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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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牙-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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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朗格莱似乎大吃一惊。

“谁也不知道这段历史。是谁告诉你的。”

“第三个。”

“第三个叫什么名字?”

“堂路易·佩雷纳。”

“是你!是你!”瓦朗格莱叫道,“发现藏金地点的原来是你吗?在那儿的是你吗?”

“是我,总理先生。您当时间我该怎样给我奖赏。我今天才要求酬报。”

总理充满嘲弄意味地笑了几声,回答道:

“今天吗?这就是说,四年以后?太晚了,先生。一切都结清了。战争结束了。别翻那些陈年旧帐了。”

堂路易显得有些困惑。不过他继续道:

“一九一七年,萨雷克岛发生丁一些骇人听闻的惨案。总理先生,您是知道这件事的。不过堂路易·佩雷纳的干预,他的方案……您肯定不知道……”

瓦朗格莱擂了一下桌子,提高嗓门,亲密地呼喊着对方的名字。这表明他的态度有了变化:

“行呵,亚森·罗平,干得好哇!你要真打算赢我,该付出的代价就得付!你跟我提到过去或将来干的事。你以为对那亚森·罗平来说,这样就收买我瓦朗格莱的良心了?见鬼去吧!你想想,你作了那么多案子以后,尤其是发生了昨晚的变故之后,你和弗洛朗斯·勒瓦瑟在公众眼里,将是,已经是制造这场惨案的主犯。我说什么?是真正的唯一的罪犯。如今弗洛朗斯还潜逃在外,你却要我释放你!就算行吧,可该死的!开个价吧,别犹豫了。”

堂路易又开始走起来。他身上在作最后的思想斗争。正要报出赌注时,又感到一丝犹豫,欲言又止。最后,他停下步子,打定主意。既然必须付出代价,那就付吧。

“总理先生,我不讨价还价。”堂路易肯定地说,面容姿态都极为坦诚,“我要向您赠献的,肯定是极不同凡响极其巨大的礼物,远远超出了您的想象。可是这礼物就是再不同凡响再大,我也不吝惜它,因为弗洛朗斯·勒瓦瑟的性命岌岌可危。不过我的义务,在于寻求一种少受损失的交易。可您的话使我失去了希望。我只好如您所要求的,也如我所决定的,把牌摊在桌上打。”

年老的总理大喜。不同凡响极其巨大的东西!这会是什么东西呢?有什么东西配得上这种形容词呢?

“说吧,先生。”

堂路易坐在瓦朗格莱对面。他们两个就像一对平等谈判的对手。

“很短,总理先生。一句话就可概括我向祖国的政府首脑提出的交易。”

“一句话?”

“一句话!”堂路易肯定道。

于是,他望着瓦朗格莱的眼睛深处,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

“为了得到二十四小时的自由,一分钟也不多要,为了信守明早回来,或者带回弗洛朗斯以向您表明我的无辜,或者独自一人投案自首再入监牢的诺言,我向您赠献……”

他顿了一顿,郑重其事地说:

“总理先生,我赠献给您一个王国。”

这话口气太大了,大滑稽,太愚蠢,只能叫人耸肩膀。只有傻瓜和疯子才说得出这种话。

可是瓦朗格莱无动于衷。他知道在这种场合,这人是不会开玩笑的。

他深知这一点,因此,他这个对重大政治问题司空见惯,知道保守秘密是如此重要的人,本能地瞧了警察总监一眼,似乎德斯马利翁先生在场碍事。

“我坚决要求总监先生听我的报告。”堂路易道,“他比任何人都更能判断这份礼物的价值,有些部分,他还判断得十分精确。再说,我相信德斯马利翁先生不会不知趣,使我生气。”

瓦朗格莱不禁笑起来。

“你也许帮过他什么忙?”

“总理先生,正是如此。”

“我倒很想知道……?”德斯马利翁先生说。

“您如果硬要知道……好吧,四年前,我们在帕西码头陡岸上秘密行动的那天晚上,我曾答应您,德斯马利翁先生,让您当上警察总监,那时您只是个下级官员。我恪守了诺言。有三位部长提名,使您得到了这个任命。那三位部长都听我的指挥。您要我点出名来吗?……”

“不必了!”瓦朗格莱笑得更粲然了,“不必了!我相信你的话。我相信你无所不能。至于你,德斯马利翁,别做出这个样子。受这样一个人的抬举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说下去,亚森·罗平。”

他的好奇心没有止境。堂路易赠献的东西有没有实际上的价值,他并不关心,甚至,他其实并不相信会有什么实际价值。他所希望知道的就是:这家伙到底有多大的气魄,他真诚而公正地提出的要求,究竟有什么神奇的新鲜的事情作根据。

“您允许吗?”堂路易问。

他站起身,走到壁炉前,从墙上摘下一幅西北非的小地图,摊到桌子上,拿东西压住四只角,说:

“总理先生,有一件事,有一件事让总监困惑。我知道还派人作了调查。这就是最近三年,尤其是在外籍军团时,我的时间——不如说亚森·罗平的时间是怎么打发的。”

“这是按我的命令去调查的。”瓦朗格莱插话道。

“有什么结果呢?”

