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当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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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 第3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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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知监那边每日里都要去慈宁宫报备,禁卫和宦官、宫女的轮值,都是由那边抓总的。”

张诚回头看了眼院中的御书房,咬了咬牙,低声说道:

“快去南街,叫邹义来见咱家,快去!!!”

六百

一片黑暗,入目也全是黑暗,似乎有点光,但却看不到,王通整个身体不能动弹,甚至连呼吸都不容易,吱吱嘎嘎的声音一直在身旁响着,身体在轻微的颠簸晃动后,突然安静了下来。

“几位,这是天津卫王大人送给陛下的贡品!”

“拿礼单过来!”

“怎么,这个你们也要检查吗?”

“呵呵,对不住,职司所在,现在宫内各处都严了,我们也不敢懈怠!”

头顶上稀里哗啦的声响,还有人轻声点数的声音,不多时又安静了,听到外面有人扬声说道:

“放行,各位公公不要放在心上,门禁森严的事情冯公公和张公公都单独嘱咐了!”

“王大人还真是忠心,这么多好东西,看着都让人眼馋……”

吱嘎的声音变了变,却不那么颠簸,能听到黑暗以外,几个人在那里笑着议论:

“啧啧,这车上的东西份量不轻啊!”

“天津卫的王通出手可大方呢,这箱子里搞不好就是金银珍宝!!”

“肯定是好东西,十几个大箱子,你想想,王通每年给宫里送的金花银都有一百二十万两,他自己还不知道拿了多少。”

“咱们大家打开箱子找几样不要紧的分了吧!”

“你小子脖子痒了,二祖宗盯着的东西,到时候一干人还要照着礼单验看,万一王通和万岁爷提过什么呢!”

“我不是说笑吗?前后还有十几位禁卫大哥呢,要动手他们就摘了我的脑袋去!”

又是一阵哄笑……“都安静些,快要到地方了!”

“咱们不该送到郑贵妃那边去吗,抬到御书房这边作?”

“狗崽子,就你小子话多,上面怎么吩咐,咱们怎么做就是了。”

……

“麻烦知会下赵公公,天津卫锦衣卫千户王通上呈给万岁爷的贡品送到了。”

……

“抬进来,抬进来,拿礼单过来,咱家要一件件的点!”

……

“怎么样,要不是提醒,你现在千刀万剐了……”

“哥哥……爷爷,你别说了成不,万一被听到……”

……

“都下去吧,外面院门关上,万岁爷要亲自看看王通的贡品,你们莫要扰了万岁爷的兴致,抬东西的几个,这些银子拿去吃酒!!”

“多谢赵公公,小的们告退了。”

……

赵金亮手中拿着礼单,“五号箱波斯毛毯两席”他嘴里轻声念叨,一边打开了这个箱子。

能上呈到宫中的波斯毛毯,自然是品质上佳的货色,差不多有赵金亮两个人长,份量更是不轻,赵金亮伸手抓了抓,根本弄不动。

他索性是抓住毛毯的一角,把整个毛毯向外扯,织工精美的毛毯被扯开,露出了里面的异域宫殿美人的图案。

越扯越长,有着厚长毛绒的毛毯直接铺到了院子中,御书房的宅院自然打扫的干净,青砖铺地极为整洁,可这毛毯和砖地接触,被来回拖动,还是沾上了不少的泥污,就算是京师中的顶级豪门看到这番景象,恐怕都会跺脚大骂。

这样的毛毯在京师换个庄子都是容易,居然被这个小宦官这么暴殄天物,实在是太糟蹋东西了。

万历皇帝和张诚也走到了门口,看着赵金亮这么折腾,拽出一条毛毯,然后又是如法炮制的拽出第二条毛毯。

装毛毯的木箱一人多长,高度差不多到赵金亮的腰部,这箱子下面还有底座,弄得也是精美异常,这个要是放在寻常百姓家中,甚至要被当成体面家具用。

毛毯都拽出来,垫在箱底的麻布露出来,赵金亮挠了挠头,转身跑进御书房中拿了把剪子出来,剪开了麻布。

麻布撤下,露出了木板的箱底,在箱子四角有几个卡子,赵金亮吃力的把这几个卡子都把了出来,然后拍了拍箱底。

万历皇帝和张诚眼中都有疑惑的神色,张诚注意到万历皇帝的疑问,开口低声说道:

“万岁爷,昨日送进宫中的密信,就让咱们这么做的,可能是藏什么东西吧!”

“都什么时候了,王通还弄这样的玄虚!”

