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霸王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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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霸王传-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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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耳到达翼城的那天是冬十二丙子初八,离周王寿辰还有三十四天。

沿途不断收到欧阳倩的消息,献公已经和周王密使达成协议,重耳成为虢虞之战的替罪羊,洛邑是条不归之路。

初闻此信,重耳一度心灰意冷。周天子与大国诸侯联手制人,这还是第一次。在这种状况下,天下还有谁能躲过大劫呢。重耳害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感觉就像被关进囚笼,任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一次又一次的被阴冷笼罩。

难道我的好运就此结束了么?那么再上翼城还有什么意义?

在进城之前,重耳不只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离翼城愈近,死亡便愈接近,既知必死,他反而定下心来。

进也死,退也死。那不若索性大大的赌它一场,也许还落个风光。否则死得不明不白的,死后都无颜见祖宗。

进入冬季的翼城大街比往常冷清了许多,除了偶尔经过哆嗦着讨生活的行商,赶集的农夫和载货的骡车马队少得可怜。

重耳在马上挥了挥肩膀,希望借助这个动作驱除一些寒气,当然更多的是给自己打气。虽然已在预料之中,但一个出城迎接他的人都没有,使得他的心再度沉了下去。

怎么说自己也算大胜归来,以一己之力,连破两国,堪比其祖晋文公。

难道满朝文武也是睁眼瞎子吗?或者当自己是个灾星,不敢接近。

第十一章

难道满朝文武也是睁眼瞎子吗?或者当自己是个灾星,不敢接近。

重耳叹了口气,正准备弃马与琉璃、雪丹清共乘一车以免尴尬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把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狐射姑“咦”了一声,侧首对重耳道:“有大批马队过来,最少有百十骑以上,嗯,还有车轮辘辘声?会是何人呢?”

重耳心中一动,正了正盔甲,抬头挺胸,一挥马鞭,迎了上去。

转过街角,约四十名开道骑兵成四路缓缓奔驰而至。随后是一辆金碧辉煌的长辕驷车,马饰非金即银,走动时发出的铃声十分悦耳动听。车的两侧,各有二十名同一打扮、同一高矮的剽悍护卫。再往后是些零零散散的,打扮各异的游骑。

看这个仗势,重耳一愣,这是谁啊,比狐突的排场还大。

介子推眼神一亮,低声道:“里克。”

重耳全身一震,勒住缰绳。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城外一人都没有,那帮权轻位低的大臣夫子们谁都不敢冒头欢迎,所以当里克出面迎接重耳时,这才依附其后而来,反正献公怪罪有里克顶着。

说实话,他害怕和里克过多的接触,特别是他的那双眼睛,总让他有种被看穿一切的无力之感。另一方面,他又颇感自豪,权倾晋国的太子太傅亲来迎接,这证明重耳在他心中的位置之重,这不禁使他精神为之一振,坚持到底的决心更加坚定。

蹄声静止。

一个容貌英俊,眼如光电,威武非凡的男子打开车厢,正是连献公也顾忌三分的晋朝权臣里克。

重耳见他没有丝毫下车的意思,遂强打笑脸,下马施礼道:“重耳见过太傅!”

“免礼!公子为我大晋立下不世奇功,里克本应出城迎接,真是失礼了。”里克莫测高深的笑道:“能和公子单独谈谈吗?”说着作出请上车的手势。

重耳心下奇怪,似里克这等城府深沈有若大海,喜怒不形于色的权贵,通常都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亲近之举,特别是在晋王室形式不明的情况下,这样做等于告诉献公他支持谁。那么是什么情况,使得他一改往日飘移于争分之外的策略,而毅然明确立场呢?

里克见重耳望向他身后的那帮人,遂温和地道:“公子不必考虑他们,我会告会他们一声,改日再让他们宴请公子吧。”

重耳忐忑不安的向介子推望去,直到介子推给出一个鼓励的眼神,这才安然踏上马车。

马车声”滴滴答答”愈加显出车厢中的沉闷。重耳明白在这眼心皆精的当朝贵胃面前不能说错半句话,因此里克不开口,他也就闭口不言,心想,你喊我上车必有事谈,不怕你不开口。

果然不出重耳所料,里克沉默半晌,忽然露出一个罕有的笑容,缓缓道:“公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重耳一听,立即吓得脸色发白,刚想辩解。

“虽说公子自幼明贤明,但稍显柔弱,可没想却有着绝佳的战争天赋。”里克一抬手,阻止了他说话,叹道:“自文公后,晋再无贤君,可惜啊!君上没有免你之心,作为君上使臣,更作为太子太傅,我即使违背大王旨意,也得为大晋考虑。”

重耳一惊一喜,顿时胸口强烈地起伏着,待平静些许,才怔然问道:“里太傅的意思是?”