“没有。”

“因此,归根结底,我在战争期间的所作所为,你们并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来告诉您吧,总监先生。尤其是,让法兰西知道:她最忠诚的儿子为她所干的事情是完全公正的……不然……不然,哪天别人又可能指责我逃避战争,做些毫无价值的事情。那样就太冤枉我了。总理先生,您也许记得,我只是在内心发生真正可怕的灾难之后才加入外籍军团的。我甚至还试图自杀。我想死。我想摩洛哥人的子弹会赏给我所向往的长眠的。可是命运却不答应,似乎我的命还不该完结。于是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渐渐地,死神躲开了我,我不知不觉又喜欢生活了。几个相当光荣的战功完全恢复了我的自信和我对行动的渴望。我又生出了新的梦想。我又有了新的理想。我一天比一天需要更大的空间、更大的独立性、更广阔的地平线,更意想不到,更属于个人的感觉。外籍军团这个收容了我的英雄集体、温暖的大家庭,我对它十分热爱,但它却满足不了我的行动需要。一九一四年十一月,当我听说欧洲燃起战火时,我正在朝一个宏伟的目标前进,虽说我还不能清楚地看到那个目标,但它在神秘地吸引着我。我在西班牙宫廷有些权势很大的朋友。在马德里与巴黎之间的谈判之后,我被召回马德里,接着又被派往巴黎执行秘密使命。这就是我的目的。我想实地看看究竟能怎样更好地为法国的利益服务。

我办成了三四件大事,如三亿金法郎那件,并在促使意大利参战这件事上出了一分力。不过说实话,我觉得它们都是次要的。我有更有价值的事要做。现在我知道是什么了。我发现了可能会使法国屈居下等的弱点。我寻求的目标展现在我眼前。使命一完,我就回到摩洛哥。一个月以后,我就被派到南方,踏入了柏柏尔人的埋伏。我本可以好好斗一个,但我没有那样做,有意做了他们的俘虏。

总理先生,我的全部故事就在这儿。被俘以后,我反倒自由了。另一种生活,我渴望的生活在我眼前展开了。

不过,这次险遇差点弄糟了。俘虏我的四十八个柏柏尔人,是北方一个大部落派遣的小分队。这个部落常年在阿特拉中部山脉一带洗劫勒索。小分队先回到宿营地。那里有好多顶帐篷,住着首领的妻小家眷,由十几个男人看守。卸下抢来的财物以后,小分队又出发了。走了八天。对我来说,路程相当艰难,因为我是反剪着双手,跟在他们骑马的人后面步行。到了一个狭窄的高原,那里悬崖陡峭,怪石林立。石头之间,有许多人的尸骨和法国人的刀枪碎片。

他们在那里立了一根柱子,把我绑在上面。看劫持我的那帮人的模样,又根据听到的几句话来判断,我明白我必死无疑了。他们先要割下我的耳朵、鼻子、舌头,然后,大概就是脑袋了。

然而,他们先忙着吃饭。他们走到附近的井旁,吃着东西,除了不时笑着向我描述他们给我留着的好处,也不来管我。

又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来折磨我。这时刻更合他们的意。

确实,天刚麻麻亮,他们就团团围住我,嚎着,吼着,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当我的影子遮住了他们头天在沙上划出的一条线以后,他们不作声了。他们中一个负责对我操刀的人朝我走过来,命令我伸出舌头。我服从了。他一手撩起呢斗篷的一角,用它捏住我的舌头,另一只手抽出匕首。

我永远忘不了他目光里的那分残忍和诡黠的快乐。那是个以折断鸟儿翅膀脚爪为乐事的顽童的目光。我也永远忘不了那人看见自己的匕首只剩了半截,刚好插在鞘子里不掉出来,又短又丑,根本伤不了人时那傻眼的模样。

他恼羞成怒,大叫大骂,立即扑到一个同伴跟前,抽出他的匕首。又一次傻了眼。这一把匕首也差不多齐柄折断了。

于是,他们一阵喧嚷,都抽出自己的刀子,都气得嗷嗷大叫。四十五个男人,四十五把刀子都断了。

首领朝我扑过来,似乎他把这不可思议的现象归咎于我。这是个老头子,又高又瘦,有些佝偻,瞎了一只眼,看上去狰狞可怖。他抽出一支大号手枪,用枪管顶着我,样子是那样难看,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扣动扳机。可是枪没响。

他再扣一次。枪还是没响。

那些人立即手忙脚乱,吵吵嚷嚷,推推搡搡地在柱子周围排好,把各自手上的步枪、手枪、卡宾枪,西班牙的者式喇叭口火枪一齐举起来瞄准我。扳机扣动了,可是没一颗子弹射出来。

这是什么奇迹!真应该瞧瞧他们那副模样!我向你们发誓,我从没有那样开心地笑过。这终于使他们明白了。于是有人跑回帐篷换上新火药,有的赶紧装子弹。可是枪又没响!我是伤不了的。我一直笑着,笑个不停!

