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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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牙-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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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他明白了。出口并不秘密,因为它通到波旁宫广场,可是却很安全。弗洛朗斯就是从这里把索弗朗引进公馆里她的套房的。他穿过前厅,下了几级台阶,走到离配膳房几步远的地方,下楼梯到了公馆的地下室。晦暗之中,有一道矮门,是经过路障的唯一通道,上面开了一个小窥视孔,透出一丝亮光。他摸着了锁。终于出来了,他打开门。

“妈的!”他骂了一句,往后一跳,顺手把门一碰,锁上了。

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正守在出口。一见他出来,就准备扑过来。

这两人是从哪里来的?他们拦阻了索弗朗和弗洛朗斯外逃吗?不过,如果是那样,堂路易可以见到那两个逃跑的人,既然他们走的也是这条路。

“不对。”他想,“他们跑出去以后,出口才被封锁的。不过,他妈的!轮到我逃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容易了!难道我要像个兔子,叫人在窝里活活逮住?”

他又登上地下室的楼梯,打算来个出其不意,从回廊潜入正院,跳上汽车,冲出门去。但他走到车库,正要进院里时,发现保安局的四名警察从关着他们的楼房里突然出来了,一边走一边大声叫嚷,还比划着。另外,他还听到大门和门房那边传来一片喧嚷。有好几个男人的声音搅成一团,大概在争吵。

或许这是个机会,他可以趁乱溜出门去。他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探头张望。

他看到的情景叫他大吃一惊:

加斯通·索弗朗双手戴着手铐,被推搡着、辱骂着,逼到墙边,保安局和警察总署的人将他团团围住。

加斯通·索弗朗被抓住了!两个逃跑者与警察之间上演了一场什么样的惨剧?堂路易担心起来,心一下收紧了,把头探得更出去一些。可是他没有看见弗洛朗斯。大概,那姑娘逃脱了。

这时韦贝出现在台阶上。他的话证实了堂路易的希望。韦贝气得怒不可遏。他被关在黑屋子里,遭受了失败的耻辱,自然恼羞成怒。

“啊!”他发现被抓的加斯通·索弗朗,叫道,“逮着了一个!加斯通·索弗朗!一只肥的……在哪儿逮着的?”

“波旁宫广场上。”一个侦探说,“我们看见他从地下室的门里溜出来。”

“他的同谋呢?勒瓦瑟小姐?”

“没逮着。她先出去的。”

“堂路易呢?没有让他走出公馆吧?我已经有令在先了。”

“那两人逃出去五分钟后,他也想从地下室逃出去。”

“谁告诉你的?”

“守在地下室门口的一个警察。”

“以后呢?”

“他又退回了地下室。”

韦贝快活地笑起来。

“我们会逮住他的!这一下该他倒楣了!想跟警方捣蛋的反叛分子!……帮凶!……总之!这一下要揭开他的真面目了!过来!过来!伙计们……两个人看守索弗朗。四个人守住波旁广场,拿好枪。两个人把守屋顶。其他人跟我走。搜呀,伙计们!”

堂路易不等那些人冲过来。他已经了解了他们的意图,便悄悄地往后退到弗洛朗斯的房问。由于韦贝还不知道通过回廊,直接来弗洛朗斯的套房,他来得及在房里检查翻板活门的机械装置还灵不灵。他发现壁柜开在卧室凹室的床幔后面,十分隐蔽,一般人发现不了。

他钻进秘密通道,上了第一段楼梯,沿着开在墙里面的通道,爬上通往三楼小客厅的楼梯。探头进屋仔细检查以后,他发现翻板活门紧贴护壁板,做得严丝密缝,根本看不出来,于是又放心地缩回脑袋,关好活门。

过了几分钟,他听见头顶上一片喧嚷,那些人进屋搜索来了。

五月二十四日下午五点,局势变成这样:弗洛朗斯·勒瓦瑟已经被通缉;加斯通·索弗朗进了监狱;玛丽—安娜·弗维尔在监狱里绝食。堂路易相信他们是无辜的。也只有他才可能救出他们,然而他被堵在公馆里,受到二十名警察的围捕。

至于莫宁顿那笔遗产,他没有希望得到了,既然他这个受遣赠人也开始公然反抗社会了。

“好极了!”堂路易冷笑道,“这才是我所理解的生活。问题很简单,有多种方式可以说明。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不出家门,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暴富?一个弹尽粮绝、手下再无一兵一卒的将军,怎么可以挽回败局?长话短说,我,亚森·罗平,处于现在这个境地,又怎么可能出席明晚在絮谢大道的聚会,并据理力争,救出玛丽—安娜·弗维尔、弗洛朗斯·勒瓦瑟、加斯通·索弗朗,同时也附带救出我的好友堂路易·佩雷纳呢?”

