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剑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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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剑争辉-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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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轰然扬起一阵欢呼,响澈云霄。
  陈金城松了一口气,觉得手上奇痛,低头看一下,却是妹妹慧珠的一只纤手,紧紧地抓住自己脉门,犹自未松,乃轻轻地拍了一下。
  慧珠姑娘蓦而警觉,粉脸飞红,幸而大家都目注台上二人,讪讪地朝哥哥伸了下舌头,一笑而罢。
  崔萍第一阵失利,脸上却越发地煞白,向欧阳子陵发语道:“老朽首场见负,次场应由敝意出题,老朽仍欲借此台较技,你我各占一方,各以千斤堕法,将此浮台向水中下逼,力不逮则台高作负,公子以为如何?”
  盖崔萍老谋深算,对方轻功已臻化境,谅必得灵药之助,惟重身千斤堕,却全无捷径可循,纯以功力见长,欲以本身一甲子余的努力修为,找回这一场。
  台下有不少高手深谙此道,均觉得崔萍此举,实有失身份,凭他在武林身份,对一后生末进,似不应出此欠公允之比法。
  可是欧阳子陵闻言却毫不在意地道:“老仙长此题的确高明,晚辈自知功力不足以与仙长数十年神功相较,伹高人难遇,即或落败,亦为荣幸。请!”
  说完部飘身至台一角。
  崔萍被他不轻重的几句话,说得满不是味儿,可是人家把话已点出来了,再讲也是自取其辱,倒不如胜了这一场,下场题目由他出吧,遂也转至对角站好。
  双方立定,猛喝一声开始,各运功力将浮台向下逼去。
  那浮台系用数百支空心茅竹架成,浮力之巨,不下万石。
  崔萍一运功力,果然惊人之至,浮台立即下沉数寸,水波展起无数皱纹,向外蔓延开去了。
  崔萍再一用力,浮台又下数寸,他立刻就发现不对,照台的浮力来计,压下时不应如此吃力,而且他身在一角,照理只有一半的力量即可如愿,可是如今却耗力倍余,这道理的确令人费解。
  但是抬头看一下对面的欧阳子陵,负手背立,仰首望月,神情悠闲已极,那儿像是在参身比斗,再看他那边台的高度,却与自己一样,分毫不差,仔细再一寻思,却连呼上当不止的。
  原来他发出之力,被对方藉内家牵引之法,遍及全台,是以自己处一角之隅,而要将全台逼沉下去,正如力能举千斛之勇夫,却不能持一杖之端而起百斤,难怪自己感到吃力之至了。
  心想这一场对方持此办法,已稳立于不败之境,但奇怪的是牵引借力之法,乃玄门道家功夫,此子从何学得,可是自己深明共中奥妙,又不敢将力撤回,若自己遽而撤稍下沉之力,对方一觉,趁机稍微用力,四两拨千斤,自己立处下风。
  只好将牙一咬,一面使劲下沉,一面也用牵引借力之法,硬生抗拒,这一来心作二用,所耗的真力也就更形可观,顶门冒起一丝丝的白气,显然是拚此一举,即使要费半月修养,亦在所不惜。
  突见欧阳子陵回过身来,脸上满是不忍之色道:“老仙长隐居点苍山,松风水月,何等自在,何苦为名利所牵,晚辈本先师所赋行道安危重责,不得不炫技以惕宵小之妄,实不欲有损老仙长命名,原力送还。”
  说完崔萍顿觉脚底送来一阵祥和之气,紧张的神情为之一松,再觉得对方之劲力,受自己的吸引,不断地送来,台身也迅速下沉顷刻与水面齐平,然而却妙在微波不惊,连涟漪都没有掀起,这才知适才怪人家取巧借劲,实是井蛙之见,脸上浮起一层愧色,将手一拱道:
  “公子绝世天人,老朽自不量力,蜻蜒撼柱,自招取辱之道,天下第一,非公子莫属,崔萍请从此告退,嗣后若蒙不弃,折节下临点苍,老朽备茗煮酒,只论文事,不谈武学矣!”
