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渡心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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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渡心指-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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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孤目光凝注,脸上平静得连一根筋肉都不见扯动:“他们来了!”

  胡起禄也有警觉,他略现紧张的道:“关老大,我们是否如法泡制——抽冷子打埋伏?”

  关孤淡淡的道:“这个法子难以用在禹伟行身上,我看,还是面对面的见次真章吧。”

  于是,两个人并肩挺立在石殿中间,石殿很空旷,他们两人的样子就更被衬托得有些孤伶了。

  火把的光芒越来越明亮,沙沙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沉缓的,一排排人影映人、拉长、出现——

  在两列火把的映照下,“弦月千刃”禹伟行走在当中,也走在最前面,他的右边,跟随着“玉魔女”程如姬、“两面人”窦启元、“黑郎君”庄彪,左边,则是“晶页”谷南、“睚眦”金童祥,以外,是长长的两条人墙——“悟生院”的小脚色。

  队伍在石殿之前排开,火把的焰苗熊熊燃烧,照耀得四周一片通明,但却肃静尤哗;禹伟行一身纯黑劲装,浓密的黑发披拂双肩,只有一根黑色丝带齐额勒住,方正儒雅的面孔上,是一种倡郁沉痛的神色,他深深的往定对面的关孤,双眸里,似是有大多的惋惜、大多的悲悯。

  自从和“悟生院”破裂以来,经过了无数次的浴血苦战,生死争斗,关孤还是第一遭和禹伟行见面,他直视着眼前这位昔日的搭档,多年的伙伴,不禁也是感触万千;曾几何时,他们已由形影不离、福祸与共而变成水火难容,势不两立,过往的恩义、深厚的悄份,也化做了无比的仇恨与悔怨,为的,只是双方信仰的分歧,观念的迥异,为了也只是“仁”同“不仁”的区别,很微小的事么、当然不,这已足够以生命来做坚持的代价了……

  在这石洞底部的偌大殿堂里,空气已凝冻了,冻得冰寒、冻得冷森、冻得沁心透骨,那忡凄瑟又萧煞的意韵,便宛如形成了魔鬼,把每个人都慑窒得不能出声了。

  深氏的叹息——仿若古庙中那一响悠悠的钟音回鸣在黄昏,空洞又落寞——禹伟行的神色显得异常悲戚,也异常哀痛,他斤了口,但腔调沙哑,不复再是一贯的铿锵。“兄弟!这又是何苦?你害了自己,同时也害了大家……”

  关孤在唇角极其牵强的挤出一抹泛着酸涩的笑意,却十分平静的道:“院主!相信你也早就体会到这是个无可避免的结果,为了改变朝这样的下场发展,我已试过努力去挽回,但我没有办到,没有办到的原因,是你不肯协助我。”

  禹伟行方正威严的面孔上浮起一抹痛楚的表情,他低缓的道:“你聪明了一辈子,兄弟!唯独这件事做得糊涂,做得愚昧,你为什么不开诚布公的与我谈判?不直截了当的找我明说?却走上这么一条绝路上去……”

  关孤僵木的笑笑道:“院主!我们有过十多年朝夕相处的辰光,我们共过生死、同过患难,在这样长久又这样密切交往里,使我对你有着深刻的了解,也使我熟捻你的本性,院主!你不是一个肯于妥协的人——尤其不可能与违背你本性的做法妥协——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我最后只有采取和你分道扬镳的这条路,随你认为是糊涂也好,愚昧也罢,我已经这样做了,而且,至今并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禹伟行的一双人鬓剑眉倏轩又展,他似是在强行按捺着自己:“兄弟!如果你一定要离开我,离开‘悟生院”,至少,也该有个较为和缓的法子,又何须采用恁般狠毒绝情的手段?不但连连向你的同伙兄弟开杀戒,更且把一部分组合的人手拖走,这样做,你已不止是在‘分道扬镳’,你是在断我们的生路!”

