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刀1937- 第334部分

他清楚对面的对手是波田中队，最先对安庆发起进攻的凶手。

击溃他们，是自己唯一的选择。

段百锋抬腕看了下表，现在是下午两点，从进攻发起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两小时重新夺回安庆纱厂，这是师长对司令部的承诺，也是整个三旅，整个警卫师的承诺。

“孔斌！”

随着段百锋的叫声，九团团长孔斌匆匆赶了过来，段百锋指了指前面，说道：“看到没有，印染车间那有两门小炮，两挺重机枪，对咱们的杀伤很大，带着你的团，从后面绕过去，给我把这个火力点给拔了！”

“是！”

孔斌大声应着。

孔斌是警卫师各级军官中最大的异类，他不是青年军官卫士团的成员，也不属于警卫系，这个人原来是总指挥身边的副官之一，后来为了加强警卫师的军官力量，被总指挥亲自派来充任九团中校团长。

段百锋曾经试着发动过他几次加入青年军官卫士团，但都被孔斌礼貌地拒绝了，他的理由非常之的简单，自己只是一名纯正的军人，不想加入什么组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在警卫师里的地位一直非常微妙。

军官们对他总是敬而远之，就是连吃饭的时候也没有人坐在他的身边。如果这个人不是总指挥派来的话，也许早就被排挤出警卫师了。

不过这次的战争，让段百锋对他的态度大有改观。

虽然是从总指挥身边出来的，但孔斌在战场上表现得非常勇猛，他的九团，是全旅第一个冲上西南阵地的部队。

印染车间的位置非常隐蔽，外面一层又是之前就修筑好的好工事，再加上隐藏在其后的强大火力，让攻击变得困难异常。

一连几次冲锋，九团的攻击都被打了回来。

“爆破组，再给我上一组爆破组！”红着眼睛，孔斌大声叫着。

又是一组爆破人员冲了上去，印染车间后面的机枪不断地嘶吼着，交叉组织起来的火力，不断阻挡着前进着的中国士兵。

“机枪，机枪掩护！”

随着孔斌的吼声，十余挺机枪被组织起来，拼命组织起强大火力压制着日军的机枪，掩护爆破士兵突击。

已经逐渐接近了，就在这个时候，从阵地上扔出了几枚手雷，轰然在爆破士兵身边炸响，仅剩的两名士兵一下倒在了地上，过了会，一个士兵在血泊里蠕动了一下，慢慢竭力挣扎着爬起。

冲出了几名日本士兵，他们的刺刀落在了负伤中国士兵的腿上，拼命按住了中国士兵，把他拖回到了阵地之中。

一会，所有九团的士兵听到对面阵地上传来了中国士兵愤怒的呼声，接着，动静好像一下消失了。

两分钟后，九团的兄弟们看到几个倭寇抬着那中国士兵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然后那些倭寇使劲把中国士兵抛了出来。

一缕青烟在中国士兵的身体上冒出，接着轰然一声巨响，那中国士兵在空中炸起，一具残破的尸体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那些畜生，在这名中国士兵的身体上绑满了炸药……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在孔斌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团座愤怒而又低沉的吼声。

鬼子的行径没有吓倒九团的兄弟，反而激起了他们更大的怒火。

坦克及时地赶到了战场，这是段百锋亲自交给九团使用的。

炮弹从坦克的炮火喷射而出，轰然巨响之中，对面阵地上冒起了一片火光，炮弹准确的落到了倭寇的重机枪阵地之上。

趁着机枪哑火的瞬间，六个爆破组同时冲了上去。

后面，机枪拼命掩护着他们冲锋；对面，日军重新组织人力，拼命阻挡他们冲锋，在这块战场上所有的人都展开了最后舍生忘死的搏杀。

大家都在拼命了，不管是中国士兵或者是日本士兵。

又是轰然几声爆炸，阵地终于被炸开了一个大口子，但冲上去的六个爆破组，却没有一个士兵能够回来的。

他们是用自己的生命，为部队打出了一个缺口……

“冲锋！”

没有哀伤，孔斌咬着嘴唇发出了这样的命令。

缺口已经打开，九团的士兵汹涌地冲了上去。坦克发出轰鸣，也在第一时间投入到了血和火的战场之中。

大约五六百名鬼子守卫在印染车间，看到中国士兵冲了过来，这些训练有素的倭寇，迅速投入到了反击之中。

双方的作战意志都非常顽强，每一个人都在这里鼓起了自己最大的勇气。

孔斌平静地在后面举着望远镜督战，没有任何一丝想要冲上去的意思。

他始终都是警卫师中的另类，在全师上下军官都恨不得人人和鬼子拼刺刀的这支部队里，他也许是唯一的一个，从来都反对高级军官亲临前线的人。

他曾经对那些讥笑自己怯懦的同僚说过：“高级军官是一支部队的大脑，士兵们就是由大脑指挥的手足，大脑要是停止运转了，手足的力量再强，也都是一个死人，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永远不会和敌人拼刺刀！”

