚大义之所在,小王虽不肖,实不敢或忘焉,王老先生以为然否?”
一见萧无畏慷慨激昂状,王岳笑了,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社稷者,国之社稷也,非一家一姓所能独有,昔尧舜更替,盛世以大成,小王爷以为如何哉?”
儒家学说就这点不好,左也能解释,右也能解释,内中相互矛盾者着实不少,一方面宣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另一方面却又极度推崇尧舜更替,有德者居上位之说,至于哪种说法是准,那就看各人持甚子态度了,各取所需之事每每发生,这等以矛攻盾之事累见不鲜,自汉尊儒以来,各方大家争辩来,争辩去,却始终没能争出个高下,王岳将尧舜说搬了出来,不动声色间便化解了萧无畏话里暗藏的杀机。
哈,这死老头还真是难缠得紧啊!萧无畏挑出这么个话题,本是暗讽王家支持军阀割据,非君子所应为,若是王岳就此事进行抗辩,萧无畏自然有办法将王岳引入套中,可被王岳这么轻巧地一推,后头的埋伏自然是用不上了,不过么,萧无畏既然敢在王岳这么位大儒面前挑起争辩,自然是有备而来的,倒也不怯场,这便哈哈一笑道:“诚然如是,然,依小王所见,尧舜更替,其立足点在于民,乃是为民而更替,若无此心,则不过是追名逐利之辈耳,岂不闻画虎不成,反类犬乎?”
王岳虽已是高看了萧无畏一线,却绝没想到萧无畏的词锋竟然厉害到如此之地步,更惊讶于萧无畏的心胸竟然如此之开阔,也没料到萧无畏这等出身高贵,从未体察民间苦痛之辈竟能心怀苍生,一时间心神被夺之下,古井不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凝重,沉默了良久之后,这才慎重地出言道:“好一个立足点在民,王某受教矣,却不知小王爷所言之民为何物哉?”
一见王岳上了钩,萧无畏自是不敢怠慢,深吸了口气,朗声道:“亚圣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荀子亦有言曰: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古往今来,概莫如是,顺民意者昌,逆民意者亡,今,天下数分,民苦于乱,盼一统如盼甘霖,此即民意也,何人顺此民意,则昌,逆之必亡,今燕西大难就在眼前,若只求自保,只怕难保,王老先生岂不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耶?”
萧无畏此话一出,王岳自是不敢再以黄口小儿视之,面色凝重地沉默了好一阵子,这才沉吟着开口道:“小王爷志向高远,老朽自愧不如也,然,言及我燕西大难,恐未必罢?”
燕西有没有难,您老会不清楚?嘿,不过是自以为无论是谁占了燕西,都离不开你王家的帮衬罢了,哈,这么点小心肠何足挂齿哉,看样子老子不将事情彻底点破是不成了!萧无畏心思转得飞快,数息间便已看破了王岳暗藏在心底的隐秘,但却并没有急着点破,而是正容道:“燕西为商道之咽喉,本该是通商之要隘,又是我中原之屏障,挟八州之地,握十数万之强军,可谓强悍,然却身处四战之地,周边尽敌,若非众志成城,岂能保得一方平安,今燕西三年大灾,已是伤及元气,若内里一乱,则大祸至矣,环顾四周,突厥秣马,吐蕃厉兵,皆强敌也,然,依小王看来,此二者皆小患也,实不足虑,唯乌骨教却是我燕西之心腹大患,若不设法早除,则燕西民众亡无日矣!”
“哦?此话怎讲?”王岳身为燕西大佬,对燕西周边的情形自是了如指掌,在他看来,突厥军兵虽多,然大体上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患,吐蕃亦然,倒是朝廷方面的威胁更大一些,至于乌骨教么,王岳还真不怎么看得上眼,尽管这些年来乌骨教在西边发展得很快,不少草原部落都信了教,可在燕西这一头,对乌骨教却是严加防范,压根儿就没容许其在境内传教,就那么些乌七八糟的教众,在王岳看来不过是藓芥之患耳,算不得甚大碍,可萧无畏居然将乌骨教当成了燕西之大敌,王岳自是不解得很。
鱼儿上钩了!一听王岳发问,萧无畏嘴角一弯,心中暗爽不已,可却并没有急着回答王岳的问题,而是好整以暇地端起了茶碗,浅浅地饮着,一派风轻云淡之状……




第七十一章后花园之盟
王岳何许人也,那可是在燕西政坛上打滚了一辈子的人物,啥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尽管对萧无畏的“危言耸听”感到好奇无比,可却不至于着急到要接二连三地追问之地步,一见萧无畏故作高深之状,微微一笑,也没多加理会,同样端起了茶碗,不紧不慢地品着,一副要说不说尽可由你之状。
王岳不急,萧无畏自然也不急,别看萧无畏年岁不大,可毕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这么点耐心还是不缺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手中慢慢地翻转着那只盛茶的玉碗,似鉴赏又似把玩一般,浑然没事人一个——萧无畏不急,那是有着不急的底牌在,左右只要多在王家呆上些时间,就能给有心人一个误导,指不定会以为萧无畏与王家达成了某种共识,那些个幕后黑手们可就得急了去,所以么,萧无畏大可就此沉默到底亦是无妨,至于王岳么,虽能猜到萧无畏的“不良用心”,可在这当口上却也不愿因接连追问而坠了他儒学大家的名头,也就只能拿出养气的功夫,强自稳住心神,保持着不语的姿态,二者都不开口,这亭子里便就此安静了下来,气氛却隐隐然诡异了起来。
呵,这老头真是好气性,厉害!萧无畏沉默了良久,见王岳始终气度沉稳,心中暗自佩服此人养性的功夫着实了得,眼瞅着就这么一直沉默下去虽说有利于误导那些个有心人,可却不利于跟王家搞好关系,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已有了主意,这便微笑着开了口道:“王老先生,敢问您对乌骨教可有了解否?”
王岳身为儒学大家,对于除儒家之外的一切学说,基本上都抱着排斥的态度,纵使是现如今在汉民中大行其道的佛、道两家在其眼中都属异端,更别说这个来历不明的乌骨教了,对于乌骨教,王岳早在其刚传到燕西之际,便已下过死命令,严禁其在燕西之地传教,但有发现,一律取缔驱逐,敢重犯者,杀无赦,这会儿一听萧无畏问起,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歪理邪说耳,不堪听闻,当禁绝之!”
乌骨教究竟是个啥玩艺儿,萧无畏自然是心中有数的,前世里可是见多了乌骨教的狂热恐怖行动,对这玩意儿萧无畏是一点好感都欠奉的,在萧无畏看来,那乌骨教压根儿就是个特大号的邪教,狗屁不是的圣战纯粹就是灭绝人性的大屠杀罢了,似这等教派压根儿就不该存在于世,可如今的世人却尚未认识到其教义的危害性,不说京师里那些没见识过此教的官员们不清楚,便是燕西之地,也没几个人懂得此教为祸之深,即便是王岳本人,也不过是因身为大儒,因反感而禁绝其教罢了,并不见得就知晓其教派之根本——在萧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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