用枪是不行了。他们又用不下二十种办法来对付我。用手扼我,用枪托揍我,用石子击我。可都没有用。要知道他们有四十多人呀!

老头领搬起一块大石头,满脸仇恨地走过来。在两个手下帮助下,他把大石头举在我头顶上,然后放下……可是我眨眼之间,挣脱了绳子,往后一跳,站到离老头子三步远的地方,伸出双手,手上握的,正是我被俘那天被他们缴去的两支左轮手枪。那可怜的老头子看到这场面,真是目瞪口呆。

不过这只是几秒钟的事情。老首领一会儿也哈哈大笑起来,像我那样,笑声里充满嘲讽的意味。在他那糊涂脑瓜看来,这两支手枪也和他们那些不中用的武器一样,是打不响的。他拾起一块大石头,举起手,准备朝我脸上扔过来。他那两个追随者也跟着捡了石块。其他人也少不了学样……

“放下爪子,不然我就开枪了!”我喝道。

那首领扔出了石头。

我低头躲过。与此同时开了三枪。首领和那两个追随者倒地身亡。

“看谁还敢试试?”我问道,眼睛扫视着人群。

他们还有四十二人。我枪里有十一颗子弹。我看他们没动,就把一把枪插回腋下,从口袋里掏出两盒子弹。这就是说,还有五十颗子弹。

我又从腰带上抽出三把寒光闪闪的尖刀。

有一半人表示愿意投降,站到我身后。

另一半人也跟着屈服了。

战斗结束了。总共才持续了四分钟。”

七 皇帝亚森一世

堂路易不说话了。嘴唇边浮现出一丝开心的微笑。回想这四分钟里发生的事情似乎使他感到无限快慰。

瓦朗格莱和警察总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对一般的胆量和镇定都不会吃惊,听完他的叙述,此刻却怔怔地望着他,一声不吭。一个人英勇无畏到了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是可能的吗?

他走到壁炉另一边,指着墙上挂的一张法国公路图,说:

“总理先生,您刚才告诉我,那罪犯的汽车离开了凡尔赛,朝南特方向开去了,对吧?”

“对。已经在公路沿线,南特和他可能上船的圣纳泽尔采取了一切措施,要把他缉拿归案。”

堂路易在地图上尽量沿着公路穿过法国,中间停一停,标上一些旅站,这种姿势给人以深刻的印象。这样一个人,在这样一团乱麻似的最让人操心挂虑的事情面前从容不迫,一副大将风度,似乎事件和时间都由他安排调遣,似乎杀人凶手正牵着一条剪不断的线逃跑,而那线的尽头就在堂路易手中,而堂路易只要挥一下手,就可以中止他逃跑。大将弯身向着地图,似乎俯瞰的不仅仅是一张纸片,而是一条大路,那上面有一辆汽车,在按他的意志行驶。

他扭过头,朝办公桌这边说:

“战斗已经结束。不可能再来一场。只有一个胜利者。他永远可能遭受报复,或者是武的,或者是文的。我那四十二条好汉面对的,是一个用超自然的办法驯服了他们的人。对他们亲眼目睹的不可言表的事实,只能这样来解释。我是个巫师,是个伊斯兰隐士似的人物,是先知的化身。”

瓦朗格莱笑着说:

“他们的解释也不是那样不合情理。因为你终究耍了一个花招,依我看,它是有点神奇。”

“总理先生,您读过巴尔扎克一个怪异的短篇小说吧,名叫《沙漠里的爱情》。”

“读过。”

“那好。谜底就在那里面。”

“嗯?我想不出来。你并没有落在一只母老虎的爪子下吧?在你的遭遇里,没有什么母老虎要驯服。”

“是没有。可是有女人。”

“什么!你说什么?”

“上帝呵,”堂路易高兴地说,“总理先生,我不愿意吓着您。可是我要再说一遍,在带着我走了八天的队伍里,有一些女人……女人与巴尔扎克小说里的母老虎多少有些相似,是一些并非不可能被驯服……诱惑……从而变得温顺、最终成为同盟的人。”

“是啊……是啊,”总理喃喃低语道,仍然大惑不解。“是啊,可这需要一段时间……”

“我有八天时问。”

“可还要有完全的行动自由。”

“不,不,总理先生……首先有眼睛就够了。眼睛能够激起同情、关心、爱恋、好奇,以及用眼睛以外的器官互相了解的欲望。在这之后,只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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