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于飞 by李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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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于飞 by李写意-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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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抹。
每天晚上,她都会熬一种特殊的药汁,并不给我喝,而是灌在一个虎里面,烧得热热的,把壶嘴对着我的脸,细细的吹。一旦壶里的蒸气没有了,就又加热,然后再吹。,每天至少要吹两个时辰。
不过这个时候,汤药却是不喝了的,这个就让我很开心,老实说,盈袖的汤药可真不是一般的难喝。
到了半个月的时候,我的脸上就结了厚厚一层硬痂,整个脸象带了一层木头壳子一样,硬硬的,连说话都费劲起来。这个其实不难忍耐,真正难耐的是脸上疯狂的痒,仿佛有无数的小蚂蚁在壳子下面跑来跑去。盈袖严厉的叮嘱我不许碰,连摸一下都不许,必须等结痂自己自然脱落。
我每天痒得钻心的难受,两只脚丫踩来踩去也解不开这种狂痒。盈袖给我配制了一种淡绿色有薄荷味道的药膏,每天那涂抹,虽说稍稍缓解了些,可还是痒。
最后,盈袖没有办法了,提出教我学医。她每天都教我背很多口诀和秘方,我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脸上的痒也不那么难耐了。
就这样,冬去春来,外面最后的一丝残雪也消化干净,窗外的柳树开始有隐隐的绿色露出,向阳的地方开始有小草生长。
不经意间,三个月已经过去了。

10。
记得小的时候,姐姐曾经教我背过一首诗,“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眼下已经是早春三月,想来郊外正是士子观花,游人踏青的好时节。
盈袖见我发呆,用手在我眼前晃动几下,问我,“又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告诉她,“我想起一首诗,是说春天的。”于是我把那首诗背给她听。
她听了笑,“你先别着急背这些花花草草的。我问你,昨个教你背的医篇还记得吗?”
我点头。
她说,“你背来我听听。”
我开始背:“右傲与少微,调右手太阳上。左商与左微,调左手阳明上。少徽与大官,调左手阳明上。右角与大角,调右足少阳下。大微与少微,调左手太阳上。众羽与少羽,调右足太阳下。少商与右商,调右手太阳下。任羽与众羽,调右足太阳下。……;夫人之常数,太阳常多血少气,少阳常多气少血,阳明常多血多气,阙阴常多气少血,少阴常多血少气,太阴常多血少气,此天之常数也。“我背完了,就住口,静静的等着她。
她看着我,然后说,“恐怕你是背了后面就忘了前面的,你把脉度第十七篇背上一背?“
我背道:“黄帝曰:愿闻脉度。歧伯答曰:手之六阳,从手至头,长五尺,五六三丈。手之六阴,从手至胸中,三尺五寸,三六一丈八尺,五六三尺,合二丈一尺。足之六阳,从足上至头,八尺,六八四丈八尺。足之六阴,从足至胸中,六尺五寸,六六三丈六尺,五六三尺,合三丈九尺。跌脉从足至目,七尺五寸,二七一丈四尺,二五一尺,合一丈五尺。督脉任脉各四尺五寸,二四八尺,二五一尺,合九尺。凡都合一十六丈。……,男子数其阳,女子数其阴,当数者为经,其不当数者为络也。”
等我背完,她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光上下打量我。我眨巴眨巴眼睛,暗暗回想自己究竟有没有背错了。
盈袖叹了口气,说:“以前我爹爹曾经告诉过我,说世上是有一种绝顶聪明之人的,他们能够过目不忘,过耳不忘。我原本还不信,今天遇到你,才知道爹爹不是骗我。当初我背六十四篇的时候整用了一个月才记熟,而你不过才背了一个晚上而已,我用了三年学这篇灵枢,素问,你不过三个月就学完了。唉……”。她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我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她是不是生气了。没想到她又回来了,手中却多了一面镜子。
自从那天照见自己的猪头模样后,盈袖就把镜子拿走了,说等我完全好了以后再给我看,这样我才能牢记她的伟大。所以,我再没有机会看看自己究竟成了一副什么丑怪的模样。
可是现在,她却把镜子拿来,难道我们的治疗已经结束了吗?盈袖一直走到我面前,举起铜镜说:“看看,怎么样?”