“你这样就是反对总指挥曾经提出的军魂，当年在东北，总指挥也同样是和鬼子拼过刺刀的，还有第六师团的突袭，总指挥亲自在第一线作战，并且光荣负伤！”

面对同僚的责问，孔斌淡淡地回答他们：“这就是我所说的万不得已的情况，那是在特殊情况下发生的特使的事例，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假如换了我在那时也会那么做的……”

这就是九团团长孔斌，一个非常另类的人。

郑永对孔斌也有过评价：“这个人我看像是年轻时候的欧阳平，看起来特别怕死，可其实是非常喜欢用脑袋打仗的，别看不起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往往能打胜仗，而且保证他们的命比谁都长……”

“团座，冲上去了，冲上去，正在进行白刃战！”

“团座，日军开始退却！”

“投入全部预备队，二十分钟内解决问题！”孔斌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立即向旅座报告，我军已经冲进印染车间，战斗仍在继续，预计伤亡较大，请求旅座立即派出支援部队，稳固我九团之胜利。”

他从来都没有忽视过日军的战斗力，即便已经冲进了印染车间，胜利在望，他依旧保守地说出了“预计伤亡较大”这几个字。

“团座，恐怕旅座不太乐意听到伤亡较大，他要的只是胜利，伤亡方面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们在即将夺取车间的情况下要求援兵，这样怕会被旅座误会的，我看……”

部下的话让孔斌笑了笑：“旅座不乐意听我也要说，那些都是士兵们的生命，我从来不拿士兵的生命开玩笑，就按照我说的汇报，援兵，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看到援兵出现。”

现在是下午两点二十二分……

第五百九十一章　两小时（三）

两点三十三分。

除了坯布车间、第二仓库之外，安庆纱厂大部已经落到警卫师手中，对坯布车间和第二仓库的攻击准备也已经完成。

驻防在安宝大楼的126师，为配合警卫师行动，也已经主动出击，对增援之日军发起强悍堵截。

安庆纱厂的战斗到了决胜的关头。

波田重一也准备豁出命来，在安庆纱厂和中国军队做最后的决死较量。

仗打到了这份上，也无所谓什么了，流血牺牲，波田重一已经完全不去考虑，现在波田支队代表的并不仅仅是自己，而是整个帝国军队的荣誉。

司令部就设立在了坯布车间，和隔壁的第二仓库相连，能够形成有效支援，将战斗力发挥到最大程度。

在这次进攻中，中国军队动用到了坦克和火炮等武器，这在之前是比较罕见的，而且对面那些中国士兵装备之精良也大大出乎波田重一的预料。

波田支队从来都没有和中国当初威名赫赫的德械师交锋过，仅仅从同僚们的嘴里知道这是中国最新式最强大的部队而已。

当他们开始登陆中国的时候，那些昔日风光无限的德械师已经在历次的战斗中被打残了，而现在，当初的那些德械师忽然好像又在安庆纱厂出现了。

那些正在进攻的中国士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执行战术坚决，层层突破，已经让波田支队的士兵有了窒息感。

波田重一叹了口气，也许是支队的命不好吧。

从登陆作战一开始，就遭到了安庆守军的凶狠打击，伤亡惨重，好容易进入到了城内，城内的火力却比城更加凶狠，让整个支队减员严重。

千辛万苦夺取了安庆纱厂，还没有等自己来得及喘上口气，却又被迫面对中国精锐部队猛烈反击，整个支队伤亡大半以上。

也许，波田支队的命运到此为止……

“将军阁下，支那军队正在猛攻第二仓库，前田大佐战斗得非常吃力，恐怕……”

波田重一淡淡地应了声，并没有任何的激动：“告诉前田大佐，让他尽力守卫吧，天皇陛下就在那看着他，尽到自己做一个优秀的帝国军官的荣誉……”

战斗进行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所谓什么指挥或者战术，需要的只是决死的勇气，以及士兵们的献身精神。

看了一下时间，两点四十分，从中国军队展开攻击到现在，过去了一小时又十分钟，难道这短短的时间，就让波田支队遭到了可怕的命运吗？

两点五十分，在警卫师三旅的全力攻击下，第二仓库的日军遭到溃败，前田大佐在突围无望的情况下选择了自杀。

这对于波田支队来说是灾难性的，这让整个支队最后的兵力只能集中在了坯布车间以做最后抵抗。

当司令部拍来电报询问战况的时候，波田重一只是让人回电：“我波田支队自登陆以来，屡遭重创，全支队官兵虽努力奋战，然败局已经无法挽回，安庆纱厂虽曾在我掌握之中，然在支那精锐军队攻击之下，全线溃败，目前只有小块阵地我军仍在奋力抵抗。

