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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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令-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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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看下面写着得令者昌四个蝇头小子。
  耳边但听夺魄郎君上官池阴沉地道:“翻第二页!”他抬眼一瞥,只见夺魄郎君上官池那可怖的丑脸上,面色沉寒凝重。
  他连忙低头去翻第二页,却也是幅图画。
  整幅画面仍然保持那种阴森可怖的气氛,背景依旧是在那片光秃秃的树林之前。但旗杆上却不见了那支白骨令。
  满地的白骨纵横,天色阴沉得快要压在地上似的。
  他大大喘一口气,仿佛也被这阴森沉重和恐怖的气氛压得透不过气来。心中忽然想起那柄令旗,还插在榆树谷中的大榆树身上。
  耳边一个冰冷的声音升起来:“我们白骨门的至宝白骨令,乃是掌门人的信物。若是此令被人毁掉,本门便齐遭祸劫。掌门人必须率领本门一应弟子,任由那能毁令之人处置,虽粉身碎骨,决无两言。记得我入门时,也曾发过重誓,遵守这条规条……”
  韦千里不知他所说的白骨令是什么东西,只好唯唯以应。
  这幅图下面题着天殊地灭四个字。
  在这幅惨厉阴森的图画之下,加上这四个字,就像是那神秘的咒语般,份外增加恐怖的味道。
  “翻第三页……”
  语音未歇,韦千里已急急揭过。
  只见这幅图画,仍然是以那光秃得可怕的树林为背景,天色依旧是那么阴沉。
  树林之前,一个道装老人,闲散地站着,脚下不七不八,上面是左掌当胸,右掌半伸,臂弯微屈。
  另外还有些虚线,脚下的可看不清楚,但上面手掌的虚线,却十分清楚地表现右掌收回,左掌递出。
  这幅图上没有题字,他看到那道装老人,神态栩栩如生,凹目挺鼻,眉浓嘴尖,竟是含有一种令人说不出的邪恶凶残的味道。
  他赶忙把眼光移开。
  “翻第四页!”夺魄郎君上官池道:“懦夫!看图画也骇怕么?”末后两句话,大有斥责和不满之意。
  韦千里哪敢应声,连忙依命翻过一页。
  画面上再没有背景,只有那道装老人,独个儿在图画中,作出迈步欲走的姿势,这番虚线极多,使人眼花缭乱。
  “这是本门行功心法,乃是通往上乘阴功的必由之径,功效极著,听我师父讲解,这行功五式,最能补助内功火候精修。不但对本门的白骨阴功助力至宏,便其他家派的内功,若通晓了我白骨门的行功五式,立见灵效,有事半功倍之妙。当年我身负内功,转动不便,可是勉强挣扎着勤练这行功五式,不数日工夫,便可起身行走。呶,你瞧,这个是第一式,属中央土,第二式踏坎位,属癸水,第三式走兑位,属乙木。第四式赴离位,属内火,第五式转良位,属庚金。然后归元复本,重反戌土。这行功五式我因治伤之故,是以最有心得,可惜你没有见过本门弟子练功时光景,否则,你便知道他们依照这秘籍上的部位尺寸而练,灵效只有一半,应该是手足并出时,各减五寸才对……”
  韦千里仔细瞧着那图形,耳听那怪人傲然地在述说,忽然明白〔这正是榆树庄中晨夕必见的架式。
  那是另外一对年轻的兄弟,复姓欧阳,大的单名昆,小的单名煜,乃是二庄主铁掌屠夫薄一足的徒弟。他们晨夕勤练,故此他看都看得热了。
  “翻第五页……”他那阴沉的声音,把韦千里惊醒,连忙依命翻动。
  只见画上那道装老人,改为坐马半蹲之式,手足之间,虚线甚多。
  “这便是白骨阴功的第一式!”夺魄郎君上官池道:“其中暗含一套厉害掌法。快,翻第六页……”
  韦千里连忙又翻了一页,只见那道装老人已变为半蹲半坐之式,虚线仍然是那么多,复杂得使他看不出所以然来。
  事实上这白骨阴功,乃是内家功夫,讲究要调元运气、水火相济,再配合身形架式,内外兼修。
  这样,才能得到臻至高至妙的境界。光是打坐练功,纵然火候精纯,也不过如金刚泥像,无能出手。
  光是练表面的架式,则等于空心老倌,一戮即穿。
  是以即使韦千里能够记下来,最多也不过依样画葫芦,毫无用处。
  他再揭第七页,这是个坐功图。那道装老人浑身赤裸,盘膝而坐,浑身经脉间,一道红线纵横结走。
  第八页也是坐功图像,那道装老人赤裸着身躯,却是背面而坐,也是一道红线,贯行全身。
  第九页却是个站着的图样,那道装老人依然赤裸,双手平伸,掌心向上。浑身一道红线,交错贯行。
  图下注着生死锁三个大的字。再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他还未曾看清楚,夺魄郎君上官地已厉声道:“这些字是什么意思?快说,快说他不要抬目去瞧,便已感觉出这个积恨多年,誓图雪耻的白骨门高手,此时已失去矜持,极为焦急地希望在那一行字中,能够寻出解救走火入魔的神奇方法。
  他忽作奇想,忖道:“任是一世英雄,处身在这渺茫的希望之前,也将会不克自持啊!
