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刀1937- 第235部分

十一月六日夜。

围攻第六师团各部忽然接到命令，总攻从二日凌晨二时开始，各部不分战区，不分编制，不分战斗或者非常战斗人员，在总攻开始之后全部投入战斗！

这道命令实在太突然了，不光日本第六师团不会想到，就连中国军队自己也没有想到！

局面显得有些慌乱，总指挥部的措词非常强烈，必须在一个小时内完成攻击准备！

已经进入梦乡的士兵被纷纷叫出了军营，迷蒙中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连一些中级军官也不知道总攻即将开始！

二时，随着几颗红色信号弹高高冲入天空，第三战区对日军第六师团的歼灭战在之前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打响了！

前后抵达的九个师的中国军队没有任何保留的投入到了战场！

日军第六师团乱成一团，当中国军队总攻的消息传到广元依次郎耳朵里的时候，广元依次郎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自己猜对了，但自己又猜错了。

没有谁会想到，摆出一副围攻姿态，实际上是想偷袭的郑永，居然会在下达长期围困命令后的第二天就发起总攻！

猜不透，根本就猜不透郑永这个人，你永远也想不到他的大脑里在想什么，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做出看起来近乎疯狂的事情。

他不光骗敌人，他就连自己人也一起骗了……

大总攻就在这样的背景下爆发了！

日军日间正在加紧抢修的工事，此时根本没有完工，阵地上显得非常混乱，大量的器材混在一起，武器到处可见，而部队和部队在战斗间隙之间的调动，在这样突袭式的大总攻下也成了最可怕最致命的弱点……

几万中国军人终于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了，这不是在那演习，这是真正的对鬼子第六师团的歼灭战开始了！

士兵们的情绪开始兴奋起来，他们不认为这是突然性的攻击，而是在心底里就认为这是总指挥早就安排好的，他们的长官也早就接到了命令！

指挥他们奋勇作战的，是“战神”！

从来没有失败过的战神郑永！

乱了，战场上到处能看到冲锋的中国士兵，他们好像被某种东西激励着，前赴后继，奋不顾身，无视伤亡，凶猛的潮水似的一浪一浪扑向日军！

一个阵地被突破了，又一个阵地被突破了……

混战中，由于事发实在太突然了，各部队之间根本没有充分的准备，误伤的事情时有发生，有的时候这个阵地明明已经被中国军队占领，但后续者却依然以为这块阵地上的守军是日军。

“不要告诉我伤亡，战争就是用死人堆彻出来的。”

坐在总指挥部里的郑永毫无表情地说道。

他开始发现自己变了，变得越来越麻木冷血，那些曾经让他悲伤的，心里滴血的伤亡数字，现在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了，除了胜利之外自己根本就不会去考虑其它任何的事情……

日军第六师团对总指挥部的突袭，是坏事，但也是好事。

如果没有这次事件，也许自己还找不到歼灭第六师团的机会。

但他也很清楚，这次的战斗，也许将是自己的第三战区最后一次歼灭日军一个完整师团的最好机会了。

而自己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下一个如日军决战的战场在哪里？郑永无法回答自己……

外面的枪声更加激烈了，这时总指挥部的电话响了起来，参谋听了一会，匆匆将电话交到了郑永的手里。

“总指挥，在我总攻发起之后，日军以一个多联队的力量忽然对我警卫师防御阵地发起攻击，而且攻势非常猛烈，我警卫师正在组织抵抗，正在组织抵抗！”

电话里传来了张灵甫有些焦急的声音。

郑永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裂嘴笑了一下。

是那个老对手广元依次郎的杰作，他在最危急最突然的时候，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他没有把全部力量重整防御，而是在中国军队发起总攻的情况下，居然再次强袭第三战区总指挥部。

“命令各部就地抵抗，不许出战。”郑永淡淡地对着电话说道。

他放下了话筒，重新回到了位置上，端起杯子吹散了漂浮在上面的茶叶喝了一口。

这是一个很好的对手，两人已经较量了整整十年，十年了。战场上百战百胜没有什么，但一旦拥有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才是真正有趣的事情。

可惜，这个对手很快就要覆灭了，虽然战斗才刚刚开始，郑永就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断，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下一个对手会是谁？松井石根，还是那个日军新任命的参谋长？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不管站在面前的对手是谁，自己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击溃这一新的对手的……

第四百三十三章　攻击

对日军第六师团的攻击开始持续进行。

九个师的强大兵力，从数个方向进行了不间断的攻击。由夜间开始进行的作战，至天亮之后，日军第六师团前沿阵地已被全线突破，广元依次郎下令收缩兵力，以师团司令部为核心开始进行防御。