黄换的镜子里映出我的脸,那是一张略显苍白,但完整平滑的脸,没有我想象中的疤痕纠结,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面目狰狞。居然还是我那张脸,我终于轻轻伸手摸到自己的脸上,触手濡湿,原来我已经泪流满面。
盈袖的一只手轻轻的抚上我的额角,“可惜这里究竟是落了一块疤。”
我望向镜子中的自己,果然在鬓角那里有一小块红肉翻腾,耳边听盈袖说道:“这可真没有办法了。这里的皮让大总管用指甲戳了一下,那天已经是破皮的,果然落疤。这张脸,终究是破了相。”停了停她又说,“听说西北天山上产一种暖玉,用它磨碎的粉除烫伤落下的疤是最好不过的。可惜我们王府没有。你这张脸上,实在是容不下一点瑕疵。”
我苦笑,“其实你治好了我又怎么样呢?说不定大总管不开心,再泼一次油。”何况,我并不在乎自己的长相。
盈袖神色复杂的看着我,摇头道:“你放心,他不会再泼油了。”
我很奇怪她怎么能如此肯定,正想问她。盈袖却抛下镜子,拉着我说,“你跟我来。”
我被她牵着,走出房门去。我已经有三个月连这个门也不曾出过,如今走到院子里,还来不及望望四方天,又被盈袖领着进了另一个屋子。
一进屋子,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盈袖推着我坐到一张椅子上,然后在我面前放了一个大盆,里面装满热水。她在后面轻轻一按我,“低头。”
然后,她动作轻柔而彻底的帮我把头发洗干净了。这三个月,她严禁我触碰任何水,尤其是我的脸。所以我只能在她的监督下偶尔的洗洗手脚,身上头上早都痒得不得了,一直不敢说,没想到她连这个都替我想到了。
洗完了头,盈袖拿出一个篦子仔细的替我把头发蓖一蓖,然后挽好。指着角落里的大桶说,“那里面是烧好的洗澡水,旁边的大壶里是滚水,冷了就自己续。旁边的高几上有换洗的衣服。你要不要我帮你擦背?”
她说一句我便点一下头,直到最后一句,先是点头,然后才听清楚,连忙摇头,霎时间羞红整张面孔。
她见我的窘态,咯咯一笑就转身出去了。
我脱下衣服,自己都觉得已经发臭了,连忙仔仔细细的洗了一个热水澡。身上的泥垢一层一层退去,我的脑筋也清楚很多,越来越多的疑问盘桓不去,丰大总管为什么一直没找我麻烦?丰盈袖为什么要这么照顾我?这后面又有什么样的阴谋诡计等待着我呢?
我在水里一直泡啊泡的,直到所有的热水都加完,渐渐变冷。我才万般无奈的从水中站起来,拿着干布把自己擦干。
咦,在高几上的衣服不是王府里的家奴服,而是一套素白的文士衫,连头巾带鞋袜都放在一旁。这个是给我的?我连忙在上下左右仔细寻找,只有这么一套衣服。于是我又开始想这是怎么回事,可是从窗缝中忽然吹进一丝冷风,让我抖了一个激灵。不管了,先穿上再说。
我穿好衣服,绑好头巾,推开门走了出去。盈袖就在门外的一个小凳子上坐着等我,一见我出来就笑骂:“我还以为你淹死在里面了呢!”忽然她停住话,呆呆的看我。
我有生以来头一次穿这样的衣服,不由得不好意思起来,只好低头笑笑。
盈袖伸手轻轻的摸了摸我的脸,替我正了正头巾,咬着下唇说:“去吧,侯爷要见你。”
 
 
11。
我忽然感觉两条腿灌铅一样的沉重,本能的用双手紧紧的抓着盈袖,哀求的看着她。
盈袖也不催我,只是轻轻的拍着我的手。
终于,我抬起头,用一种大义凛然的态度放开盈袖。该来到总会来的,想逃也逃不开,何苦为难盈袖。
我笑着对盈袖说:“谢谢你,盈袖‘姐姐’。”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却像在哭。
盈袖的眼睛也红了,拉着我走到院门口,轻声说:“保重!”
终于,终于,终于,那扇院门开始被打开了。然后,然后我就看到丰大管家黑沉着脸站在门外等我。
他看见我,居然也是一愣,然后更加黑沉着脸,仔仔细细从下到上的扫了我一遍。猛地扭过头去,从喉咙底下吐出一口痰,啵的一声叮到地上。
我想,其实他是很想把那口痰吐到我脸上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有那么做。
丰大管家闷声说:“跟我来。”然后就在前面快步走去。
我来不及对盈袖告别,急忙的跟着丰大管家一路小跑。在这一路上,相继遇到很多人,他们都用一种吃惊的表情看着我们,尤其是看我。我感到一股凉意直从后背爬上后脑。我真希望王府再比现在大十倍,丰大总管走路比蜗牛还要慢。可是往日诺大的王府偏偏扁得窄小起来,我们很快的就穿过念月水榭,横渡一箭风快廊,经西风暗香阁,绕过集芳苑,流光楼,议事厅往蛮笺象管堂走去。
蛮笺象管堂?!那不就是侯爷的书房吗?等我想到这个的时候,双腿不能控制的发抖起来。现在往外跑来不来得及?最近的井在哪里?天天会不会掉陨石,然后正好砸到我身上?