  古昔气吞万里的西楚霸王项羽,在乌江之滨,遥望江东,云气黯然,那时候他作什么希望呢?他为什么这样便放弃呢?”
  “嘿,你看明白了没有,是怎样说啊?“他惨厉地怒叫起来,可是,后面那句话的语气,又放软了许多。
  韦千里矍然而觉,连忙诵读那行小字:
  “造化同功,叠卵之凶,
  偃苗助长,期旬而终,
  用四兼后,得大神通。”
  夺魄郎君上官池厉声叫道:“什么凶啊?快说来听!”
  韦千里心中寒颤一下,因为这刻他已明白这几句的一部份意义。起初的两句是说这种生死锁的功夫,能参造化之功,可是,他像叠卵那般凶险。如果像战国那位宋人那样,嫌田中苗长得不够快,把苗拔起一点儿。
  这种急于求功的方法,最为危险,故此有期旬而终的结论。意思是满了一旬之期(即十天),生命便告终结。最末后的两句,第一句用四兼后,便不知作何解法?得大神通这句当然懂得。
  他害怕的是如果说出真相,则这个恐怕会立刻杀死他。因为韦千里虽然并非善揣人意,但他却深深感觉得出这位怪人对于这几句话的期望。
  他手指动一下,像是要去揭下一页。
  夺魄郎君上官池哼了一声,出手如风,一下子把秘籍夺回。
  这本秘籍一合拢起来,画面上那紫府奇书四个银字,便向着天空,闪烁起银光。
  他嗫嚅一下,道:“小的……小的虽然认得那些字,但不大懂其中之意……”
  他本是大着胆说出来,一心以为这个森冷的怪人,或者会因之而激怒,不知会有什么苦头吃了。
  可是,夺魄郎君上官池猛然点头,道:“对,这是本奇书秘籍,书里字中之意义,自然十分深奥,你再细看一遍,慢慢想一下……”
  说着话,把那紫府奇书又递过来。
  跟着又叮嘱道:“你不得胡乱翻动,知道么?”
  韦千里接过那本白皮银字的奇书,战战兢兢地再打开来。
  翻到第九页生死锁之处,细细瞧一会,故意装出茫然的神情。
  这一下可真地把魔头蒙住,只因韦千里给他的印象是胆小如鼠,十足的懦夫,岂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欺骗他?
  “你再细细想想,不必慌张,要知道这本书乃是白骨门历代秘传至宝。当我看到第九个图形之时,才知道本身真元之气和那一点三昧真火经行的脉穴是怎样走法。可是,我心太急了,这本秘籍乃是当年我师父酒醉之后,无意露出口风,仅我一个人知道。但这三十年来,我一直都不能解释何以师父不将秘籍传给大哥,反而摆在师妹房中一个小巧机关内之谜。怎样?你明白了什么?”
  韦千里本是双眼注视在书中,心里头慌慌乱乱地听他说话。不知如何点一下头,惹来那夺魄郎君上官池的询问。
  这时,他并不知道人家会错意,还以为自己的作伪被他窥破,骇得浑身冷汗直冒,忙乱地应道:“小的——只猜出好像是说,炼这功夫不能心急,否则十分凶险,大概十天便要……”
  下面那句死字,始终说不出来。
  夺魄郎君上官池如何会不明白,厉声一叫,倏地伸手扣着他左腕间脉门,凶凶道:“你看清楚了,真是这样?“
  可怜韦千里被他一扣脉门,三魂七魄走散了大半,胸臆间血气翻腾边冲,比死掉还要难过。
  可是在昏昏迷迷之中,他仍然应了声是。
  夺魄郎君上官池那只独眼中凶光一闪,形状骇人之极。
  韦千里右手拿着那本紫府奇书,这刻忽然一滑,拇指扣开下面的书页,跟着掉向地上。
  夺魄郎君上官池面色一变,定睛去瞧韦千里的脸孔。原来他方才还有一点还未曾说出来的,便是这本紫府奇书第一页被撕掉之故,乃因一来上面全是记载着炼功秘诀。二来另外又注明由生死锁那一页起,后面还剩下两页空白之纸,却是粘合在一起,页边附有天下之毒,只要得书之人贪求奇功,胡乱翻开,立刻便会中毒死亡。是以自昔至今,这后面的两页都没有翻开过。
  这时,夺魄郎君上官池那只扣着韦千里的手,连忙用力猛一摔开,唯恐那天下之绝毒,会传染到他身上。
  韦千里的身躯打个旋,噗地倒向地上,动也不动。
  他的右手应在身躯之下,左手却直伸出来,掌肘间现出青紫之色。
  夺魄郎君上官池骤然嗅到臭味,大吃一惊,忖道:“莫非这便是那本秘籍上绝毒的气味?我得躲开一点……”
  双手送连用力,身形已退后两丈远,仍是盘膝而坐的样子。
  他又继续想道:“幸亏我够机警,若不赶快摔开手时,恐怕那天下之绝毒,已传至我身上……”