里克正容道:“吾要助公子度过此劫。”重耳不由全身一震,再也说不出话来。

里克双目神光电闪,垂下的长发无风自动,一字一字地缓缓道:“公子不必惊讶,里克这么做都是为了太子申。你们三兄弟中,夷吾身有反骨且多变,不可从之;大王的所作所为,使得太子心灰意冷,几欲让出太子之位,只求安身曲沃,若不是你在虢虞之战大发神威,使太子看见一线曙光,里某也不会冒大不韪,前来助你。”

重耳只觉得脑内一片空白,说不清是喜是忧,苦涩的道:“在天子与君父的双重强压下,纵使太傅有回天之力,恐也枉然。”

里克淡淡一笑,悠然:“天覆地载,是君主的胸怀。人有好恶,但不能把自己的好恶强加于人。君主也好,天子也罢,皆源于天地,都得按四时运行,这样方能德泽云布,四方风动,日月朗照。不以智慧累心,不以私欲累己,荣辱祸福,皆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在于君主。”

重耳好像直至此刻方认识他般,呆看半晌,点头问道:“恕重耳愚笨,太傅有何应对之法?”

里克蓦地露出一个诡异奇怪的笑容,缓缓道:“有一只猛虎抓到一只狐狸。狐狸说:你不敢吃我。天帝派我掌管天下野兽,现在你吃我,是违背了天帝的命令。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那么我在你前面走,你跟在我后面,野兽们看见我没有不逃跑的。如果有野兽不跑,你再吃我也不迟。老虎一想,觉得它的话也有道理,就跟在大摇大摆的狐狸后面。野兽看见它拼命逃窜,老虎不知道野兽在害怕自己,还以为它们是怕了狐狸。”

重耳思前想后也不明白这故事和他有什么关系,遂痛苦地抓了抓头发,呻吟道:“哎……太傅不妨明说,耳还是不明白。”

里克皱起眉头,眼神精芒闪烁,叹息道:“天下没有万能的君主、天子,君主的智慧不足以窥视天下,那么,君主就得借臣下的眼睛与力量。反过来说,聪明的臣子也同样可以利用君主的力量。”

“好像明白一点,只是……”重耳双手一摊,苦笑道:“上哪里去找这样的依靠呢?周天子身边的大臣我一个都不识。”

里克扫了他一眼,沉声道:“是人,皆有趋利性。至于怎么利用,在乎使用之道。即使从不相识,也有不相识的好处,相认相知了,也就有了厉害冲突,如若有人引荐,效果往往更好。”

重耳知道他说的乃唯一的求生之道,遂精神大震道:“这人是谁,与太傅的交情……”

里克避而不答,转移话题道:“世人皆知天子重三公,宰孔,夏渊,季牙子。可真正能令当今天子移口的乃一女子。”

“啊!”重耳一喜,他觉得自己对付女人的把握大过男人,正想追问,马车嘎然而止。

里克长身而起,伸手请道:“到达公子府邸,公子长途疲乏,好好休息,来日再议。”

重耳则有些意犹未尽之感,虽说有了一线希望,可话不说不明,他很想知道那个女子是谁,可以说好奇心甚至超过对生命的担忧。望着已起身相送的晋国权臣里克,重耳深感茫然,有些失望的说了几句客气话,便糊里糊涂的下车而去。

“公子……”

“公子真乃神人,力败两国……”

“老奴恭迎公子!”

重耳醒过神一看,翠圆管家带着一帮从仆站在门外高声欢呼。

“许安?”重耳感到可笑,没想到听到的第一阵欢呼声竟然来自狐突府上的一些下人。”你怎么在狐府?”

许安满脸激动,一把跪倒,颤声道:“翠园已被查封,老奴得旬息与狐将军照应,得以来狐府安身,可怜翠园那些个丫鬟和仆人……呜!呜!”

重耳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里克把他送往狐府而不是翠园。那些下人的命运不用许安说出来,他已然知晓,男充军,女卖娼獠。

想到此,重耳眼内寒意结凝,仰首长笑……

“公子……”

苍凉的笑声惊动了雪琉二女,两人急匆匆的赶到重耳身边。

雪丹清爱怜的望着重耳,双手抚上他的肩膀。

琉璃见重耳脸色铁青,遂担心道:“发生何事,公子的脸色……”

重耳强压下自己波动的情绪,轻轻地摆了摆手,打断了琉璃的话,深深地吸了口清新的空气,沉声道:“累,我想休息。”说完迈开大步登上台阶。

许安紧跟几步,欲言又止,似乎有话想说。重耳暗暗奇怪,不由放缓脚步,轻声道:“许安可是有话想说?”

许安不安地道:“老奴本不敢打扰公子歇息,可……”

“说吧!”重耳一挥手道。

许安长出一口气,鼓起勇气道:“外厢房有客拜访,一大早便来等候。”

“是谁?”

“前后有四拨人。”

“哦!四拨人?”重耳异道:“都有谁?”