而进攻冯萧镇的日军，完全不顾伤亡，反复突击，给警卫师造成了极大损失。

广元依次郎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个奇迹的出现。

整个第六师团只有他才知道为什么要在毫无胜利希望的情况下，依旧调拨出一个联队的力量“盲目”的强行攻击冯萧镇。

“海鲨一号计划”！

必须把中国第三战区总指挥部死死的拖在冯萧镇，必须把他们的灵魂郑永死死地拖在冯萧镇！为空降突袭尽到第六师团最后努力。

即便因为此整个第六师团都阵亡了，他也心甘情愿里，能够拿下第六师团最大仇人的人头，付出什么样的牺牲都值得了。

为了第六师团，为了自己，为了帝国圣战最后胜利……

从混乱中醒来的日军，开始依托工事进行顽强抵抗。司令部已经下达了命令，不惜任何代价必须阻挡住中国军队的攻击，无论如何也要再坚持超过三天时间。

这道命令看起来有些丧气，三天，精锐的日军第六师团仅仅能够抵挡中国军队三天吗？

可是对于广元依次郎来说，三天，时间已经足够了……

……

“总指挥，这仗打得邪门了。”捅了捅自己的帽子，孙立人摇着头说道：“这些鬼子在做什么？这样进攻只可能是送死。你看，从进攻一开始，鬼子的队列毫无秩序可言，就这么一层层一叠叠的冲了上来……”

郑永的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日军的进攻的确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广元依次郎是个好对手，从突然发起总攻后，他同样选择了进攻，郑永判断这是企图以进攻为第六师团的重新部署防御争取时间，避免在总攻发起后，警卫师由侧后袭击以彻底打乱第六师团的整个防御阵型。

但现在第六师团的新的防御已经形成，正面进攻冯萧镇之敌却一点没有撤退的意思，反而进攻还更加凶猛起来。

“总指挥，‘天字号’电报。”罗鱼勐从身后走了过来，匆匆将一份绝密电报交到了郑永手里。

是上海方面的情报人员费尽周折才送出来的情报，“天使”传回来的消息。

“日军准备实施空降，援救第六师团各高级军官。”郑永笑了一下，随即烧毁了那份电报：“现在可以判断出日军为什么这么作战了，这是在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为第六师团的突围，不，为第六师团军官的突围做准备。日本人这次是下了血本了，动用了超过两百名特工空降实施援救……”

“如果要想救出第六师团军官的话，日军唯一能够突出去的地点就在这。”孙立人让人拿来地图：“莫问崖，这里不适合大部队展开通过，但如果日本人调动了大量特种部队，保护第六师团军官强行经过还是有可能的……”

“下令附近之36师调派两个连至莫问崖一线进行防御，不许放一个日本人逃走。”郑永很快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他绝对信任“天使”，“天使”的情报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任何错误。

其实“天使”的安排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而是之前大量的人耗费了无数的心血才打造出来的一个王牌间谍，自己只是享受了前人的心血，在最关键的时候启用了这个王牌间谍。

而现在他的情报再次送来了，第六师团唯一的希望也被“天使”断绝……

郑永和“天使”并不知道，土肥原贤二正是利用了这一心理，巧妙地实施了一次计划，而这一计划的危害性甚至远远超过了正面战场。

土肥原贤二也许永远无法知道“天使”是谁，但他知道怎么把自己的劣势变成优势，怎么把被动化为主动。

在对第六师团围歼战开始的时候，“天使”送来了这么一份情报。

命运的裁决之剑已经悬挂在了郑永和第三战区总指挥部的头顶……

……

六日开始的攻击，整整持续了一整天，黑夜到白天，白天再到黑夜，双方军队进行了无数次的交锋，战斗之残酷惨烈，让每一个亲身经历战场的人永远也不会忘记。

在左翼战场，川军28师和43师在一整天的进攻中，歼灭大量日军，但自身损失过半。

28师副师长，43师两个团长阵亡，师长负伤。

尤其是43师师长刁招财，这个名字听起来非常不顺耳的高级军官，在负伤之后依旧操着浓重的川音大声对部下说：“莫给老子丢人，出川的时候都是写下遗书的，格老子的老子命今天准备丢这了，冲锋，冲锋，士兵死了军官给来自冲！”