  关孤冷清的道:“院主!如果不是我的‘同伙兄弟’锲而不舍的追杀我、截袭我、暗算我,谅我关孤也不会做到绝处,我要求生存,我必须反抗,他们放不过我,我又何甘引颈就戮?再说组合里的一干弟兄随我而来,这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设若‘悟生院’真的那么令人留恋,恐怕我向他们叩头,他们也不会傻到跟着我流离受苦,面向血腥……”

  摇摇头,禹伟行道:“看来,兄弟,你是半点悔意也没有了?”

  关孤静静的道:“本无后悔之事,院主,又何来悔意可言?”

  猛一错牙,禹伟行双目暴睁,血光闪闪:“关孤!你自以为你这种叛逆行为是如何高贵圣洁?你又自以为你这种吃里扒外,残害伙伴的狠毒手段是如何光明正大?你把你这等狠心狗肺,绝情绝义的龌龊举止竟然当成了可圈可点,简直就是无耻、就是荒谬、就是死不足以赎前衍!”

  关孤古并不波的道:“院主!为了求仁求义求心安,为了唾弃你们这于冷血的豺狼、疯狂的屠夫、贪婪成性的刽子手,我有我该走的路,必须的措施,在你们而言,是背叛,在我来说来弃暗投明,我不必辩驳什么,天下人的心,定将替我的行径做一公正的评判!”

  额头上青筋浮突,面孔的肌肉抽搐,两边“太阳穴”也在急速的跳动,禹伟行的模样狰狞可怖,他厉烈的大吼:“关孤!你要为你的大逆不道偿付代价,你要受到‘悟生院’的严厉制裁,关孤!你这天杀的、卑劣的叛徒,你下地狱去!”

  昂起头来,产孤凛然不惧的道:“天堂地狱,我早已各插一腿,禹伟行!就看你们将我朝哪里送了!”

  禹伟行双手握拳,气涌如山:“叛逆!你竟敢造我的反、拆我的台、刷我的脸面,我若不把你碎尸万段,悬头三千里,我就自绝在这‘白头岗’之前!”

  关孤冷酷至极的道:“你原就为了这个来的——禹伟行!不论是碎我的尸抑或是绝你的命!”

  一边,“玉魔女”程如姬阴森的一笑,粉脸铁青:“姓关的!你也真叫心狠手毒,无情无义,院主待你亲若手足,爱同骨肉,你居然说翻脸就翻脸,说玩命就玩命,在‘悟生院’,你被捧得高高在上,吃香的喝辣的,谁不让着你,谁不应着你?连院主对你也容忍三分,你享厚禄、握大权,备受优渥礼遇,赶到后来,你就用这个法子来报答院主对你的栽培扶植?人心是肉做的,但你那颗心却犀利冷硬,和你手上的剑刃是一样!”

  注视着程如姬——这位擅于翻云覆雨的二姨太——关孤憎恨的道:“程如姬!禹伟行的失败,你就要负一半的责任,你深受禹伟行宠爱,但却不知帮他助他,只会在其中挑拨离间,妖言蛊惑,你推着他朝深渊绝谷边走,你拖着他一再双手搅血,你把罪孽一笔笔往他身上加,把诅咒一次次向他身上叠,程如姬!你彻头彻尾就是个蛇蝎般的毒妇,是个阴刁狡猾的雌狐;是个贪婪专横的魔女,禹伟行要了你再没有更大的不幸了!”

  气得全身簌簌抖索,程如姬妖媚的脸蛋扭曲了,她咬牙切齿的尖叫:“大胆放肆的叛逆狂徒,你竟敢如此污蔑我,辱骂我——”

  关孤冷漠的道:“我嫌太晚了,这些话早就该说出来才是!”

  程如姬恨得两只俏眼全似喷火,她倒竖着一双弯细的长眉在赌咒:“关孤!我会割下你的狗头,剐出你的心肝生吞下去,你等着,我一定要做到……”

  关孤生硬的道:“我人就在这里,程如姬!”

