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霸王传》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春秋霸王传- 第12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每当他面对重耳之时,嘴角总是含着一丝慈爱的微笑。但他的眼神,却全然不像一个行将朽木老者的眼神。

淡然而冷漠。仿佛能穿透世间万物。

看到这种眼神,重耳便有所领悟。

要想平安的离开临淄,必须齐国大乱,而齐国唯一能产生大乱的条件便是恒公之死。

重耳不动声色道:“易牙与竖刁大夫给大王请来了神医扁鹊。”

恒公不禁笑了,“世间哪有什么神医生,这扁鹊之所以‘医死人,活白骨头’,全是大言欺人所致,他们真以为寡人相信哪些神仙之术?哈哈!寡人只是不甘寂寞而已。”

是啊,他们都小瞧了这个垂死的老头。在他面前,重耳竟无法生出抗拒之心。

“想那虢国太子原本无病,大约偶发晕疾,一时昏迷,为这扁鹊碰巧施救,遂成其神医之名。今寡人小疾,他强说寡人大疾,若寡人应承,他便虚施其术,言治愈寡人重病矣。寡人乃为霸主,声威震天下,其能治愈寡人之疾,亦将声震天下,更助其神医之名,使其多得财物。寡人虽老,但决不会为人利用。”齐恒公神色间有掩饰不住的骄傲与得意。

“大王智量高深,明察秋毫,重耳望尘莫及矣。”重耳暗叹着拜伏于地。

“哈哈哈!”齐恒公大笑起来,“你好好跟着寡人,定会变得越来越聪明,不至于为人所欺矣。”

“呵呵!”重耳跟着陪笑,心里再叹,前天见他时,他依然条理清晰,说话毫无漏洞,今天一看,果然老了。再厉害的人也经不起时间与疾病的折磨,竟不知不觉中露出要把我留在齐国的意思。

“重耳有一建议,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齐恒公大手一挥,“说!”

“齐国在大王的治理下,形势蒸蒸日上,莫出几年,天下将看齐国的眼色行事,而周王,将沦为彻底的傀儡。”

“嗯!”恒公点了点头,眼中狂亮。

“大王的健康,便如同静水下的暗流,在朝臣中间涌动。对齐国而言,这也许会带来一场危机。”

恒公微微挑眉,显然有些排斥这句话,可重耳看到他的眉宇间,分明有一丝无奈。

“也许会毁了大王的毕生心血。”重耳突然加重语气,“扁鹊既来,大王何不利用这名神医,由他之口,告诉世人,大王的身体无恙。这么一来,群臣均安,大王也可顺利的延续齐国之威。”

恒公闭目而坐,一动不动,似乎凝神在想什么,又似乎睡着。重耳轻轻站起,准备躬身退下。

恒公忽然睁开眼睛,“关于齐国的太子之争,你怎么看?”

重耳的心蓦地跳了几跳,恒公既然如此问,肯定是有所心动,而且这是恒公第一次询问他国政之事。很显然,恒公已经没有可信任之臣,否则也不去问一个外来之人。

重耳定了定神,谨慎地斟酌着字句:“此事当由大王自专,小的不敢妄言。不过……大王应早下决断,不服大王者,必杀无赦,方能一震众心。也可避免公司间伤了和气。”

恒公若有所思地看了重耳一会,然后道:“宣扁鹊进宫。”

竖刁带着一个仙风道骨之人从偏殿走出,与重耳擦身而过的瞬间,他不易察觉地向重耳点了点头。

重耳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然后抬起头,望向神医扁鹊的背影。

哎!即使是精明一世的一代霸主齐恒公,亦脱离不了宿命的轮回。只是他不知道,这名神医将彻底终止他的生命。他期待的,只是死神的垂怜罢了。

对临淄的朝局,作为旁观者,介子推分析得很是清楚。只要扁鹊进宫,恒公必死无疑,而朝政大权必将落入公子无亏与竖刁、易牙一方,除非其余三方能暂时联手,方能与公子无亏一斗,否则,大事定矣。

而不管站在任何角度,这种局面是重耳所不愿意见到的,如此,他必须见到公孙无景。

论到对齐国的忠心,再也没有比公孙家族更渴望齐国强大和忠心不贰的。只有齐国强大,公孙家族的生意方能在众诸侯国内畅通无阻,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商战上的胜利,更能提家族的的威望与实力。说公孙家族的公子元的拥护者,不如说他们是齐国稳定的拥护者,因为在某种意义上说,只有平衡才不至于破裂,加入公子元一方,只不过是让平衡感更加均匀而已。

但恒公一去,最大的制衡器消失,崩乱即将发生。

当然,如果没有重耳,这场风波很快就会在公子无亏的强势面前化无无形。

先约见公孙无景,然后再与高国二人取得联系,毕竟,公子昭是恒公钦定的太子。

至于公子潘与公子开方,很简单,他们绝不甘心齐政旁落,必然会顺势加入崩政一方。

如此,齐国将陷入一场长期内乱,即使平定,也须数年之久,想要再恢复到鼎盛时期,绝无可能。

而大乱之始,也是重耳离开临淄的好时机。

当然,这还需要公孙家族的帮助。也只有他们,才于重耳没有明显的利益关系,生意人,讲的是索取有道、散财施恩的宗旨。

对公孙家族来说,送重耳离开,是件只有好处,没有任何坏处的举手之劳。

重耳不寄希望于公孙无景感激他释放之德,他更希望公孙无景能站在家族的立场上,与其联手。

但他的确没有任何的把握,当公孙无景刚出现之时,他甚至还来不及仔细打量这位极有性格的美女,便听见她急促的呼吸之声。

“重耳,你竟敢来此?”