  说完微点台缘,人已如一只飞鸿,翩然飞到自己船上去了。
  欧阳子陵泰然地站在台上,让浮台缓缓地上升到原来的位置,四周轰然一声喝釆。
  釆声中,断魂花刀刘骥捧剑飞身上台,先向四围作了一个揖道:“欧阳公子绝世神功,诸位有目共睹,刘某以主人身份,敬将武林第一名号,暨龙泉神剑奉上,有异议者请立刻上,台再比,否则此事便算定局。”
  连问三声,台下寂然无应。
  刘骥恭身献剑,同时高声道:“恭喜欧阳少侠,今日会后,领袖天下武林,神剑利器,惟有德者居之,请受剑!”
  完了又低声道:“少侠下榻何处,乞予明示。家主人马大学土,恐有借重之处。”
  欧阳子陵接剑后,正容朗声道:“宝剑愧受,天下第一,依然不敢有僭,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技艺之道,迄无止境,且学无所长短,惟专而已,即穷数生之研,亦不能尽造化之半,欧阳子陵一介书生,何克当此,请归告贵主人,上承天心,居朝无愧,下体民意,造福苍生,则天下必乐为所用,若一味挟权自利,斧钺临身之日,必不太远,欧阳子陵疏野成性,无福享受相府富贵,语尽于此,刘英雄想必不致强人所难。”
  花刀断魂默然无语。
  欧阳子陵却向四周点首为礼,这次不再炫弄轻身功夫,两脚一纵,飞身又上了陈家的大船。
  船夫荡开双桨,旁边的船只马上让出一条路,让他们悠然地驶出去,轻舟拢岸,岸上的人也自动地让出一条大路,恭立目送着这一位年轻的公子远去,他们并非慑于天下第一的名号。
  而是欧阳子陵别具一种雍容超凡的风度,以前光华内敛,大家只觉得他人物俊朗,一旦脱颖而出,就像天上的明月,虽然高挂在碧空,却把柔和的光辉,遍照大地。
  八月十六,月色依然晶莹,秦淮河畔的鸿运楼特别显得忙碌,楼上楼下的座位全部给人订了。
  因为今晚由陈一鸣、上官云彬、诸葛晦三人具名发帖,遍邀留京的武林人物,为当世第一名武林好手欧阳子陵赠号。
  俏书生虚怀若谷,认为此举迹近招摇,极力恳辞,可是这三个人那里肯由他分说,欧阳子陵推不掉,只好听其自然,人忙他不忙。
  陈金城早赶到店里招呼去了。
  他却被慧珠姑娘磨着教功夫,小妮子早先就透着对他有些意思,惟独嫌他太文弱,这一来知道他是绝顶高手,还不喜上眉梢,好不容易将一套飞花落英掌学会。
  上官云彬已拉着破锣嗓子喊进练武场来:“老弟台,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动身了吧,练把式的朋友谁不是心高气傲的,何况还有着不少名派掌门人,要让他们等急了,硬派你年轻气盛,藐视武林同宗的大帽子,就说你武功再好,走到那儿也叫不起字号,那可辜负了咱们三个人的一片心。”
  欧阳子陵正被缠得不可开交,老头来了可解了围,忙答一声:“晚辈换了衣服就去。”
  话刚说完,人一晃就失踪影,直把大姑娘恨得牙痒痒,冲老头儿直瞪眼。
  上官云彬一瞧可乐了,笑嘻嘻地道:“姑娘,你别嫌老头子不识趣,日子长呢,保在我身上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慧珠姑娘心里受用,脸上却挂不住,小嘴一翘:“你这那像个做长辈的说话,看我扯你胡子。”
  说完就是刚学的一招“落红如雨”,上官云彬手忙脚乱地招架住,心中也是骇然,叹道:
  “倒底英雄出少年,看来我们这些老不死的真该退休了。”
  五个人五匹马,踏着碎步直向秦淮河去。