当郑永得到了43师伤亡惨重的消息后，准备以新抵达战场的桂军33师替换43师，但被刁招财一口拒绝。

在这川军兄弟流了太多的血，无论如何自己也得看到鬼子被歼灭的那一刻，自己哪怕死了也能笑着死了……

在43师对面的是日军第六师团工兵第六联队。

这一支工兵联队防御的凶悍程度，一点也不逊色于第六师团任何一个联队。仅刁招财所看到的，在几次进攻中，工兵第六联队亲自在前线指挥作战的基层军官大量伤亡，但日军却一点撤退的迹象都没有显现。

在友军的配合下，43师部分部队数度冲上工兵第六联队阵地，但随即就陷入到了可怕的白刃战之中。

日军采取的战法非常有效，一旦某个阵地被突破，立刻会组织队伍重新堵上缺口，并同时集中大量兵力围歼冲入阵地的士兵。

43师的一个连就是这样，在冲入阵地后由于无法得到及时增援，不得不面对占据优势的日军陷入苦战，最后全营阵亡。

双方都在大量消耗，并不太大的阵地上，每一个士兵的性命随时都会失去，谁也不知道下一分钟哪一颗子弹会射向自己。

“敢死队，组织军官敢死队！”

在短暂停止进攻的间隙，刁招财发出了这样的吼声。

43师全部军官被组织了起来，拖着受伤的身子，刁招财表情显得痛苦而严肃：“弟兄们，咱们的任务就是突破这里，对面就鬼子的一个联队，还是他妈的工兵，你们丢得起这个人，老子丢不起。总指挥部要拿其它部队来替换咱们，可老子觉得这是总指挥部拿着大巴掌在朝老子脸上扇！

你们都是军官，军官向前，老子这次亲自带着你们冲锋！要么死在阵地上，要么当个胆小鬼给老子躲在后面，像个娘们似的！老子没有督战队，能打仗的老子都拉上去了，你们要跑的话没有人阻拦你们，自己选择吧，咱四川人没有胆小鬼！”

没有一个军官胆小，没有一个军官逃跑的。

川军43师军官敢死队于十一月八日清晨六时整发起攻击！

他们没有那些先进而强大的武器，没有飞机的支援，反而要承受日军飞机的不断轰炸，他们唯一拥有的就是自己的生命……

所有人都看到43师那些川籍军官们疯子一般冲了上去，当这一作战命令送抵总指挥部后，部下们从来没有见过总指挥的神色那样的严峻。

郑永只说了一句：“日军工兵第六联队完了，43师也完了……”

这是以命换命，43师所唯一能够采取的，最悲壮也是最无奈的办法。

如果他们有火炮，有战车，有飞机，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但是他们没有，他们使用着落后的武器，用一腔赤忱在进行着最后的搏杀……

战斗在中午的时候结束。

43师突破了日军工兵第六联队的阵地，当桂军33师奉命增援上去的时候，几乎每一个看到眼前景象的33师官兵都流下了眼泪。

大量的43师军官静静的倒在了阵地上，他们保持着各种各样的姿势和敌人同归于尽。

桂军兄弟在死人堆里找到了43师师长刁招财的尸体。

刁招财的身边躺着两个鬼子，一个是被刁师长刺死的，一个是被刁师长给活活掐死的。

当士兵们好容易分开刁师长和鬼子的时候，他们看到刁师长的身上到处都是伤，他的肚子都被刺刀给挑穿了，肠子也流了出来。

刁师长就是在这样惨烈的情况下依旧顽强的杀死了最后一名鬼子……

“刁师长，老刁哎！”33师师长封京武泪流满面，抱着刁招财的尸体泣不成声。

他认识刁招财，可不是朋友。当初为了争补给的时候，两个师长几乎干起架来。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两个师长就结下了梁子，每次见面的时候都弄得和仇人一样。

可现在封京武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

“老刁啊，你醒醒，醒醒啊，兄弟不和你争了，这辈子都再也不和你争了，你要什么兄弟都先紧着满足你的师啊……”

刁招财听不到了，以后都不会听到封京武向自己服软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一转念间”

“日军特种部队将于今天下午三时起飞，并空投至第六师团。”

在第三战区司令部，罗鱼勐再次将天使传回的消息交到了郑永手里。

“开始了吗？”郑永划燃了一根火柴，点着了这份电报：“36师派出去的部队已经到达指定地点了？”

“是的，已经到达了，莫问崖所有道路都已经被严密封锁，我们有把握不让第六师团任何一名军官逃脱。”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郑永就着燃烧的火光着点了一根烟，缓缓地吐出一口烟雾，表情有些复杂。

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心里好像总像是在那堵着什么，隐隐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总觉得有些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可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