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当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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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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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天寒,一两银子就算平价也只能买九斗米,我家大人这还是朝着好处算了,你们到底吞了多少!”

孙大海性子急,已经站在后面吼了出来。王通也觉得火气腾腾的向上冒,偏生这时候还能听见身后那些叫花子锦衣卫的小声念叨:

“发饷了,发饷了……”

“要那么多干什么,发饷的生气再不发了,这小大人真是……”

王通只当没听见后面这些扰乱人心的窝囊话语,盯着面前的那个吏目等他答复,那吏目听到王通的演算,颇为惊讶的上下看了看王通,笑着说道:

“没想到王大人居然还精通算法。”

那言语就好像是数学老师发现一个顽皮孩子居然能算术一样,王通猛地上前一步,他已经动了真火,克扣吞没自己的军饷,而且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现下还这般的调笑,真把老虎做病猫吗?

看到王通发怒,这吏目有些害怕的向后退了一步,急忙开口说道:

“王大人,潘大人当面交待小人给您送过来,小的们怎么敢在其中做什么手脚,再说,今早领了钱钞,挑夫和小的就过来了,一路上连停歇都没有。要不您搜搜小的几个的衣襟,看看又没有夹藏!”

“数目为何不对!!”

王通又是厉声质问,没想到这吏目居然笑了,悠然开口说道:

“大人莫要急,小的给您算算数目,锦衣卫算是京师兵马,在蓟镇这边算是客军,京师能发足米,咱们这边可就要米和钱钞混发了,蓟镇主军是全米或者是八成米二成钞,客军一般是六成米四成钞。但凡发饷,照例要有三成左右的损耗,然后还有五分的车马,潘大人发了话,这才只算了您损耗二成,车马小的们也才拿了一分,您算法好,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数目。”

计算并不繁复,数目也不大,但这七扣八扣的是怎么回事,几成米几成钞,就是发饷发多少银子多少宝钞,宝钞如今就是废纸,可大明各处的军兵不管是发粮食还是发银子,总要搭配宝钞。

这就是打折扣,用宝钞这等名义上合法的货币,让人明面上不能说嘴而已,可这三成损耗,五分的车马又是什么混帐事情。

从兵备道衙门的府库到这边走路也不过一炷香的工夫,要个毛的损耗和车马,这吏目居然还一副给了自己好大人情的模样。

王通深吸了几口气,压着声音问道:

“这位怎么称呼?在兵备道衙门担任什么职务啊?”

那吏目还以为自己的差事要了结,对方捏着鼻子认了这桩事,不由得轻松起来,心想快些回家忙年,外宅昨晚哭了一夜还要去安抚,对王通随便的作揖,开口说道:

“小的姓韩,名廷才,在兵备道衙门做分发钱粮的吏目……”

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前襟一紧,整个人已经被王通抓了过来,王通身高力大,这叫韩廷才的吏目已经被抓的双脚离地,王通恶狠狠的吼道:

“姓韩的,你他娘的发宝钞爷爷就认了,居然还敢克扣。今天要不把这些银子给爷爷吐出来,今天你就别想活着回去过年!!”

谁也没有想到王通突然就暴怒动手,站在挑夫边上的几名士兵下意识的就要上来拉,马三标和孙大海大喊一声就冲了出去,这短距离内动手,那几个与其说是兵卒更像是苦力的士兵那里是对手。

一照面就被马三标一拳打翻,孙大海也是把一个摔倒在地上,另一个人仓皇后退想要拿个扁担舞动,全看到一个瘦小身影直冲而来,然后下面剧痛,张嘴捂着下面就倒了下去,李虎头一击得手,手里那根不知道那里来的短棍接着横扫,又把边上的打倒。

历韬和孙鑫两个人更是直接,拿着长矛就逼住了那两名挑夫,被抓起来的那韩廷才左右看看,本还想说什么,见到这局面也是慌了手脚。

还没反应过来,被王通一把丢在了地上,刷一声抽刀出鞘,刀尖抵住那韩廷才的咽喉,怒声骂道:

“爷爷的钱也是你能吞的,交出来今天不杀你,交不出来,爷爷一刀刀剐了你!”

那韩廷才本来还拿出几分高傲姿态,身子摔在冻硬的地上,被刀子指着脖颈,耳套都被甩脱了,看着杀气森森的王通,他从里到外彻底的怕了,浑身冷得好像是寒冰一样,第一声居然没有说出来,紧张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拼命的吞咽,嘶哑着嗓音说道:

“王大人,王大爷,这笔钱真不是小的吞了,是惯例,是常例啊!!”

时候,谭将匆匆忙忙的从别处跑过来,稍微一了解情况,就到王通身后拽了下王通,低声说道:

“老爷,这的确是常例。”

王通愕然的回头,围观的那些天津锦衣卫的兵卒也都在那里点头,乱哄哄的说道:

“是惯例……是惯例……”

王通左右看看,发现众人都是这个说法,不由得有些头昏,克扣军饷难道有理了……

二百一十三

“那王通怎么讲?”