  慧珠姑娘傍着欧阳子陵并辔而行,马如龙,人似玉,马健,人美,这一路上就不知羡坏多少青春儿女,大家指指点点的。
  诸葛晦稍许有一丝惆伥,心头掠上崔珏的倩影,他自己也奇怪何以忘不了她。
  陈一鸣伴看上官云彬倒是有说有笑的,颇不寂寞。
  看着快到酒楼了,后面三匹马追上来,抢先进门,楼上已坐了不少客人了,先在待备的客厅里略事休息。
  客人差不多到齐了,欧阳子陵由诸葛晦陪同入席,大家都站了起来,掌声雷动中。
  欧阳子陵一看,来宾中只有了性大师因已出世,不愿凑热闹,赤龙子崔萍及门下三魔没有到,余外差不多全来了,连受伤的飞天狻猊庞大德和万里追风卜云雕都扶病参加,心中十分感动。
  他忙向四座连连拱揖道:“欧阳子陵无德无能,承蒙诸位前辈如此厚爱,深为愧颜,今日之会若为晚辈赐号实不敢当,至若诸君平素各居天南地北,藉机一聚,煮酒话旧,则当别具一番意义。”
  语毕又是一阵釆声,分宾主坐下。
  酒过三巡,当下由武当掌门人无非道人赠号,无非道人年过七旬,精神矍铄,身掌武林七大宗派之一。
  掌中松纹古剑传自武当祖师张三丰,辈份最高,故大家认为由他赠号最当。
  无非道人站起来朗朗发言道:“欧阳少侠技惊天人,貌若潘安,文釆风流,贫道以为惟“玉龙”二字可传其神,“天外”二字可喻其晶,故欲以“天外玉龙”四字为号赠少侠,敬请武林朋友仲裁。”
  语毕四座掌——又起,天外玉龙欧阳子陵这个名字就在武林中定了根。大家也就开怀畅饮起来。
  依照惯例,受号的人必须表演一两手绝技以为该会助兴,这一手既不能太俗,也不能在行家面前敷衍了事。
  欧阳子陵早得暗示,心中好生作难,蓦而灵机一动,举杯请大家干了之后说道:“晚辈心感高谊,无以为敬,愿奉一杯水酒以为诸君寿。”
  说完命堂倌送来一坛陈年竹叶青,开了泥封。
  欧阳子陵慢慢走到坛前,单掌朝上一提,内家劲力即将酒吸成一道匹练,冲口而出,妙在离掌半尺,彷佛是一块固形的物质,提至将有大半个人高,另一掌凌空一挥,遂见无数银星,飞向各人面前而去,落盏无声。
  大家低头一看,每人的酒杯里都有了大半杯酒,安静地停在那里,纹丝不动,旁边也没有半点溅渍,更妙的是恰好每人一杯,一点不少不多,而且每人的酒,份量都是相同,这一手掌劲,内劲,巧劲,都发挥得恰到好处。
  座上的人虽然都是武林好手,功夫却有深浅,然欧阳子陵这一飞掌凌空斟酒,大家不约而同地叫出一声:“好。”
  无非道人感慨地叹道:“贫道痴长七十五岁,平生与历各种盛会不知几几,今夕总算大开眼界,叹为观上矣!敬为欧阳少侠浮一大白。”
  说完举酒一饮而尽。
  欧阳子陵慌忙地站起来:“晚辈不过藉小技娱宾,老前辈盛赞岂敢当受,晚辈敬陪一杯。”
  这一开始不打紧,大家争相上来敬酒,当然都是却之不恭,一一拜领。
  旁边急煞了慧珠姑娘,急得向老父直是做眼色,要他阻止。
  八目金蝉陈一鸣当然懂得女儿的意思,不过帖子是他发的,客人是他请的,在座的谁都是响叮当的人物,他如何能阻止呢,只好满睑尴尬地当作不闻不见。
  谁想欧阳子陵量豪人精,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似有意似无意地看了她一眼,脸上更感激地笑了笑,好像是劝她不要担心。
  姑娘恨得咬牙,轻轻地骂了句“酒……”满脸飞红地把个要出口的“鬼”字咽了下去。
