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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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歌-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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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开山大笑道:“那是他们往自己脸上贴金,君侯的剑技比他们高明多了,不过他们说的也不算虚夸,君侯刚开始练剑时,的确是他们教的,只不过现在只有老夫一人还能为君侯尊之为师了。”
  预让笑笑道:“好了,请教完了。想不到台端有这么显赫又崇高的身分,在下有幸能在阁下剑下授首,实在非常荣幸,那就让姚老统领出剑取首吧。”
  “你还不自己送上来,难道还要老夫自己动手?”
  这原是一句卖狂的话,但是却使预让听出了对方的色厉内荏,究竟预让是个闻名天下的名剑客,姚开山前来杀他,也必定要有几下子,但不管他比预让高出多少,绝不该狂成这个样子。
  一个剑中高手,在遇见相当的对手之时,只会流出相当程度的尊敬,像姚开山的表现,徒然显露其幼稚与胆怯而已。因此,预让只冷笑一声问道:“姚老儿,你可以把要如何对付我的埋伏端出来了。”
  姚开山一震道:“你说什么?”
  “我相信你是来杀我的,但是不相信你凭着这几个人就敢来找我的晦气。”
  “预让,你太狂了,撇开老夫不说,就凭老夫手下这十几名剑手合组的流星剑阵,也足以困死天下所有的高手,老夫何须另作准备。”
  预让鄙夷的看了一眼:“土鸡瓦狗。”
  这是真正的轻视,跟姚开山的壮胆而卖狂截然不同,受者也立刻可以尖锐的体会出来。
  泥偶尚具土性,何况这些人都还是身手颇为不弱的剑手,他们虽慑于预让的盛名,但也无法容忍预让的轻视。
  十几人差不多齐声发出了怒吼,然后摇剑攻了上来,而另一手的火炬也在不住的晃着。
  预让对他们的流星剑阵很感兴趣。他故意以蔑视的态度激发其怒气,目的也在领略一下所谓流星剑阵。
  现在目的果然达到了。预让有点后悔,因为自己太轻率了,也太低估了对方。这十几名汉子给人的第一个感觉并不特出,他们就像那些默默无闻的二三流武师,充不了大用,给人呼来喝去的充充场面,打打群架,跑跑腿。
  但是一经接触,他才发现十几个人都是可跻身高手之列,虽然不资格称为绝顶高手,可是比起襄子身边的那些侍卫强得太多。
  不仅如此,他们的整体作战,训练尤精,配合谨严,出手凌厉。姚开山说这剑阵足可困死任何好手,倒不是虚夸之言,预让就被困在里面了。
  这流星剑阵是在夜间实施的,主要是利用他们手中的火炬挥动,产生出无数银蛇般的光柱,漫空飞舞,像是秋夜天际曳过长空的流星。
  流星一曳即逝,而这些光芒却是连绵不断的,在眼前乱窜,使人目为之眩。
  然后他们的剑就在对方的注意力不及之处悄悄地使出来,无声无息,使人防不胜防。
  预让若非经验老到,身上已不知被刺上多少个窟洞了。往往就在预让全力去注意火炬时,剑锋悄悄走进,而且一来就是三四支,分由几个不同的方位刺来。
  这些招式都是设计好的,恰好把退路完全封死,无论朝哪一个方向闪躲,都有一支剑在等着。
  预让只有仗着他丰富的经验,快速的手法,避重取轻,用手中的剑拨开对方的攻击。
  这样才狼狈不堪地勉强化解了对方的攻击,身上却已经受了几处轻伤。
  姚开山这才得意地笑道:“预让,老夫这个剑阵如何?不过你到底还算不错,居然能支持十几个回合。在此以前,阵中无三合之生人。”
  这就是说,三合之内,一定能刺死入阵的人了。片刻之前,预让不会相信这回事。他认为剑艺靠阵法来发挥是旁门左道,不足以成大器的。
