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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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牙-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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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分局长答应协助。

办完此事,堂路易和马泽鲁就在附近一带吃了晚饭。九点钟,他们来到公馆大门口。

“亚历山大。”佩雷纳叫道。

“老板?”

“你不怕吧?”

“不怕,老板。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们保护弗维尔工程师父子,就是跟一帮家伙对着干。他们除掉那父子俩,就能得到巨大的好处,所以一个个都急红了眼。你的命,我的命……如一丝轻风,微不足道……你不怕?”

“老板,”马泽鲁答道,“我不知道哪天会尝到害怕的滋味,但在一种情况下,我是永远不会尝到它的。”

“哪种情况?”

“在您身边。”

他果断地摁了门铃。

门开了,出来一个仆人。马泽鲁把名片递给他。

伊波利特·弗维尔在工作室接待他们俩。桌上堆满了书本、小册子和纸张。在两个由高高的架子撑起的绘图架上,有一些草图和详图。两个玻璃橱里,陈列着一些象牙和钢铁模型。那都是工程师发明或制造的机器的模型。靠墙摆着一只宽宽的长沙发。对面是转梯,通到楼上的回廊。天花板上,吊着水晶挂灯。壁上挂着电话机。

马泽鲁报上自己的姓名职务,并介绍说他的朋友佩雷纳也是警察总监派来执行任务的。之后他就开门见山,说出此番前来的目的。警察总监德斯马利翁先生发现了一些十分严重的迹象,很是着急,等不及明天与他会见,先派手下人来指导他采取防备措施。

弗维尔开始有点不悦。

“两位,我已经采取防备措施了。再则,我怕你们卷进来,反倒有害无益。”

“这话怎么讲?”

“会打草惊蛇,也妨碍我收集证据。我需要那些证据,来挫败那帮歹徒的阴谋。”

“您能给我解释解释吗?”

“不行,我不能……明天,明天上午……在这之前,不行。”

“明天太晚了吧?”堂路易·佩雷纳打断他的话。

“太晚,明天?”

“韦罗侦探告诉德斯马利翁的秘书:‘今夜会发生两起谋杀案。避免不了,改变不了的。’”

“今夜?”弗维尔生气地叫道,“……我跟你们说,不会,今夜不会,我确信……我掌握了一些情况,不是吗?而你们并不知道……”

“是的,我们是不知道,”堂路易反驳道,“可是有些情况,韦罗侦探知道了,您却不清楚。您敌人的机密,他或许了解得更深。证据,就是那帮家伙对他严加防备;证据,就是一个拄乌木手杖的家伙一直监视着他;证据,就是他最终被谋杀了。”

伊波利特·弗维尔的自信被打消了。佩雷纳趁机进一步劝说,终于使他服从了这比他更强的意志,虽说他还有所保留。

“怎么?这么说,你们想在这里过夜?”

“正是。”

“可这真荒唐!真是白费功夫!你们把事情搞糟了,就……怎么,你们还想干什么?”

“家里住了些什么人?”

“什么人?首先,我妻子。她住二楼。”

“弗维尔夫人没有危险。”

“是的,她没事。有危险的是我,我和我儿子埃德蒙。因此,八天来,我一改习惯,不在我的卧房。而在这间屋子过夜。我假称要干活,要写东西,要熬夜,还需要儿子帮忙。”

“那他也睡在这儿?”

“在我们头上的一间小房子里,我叫人给他整理出来的。只有从这道室内楼梯才能上去。”

“他现在在屋里?”

“对。他睡了。”

“他多大了。”

“十六。”

“您这样换房间,是担心有人袭击?那么是谁呢?某个敌人,也住在公馆里?某个仆人?或者,是外面的人?如果是外面的,会怎么进来?我要问的就是这些。”

“明天……明天……”弗维尔固执地回答,“……明天,我会跟你们说的……”

“为什么今晚不说呢?”佩雷纳也同样固执地问。

“因为我需要证据,我再说一遍……因为我只要说出来,就可能引出严重后果……我怕,是的,我怕……”

确实,他浑身发抖,样子是那么可怜,那么惊惧,堂路易不再坚持了。

“好吧,”他说,“我只要求一件事,就是允许我和我这位同伴在您叫得应的地方过夜,好吗?”

“随你们的便,先生。不管怎么说,这样也许更好一些。”

这时,有个仆人敲门进来说:太太要出门,想见一见先生。几乎是同时,弗维尔太太进来了。

她优雅地点点头,向佩雷纳和马泽鲁致意。这女人大约三十五岁,长着两只蓝眼睛,一头波浪起伏的头发,脸蛋儿略显俗气,却很漂亮迷人,整个人很有风韵,很招人喜欢。她里面穿一件跳舞时穿的长裙,袒露出美丽的双肩,外面罩一件镂花的丝质外套。

丈夫惊讶地问:

“你今晚要出门?”

