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射匮可汗见城中兵乱如此,知道再不逃就走不了了,于是他便连忙带兵从北门出城,然后命令手下高喝,让大家出城在城北的小山坡旁整顿集合。
突厥兵听到可汗下令撤退了,更加无心抵抗,于是纷纷逃出城去。其中不少人倒是按着先前听到的命令,往城北的小山坡旁集合。只一个时辰的功夫,该处便已聚集了近十万之众。
原本这些突厥兵也和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往哪边逃。现在知道可汗还在,均奋勇跟随。众人在齐心协力之下,总算冲出了周军的包围圈,向北逃去。
射匮可汗本来可以去定襄暂住的,但他想到连马邑都被周军攻破了,他去定襄也难逃如此命运。因此索性绕开定襄,直向草原的突厥牙帐奔去。
而在他逃走后,城中的突厥兵没了首领指挥,只能各自为战,最后终于被周军全歼。
马邑城中死去的突厥兵可谓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经事后清点,光是战死的突厥人便有近三十万,另外再算上受伤的和投降的。总共不下五十万人。
这一回,突厥可以说是元气大伤,几十年都无法恢复了。
射匮可汗面对如此惨败,心中又气又怒,但又不敢再杀回去。自己这十万残兵败将回去和数十万周军精锐拼命,等于和送死无异。
他只得一路带队冲进了草原,然后狂奔向北,只想赶回到突厥牙帐,医治受伤的兵士,以后再卷土重来。
他们这十万余骑兵在仓皇失措中亡命逃忙。一路上只觉身后总有追兵将近,个个胆战心惊,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好早点跑回牙帐去。
突厥大军都是才刚刚睡下,就被攻进城的周军从被窝里逼出来,被迫上马逃命,可说是根本没有什么准备。等到天明之时,人人都是饥肠辘辘。
射匮可汗回头一望,见到八十万大军如今只有十余万跟他返回草原,亦是欲哭无泪。
他可是聚齐了突厥各部的几乎所有成年男子,才凑足了八十万之众南下。就算先前一个多月的战斗被周军杀了不少,但也不过损失了三万的人数,余下的人马也还有五十多万。可是马邑城在出人意料的情况下,被周军用火药炸开,一夜沦陷,就让他余下的兵力折损了八成以上……让他如何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这个宇文明,真是狡猾多端,看来只要此人未死,突厥大军就无法南下。射匮可汗心中暗恨道。虽然他对宇文明恨之入骨,但却又怕得要命,生怕宇文明再度追来。
进入草原后不久,他们到了一条小河边。而据断后的铁穆尔回来禀报,周军已经没有再追他们了,而是直接分兵去了定襄、楼烦和雁门三郡。这让射匮可汗方放下了心。
“大家这一夜都很疲累了,此处正好有条小河,便在此洗浴休息一下吧!一个时辰后我们再赶路!”射匮可汗翻身下马道。
众突厥兵也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早就疲累万分,想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会了。
于是,他们便脱下衣甲,跳入了小河之中,开始洗浴起来。
不过,他们刚刚才开始洗澡,便听见一阵阵隆隆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有人大叫:“秦将军,突厥人在河中洗澡,我们快杀过去!”
“好!传我秦琼的命令,全军突击,一个突厥人也不要放过!”一个的声音大叫道。
众突厥人大惊失色,连忙从河中跳起来,上岸开始穿衣。不过却哪里来得及?
他们大部分人才刚刚到岸边,大批周军步兵便杀到了,然后无数箭矢射了过来,还光着身子的突厥人纷纷中箭倒地,惨叫连连。
须臾之后,周军步兵已经杀入了突厥兵的人群中,挥起大刀长矛大肆砍杀,突厥人连衣甲都没穿上,不少人连武器都没有。如何能够抵挡?
人头在岸边滚落,鲜血染红了小河,突厥人的尸首甚至堵塞了河道。才刚刚逃出来的突厥大军,再度受到了重创。
射匮可汗和铁穆尔慌忙上马逃窜,奔出百余里后,到了一处山丘旁边,周军的声音渐渐远去,他们才总算定下神来。
射匮可汗一查身边的人马,发现竟然又少了七成,仅有三万余人了。这让他实在怒不可遏。
他于是一把揪住铁穆尔,怒喝道:“铁穆尔,你在搞什么名堂?莫不是背叛了我?”