“说拖欠这些月的饷银必须在正月初五之前结清。还说锦衣卫既然是天津锦衣卫提刑千户所,那就要按照主军看待,必须发全米,不要宝钞,而且不给一点的折扣。”

兵备道官署之中,潘达并没有回家过年,腊月二十八的下午他端坐在正堂之上,听着下面韩廷才的哭诉。

看着自己的属下被打的鼻青脸肿,外面还有几个狼狈不堪的士兵,这位按察副使脸色阴沉的可怕。

“送去的银子和宝钞呢?”

“王大人,不,那王通打了个条子说收下五百二十两银子,其余欠饷尚未补齐。”

听到这里,潘达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一巴掌拍在了书案上,怒声喝道:

“混帐,粗鲁武夫!!”

话说了一半却又停住,想想那日钦差对王通的低声下气,接旨的种种场面,潘达心中有多了几分忌惮,厌恶的对韩廷才挥挥手: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出去!!”

韩廷才哭丧着脸磕头之后,起身快步出了门,潘达在那里沉吟了半响,沉声吩咐道:

“就说衙门封门过年,不见外客,你们也都出去。”

堂中伺候的下人和差役应了声,都退了下去,潘达低着头拐过书案后面的屏风,进了内堂。

所谓内堂不过是在这办差的正堂之中用屏风隔开的空间,潘达转进去的时候,监粮的宦官万稻正坐在椅子上。

“万公公,方才那些话都听到了吧,麻烦啊,麻烦啊!”

潘达叹了口气,坐在了万稻的对面,颓然的摇摇头,万稻淡然说道:

“京师里藏龙卧虎的,能让钦差那么客气对待的人物也不在少数,或许是那位公公的亲戚,咱家写的信昨日就已经上路了,正月初一差不多消息就能回来。”

兵备道潘达喝了口茶,心情平静了少许,低声说道:

“潘某也派人去京师里问了,不过有件事却想不明白,要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为什么要来天津三卫这地方混事,天下间有多少处好地方。”

万稻轻笑了几声。开口说道:

“天津乃是水陆交汇,南北往来的要津,自然也是好处所,来这里也不算错的,潘大人,咱家说句话你莫要见怪,这点军饷银子值得甚么,随便那个营头上刮刮也出来了,给他就是,何必纠缠着呢!?”

潘达脸上露出苦笑的表情,说道:

“万公公这话说的简单,这几成米几成钞,几成损耗,几分车马,这都是天下间的成例,潘某要是坏了这个规矩,不出几日就没办法在这个位置上呆了,指不定发到天高海远的受罪,到时候大家都没得方便。”

万稻喝了口茶,嘿嘿笑着说道:

“也就是你们文官事情多,层层克扣就克扣。还说什么成例规矩,弄得好像是祖宗成法一样,咱家话放在这边,别因为这点小钱耽误了大钱,到时候,大家可都不好看了。”

说起这个来,潘达神色慎重的点点头。

正在此时,猛听得外面一阵喧哗,正堂的大门也被人打开,潘达顿时皱起眉头,还没等开口,就听到自家的仆役惶恐的叫道:

“老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外面几百号人把正门给堵住了!!”

一听这么说,潘达和万稻对视一眼都是站起,潘达更是急匆匆转出了屏风,开口问道:

“怎么回事,什么人围住门口?”

那仆役哭丧着急声说道:

“是锦衣卫的,他们来闹饷了,说大过年的发不下钱活不下去了!”

潘达一愣,随即抓起手边的一个摆设瓷瓶重重的摔在地上,看着愣在那里的仆役,恨声说道:

“还在那里傻着干什么,快去李参将那边调兵防备。”

监粮宦官万稻也走了出来,看着那连滚带爬跑出去的仆役,听着外面那越来越大的闹腾和呼喊,脸色也是复杂的很,开口说道:

“这个王通。行事还真是肆无忌惮。”

“万公公,今日这事你要做个见证,他一个锦衣卫千户,先是殴打送饷的官吏,然后居然来我官署前面闹事,还有没有官场的体统,这还要不要朝廷的体面!!”