  突然踏前一步,禹伟行披肩的长发无风自拂,他怨毒的盯着关孤道:“多年前,我就有这个预感,关孤!迟早我们两人会拼上一场;我这预感应验了,几经转折变异,也终于到了这一步——还得由我们面对面的来做了断!”

  关孤沉重但却稳若盘石般道:“禹伟行!你是一头嗜血的野兽,是一个从内到外一成不变的杀手,你整个的形质便是一股戾气、一股凶性,事情到了这一步,你原该并不意外!”

  禹伟行又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充满邪恶寡绝意味的道:“‘悟生院’的弟兄们,我们不必留情,不必慈悲,不必做任何圜转,就是现在——”

  “两面人”窦启元发难,他长啸而动,双拐挥如山摇岳震,大喝:“叛逆纳命——”

  关孤知道对方不会采取公平拼斗的方式,眼前,不出所料,对方只一动手,便已摆出了这样的形势来;他半步不动,“千道芒”洒拒似电!

  窦启元凌穿翻腾,再次挟雷霆之威暴袭而下。

  两条人影又闪,“真龙九子”中仅存下的两个“矗页”谷南、“睚眦”金童祥双双扑到!

  “不要脸的东西!”

  怪叫着“鬼狐子”胡起禄身形立动,手上一条铁链子两头连着三角锤的罕见家伙“双锤链”呼声飞舞,但他却未能迎上谷南与金童祥,“黑郎君”庄彪横截急拦,一柄双刃刀堵住了他!

  就在这时——

  石殿右角处原己掩上的那道通向秘径的暗门,突然推开,先前业已离去的“双环首”夏摩伽一马当先跳了出来——不是冲了出来,因为他一脚受伤未愈,只能以单足着地——一紧跟在他身后的,居然是李二瘸子、李发,以及舒婉仪和江尔宁!

  见状之下,禹伟行吃了一惊,随即又狂笑起来:“好,好,叛逆贼子,正可一网打尽!”

  一声呐喊二十余名“悟生院”的爪牙围攻向夏摩伽等人,刀枪并举,狠砍猛劈——别看夏摩伽头顶裹着伤,胸、肩之创未愈,行动之狂悍,竟如疯虎出押,他吼叫怒叱,暴旋腾飞,双环回闪,十几名大汉已惨号着滚跌四仰!

  李发的“虎头刀”掣掠挥舞,兜头也搠翻了三个敌人,李二瘸子的一条“镶铜头栗木三节棍”“哗啦啦”卷飞似蛇,两位仁兄业已被砸断背脊,跌出去老远。

  江尔宁却是卓立不动,手上一柄单刀,一条粗索,保护着面色青白的舒婉仪。

  力挤“黑郎君”庄彪的胡起禄,这时不禁惊喜交集,又是埋怨,又是兴奋的叫:“我的天,你们怎的又转回头啦?这边厢好戏才将上场哪……”

  单膝点地,夏摩伽双环横带,“呱”“呱”两响,两条人影在鲜血怒喷中拖着倾泻的五脏六腑摔出,他野性的吼道:“来得不好么?老狐狸!要拼命大伙一起挤,怎能只容你二人弃英雄?”

  斜刺里一声娇叱,“玉魔女”程如姬直扑夏摩伽,她手中一对青莹莹的尺长“竹叶剑”流掣若电,光华森森:“夏摩伽!你要和关孤遭到同一命运!”

  双环硬迎,翻飞旋走,夏摩伽恶狠狠的骂道:“骚狐狸!臭婊子!我对你憋了这多年鸟气,正好一并在此消泄!”

  那边,在谷南、金童祥、窦启元三人的联手合攻下,关孤仍然沉稳镇定,挥洒自若,敌势如虎,但却未能对他造成过甚的压制。

  禹伟行在愤怒的叱喝:“下狠招杀,朝绝处斩,越快越好——”

  猝然间,关孤身形腾起,谷南狂啸着追迫,巨锤呼轰,密圈紧截,金童祥与窦启元却自右夹击!