她的声音里有淡淡的愤怒,美眸中投出一片复杂的神色。

“你来到临淄,本应躲避于我才是,哼,我大度宽容,并不代表我就放弃晋国与娄族施于我的耻辱。”

重耳呆瞧着眼前的美女,甚至忘了说话。他从不否认自己好美色,但自圣湖蜕变后,美女对他的吸引力大减。而公孙无景却给他最强烈的震撼之感,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和翼城时相遇的虽然外貌没变,但气质却有天差之别。

在他的印象里,公孙无景是一个美女不错,但却是冰一般冷的女子,从眼神到身姿,无一不像是刚从万年坚冰里破裂而生,望之生畏。但此刻,她全无以往的任何印记,既显女人味十足,又不失英气,仿佛柔弱不堪的娇躯中透着一股青春的活力,既矛盾又相反。

重耳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之声,躬身道:“恭喜无景荣登家主之位!”

公孙无景似乎有些不耐烦,她语气中依然带有怒气,”无景永世不会忘记晋国所带给家族的重创,家兄的死……无景……”

重耳豁然抬头,“令兄之死,重耳自责已久,可惜,刚查出点眉目来,就被人给逐出晋国,否则……”

公孙无景望向重耳那对修长秀气的眼眸,内中含有深深的自责。这绝对是假不来的,因为,重耳在面对她时,总要想起公孙榷之死。否则,依他的性格,早在翼城,他就不会轻易放过她,并释放其回国。

“重耳前来,不希望得到家主的原谅,但,作为对令兄照顾不当的补偿,我有话要对你说。”重耳突然加重语气道。

公孙无景看得怔了一怔,她从未见过这样一对威严与柔和交织的眼睛,透射出永不妥协的骨气。

重耳见公孙无景有失措之举,又用一种极为真诚的语气道:“恒公性命不久矣!”

公孙无景仿佛突然惊醒般“呀!”的惊呼出声。

“此言当真?”

重耳长叹道:“明天便是大限之日,也许,更快。”

公孙无景终于色变。如果说整个齐国谁最清楚齐王的身体状况,那么莫非重耳,谁都知道,他是唯一能接近恒公的人。

“是人都会死,即便是强如大王,亦有陨落之日。”

重耳目光灼灼地凝视她,忽然岔开话题,缓缓道:“今天下午竖刁与容易牙带神医扁喜鹊进宫。”

公孙无景娇躯猛震,失声道:“这怎么可以,怎么能让他们接近大王?”

像看不到她的反应般,重耳淡淡道:“在我出宫前,禁卫全换了新人,准确的说,是竖刁的人。”

公孙无景立即乱了方寸,语气前所未有的慌乱,“齐宫尽入他们掌握,谁还能见到大王……这……如何是好?”

重耳沉默了一阵。

公孙无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哀求道:“你还能接近大王,是吧!”

重耳缓缓摇头,叹道:“晚了。”

“那你找我报信何为?”公孙无景情绪失控,怒道:“为什么不早来。”

重耳心中暗笑,脸上却现出苦涩的表情,“重耳自知愧对家主,再说,只到今天我才明白他们的意图,如不是形势急转直下,重耳也不会冒死起来。”

公孙无景究竟是一族之长,顷刻间便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她突然明白,以重耳之精明,决不会如此盲目前来。

“我们做一个交易吧。”公孙无景一咬银牙,突下了决心道。

“家主果然没让重耳失望。”重耳脸上立现真诚笑意,胸有成竹道:“大王明日必去,不出意外的话,易牙与竖刁定会以齐国辅臣身份掌朝,而王位继承者必然是公子无亏。”

公孙无景一呆,娇呼道:“不能让他们得逞。”

重耳歉然道:“大势已定。唯一的希望便是联合即将落势的公子潘与公子元,合力抵抗,或许能再次维持齐政的平衡,然后再显手段,也不是没有希望。”

公孙无景叹了口气,说:“如此一来,我国子民岂不……”

“是子民之苦。”重耳轻轻道:“但齐国若落入奸邪之手,天下苍生便多受苦一分,而且,这苦,远没有尽头。”

公孙无景陷入沉思,或者是在犹豫中煎熬,来回地在厅中踱步。

看着她的橘红色的衣摆来回晃动,重耳忍不住想,是不是又高估了自己?