“有欧阳家的,娄族的娄无尘与伯己,还有上大夫旬息与几位大夫,还有……”说到这里,许安表情尴尬的看了雪琉两女,苦笑道:“有个叫香姬的,说是公子旧识,老奴不敢阻拦,她说有急事求见公子。”

“哼!香姬,她是不是真的很香?”琉璃目光灼灼的投向重耳,娇嗔道:“看不出来哈,公子竟然把那个艳名震翼城的妖女也勾搭上了。”

雪丹清则在一旁安静的浅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重耳心知不妙,唯有假装糊涂笑道:“香姬?我不认识啊,她找我干什么?”

雪丹清横了他一眼道:“公子就承认吧,琉璃妹子对你在翼的一举一动,早就查探得清清楚楚,我都知道你那晚在‘风采楼’的艳遇。”

重耳惊呼一声,指着琉璃道:“那你岂不早就开始打本公子主意了?否则怎会派人查探我的一举一动。”

琉璃顿时语塞,看着众人均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眼神,便又羞又气,连反驳之力都失去,”你……一会再收拾你。”说完一垛脚,飞快的向后堂跑去。

雪丹清向重耳投去一个佩服的眼神,便追着琉璃而去。

重耳差点给心中的甜意淹死,遥遥的对着她们的背影喊道:“一会忙完来陪你们哈。”

琉璃远远的抛过一句:“鬼才要你陪,你去陪那香姬好了。”

重耳表情尴尬的看了看二十余名下人想笑不敢笑的样子,遂干咳两声,沉思片刻,问许安道:“你有没有把他们分开?”

许安笑答:“老奴知道其中厉害关系,所以让他们分开等候公子。公子准备先见谁?”

“欧阳家族来的是谁?”

“欧阳族长的大弟子。”

“欧阳青衍。”重耳眉头一皱,暗想怎么欧阳倩没来,这会是欧阳家发出的信号吗?”带我去见旬息。”

“公子这边请!”许安示意下人全部归去,便领着重耳向东厢房走去。

通过许安的叙述,重耳也大致明白了翠园被封事件。

齐王对公孙榷及其众家将在离晋路上的离奇遭遇赫然大努。加之晋公主弄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其中疑点颇多,更有公孙家族每天上门喊怨,认为是晋人施计谋害了公孙榷。

公孙家族自己心里有数,不要说那三百名实力不俗的护卫,单是几十名肃慎族的高手便足以抵抗上千士兵的攻击,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几百人杀个干净,且不留一丝痕迹,需上万兵力才可能做到。

根据公孙家族的调查,当天黄池周围二百里内,晋军没有超过一百士兵的调动。事发后的清晨,晋王更是下令在黄池百里内清查,却毫无所踪,好像杀人者突然凭空消失般。

但是,公孙家族与尚渔一口断定偷袭者即使是不晋人,也必然隐藏在晋内。根据两家派出高手对尸体伤口作出的判断,不同人都是死于同一把兵器之下,下剑又准又狠,没有浪费一丝的力气。这样的高手,即使检验尸体者也心跳加快,心寒胆颤。

这样的高手,世上屈指可数,猜来猜出也没个头绪。和公孙家有深仇大狠的娄族又绝无动静,娄族的人员调动、分配一直处在公孙家的监控之下,公孙家族与尚家虽然怀疑,但又无任何证据。这天大的麻烦便落到献公头上。齐王甚至威胁与晋绝交,而公孙家族干脆派人长驻翼城,死打魔缠,要求献公找出凶手。

就在重耳率部与虢军周旋之时。翼城来了个地毯式的搜查,娄族更是重中之重,晋内凡属娄族的店铺,货场以及马队,都搜了个遍。最后献公一怒之下,拿弄玉的翠园出气。

事情还没完,最近齐王又派专人前来递交国书。

重耳听完,大笑不止,心里暗想:“就得给这老狐狸找点事做,否则整天想着算计我。”

笑声刚落,旬息的身影出现在厢房门口:“老夫恭喜公子,得胜归来。”

重耳上前一步,疾呼道:“让旬公等候,真是折杀我也。”

“公子凭一己之力,降伏虢虞,乃我大晋的英雄。老夫等一个英雄,有幸之至。”旬息忽然话题一转,手指身后道:“容我为公子介绍一个人,这位是晋大夫司空袭子。”

一个身材魁梧,面色红润的锦袍老者三步并作两步,语气恭谨道:“子袭见过公子。”

司空?不是晋国专掌营垒及其它军事后勤的上大夫吗?这次发兵虢国,他就没少被司空的下属刁难,如不是娄族,别说胜利,饿都饿晕。

重耳想起来就有气,因此脸色一变,冷声道:“没打仗前,怎么都找不到司空大人,怎么这仗打完了,大人却出现了,呵呵!幸会!”

司空袭子表情尴尬的干咳两声,眼睛瞟向旬息。

旬息耸了耸肩,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虽说晋制是司空掌后勤,但自献公后,给了司徒更多权利,司空也受其节制。老夫此来,一是恭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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