“你记得吧,欧微拉家在歌剧院他们的包厢里给我留了个位子。还是你要我看过戏后去出席艾尔辛格夫人的晚会。”

“确实……确实……”他说,“我忘了……光忙着干活!”

她扣好手套,又问:

“你不来艾尔辛格夫人家与我会合吗?”

“为什么?”

“这会让他们高兴的。”

“可是我不愿意。再说,我的身体也不好,去不了。”

“我帮你解释一下。”

“对,你帮我说一声。”

她姿态优雅地扣上外套,站了一会儿没动,似乎在想什么告别的话。接着,她问:

“埃德蒙不在吗?我还以为他在帮你干活呢?”

“他累了。”

“睡了?”

“对”

“我想亲亲他。”

“算了,你会弄醒他的。再说,你的汽车候在这儿呢。去吧,亲爱的朋友。祝你玩得开心。”

“啊!玩……”她说,“好像人家去歌剧院和晚会是为了玩似的。”

“总比你留在屋里要好。”

出现了一阵尴尬场面。看来这家庭不大和睦,丈夫身体不好,不愿去交际场合玩乐,把自己关在家里,而太太年轻好玩,在外面寻欢作乐消遣。

见丈夫不再跟她说话,妻子便俯下身子,吻了吻他的额头。

接着,又向两位来客打了招呼,就走出门去了。

过了一会,传来汽车马达声。车声渐渐远去。

伊波利特·弗维尔立即站起来,摇铃唤人,说:

“家里人谁也不知道我危险临头。我谁也没告诉,连西尔威斯特也不例外。虽说他是我的贴身仆人,服侍我多年,为人忠厚老实。”

仆人进来了。

“我要睡了,西尔威斯特。给我铺床吧。”弗维尔先生说。

西尔威斯特打开长沙发,铺好床单被子,便成了一张舒适的床。接着,他按主人吩咐,拿来一瓶酒、一只酒杯、一碟糕点和一盘水果。弗维尔先生啃了一块糕,接着切开一只红皮小苹果。苹果还没熟。他又拿起另外两个,摸了摸,觉得也是生的,又放回盘里,另拿起一只梨,削了皮吃起来。

“把果盘留下,”他对仆人说,“夜里要是饿,我就好……哦,我忘了,这两位先生留在这里。别告诉别人。明早我摇铃后再来。”

仆人出去之前,把果盘留在桌上。佩雷纳把什么都注意到了,因而能够一丝不差地回忆起那晚上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细节。他数了数,果盘里有三只梨,四只红皮小苹果。

这时弗维尔登上旋梯,循着回廊,来到儿子睡的房问。

“他睡得可沉哩。”他对跟着上来的佩雷纳说。

房间狭小。由一套专门的通风系统通风。因为木质百叶窗板钉死了,窗口密不透风。

“这是我去年采取的一个措施。”伊波利特·弗维尔说,“我在这间房里作电气实验,怕有人偷看。把通屋顶的出口也封死了。”

他又压低声音,补充道:

“长久以来,总是有人在周围不怀好意地荡来荡去。”

他们下了楼。

弗维尔看看表。

“十点一刻……是睡觉的时候了。对不起,我很乏……”

他们商量好,佩雷纳和马泽鲁搬两张扶手椅,坐在工作室通往前厅的过道里守卫。

直到此时,伊波利特·弗维尔一直十分兴奋,似乎能够控制自己,可是在离开他们上床之前,却突然支持不住,轻微地叫了一声。堂路易回过身,见他脸上脖子上虚汗直冒,因为惊恐和发烧而一身直抖。

“您怎么啦?”

“我怕……我怕……”他说。

“您精神太紧张了。”堂路易叫道,“我们两人都在这儿,您还怕什么!我们甚至可以守在您身边,守在您床头过夜。”

工程师扶着佩雷纳的肩头,猛烈摇着,脸部抽搐着,结结巴巴道:

“你们就算有十个……二十个守在我身边,您以为他们就不敢动手了吗?您听明白了吗,他们无所不能!……他们无所不能!……他们已经杀害了韦罗侦探……他们会杀了我的……也会杀了我儿子……啊!那帮坏蛋!……上帝呵!怜悯怜悯我吧!……啊!多可怕呀!……我难受得很!”