从什么地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大概他们上屋顶去搜了。他们也许会把墙壁审问一通。

堂路易伙在地上,把脸埋在臂弯里,闭上眼睛,喃喃说道:

“动脑子想想吧。”

一 救命!

亚森·罗平后来给我讲述这一插曲时,不无得意地说了这番话:

“当时让我吃惊,是我竟能够当机立断,接受索弗朗和玛丽—安娜是无罪的说法。我就像打了个引以为荣的漂亮仗一样,十分自豪,到今天还得意呢。我向你发誓,这一点可说是最了不起的事情,无论从精神意义上说,还是从侦探业绩上说,都超出了最著名侦探的最著名的推断。

因为,虽然反复推敲权衡,终究没有发现新的线索,使我能够重新审视案子。堆在两个囚犯身上的还是原有的那些罪名,而且是那么严重,严重到任何预审法官都会毫不犹豫地签署裁定书,严重到没有一个陪审团成员会对案情提出疑问。玛丽—安娜·弗维尔就不谈了,只要想一想牙印,就知道她的罪名是板上钉钉,无庸置疑了。但是加斯通·索弗朗,这个维克托·索弗朗的儿子,也有权继承柯斯莫·莫宁顿的遗产的人,加斯通·索弗朗,这个拄乌木手杖,杀了昂瑟尼探长的人,他的罪名难道会和玛丽—安娜·弗维尔的不一样吗?他不是和她一样,受到谋杀的工程师的指控吗?

可是,我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大转弯呢?为什么明摆着的事实我不接受,偏要背道而驰呢?为什么那叫人难以相信的事实,我偏偏要相信呢?那不可接受的理由,我偏偏要接受呢?

为什么?啊!大概,这是因为真相、事实在耳边响的时候,声音格外不同吧。一边,是所有的证据,所有的行为,所有的事实,所有坚信无疑的看法;另一边,只是一段叙述,而且是三个罪犯之中一人的叙述,因此,从一开始,从头到尾都是荒谬的,都是荒唐的……然而,这却是一个诚实的声音作的叙述,一段清清楚楚、实实在在的叙述,没有半点虚构编造,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复杂之处,也没有半句不实之词;这是一段并没有作出任何积极的结论,却因为诚实,而迫使任何公正的头脑都要重新审视已有结论的叙述。

我相信这段叙述。”

亚森·罗平的解释并没有完。我打断他问道:

“弗洛朗斯·勒瓦瑟呢?”

“弗洛朗斯·勒瓦瑟?”

“对。您还没有给她下结论。您对她有什么看法?处处都表明她有罪,不仅在您眼中是如此,因为她参与了所有谋杀您的企图,而且在司法当局眼中是如此,她常常暗中去理查德—华莱士大道,难道他们不知道?她的相片夹在韦罗侦探的本子里,难道他们不知道?还有……还有……总之……您的指控……您对事情的看法……听了索弗朗的叙说后是不是都改变了?在您看来,弗洛朗斯到底是无罪还是有罪?”

他迟疑了片刻,正要直接爽快地回答,忽然又改变了主意,说:

“我愿意相信人。我必须充分相信人,即使我还会生出疑窦,即使案情的某部分仍是一片黑暗,我也必须这样,才能行动。因此,我相信她。我相信她是无罪的,我凭我的诚意行动。”

在被迫躲在暗道里,不能动弹的时候,对堂路易·佩雷纳来说,所能采取的行动仅仅是不断回忆分析加斯通·索弗朗的所作所为之间的联系。他尽力回想他听说的每一个细节,尽力回味他听上去最无足轻重的语句和措辞。他一句句琢磨,一个一个措辞推敲,以便理出里面包含的实际情况。

因为实际情况就摆在那里。索弗朗已经说了,堂路易也不怀疑。整个悲惨的故事,围绕莫宁顿遗产案和絮谢大道遗产案发生的种种事件,所有能够揭穿反对玛丽—安娜·弗维尔的阴谋的情况,所有能够解释索弗朗与弗洛朗斯为何失利的情况,索弗朗的话里都提到了。只要理解了,真相就会显露出来,就像将晦涩的象征看明白了,便会悟出其中的寓意。

堂路易不止一次地走了弯路。他脑子里一冒出异议,他马上就回答自己说:

“也许是吧。我可能弄错了。再说索弗朗的话里没有任何能够指明方向的线索。也许真实情况不在这番话里。可是我现在可能从别的途径去发现吗?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完全掌握了索弗朗所说的情况,还有那些神秘的信件按时出现所提供的线索,我为什么不应该加以利用呢?”

于是,他就像踏着人家的足迹走完一段路一样,又把索弗朗所经历的事情从头至尾回忆一遍,并把它与自己原来想象的案情作一番对照。两相对比,截然不同。可是,从这种对比本身,难道碰撞不出一点火花?

“那是他说的,”他想,“这是我所想象的。这种不同意味着什么呢?一边是实际情况,一边是案情显示的面貌。为什么罪犯希望让案情显示出这种面貌呢?是为了避免怀疑?可是,在这种情况下,那些惹上怀疑的人必然会受到损害吗?”