如果不是这家伙说周军没有追上来,自己也不会如此放心让大家下河沐浴。肯定要安排一半人马警戒。
铁穆尔哭丧着脸道:“可汗,这真的不怪我啊!您是问的周军有没有追过来。属下也是仔细查探过,的确没有周军尾随我们。而这回进攻我们的周军定然是早就埋伏在附近的,他们的旗号打的也是什么姓秦的将军!不是之前我们对峙过的尉迟敬德、郭子逸、林子墨等人。”
射匮可汗这时也记起来了,貌似伏击自己的这位周军将领是叫秦琼,而且他手下的兵马全是步兵。如果不是早就埋伏在此的,怎么可能追得上来?他可不信步兵能跑得过骑兵。
“好吧!算你逃过一劫!”射匮可汗松开了铁穆尔的衣襟,然后说道:“我们继续北返,大家沿途加强警戒,以防周军突袭……”
他话音刚刚一落,众人便听到地面传来一阵阵震动,然后远方一条黑线开始逐渐变粗,烟尘四起,并伴有隆隆的马蹄声。
“啊!一定是敌人,看来还有周军骑兵埋伏在附近!”铁穆尔惊恐万状道。
“赶快列阵迎敌!”射匮可汗虽然知道士兵又疲又累,兵无斗志,却也不得不如此下令道。
现在来的是敌人骑兵,不是步兵了,如果四散逃开,只能被敌人追击屠戮。硬着头皮一战,或许还能且战且退。
“突厥人的可汗就在前面,大家冲啊!不要让这家伙跑掉了!”程咬金大声吼道。他和秦琼早就按照宇文明的安排,埋伏在突厥人北逃的必经之路上,在他们最脆弱的时候给予了敌人致命一击。
疲惫不堪的突厥人连忙再度翻身上马,在射匮可汗的指挥下,列阵迎敌。不过他们人马皆困,手脚也不如以前麻利。敌人都冲到眼前了,他们还没有排好防御阵型。
“杀!”
程咬金抡起板斧,一斧头就劈掉了两名突厥兵的脑袋。
在他身后的大批周军骑兵,也鱼贯涌入突厥兵的人群之中,长矛左挑右刺,马刀上砍下劈,直杀得突厥人尸横遍野,哭爹叫娘。
突厥人才刚刚聚集起来的阵型,瞬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战局从一开始便成了一边倒的屠戮。
“可汗!快逃吧,敌人数量不比我们少,又是以逸待劳,我军又疲又累,兵无斗志,没法再坚持下去了。”铁穆尔一抹脸上的血水,急匆匆地说道。
射匮可汗望着已经溃不成军的突厥士兵,亦是心如刀割。这次败得如此之惨,他就算回到牙帐之后,还能不能坐稳可汗位置,都是难说了。
“可汗,下令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铁穆尔再度劝道。
射匮可汗定了定神,终于下定决心道:“好吧!传令下去,全军撤退!”
号角声响起之后,突厥兵如获大赦,他们立刻拨转马头,逃之夭夭。而程咬金则挥舞着宣花大斧,率领周军骑兵在后面猛追猛射,又杀死了不少敌人。
不过好在这里已经是草原地带,周军对地形不如突厥人熟悉,追着追着竟然追丢了。这才让疲累的射匮可汗得以跑掉。
而他这时聚拢了人马之后,发现已经不足万人。手下兵马再度减员大部分,这让他几乎欲哭无泪。
可铁穆尔却提醒他,现在还不到悲痛的时候,得赶紧加快速度逃跑,不然周军又会追上来。
射匮可汗一想也是,于是忙命令众突厥兵继续赶路。当他们连续奔行三天之后,周军才总算甩远了。
第654章 大敌之死
不过,程咬金似乎精神极好,虽然没有追上射匮可汗,但却锲而不舍,穷追猛打。总是跟在这万余突厥兵的身后。白天追赶,晚上睡觉。反正他们也知道,突厥人的目的地是牙帐,只要他们往牙帐方向追,就总没错。
射匮可汗是享受惯了荣华富贵的生活。这一路却是亡命奔逃,可说悲惨之极。许多突厥兵忍不住饥饿、劳累和无休止的奔逃,逐渐掉队。
可如果他们一旦落到了队伍后面,就会立刻被追上了周军骑兵杀死。
还跟随射匮可汗的突厥骑兵越来越少,等到离突厥牙帐不过几十里地的时候,他们这行人已经不过三四千人了。
不过他们神情虽然狼狈,脸上却是挂着喜悦。终于回到了老家突厥牙帐。在牙帐里还有五万余突厥骑兵驻守,有他们接应,尽可对付得了身后的数万周军骑兵了。
射匮可汗已是生了重病,浑身发烫,只在勉力强撑着。这种亡命天涯的体验,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实在让他的身体也受不了了。
不过好在牙帐离此已经不远,只要在那里的众突厥骑兵过来,还可再战。
可是,还没有等他们到牙帐,便有数十骑从北面而来。射匮可汗一见之下,便认出为首之人正是他派去通知牙帐,要他们派军队来接应的铁穆尔。
而在铁穆尔身边还跟着一名女子,却是他的可敦也遂。
见到这两人,射匮可汗却是不但没有喜色,反而心头一沉,因为他见到铁穆尔和也遂都是一脸悲痛的模样。身后的那些突厥人,个个身上带血,神情狼狈不堪。
这时,也遂见到丈夫,方大声哭泣道:“可汗,妾身无用,没能守好牙帐,辜负了您的重托。”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射匮可汗只觉有些心惊肉跳。
也遂悲痛道:“可汗,周朝的李靖、罗成、罗士信等人,率领二十万骑兵,从西凉出发,先袭击了西突厥的牙帐,将我们在那里的人屠戮大半。然后又乔装成我们的人翻过金山,于三天前攻到了******的牙帐。我军毫无防备,在他们到了牙帐面前时才觉察不对,仓促出兵迎战却是寡不敌众,被李靖大败。牙帐已经被攻破,几位小可汗和王族成员被杀,人马伤亡无数。妾身好在是女子,他们没有过多注意,才勉强带了数十骑逃了出来。现在牙帐已经落到周军手中了!”