好半天,她终于停下脚步。“你为什么要给我报信?”

其实刚开始她已经问过一遍,但重耳却明白她两句话的含义有所不同,前面是无心之问,现在则深藏忧心,其含义不外呼是:你在其中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而这个才是她担忧的关键,毕竟,重耳与齐国并无任何关系,一个外国流亡之人,永远也不可能在齐国得得承认。

不知为什么,重耳脱口而出:“我为何这么做,家主真的不明白么?”

良久,正当重耳心往下沉时,公孙无景却突然开口道:“说你的条件吧。”

就在重耳前往公孙家之时,齐宫内正上演一出好戏。

“神医”扁鹊刚看见恒公,神情便立显悲伤,连拜了几拜,恭身退出。

“咦,他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哩?易牙,你快去问问。”恒公说着,心中忽然生出恐惧之意,背上沁出大片冷汗。

他那眼神……分明在看一个死人,难道,寡人真的不治?齐恒公心乱如麻,投向竖刁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哀怜之色。

一贯淡漠的声音变得有些缥缈不定:“那扁鹊……他都没替寡人把脉……”

“大王是天下霸主,自然得到上天的庇护,决然没事。”竖刁见恒公脸上阴晴不定,又道:“微臣把扁鹊给杀了。”

等了很久,才听见恒公与一声长叹交缠在一起的回答:“算了,杀了他又如何,寡人一世英雄,岂可去为难一介庸医。罢了……”

竖刁心中狂喜,因为他终于看到了恒公露出软弱的一面,话语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疲倦。

他一直在等待这一天。

这时,他又听到恒公那种落寞得几近悲哀的声音。他不停的说:“易牙怎么还不回来,哎!肯定不妙……”

竖刁突然拜伏与地,大声道:“若大王有事,请带上微臣吧,让微臣继续伺候您。”

“哈哈!你想咒寡人吗?”齐恒公非但没有称赞他的忠心,反而神色大怒,目光如同一只垂死挣扎的野兽。

“微臣不敢……”竖刁心中大骂,脑袋却不停叩地。

不一会,青石地板上出现一滩血渍。

“你回来了,快说……他怎么说?”恒公再也顾不得地上的竖刁,几欲起身迎向易牙。

“这……微臣不敢讲。”容易牙跪倒在竖刁身边,目光游移不定的投向竖刁。

竖刁下意识地回过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接。

直到竖刁不太明显的点了点头,易牙才暗吐一口长气。

虽然恒公老朽,但虎威犹在,要杀死他们比捏一只蚂蚁还容易。若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去与恒公陪葬。

“在寡人面前,有什么不能讲的,快说,一字不漏给我道来。”恒公厉声吼道。

“是。”易牙浑身一颤,战战兢兢道:“那扁鹊说,大王之病,已深入骨髓,病及肌肤者,汤药可治;病入血脉者,针灸可治;病及肠胃者,可用毒酒逼出。今大王病入骨髓,则纵神医,也不可阻矣。”

“什么?寡人竟是病不可治吗?”齐恒公勃然大怒。

“大王息怒,这……这扁鹊是在大盐欺人,不必听之。”易牙竭力做出一副惶恐之状。

“也许……也许这其中有些古怪。易牙,快,快去追赶,把扁鹊给寡人找回来,不论他在哪儿,你也要给我追回来。”恒公面色惨白,大声叫道。

一种刺骨的冰冷在他全身漫涌,他甚至感觉四肢逐渐麻木僵直起来。

啊,我真的是病了,真的要死了吗?不,不!我不会死。

我不是个普通人,我是堂堂天下的霸主,天必佑我!

齐恒公额上汗如雨下,瘫倒在铺着狐皮的芦席上呻吟,“快……传齐姜……重耳……寡人要见……”

竖刁心中狂喜--他苦苦等待的机会终于到来。

连忙命小太监们将恒公扶到榻上,然后飞步奔至宫门,令两队精甲禁卫去请重耳与齐姜。

易牙也下令全城搜捕扁鹊,但不是将扁鹊找进宫内,而是暗下密令,任何人看见扁鹊,立即格杀勿论。

然而禁卒们寻遍临淄的每一个角落,也没看见扁鹊的人影。

扁鹊如同传说中的神仙一样,似乎在顷刻之间羽化登天。

重耳赶至齐宫时,天黑如墨。

往日灯火辉煌的宫殿,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重耳看不到哪怕是一个熟悉的面孔。从禁卫到宫女,甚至是太监,都焕然一新。

主殿中传出一阵阵近呼呜咽的声音。

“扁鹊,扁鹊……寡人有疾,寡人要扁鹊……”

然而,主殿中却无人应答,平日里恭顺惶恐的宫女太监全都无影无踪。

“易牙……易牙!易牙爱卿!竖刁!竖刁大夫!”齐恒公哀恳地呼喊着他的忠臣们。

齐恒公不似一个睡在内宫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