万历皇帝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他才说完,就看到赵金亮向后退了步,却被砖地上的毛毯绊倒,向后跌了下去。

好在地上有毛毯垫着,这才没有摔疼,万历皇帝和张诚也是一惊,随即他们就知道赵金亮为什么被吓倒了,那大木箱的箱底居然升了起来。

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上升,箱底下面居然有人……

……

趴在这箱底夹层中几个时辰,王通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浑身更是酸疼无比,他却不敢睡着,生怕打呼噜或者梦话什么的露了行迹。

听到上面拍打箱底,后背上的压力猛地一松,王通连忙撑着手臂站起,箱底掀开,王通爬出了木箱。

还没等站直松松自己的筋骨,就看到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万历皇帝和张诚,少不得连忙上前一步跪下,却没有和正常那样“见过吾皇万岁万万岁”,而是低声说道:

“陛下莫急,等臣把这边的箱子弄完,再和陛下细说。”

万历皇帝木然的点点头,他实在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就那么看着王通和同样满脸惊讶的赵金亮在那里打开一个个箱子,把里面的货物搬出来,打开箱底的夹层。

李虎头、历韬、孙鑫一个个出身虎威武馆的少年从箱子中站了出来,站出来的人都差不多是同一个动作,活动身体,在夹层中趴了这么久,实在是辛苦,浑身都酸疼的很。

万历皇帝一直在那里发呆,还是身边张诚长出了口气才算惊醒了他,万历侧脸去看张诚,张诚这几天表情一直是很紧张很焦灼,现在却放松了下来。

“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王通领着众人在院中叩拜,发出的声音很低,万历皇帝浑身一颤,却扭过了头,伸手在脸上揉搓了几下,才回过头,开口说道:

“都起来,都起来!!”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声音有些发颤,方才揉搓眼睛实际上让眼睛更红。

万历皇帝也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放松了下来,这些日子,张居正的重病让宫内宫外的气氛都变的很异样,尽管每日朝会的时候还在正常议事,尽管内外都很正常。

可他却能感觉出,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张诚做了许多,可都是无用,一切都无能为力。

宫内的禁卫,甚至连宦官的轮换都被慈宁宫太后控制在手中,自己的母后不会害自己,万历皇帝不光对张诚这么讲,他也对自己这么说,可万历皇帝却惊惶不安,他是皇帝,皇家的亲情往往不是那么靠的住。

在这样的时刻,自己什么都控制不住,只能等着别人的安排,这对于身为天下之主的万历来说,实在是太不舒服了,每日里总觉得身悬半空中,没有什么着落,随时都有跌落深渊的危险。

现在看着乱糟糟的院子,看着小心翼翼的伸展身体的王通等人,万历皇帝突然觉得自己心里踏实了许多。

“陛下先进屋中,臣等将这里收拾一下!”

王通凑近来低声说道,万历皇帝愣了愣,随即点头,开口说道: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朕在屋中等着。”

话这么说,他走进屋中两步,还是站在那边看众人忙碌,万历如此,王通也不好强求,只是又上前说道:

“陛下,很多东西要堆在御书房中,臣等也要在御书房中藏匿一段时日,这其中少不得君前失仪和逾越,提前和陛下言明,还望陛下恕罪!!”

“想这么多作甚,要说欺君,这帮人在虎威武馆还少干了不成,你们做你们的,朕看着就是,朕看着高兴!!”

万历皇帝满不在乎的一摆手,示意无妨,王通这才点头下去,那边李虎头咧嘴冲万历皇帝嘿嘿笑,孙鑫和历韬则是恭谨的低头,其余的少年更是恭敬,万历皇帝却只是笑着点头。

一共藏在箱中十一个人,还有几个大木箱的夹层里放着兵器和衣甲,万历皇帝这才想起礼单上的礼品,有镶宝石的短火铳二十四杆,长火铳十二杆,又有镀银精工西洋板甲六套,本以为是做摆设用的,看来只是为了运进宫中。

一杆杆火铳和在夹层中存放的弹药都被搬运到御书房中,刀剑甲胄也假模假式的拿了个架子放上,看起来好像是个装饰,又将木箱中的夹板安好,将毛毯和其他的贡品放回,这样才不露破绽。

一切都弄完,王通等人都是满头大汗,大家涌进御书房中,这里虽然宽大,可拥挤的人太多,也显得狭窄。

“劳烦张公公去弄些宫中胡公公们穿的袍服来这边,大家总要有个装扮,还有,这几日的饭食也要劳烦张公公想法子解决,至于住,就先在这御书房了。”

王通对张诚说了句,张诚自然点头不迭,王通诚恳的道了句谢,转头又对万历皇帝说道:

“臣之所以这么冒险前来,一方面是京师消息,另一方面却是山东锦衣卫千户董创喜……”

六百零一

六月中的京师已经开始热了,寻常人家在家都是开门开窗通风,张居正的病房中则是门窗紧闭,太医们都叮嘱过,病人见不得风。

新被提拔为礼部仪置司郎中张敬修满脸悲戚的坐在床边,他额头上已经全是汗水,屋中浓厚的药味也远称不上什么药香。

一名年轻的太医坐在角落,满脸的怨气,张居正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了,事已至此,年资足够的太医都是回去办差,他年轻却跑不了,只能在这里呆着待命。

穿着青衫的游七在屋中来回走动,焦躁异常,每看一看床上昏迷的张居正,脸上的忧色就浓重几分。

屋中安静异常,可在屋外却有哭声传入,游七皱眉一听,小步走到张敬修跟前,低声说道:

“大少爷,让二少爷和女眷们安静些,咱们府上还有宫里和外面的人在,这样姿态,怕让人误会!”