射匮可汗听到这里,立刻从马上倒栽下来,然后喷出一口鲜血,大声叫道:“这真是天亡我也!”
他这时才醒悟过来,宇文明其实早就有实力在河东击败自己了。之所以要和自己拖一个多月,便是想吸引住突厥大军,不让他回返草原,给李靖的军队留出攻克牙帐的时间。
这位周朝皇帝当真是算计狠辣,根本不满足于守好河东之地,不让突厥进攻中原,而是反要灭亡突厥。
就在铁穆尔和也遂吓得连忙下马,扶起射匮可汗时,却听见四周一片金鼓齐鸣声,大批周军骑兵从四面八方杀到,为首的一员中年将领威风凛凛,沉声说道:“射匮,你已经山穷水尽,还不束手就擒?”
射匮可汗这时躺在也遂怀中,亦是出气多,入气少。他用手指着那员周军武将,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你是谁?”
“哈哈!连我们大帅李靖都不认识,难怪会败亡如此,也不知道你这突厥可汗是怎么当的!”站在一旁的罗成哈哈大笑道:“射匮,不光是你在******的牙帐被我们攻破了,你在西突厥的老巢也被罗士信将军端掉了。如今大草原上,已再无突厥人的立锥之地。我军所过之处,其他部落都表示遵从我大周领导,脱离突厥管辖了。”
他这一番话,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重病在身,又急怒攻心的射匮可汗再度被气得喷出一滩鲜血,随即脚一蹬,不再动了。
“可汗!”也遂大叫道,抱住射匮可汗的尸体痛哭流涕。
而铁穆尔却是拔出马刀,声嘶力竭地大叫道:“为可汗报仇!跟这些中原人拼了……”
他于是举起马刀向着李靖猛冲了过去。
李靖眯着眼睛望着他,并没有说话。而在他身边的罗成却是举起了手,背后的数十名周军骑兵齐齐弯弓搭箭,瞄准了铁穆尔。
其他的突厥人全都没有跟着冲上,眼睁睁盯着铁穆尔的背影,知道他已经选择了陪射匮可汗殉葬的道路。
“放箭!”随着罗成的一声令下,刚刚跑出不到十步的铁穆尔,瞬间就被射成了刺猬,栽倒在大草原上,伤口的鲜血滴在泥土芬芳的草地上,让所有的突厥人皆为之胆寒。
“此人虽然血债累累,却也不失一条汉子!”李靖纵马上前,望着铁穆尔的尸体,缓缓说道:“将他和射匮的尸体葬了!我们该回返中原,向陛下复命了!”
……
李靖返回洛阳之时,宇文明也正率领大军同时返回。东都百姓得知皇帝御驾亲征,大破突厥百万大军,并趁胜攻入大草原,抄了突厥老窝,占领了突厥牙帐之后,皆是欢呼雀跃。中原王朝好久没有在对北方草原异族的战争中,取得如此震撼人心的大胜了。
在接收了民众们的夹道欢迎之后,宇文明率领众将步入皇宫,来到太和殿内。
而这时,他又得到了一个好消息:陇西的官员和吐蕃的使者一道,送来了李世民的尸体,这位宇文明以前的大敌,终于身死了。再也无法对周朝的统治产生威胁。
按照陇西官员的说法,李世民当年在玄武门之变后,便逃出了长安,一路向西逃窜,只有刘文静还跟随他。
他们知道,无论在关中还是陇西、河东等李阀老巢都无法立足,只有到西域去,远离周军的控制区域才有可能找到庇护之处。
原本李世民是想到北方去投靠突厥的射匮可汗的。
但他没想到,射匮可汗这么快就派出八十万大军南下进攻中原。
于是,李世民只得改变路线,向河东的马邑郡进发,想去见射匮可汗,在他手下谋个职位,然后依靠突厥的兵力,卷土重来,重征天下。
但由于他和刘文静都被通辑着,各地城池、官吏、衙役查得又严,他们只得躲躲掩掩,昼伏夜出,导致行路极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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