万稻苦笑了一声,对有些发狂的潘达说道:

“潘大人,这王通的底细不知道,咱们先小心对待吧,咱家先从侯门走了,潘大人也不必太担心,光天化日,那王通也不敢闹得太过分。”

说完,万稻拱拱手,熟门熟路的离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

……

送饷银的吏目和兵丁狼狈逃走之后,王通阴沉着脸回到正屋,那五百多两银子和四百多贯宝钞也搬了进来。

不少锦衣卫兵丁眼巴巴的看着这点银钱,王通一进屋,外面顿时是骚动起来,可王通那顿杀威棒他们也记得明白,谁也不敢去张口。

议论了半天。平素算是有点人望的杭大桥被推了出来,这杭百户心里也有个小算计,自己在王通那边拿的银子比旁人多,今天这六个月的饷银下来,自己怎么不得多拿些,所以也半推半就的进了屋子。

屋中除了王通之外,所有人都在两边站着,谭将和两名高大的少年站在最前面,方才不知道在说什么,见到杭大桥进来都不说了。

杭百户干咳了一声,上前说道:

“大人来。真是出了太阳,六个月的饷银这就发过来了,外面小的们都是佩服的不得了,属下琢磨着打扫也快打扫完了,按规矩明日都要在家过年,大人您看是不是把这饷银发下去,让大家给您磕个头算是拜早年。”

王通阴着脸盯住杭大桥,冷声说道:

“你就这点出息,欠了二十八个月的饷银,这连折代扣的一共给了这么点,你还佩服?”

杭大桥嘿嘿笑着回答道:

“不少了,有的发就不错,谁还嫌弃多少啊!”

看着王通脸色不对,琢磨了琢磨又是急忙说道:

“大人如此辛苦,下面的兄弟们都是懂事的,这次上面一共发了三百五十两银子,兄弟们也不劳烦大人……”

这就说留出了差不多二百两银子给王通自己,这点钱不在王通的眼中,可比这次军饷的数目比例可很大了。

听了对方的提议,王通摇摇头站起来,沉声说道:

“让所有人都停下活计到门外列队集合,大海,你先在骑马出门,把咱们在客栈的人都叫过来,留下十个男丁和妇孺一起看家也就够了,快点吧。”

那杭大桥脸上笑开了花一般,连声的说道:

“大人这是要发饷了吗,小的这就去把大家叫过来,马上就去!!”

说完就跑了出门,边上的张世强喊了历韬和孙鑫一声,先问道:

“大人是不是要把这些银子搬出去。”

王通点点头,沉声说道:

“搬出去不要发,送来六个月的粮饷,克扣到了这个地步,本官没工夫去和兵备道衙门玩那些公文戏法,拖又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要来个利索的。”

说完大步出了门。走出院子,外面那街道上满满的全是人,干活的锦衣卫兵卒们听说有饷银要发,各个跑着去门外集合。

王通站在那里看了下下面,很麻木的面孔此时都有了点生气,王通弯腰打开箱子,伸手抓了四五块银锭,然后丢回了箱子。

银子在阳光下闪着光芒,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这上面,王通开口大声说道:

“兵备道欠了你们多少,二十八个月,就算按照一年发十个月的常例来算,也有五千八百两银子,这才五百两银子,你们就动心了吗?你们就这点出息?你们就这点眼界?”

这等刺激人的说法,是那一世激励员工的常用手段,先把怒气激起来,然后再行激励鼓励,万没想到,这话说完,下面居然不少人连连点头。

窝囊废,王通只觉得浑身很无力,随即心中发狠,既然无法鼓励,那就用鞭子抽吧,他一脚把银箱盖子踢上,大声说道:

“都跟我去兵备道衙门闹,让那潘达把所有欠的饷银都给发下来,发下之后,本官一分不扣,你们都拿回去过年!!”

这话说出,下面的兵卒们脸上各个露出迟疑畏缩的神色,王通冷哼了一声,又是大声说道:

“跟着去的,就算那潘达给不出银子,本官也给你们补齐这些年的欠饷,全部按照银子和粮食算,不给你们一分的折扣,要是不去的,前日发下来的粮米肉和银子,本官也让你们一分不少的退回来。”

王通手底下的家丁和少年在这边的也不少,此时拎着棍棒都在两边站着冷眼旁观,孙大海和马三标也不言语,只是在那里把箱子打开,里面的银锭拿起来抛弄几下,再丢回去。

大家的视线盯在那银子上,呼吸渐渐的粗重起来,王通又是大声问道:

“去不去!?”

箭在弦上,不去的又要挨打又要退钱,去的还有个赚钱的期望,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众人都是鼓噪起来:

“要饷去,要银子过年去!!!”

二百一十四

兵备道衙门是天津卫品级最高。权势最重的官署,位置也是在天津城最好的街道上,临近年关,街道上不少闲逛和采购年货的人。

这时候城外的漕运停了,地里也没有农活,正是闲人最多的时候,看到一大群穿着破烂锦衣卫袍服的士卒,吆喝着走过来,大家都是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不是闹兵变了,刚慌不迭的走避。

却听见这大队士卒口中高喊着:

“发欠饷,发欠饷,发欠饷过年!”

声音喊的响亮,却不骚扰沿路的百姓和店铺,闲人们一看这是个热闹,立刻跟了上去,人是越围越多。

兵备道衙门这边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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