问题一个接一个涌来。他有时信口作出回答,举出一些人名,一句接一句地说出一些话,似乎举出的正是罪犯的名字,说出的正是看不见的事实。

接着他立即又回到叙述上来,像那些小学生做作业,仔细地对每一个词语、每一个单独的小节,每一个压缩为主要成分的句子作了逻辑分析,又作语法分析。

一个又一个钟头就这样过去了。

突然,在黑暗之中,他一跳而起,掏出怀表,就着电筒光一看:十一点四十三了。

“这么说,晚上十一点四十三分,我进入了黑暗中最深的地方。”

他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他太激动,竟至于流下眼泪,好像他的神经在遭受折磨。

确实,他突然瞥见了案子可怕的真相,就像借着一道闪电的强光,看出了暗夜里的景色。

当人在黑暗中摸索,挣扎时,忽然射来几道强烈的灯光,把周围照得一片雪亮,这种感觉真是再强烈也没有了。两天来,他奔波忙碌,累得精疲力尽,又没有吃东西,早就饿了,现在经受了这么深的震动,他也不愿再想什么,立即就睡着了,或者说,钻入了睡乡,就像钻入了恢复精力的浴池一样。

一觉醒来,已是早晨。虽然睡得不舒服,他还是养足了力气。想到他所作的假设,不禁打了个寒战,本能的最初反应是表示怀疑。可是,可以这样说,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怀疑,那些证据就在他的脑海里纷至沓来,立即把假设变成了坚实可信的判断。他如果挑剔这种判断,那就是发疯。案情真相只可能是这样,决不可能是别样。正如他所预感的,真相隐藏在索弗朗的叙述里。他曾经对马泽鲁说过,那些神秘信件突然出现的方式,使他抓住了发现真相的线索。他没有说错。

这是个可怕的真相。

推想出真相以后,他像韦罗侦探一样感到恐惧。当时,韦罗侦探中了毒,极为痛苦,惊恐万分地喊道:

“啊!我怕……我怕……这场阴谋是这样狠毒!”

的确,这场阴谋是这样狠毒!面对这样一桩滔天大罪,堂路易十分愕然,他觉得人的头脑想不出这样歹毒的阴谋。

他又花了两个钟头,集中心思,从各方面思考分析局势。至于结局如何,他倒不太担心,既然他现在掌握了如此可怕的秘密,只须今晚逃出去,参加絮谢大道的聚会就行了。到那里,他将当着大家的面,证实罪行。

他想试试逃出去的机运,便循着暗道,来到梯子顶端,也就是说,他的小客厅处,透过翻板活门,听见有人说话。

“见鬼,”他自言自语,“事情麻烦了。我只有逃出这囚笼,才能摆脱警方这批喽啰。可是两个出口,至少这一个是被堵住了。剩下那一个,还不知道怎样呢?”

他下到弗洛朗斯的套房,开动机关。

壁柜门滑开了。

他肚子饿坏了,希望找点吃的果腹,好坚守围城,不至于因为饥懂而投降。他在帷幔后面,正要从凹室绕出来,忽然听见有脚步声,立即停止了动作,只听见有人进了套房。

“怎么样,马泽鲁,你昨夜是在这里过的?没有什么新情况吗?”

堂路易听出是警察总监的声音。从总监的话中,他听出来,马泽鲁被人从堆放杂物的黑屋子救了出来,在隔壁那间房过的夜。幸好那壁柜门的机关很灵,没有半点声响,使堂路易得以继续偷听那两人的对话。

“没有什么新情况,总监先生。”马泽鲁回答。

“这就怪了。然而这可恶的家伙总该待在某个地方,不然就是从屋顶上跑了。”

“不可能,总监先生。”又一个声音说。堂路易听出是韦贝副局长的声音。“不可能,我们昨日搜查过了,除非他有翅膀……”

“那么,韦贝,你的意见是……”

“总监先生,我的意思是,他还藏在公馆里。这公馆是座老建筑,完全可能存在什么隐蔽的安全的小角落……”

“显然……显然……”总监先生沉吟道,堂路易从一条帷幔缝隙里,看见他在凹室门口走过去又走过来。“……显然,你说得有道理,我们将把他堵在窝里逮住。只是,这样做有没有必要呢?”

“总监先生!”

“对的,在这方面,你与我意见一致。内阁总理的看法也是这样的。亚森·罗平是过去的事了,把他翻出来是件蠢事,只会给我们自己添麻烦。不管怎么说,他变成了一个诚实的人,对我们有用,毫无危害……”

“您觉得他毫无危害,总监先生?”韦贝说,声音里分明透出恼怒。

总监先生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对啊,昨天那事,打电话那事,说实话,很可笑。我跟总理说起这事时,他捧着肚子大笑……”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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