  他也曾武断的说:天下只有不败的剑客,没有攻不破的剑阵。
  现在,他仍然坚持自己的这个信念,但也承认了这个流星剑阵的威力,很少有人能在中间支持过三合,因为它几乎将敌人置于无法防御的情况下受猛烈暗制。
  但是,他的信念没有改变——天下无攻不破的剑阵,这个流星剑阵虽然厉害,而仍然是可以破解的。只不过,要如何的破解呢?预让相信他若是在一边观察过一阵子,必然能找到它的缺点,只可惜他此刻身在阵中,没有冷静观察了解的闲瑕与机会。
  预让又支持了一下,慢慢地终于悟出了虚实,这个流星剑阵其实也很平常,只是利用火花造成的,然后再掩饰他们的剑及光影,而杀手就从光影之后进攻。那时,对方的注意力在追视光影,对接着而来的攻击往往难以应付。这的确是一种很精妙的设计。
  预让是剑中高手,目力、听力,都下过多年的功夫,所以能看出一点究竟,也凭着感应的本能,在锋刃临体之前作了适当的防御,危险虽不免,毕竟是支持过去了。
  当他找出了对方的虚实,预让立刻作了适当的处置,他闭上了眼睛,完全凭听觉来判断敌情而作反击。如果他睁着眼,就无法不受光影的干扰,所以他摈弃视觉。
  这也多亏他前一阵子在晋城谋刺襄子时所作的练习。为了求速求狠,他常常闭着眼睛练习搏击,放松防御,听任对方进攻,然后在对力锋刃未及之前反击。
  这是以速度取胜,得力于一个“快”字,着重在一个“准”字,不仅要刺得准,一招而毙敌,更要拿捏时间准,不快不慢,恰到好处。快了,对方有了警觉,临时撤招自保,无法达到速决的目的,慢了,自身亦将不保。
  为了拿捏这个时间,他的身上密布剑痕,脸也变了形状,所得的代价就是这一点心得。
  那就是用听力去测定出手时间,恰到好处。
  当人发现一头奔牛对着自己冲来时,不假思索,一定是闪躲,而且在距离十多丈时,就有了动作,而奔牛冲势的方向,仍然能够冲到人。但如若人直立不动,到牛奔近丈许处再突然闪开,牛必然一冲而过,毫无危险了。
  这道理很简单,但那些以斗牛为职业的斗牛士,却必须以几年的时间苦练,经过无数次被撞的经验,才能把握住闪身的一瞬,有时仍不免出错。
  所以,视力虽是人判断情况而作反应的主要依据,却是最不可靠的一种。
  流星剑阵就是利用人视觉上的误失。
  预让很快的就发现了这个关键所在,也立刻作了适当的反应。他闭上了眼睛后,凭着听觉与感觉反击,立刻收到了效果,嘶嘶的剑风不住的惊空作响,没有金铁交触的叮当,他的剑不会虚耗劲力碰对方的刀剑。
  也没有惨叫痛呼声,预让极少伤人,他只杀人。
  一个受伤的对手是最危险最可怕的,他们往往会杀红了眼,不顾一切的拼命。
  所以预让在决心杀人的时候,绝不用第二招,他的剑所取的方位大部份是咽喉,剑过人倒,无声无息。
  像是秋风吹过秋云的原野,那些枯草都纷纷倒下,没有多久,那些流星杀手已倒了一大半。
  姚开山正得意地看着预让陷入了剑阵,似乎不要多久,就可以把这个天下第一剑手杀死了。
  但就在眨眼间,情况变了。他惊惶地喊道:“停!停!快退下去!”
  这些命令是对他的部属发的,预让虽然不是他的部属,却先停止了行动。他并不喜欢杀人。
  流星杀手只剩下三四个了,他们手中还执着火炬和长剑,却有着惶然不知所措之感。地上倒着横七竖八的同伴,火把在一边,有些还在燃烧,有些熄了,冒出一股刺鼻的浓烟。
  片刻前活生生的人,现在已不能动了,这种变化是令人无法立即接受的。
  姚开山怨声道:“叫你们退下去,难道没听见?”
  那些人不是聋子,自然都听见了,他们也不是不想退下,而是不敢。
  预让的剑虽停止了动作,杀气仍然湃溢剑端,而那些人因为距离太近,仍然在杀气的威胁下。他们唯恐一动就会挨上一剑。
  双方凝立片刻,预让将剑尖垂下,放松了身子,冷漠地道:“滚吧,预某不杀你们!”
  这是一个绝对靠得住的保证,那些剑手们吸了口气,连忙退了下去,而且丢开了手上的火把,隐入黑暗中不见,只剩下了姚开山,他的声音中带着擅抖:“预让,你好狠,一挥手间就杀死了近十个人!”