  正当大家热闹畅饮之际,楼台的栏干上白影一闪,进来个俏生生的身形,愕然惊视,正是赤龙子独生爱女——妙手玉魔崔珏,凄然地将一张柬帖递给欧阳子陵,等他看完了,才恳声地说道:“家父本已受少侠点化,不意经两个师兄一蛊惑,嗔心再起,妄图以米粒之珠,昵辉秋月,少侠天心为怀,屈时尚请视小女子薄面,略于保全,则小女子终生戴德不已。”
  说完深深施礼,又朝诸葛晦深情地看了一眼,幽幽地转身,像一只孤零的哀昵,飘进夜空,悄悄地隐没了。
  大家惊愕地去看那柬帖时只见上面写着:“字呈欧阳公子足下,公子学究天人,技夺造化,崔萍片刻受教,获慰终生,然一晤匆匆,终嫌短促,故再订后约,以快平生,且崔萍尚有知友数人,此次未尝同入中原,咸感以无缘识荆为憾,故拟于上元佳节,设筵于点苍摩云山庄,以迓鹤驽,公子武林第一人,当不至爽约,中原武林诸同道,倘亦有意赐教,当更欢迎,仆即取道西返部署,公子侠驾光降之时,定必扫叶就径以待也,崔萍谨具。”
  字苍劲有力,铁笔银钩,龙蛇飞舞,然而给予大家的不是一种欣赏的美感,而是一阵稍带懔惧的沉默。
  口口  口口  口口
  中秋过后,清辉未减,十六的月亮还是那么迷人,一位白衣女郎,凄凉地伫立在秦淮河畔,河上的管弦丝竹,似乎引起了她无限的感慨。
  这女郎正是方才酒楼传柬的妙手玉魔崔珏,她这次随着老父崔萍及师兄厉氏二魔北来中原,本是怀着万丈雄心,想问鼎天下第一的武林尊号,不意台上与诸葛晦琴笛交奏,自己虽然胜了,心中却不无惆伥,纵然学得绝世神技,称雄天下武林,难道自己一辈子就这样孑然以终吗?
  “不”!她的芳心替自己回答,若能有诸葛晦这等人物为伴,郎是淡泊终生,碌碌无名,也是心甘情愿的。
  及至欧阳子陵一出现,连功力高过自己的老父也不免落败,那股争强斗胜的志更消沉了,心中只希望由此一来,父亲和师兄能知难而退,与中原武林交好,自己亦可藉机接近布衣秀士,一通款曲。
  谁想到老父又受师兄蛊惑,竟不肯就此罢手,订期比武,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心中不免暗暗焦急起来。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望着在月光下泛着粼粼微波的河水,不禁轻咏起:“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春来同住。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起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吹过蔷薇。”
  吟毕,水面上掀起一圈圈的涟漪,却是点点珠泪如雨。
  然而练武的入耳目是灵敏的,突然她听到背后有破风之声,急忙回头,一道白光已迎面击来,躲闪不及,只好伸出玉手接住,触掌柔滑,全无劲力,心中大为惊异,仔细一看,却是一片素绢。
  展开来,上面写着几行草书,笔法劲健活泼:“来年元夜前夕,敬约黄昏之后,点苍春迟,恐难见月上柳梢,片袖聊表寸意,山下伫待芳踪。”
  前不署名,后无落款,然而她认得这正是那天比赛时,诸葛晦衣上的袖子,想起朱淑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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