他跪下来,捶着胸脯,反复叫着:

“上帝呵,怜悯怜悯我吧……我不愿死……我不愿我儿子死……怜悯我吧,我求求你……”

他又猛地站起来,领着佩雷纳来到一个玻璃柜前。那柜子下面安着铜滚轮,轻轻一推就推开了,露出嵌在墙里的一个小保险柜。

“我的全部经历都在这里面。三年来,我每天都写一段。倘若我遭遇不测,很容易查出凶手。”

他匆匆地拨动锁上的数字,又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把保险柜打开。

保险柜里四分之三是空的。只有一层搁板上放着一堆纸张文件,里面有一本灰色漆布本子,外面箍一圈红色橡皮筋。

他抽出本子,说:

“喏……这本子……一切都记在里面。看过以后,就知道罪行的来龙去脉了……里面先记着我的怀疑,以后是我的确证……一切……一切都记了……凭这些,完全可以设计……把他们抓获……您不会忘记吧?一个灰皮本子……放在保险柜里……”

他慢慢镇定下来,把玻璃柜移回原处,整理好几份文件,拧亮床头的壁灯,熄了房中央的吊灯,然后请堂路易和马泽鲁出去。

堂路易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检查两扇窗子的铁护窗,注意到入口对面有一个门,便问工程师……

“这是老客户进出的门……有时我也走一走。”

“通到花园里吧?”

“对。”

“关紧了吗?”

“你们可以看看……锁紧了,还上了保安闩。两枚钥匙,连同花园门的,都在钥匙串上。”

他把钥匙串和钱夹放在桌上,把手表上紧发条,也放在桌上。

堂路易毫不为难,拿上钥匙就去开了锁,扯下保安闩,开门走下三级台阶,来到花园,绕着狭小的花坛走了一圈。透过栅栏上覆盖的常春藤,他看到并听到两个警察在大马路上来回走动。他检查了栅门。门锁上了。

“行。”他回到屋里,说,“一切正常。您可以放心。明天见。”

“明天见。”工程师把佩雷纳和马泽鲁送到过道里。

在工作室与过道之间隔着一道双层门。其中一层填充了软料,蒙了仿皮漆布。过道另一边,挂着一幅沉甸甸的帏慢,把它与前厅隔开。

“你可以睡一睡,”佩雷纳对同伴说,“我来值班。”

“可是老板,您不认为这只是一场虚惊吗?”

“我不认为,因此我们才作防备。不过你了解韦罗侦探,你认为他是个凭空想象的人吗?”

“不是,老板。”

“那么,你知道他说了什么。他说那话,一定有根有据。所以我得睁大眼睛。”

“老板,我们轮班。到我值班的时刻,叫醒我。”

他们坐在一起,一动不动,又稍微说了几句话,然后马泽鲁就睡着了。堂路易坐在扶手椅上不动,尖着耳朵倾听着周围的动静。公馆里一片沉寂。外面,偶尔有一辆汽车或出租马车驶过。他还听见奥特伊线上最后几班火车开过的声音。

堂路易起了几次身,走近门口。没有一点声音。毫无疑问,伊波利特·弗维尔睡着了。

“很好。”佩雷纳暗忖,“大马路那边有人看守,只能从这边进屋。没什么可担心的啦。”

凌晨两点,一辆汽车在公馆大门前停住。一个仆人大概守候在厨房和配膳房那边,赶紧跑过去开门。佩雷纳熄了过道的电灯,轻轻撩起帏幔,看见弗维尔夫人进来了,后面跟着西尔威斯特。

她登上楼。楼梯间又变得黑暗了。有半个钟头,楼上传来轻轻的话声和挪动椅子的声音。接着就沉寂下来。

在这静寂之中,佩雷纳觉得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表达的不安。为什么?他也说不出来。可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扰人,他便嗫嚅道:

“我去看看他睡着了没有。房门应该没有闩紧。”

确实,他一推门就开了。他打着手电,走近床边。

伊波利特·弗维尔面朝墙壁,睡着了。

佩雷纳放心地吁出一口长气,回到过道,摇醒马泽鲁。

“该你了,亚历山大。”

“没事吧,老板?”

“没有,没有,什么事也没有。他睡着了。”

“您怎么知道的?”

“我刚才去看了。”

“真怪,我都没听见。真的,我睡得很死。”

他跟佩雷纳走进房问。佩雷纳对他说:

“你坐在这儿,别吵醒他。我打一会儿吨。”

他仍然守了一会。后来就睡着了。不过,即使在睡梦中,他也留意周围的动静。

一架座钟小声地报时。每次佩雷纳都数着钟点。接下来街面苏醒了。送奶的车子过去了。早班火车拉响汽笛,隆隆驶往郊区。

公馆内部也开始骚动了。

日光从护窗板缝里透进来。渐渐地,房间里亮堂起来。

“我们走开吧。”马泽鲁说,“最好别叫他发现我们在房里。”

“别说话。”堂路易命令道,做了个急切的手势。

“为什么?”

“会把他吵醒的。”

“您看得清清楚楚,他并没醒。”马泽鲁仍然大着嗓门说。

“确实也是……也是……”堂路易喃喃道,这么大的说话声竟没把睡觉的人闹醒,他觉得有点怪。

半夜的那种恐慌,此刻又在他心里冒了出来。这回是更明确了。尽管他不愿意,也不敢弄清恐慌的原因。

“老板,您怎么啦?您不舒服。哪儿不舒服?”

“没有……没有……我只是害怕。”

马泽鲁浑身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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