  关孤猛由虚悬中回侧,七次“如来指”幻做七道破空的精电,咝咝响声里,俱对着谷南飞泄而至。

  赤髯箕张,谷南竟是不退不避,他的巨锤抖出千百浮沉纵横的影子,强行反拒,而金童祥的“仙人掌”、窦启元的“鼎足拐”,也同时风涌云荡般攻到。

  七次“如来指”有三次穿了谷南的身体——咽喉、胸膛,以及小腹——谷南的巨锤也磕震得关孤的长剑连连歪斜跳弹,并且擦过了关孤的面颊,血光齐现里,金童祥的“仙人掌”扎入关孤的右腰,窦启元却怒吼着往外斜落,他未能借机出拐伤害关孤,因为旁边突来的一条飞索扯卷住他的足踝!

  于是,关孤蓦而横身翻滚,“渡心指”绕体飞旋,一股冷莹的、森寒的、长龙般的耀眼光华迅即吞没了他,紫电灿闪,舒卷若虹——

  禹伟行以快速得令人不能相信的身法掠近,嗔目狂吼:“退——是‘大龙卷’——”

  迟了!那股圆桶般的龙形寒光带着驰聘穹宇之间的无比疾劲之势,激荡着打旋的空气,撕裂着空间,矫绕飞腾,刹时只见石殿之中冷芒迸溅,剑气迷漫,一片透骨的森凉、一片颤心的削锐,一片喷洒如雨的血!

  金童祥与窦启元两个便被埋葬进这样炫目夺神的光之绚灿里,他们没受多大的痛苦,虽然,他们的尸体不太完整中看。

  禹伟行斗然间聚集了他生平最大的功力,将之贯注于他最为精锐狠毒的一记招法里——“天魔断首”!

  这位咤叱风云、武功深湛的黑道巨霸,一个原本魁梧的身体,猝然间缩变滚圆,有如一只奔飞长空的球,而他那两柄半弯月形的澄蓝铜钩,就在他身体四周带起了回绕流旋的光彩,宛如一颗殒星包融在光焰里,有一道碧绿透明的波影裹住了他,然而,穿射涌掠的弦月钩刃,却有如天河崩落般呼啸着骤泄向一个焦点——那条长龙似的光芒!

  撞击的开始,是“大龙卷”光华的波颤抖翻,是剑气的散乱隐敛,更是关孤那含融隐约于紫电精芒中身体的抛滚,热血的洒溅!

  就在关孤第三个翻滚里,在禹伟行狂啸着再度施展他那强悍至极又诡辣至极的“大魔断音”一式时,关孤的“渡心指”突然长吟急颤——偏偏仿佛怒龙嘘月——其声尖锐昂烈,撼心荡神,刹那间关孤的影子幻化成千百,“渡心指”的冷芒也幻化成千百,每一寸空间每一个角度,全是关孤旋转的身影,全是“渡心指”森寒的锋刃,而当这匪夷所思的幻象甫现,一溜精电如同极西的沸光,从完全违反力道惯性的方向,自禹伟行头顶暴穿而入——这是关孤睥睨江湖的最高技艺精华所在,也是他的杀手锏“生死报”!

  “渡心指”还在颤颤抖动,还在余音袅袅,禹伟趴伏在地下,“渡心指”锋刃约有一半穿透他的后颈,将他钉进石地里,这位强极一时的枭雄,两道上闻名丧胆的头号煞星。就这样寂然终结了,永远再没有作为了,他已变成一堆死肉,一堆即将腐臭的死肉,好的坏的,也都要随着他一起糜烂于无形……

  关孤也委顿着倚靠着石壁,现在的关孤,已叫人认不出他是关孤了,他已变做一个血人,头脸、浑身上下,全是纵横的伤口,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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