  然而,庆幸之念尚未转完,猛然觉得心头发麻,呼吸急促,直是透不过气来的样子。
  要知他本来已经走火入魔,全仗着三十年来,空山苦练,成就了一身湛深纯厚的功力。
  是以尚能支持着不致立刻全身僵木,麻痹而死。
  可是这时因害怕紫府奇书上的绝毒,退避时用力过度,即使武功深厚,也禁不住这种在用力的情形,当时立刻便呈现极严重的恶劣后果,全身逐渐僵木,神智也随着身体机能的丧失而陷人昏迷之境。
  那本紫府奇书静静地躺在乱石地上。书面向着天空,那四个银字闪起万点光芒。人世间一切荣辱生死,对于这本静默地躺在地上的奇书,并没有一点儿关系。
  这时,在滔滔南下的汉水,四艘双桅大船,同时顺流而下。
  当先那艘大船,吃水较浅,显然没有载着什么沉重的货物或家具。但后面的三艘却显得沉重得多,水手也比第一艘多些。
  天气甚是晴朗,江风把炎夏的毒热驱走老远。
  董香梅自个儿倚在船舷边,偶然凝瞧着岸上风光。
  江浪拍击着船底,十分有规律地响着,久而久之,变成极为单调的节奏。
  她厌烦地嘘一口气,可是,她却无能躲避开这单调而重复的节奏。于是,在她那双澄澈乌亮的大眼睛中,流露出无可奈何的愠色。
  她身后步履橐橐响起来,又变成另一种单调可厌的节奏。她知道那人是谁,可是,这刻她一点心情也没有。故此,她倚在舷上,动也不动。
  江风吹掠起她飘垂肩后的头发,轻轻向后面飘飞起来。然而,她的心情却和这轻盈的秀发,成为极强烈的对比。
  “我一定给你点颜色看……”她含糊地喃喃自语:“哦可不是好欺负的……”
  “师妹,你在瞧什么?”步履声忽然停止,却被一种极为冷酷的语声所代替。她摇摇头,没有答话。
  步声又响起来,那是向船舱走去。
  但到了那一头,又回转来,在她身后停住。
  “师妹,你别老在太阳下站着,仔细给晒得像块黑炭……”
  “师妹,你何必胡思乱想,老实说……”声音忽然压得很低:“老实说,我曲士英也在深心里思念我那过世半载的师母……”
  那冷酷的声音中,居然流露出不少感情。
  董香梅肩膀耸一下,响亮地抽一下鼻子。
  “那生像是我曲士英生身之母般……”他在后面继续说。
  这刻,因为那少女没有回转头,故此他面对着那窕窈的背影,似乎较为容易说出带有感情的话。
  “如今这位师母,虽然对我仍是蛮好的,可是,无论如何我还是怀念那位将我抚育成人的师母。但愿她在天之灵,能够平静地安息,我想,活着的人,虽然受点折磨,又有什么了不起呢?”
  董香梅冷不防回转身躯,明亮的眼光透过挂着满是晶莹泪花的眼睫毛,像是用清水洗涤过那么明净。
  她瞧见这位冷若冰霜,硬如钢铁的师兄,面上还留着感情激动的痕迹。忽然发觉往常那种陌生之感,一下子已完全消失。
  小阎罗山士英赶快收敛起带着感情的表情时,蓦然风声压体。
  他猛然吃一惊,却不自觉的地展开双手。
  董香梅娇小的身躯,已经伏在他的怀中,幽香阵阵直沁人他的鼻端。
  他们这一对师兄妹,从来没有交谈过十句话以上,总是不欢而散。
  然而此刻却是如此的近,竟是温香软玉地抱个满怀。曲士英行走江湖间,日子已经不少,人生经验当然十分丰富。这时却心中一软,拢臂将她抱住,轻轻呵慰地道:“师妹,师哥可是偏帮着你的……”
  董香梅但觉鼻子一酸,十分感动地流下两行珠泪。这些泪水却都沾染在曲士英湖青色的长衫上。
  她忽然觉得十分畅快,那是因为眼泪能够痛快地夺眶而出的缘故。以往,她只能躲在被窝里,静静地偷泣。
  在白天时,她坚强得像一座岩石的山,在人前连叹息也没有叹过一次。
  因此,没有人会知道她那尚未成熟少女的心,已经充满了极复杂的情绪。而且,最核心处却是最脆弱的一点。
  现在,她得到一位了解和同情她的人,而这个人竟是以冷酷驰名天下的小阎罗曲士英,这教她如何能不感动?
  曲士英极迅速地四下瞥视一眼,船上操作的水手,全都装作瞧不见他们的情形。船舱门半掩着,可以瞧见那个雕着花纹的黄铜门柄。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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