支队败亡之命运已经无从挽救，波田重一将尽自己最大努力，以做最后之战斗，以我支队作为攻击安庆榜样。安庆之战，我军调动兵力之多，投入力量之大，难以想像，然则战斗至今伤亡惨重，安庆犹在支那手中，我甚不解。

继续攻击则必须蒙受重大伤亡，胜负仍在未知数中，后退，则为支那军队控制区域，极亦遭到前后攻击，如此，我军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但安庆战事每多拖延一刻，则我军伤亡势必增加一刻，请司令官阁下，为帝国计当挽救全军官兵之危局……”

这是波田重一发出的最后哀叹，也是目前攻击安庆之日军最好写照。

当这份电报发出去之后，战局再次发生改变。

驻防在坯布仓库外的阿部中队阵前倒戈，向中国军队投降。

这并没有什么可以奇怪的，波田中队由台湾调集而来，当中相当数量的一部分士兵由台湾当地人组成，阿部中队从中队长阿部庆一带下面的士兵全部都是台湾当地人。

他们中有的是汉奸，有的未必就愿意为日军卖命，当灭亡的命运无法阻止的出现后，投降成为了他们最好的选择。

孔斌看到“阿部庆一”之后，才知道这个人真正的名字叫刘庆一，“阿部”这个姓，是之后自己给自己取的日本名字。

“该叫你阿部庆一，还是应该叫你刘庆一？”孔斌淡淡问道，话里并没有什么讥讽的意思。

“刘庆一，刘庆一。”刘庆一一迭声地说道：“长官，倭人在我台湾日久，所以我们迫于淫威，有些事情上不得不如此去做。”

孔斌点了点头：“里面倭寇还有多少力量？”

“长官，还有大约六百人上下的样子，波田支队支队长波田重一少将也在里面，那里是波田中队的司令部。”刘庆一很快地回答道，他是个聪明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选择和这位军官全面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请求把全部坦克力量集中，轰炸坯布仓库。”

在孔斌的请求下，警卫师全部的四辆坦克一齐被拉了过来。

重炮轰击，坯布仓库一片狼藉。当四辆坦克将最后一枚炮弹射出去之后，坯布仓库那儿一片静悄悄的。

随即，赶到战场的方雨晰命令集中大量机枪，对着坯布仓库疯狂扫射，暴雨一样的子弹足以将对面的一切全部淹没。

日军开始从炮击中清醒过来，零星的子弹已经不足以再对中国军队构成什么威胁。

“利用进攻了。”周水轩看了一下表：“现在是两点二十分，我看两点半前无法结束战斗了。”

“向司令部报告，安庆纱厂已经落到我军手中，我师官兵正在清剿残敌，就地构筑工事。”没有什么犹豫，警卫师师长方雨晰脱口而出。

有些谎报战功的味道在里面，清理完坯布车间里的敌人起码还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不过这对于方雨晰来说，已经并不那么重要了。

他要的只是荣誉，自己和青年军官卫士团的荣誉……

……

“司令，方雨晰发来电报，已经占领安庆纱厂，不过根据我们前线传来的消息，战斗还在继续进行中，您看……”

林卫东并没有去看副官手里的电报：“两个小时能够打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方雨晰要的只是荣誉，既然这样，就给他吧，给总指挥部发电……”

他稍稍想了一下，说道：“民国二十八年十一月一日，我安庆纱厂丢失，警卫师奉命出击，在其师长方雨晰指挥之下，仅仅用时两个小时不到，警卫师全数收复安庆纱厂我军全部丢失阵地……”

他把这一荣誉全部给了警卫师，因为在未来的战斗中，林卫东很清楚地看到，还需要这支精锐的部队继续发挥出他们的作用……

但从这个时候开始，林卫东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些不满，按照别人的说法，自己应该是属于所谓的“东北系”的吧，东北系的军官，可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

坯布仓库看起来非常狼藉，现在是下午三点零六分。

战斗终于结束了，比预定结束时间要晚了半个多小时。

铮亮的皮靴踏在阵地上，雪白的手套握着马鞭，方雨晰年轻而冷峻的脸上，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快乐。

就在刚才，司令部发来了嘉奖电报，不过这并不是最值得骄傲的，真正值得方雨晰骄傲的是总指挥部亲自发来了嘉奖。

这是自己的荣誉，也是所有青年军官卫士团的荣誉。

波田重一的尸体被找到了，死得非常难看，整个身子都被炸成了两截，如果不是刘庆一的指认只怕谁也不能确定，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