  预让冷冷地道:“他们要杀死我,我还不想死。”
  剑刀对搏,互拼生死,不杀人就会被人杀,这时候不讲客气,预让的话不算回答,因为姚开山的话也不是问题,但双方又似乎在一问一答间,解释了一切。
  姚开山吸了一口气:“预让,老夫不得不对你说一声佩服。老夫这流星剑阵自从练成以来,所向无敌,多少高手都在其中倒了下去,却被你轻易地破了。”
  预让轻叹了一声:“不算轻易,我破得很辛苦。”
  想起练剑时身受的种种,预让身不由主地抖了一下,那种滋味不是人所能接受,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过来的,如果现在再让他过一天那种日子,他宁可自己拿剑割下脑袋来算了。
  一道道的伤痕,虽不会致命,还是会痛的,痕未愈,又划上了新的,尤其是到了晚上,躺在石坑上,每一条伤痕都在痛,澈心透腑。
  那时,是一个决心在支持他,现在这决心没有那么激烈了。
  襄子没死,他的任务没有完成,他仍然要继续下去。但是他对襄子的仇意越来越淡了。
  是时间的关系吗?不,他的决心是不受时间影响的。
  那又是什么原因呢?预让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只有一个感觉,感觉到整个事情很可笑,很愚蠢而无理,但又非做不可。
  没有人在强迫他、鞭策他,但是却也无法改变他,不仅预让本身有这样的感觉,其他的人也是如此。
  每个人都认为预让已无杀死襄子的必要,也不希望他成功,但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这件事,或是说预让的不对,大家只有听其自然发展下去。
  只有文姜是聪明的,她懒得活着去伤这个脑筋,所以她死了,而且选了个最适当,最引人注目的时机。
  预让感到很无聊,襄子派人来杀他,他并没有认为不对,因为襄子没有跟他决斗的必要。
  预让所以要反抗,只是他不愿意在这种方式下受死,襄子不该派人来暗算他。
  如果襄子派个不会武功的人来对他说:“预让,已经两次行刺失败,君侯也两次不死,你既然不肯改变心意,归顺君侯,君侯却不能一直受你的威胁,所以派我来要你的命,那原是你欠君侯的。”
  如果有人来这样说了,预让会毫不考虑地交出自己的首级。但襄子派出了大批的杀手,使他无法忍受了。
  杀手是要杀他的,不管他接不接受要求,都要带着他的首级去复命,预让可以屈于理,但不会屈于威胁。
  姚开山站在场中,没有说话,预让也不想说话,他知道事情没有完,因此,他等待着下一场风暴的来临!
  流星剑阵无功,对方应该仓惶而遁的,但姚开山留着不走,显而易见,他们还有第二步行动或别的主意。
  等了一阵之后,姚开山才道:“预让,你的剑技高明,但刚才那个流星剑阵,并没有那么容易破的。”
  “是的,预某破得并不轻松。”
  “不!不!你破得很轻松,老夫说的不容易,是指开始时,如果他们一开就全力进攻,施展杀手,你绝对挡不住,也不可能给你找出破阵的缺隙。”
  这倒也是。预让在开始时应付得很紧,他没有被杀,却也受了伤,而且他感觉到对方的攻势没有用足,最多只到八分。设若他们全力进攻,此刻生死谁属,还很难说。
  姚开山见他不说话,忍不住道:“预让,不管你是否承认。但你心中明白,我们是对你手下留了分寸。”
  “承情?承情。只是豫让不太明白为何。”
  “那当然是君侯的指示。”
  “君侯不是要你们来杀我的吗?”
  “不错,但那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君候最大的希望,还是你能为他效力。”
  预让不禁笑了:“这个问题重提太无味了,预某早就表示过,这是不可能的。”
  姚开山叹了口气道:“君侯也知可能性不大,但总要试一下,他是个很有耐性的人。”
  “我却是个固执的人。”
  姚开山道:“君侯行事很仔细,他不愿意留下后患,你如不能改变心意,他只有杀了你。”
  “他早该这么做了。”
  “不过现在做却更为稳妥。预让,除了文姜夫人之外,好像还有一个女人。”
  “这跟我们此刻的事无关!”
  “不,有关系。那个女人是赵国的人,好像也会武功,曾经参与谋刺君侯的行动。”
  “她是为了帮助我,赵侯答应过不追究了的。”
  “君侯是答应过,但希望她能感恩图报,不要再萌谋刺之心,现在看来她并没有觉悟。”
  “不!她已经没有这个意思,所以她离开了。”
  姚开山笑道:“你们做事隐秘,但我们也不笨,她是因为有了身孕,由王飞虎派人送她躲起来了的。”
  预让道:“她是个女子,是绝对无害的。”
  姚开山道:“我们可不这么想。女人的心事很难捉摸,尤其是她怀了孕,日后生下孩子,记起了你身死之仇,那是很可怕的。”
  “没有的事,我早已告诉过她,我杀君侯不为私仇,我若被杀,也不是私仇。”
  “女人可没这么讲理,她们固执起来,谁都阻止不了,而你的那个小桃的女子,又是个很偏激的人。”
  “怎么?你们难道不想放过她?”
  “我们没这个意思,但是怕她不放过我们。因此,最好是你不死而归君侯,这样她也可以过好日子。”
  预让道:“不必说下去了,你们找到她了?”
  姚开山冷笑了一声,拍了两下手,黑暗中出来了一个人,一手提灯,一手端着个木盘,盘中是一件女子的衣服,一支玉簪,东西并不很值钱,但却是小桃的。
  衣服是小桃离去时所着,玉簪是她随身所用的,预让不必细辨就认得出来,这是他买了送给小桃的,玉簪上还刻了几个字。
  预让微微一震道:“你们把她如何了?”
  “没怎么样,只是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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