别看张敬修一直做官,他对官场上的理解,对应对处置远没有游七强,更何况他现在是六神无主的状态,听到这个木然点点头,起身就要去隔壁。

才走到门口,猛听到床上有人呻吟着说道:

“好热……”

尽管声音虚弱不堪,可屋中每个人都立刻反应了过来,这是张居正醒来了,张敬修也顾不得隔壁的哭声,急忙转身到了床前。

昏迷了几个时辰的张居正睁开了眼睛,可眼神涣散,没有什么焦点,张敬修到床前急切的开口说道:

“父亲……”

他声音不小,可张居正似乎没有听到,只是开口又说了句:

“好热……”

张敬修和游七都是看向身后的太医,太医自然看到了张居正的情状,忍不住摇了摇头,看到二人询问的目光,迟疑了下说道:

“开窗倒也可以。”

听到这话,张敬修转过头没有在意,游七的脸色却又是一沉,还是走到那边打开了门窗,一通风,屋内的空气好了不少,张居正的精神似乎也渐渐好转,涣散的眼神渐渐凝聚起来,张敬修心神意乱,游七脸色沉重之极,张敬修又是喊了一声:

“父亲……”

这似乎是让张居正醒了醒,隔壁的张简修等人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不对,纷纷拥挤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呼唤张居正,有的人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哭什么!!老爷还没死!!都安静下来!!!”

游七忍耐不住,低声吼了句,此时混乱,就是缺个主心骨,游七这么一喊,反倒是安静下来。

张居正双眼望着帐顶,没有理会一旁慌乱的家人,低声喃喃道:

“……史书如何写我……比为萧何……比为王导……亦或王安石……或严分宜……阁老……当日看你……今日看我……”

张居正话支离破碎,不过大概的意思能听懂,无非是担心身后如何给他定位评价,所说的都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首辅丞相,说到最后,张居正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说这个严分宜,说的却是嘉靖朝的首辅严嵩,如今人所共称的误国奸相,张居正入朝为官的时候,严嵩正是首辅,共事的时间不短。

最后这几句话,就颇为让人玩味了,都说人弥留之际所说的话语乃是心底言语,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所说的“阁老”是谁,都让人有些摸不清,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说的不是他自己……

屋中本来纷乱,他这一番话说完,反倒是安静了许多,张居正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换成了一种不甘,呼吸也越来越粗,居然缓缓抬起了胳膊,指着空处,手臂在颤抖,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盯着他的手臂。

“……若再……再有十年……”

说完这句话之后,手臂跌落在床上,一切声音戛然而止,张居正的家人还在安静中,稍过片刻之后,才发现张居正没了呼吸,就那么僵硬的躺在了床上。

“老爷……”

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游七,他在那里嘶喊了声,哭着跪在了地上,嘭嘭的磕头不止,他这边一喊出来,张家的家人终于反应了过来,嚎哭呐喊的声音响成了一片,屋中的哭声很快就传到了隔壁,女眷们的哭声也是响了起来。

游七嚎哭了一阵,伸手擦擦眼睛,起身对太医说道:

“先生随我先出屋暂避,内眷们要进来了。”

太医心中颇为不耐烦,可也只能绷着脸在一边,听到这句话自然点头,两人出了屋子,游七简单安置了下,就快步朝着自己的房舍走去。

张府占地颇为广大,游七又是府内第一号下人,所住的地方也很有规模,整个府邸都陷入一片悲戚之中,每个人或者向着内宅奔跑,或者在那里大哭,这景象让游七也加快了脚步,最后几乎变成了小跑。

游七有三个孩子,长子游进学已经十三岁,现在也专门请了人教书,已经脱了奴籍,可以去科举入仕了,两个女儿一个六岁多,一个七岁多,游七操持官场,家业豪富,不过毕竟是张府的下人,有些事不能做,外面养了多少女人不提,明媒正娶进门的发妻就是一个。

进了自家宅院,游七把家里几口都叫过来,关了屋门就对自家婆娘开口说道:

“你换上做活婆子的衣服,让进学换上小厮的衣服,带着大花和小花,现在就离开张府。”

进学和两个女孩有些懵懂,游七的婆娘却明白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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