天上没有掉陨石,但地上冒出个丰平来。
丰平一路小跑往这边来,到大总管面前十分狗腿的说:“大总管,小人可找到您了,这一晌午的,您可让小人好找。宫里贤妃娘娘打发人来要上次我们王府送老端王妃的野山参,没有您的钥匙谁也取不出来,这人都等了好半天了。还有,外廊上……。”他说到这里,一下子就看到站在大总管后面的我,忽然停住,目瞪口呆的说,“你,你,你不是……?”然后就听见“哗啦”一声,他手里原来捧的东西跌到地上,摔了个淅沥哗啦。
我低头一看,原来摔碎的是我们王府用来祭祖用的御赐玛瑙琉璃盏。眼看着丰平的脸色迅速的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最后由青转黑,尽管我内心无比同情丰平即将面临的遭遇,可是我还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丰平立刻跪倒在地,委屈的看着大总管说:“大总管饶命啊,小人乃是无心之过。”然后他一指我,“都是他!都是丰废这个扫把星。要不是因为小人遇到这个扫把星,又怎会失手跌了御赐的圣物。”
大总管此时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听了这话便回头冷冷的瞪着我,然后扬着手……。我见状连忙闭上眼睛,引颈待打。
就听见“啪”的一声十分响亮,待我睁开眼睛时,丰平的脸上已经多了一个十分整齐的紫色手印,而大总管在一旁甩手,显见是十分手疼。丰平苦着脸继续发扬着他崇高的下级奴才风格:“大总管小心手疼,让小人给您揉揉。”
大总管不负众望的顺势踢了丰平一脚,“你给我记着,等回来我在跟你算帐。现在我要去见侯爷,回来好好收拾你。”说完继续往前面走去,我连忙在后面跟着。虽然我十分想安慰丰平那破碎的心灵,可是眼前我自己的小命更加宝贵,只好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没想到他看到我的微笑,竟然一屁股坐倒,恰好不好的坐在刚刚跌碎的一地碎片之上,立时惨叫着跳了起来。我连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他,怕他因为我的缘故继续倒霉……。
再长的路也总有走完的一天,何况根本都不算长的路。尽管内心惴惴不安,可是,我还是来到了侯爷的书房前。大总管轻轻的在门口敲了敲,就听见里面传来十分威严而冷静的声音:“进来吧。”大总管低声答应了一声,推开门进去了。我十分有自觉的停在门外等待,大总管进去后,立刻就出来了,看到我规矩的站在门外,额上的青筋猛的跳了两下,用力倒抽了一口气,正待大声呵斥于我,忽然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又压低声音说:“你还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进来。”不等我挪动脚步,一把揪住我的衣服拽进屋内。
我顺势跪到地上,大总管见我如此无赖,险些没气昏过去,抬起脚想要踹我两下,猛的看到我身上的白衣,又重重的顿了下去,低声喝到:“侯爷在里面等你呢,跪这干什么?”
我正在超级发挥我做奴才的狗腿精神,我在心里说。身子去是一动也不动。那一锅热油实在是把我的胆子都给烫熟了,我害怕。
我俩正在外间拉锯,就听见里面沉稳的声音说道:“你下去吧。”
我麻利的磕了一个完美的头,低声答道:“是。”转身向外走去。
冷不防被丰大管家扯住后面的领子,这个狗腿子还在我膝弯处狠狠的踹上一脚。我就势转了半个圈,扑通一声跪回到原处。
然后,丰大管家步履轻快的离开蛮笺象管堂,留下我一个人在那里发抖。
屋内的人似乎在忙什么,我就安静地跪在那里等待最后的宣判。等啊等,等啊等……,等我把“桂花糕,绿豆糕,杏仁糕,油炸糕,糯米糕,凤眼糕,猪油糕,梅香糕,白片糕,雪白糕……”都背了一遍的时候,侯爷还是没有发落我。于是我只好再接再厉的努力,开始背“口酥饼,烤酥饼,龙晴酥,芝麻糊,莲子羹,茶叶蛋……”;当我背到“什锦炒米粉”的时候,终于听到里面的侯爷冷冷的说,“你进来。”
我发挥了崇高的敬业精神,低头跪着挪了进去,却听见侯爷说:“你站直了过来,让我看看你。”
我见实在躲不开,只好站起来,把自己送上门去,任其宰割。
侯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仔细的打量着我,眼睛里充满了研究的神色,说:“听盈袖说你已经全好了,而且光记挂着吃。我原本还不信,现在看来,她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我继续保持沉默,哪句是真的?是那句我全好了,还是光记着吃?似乎都不是什么吉兆呢。
他用手钳住我的下颌,扭向窗户那边,反复检阅,似乎力图从上面找出长生不老的秘密一样。然后他用拇指轻轻按在我的鬓边,“这里到底是留了一个疤,还好不大。”
那拇指的温度仿佛比热油还要厉害,直接从额头烫到我的心底。那拇指反复的在那里摸裟,久久不肯离去,我就站在那里,心如擂鼓,怕他忽然神色大变,对我拳打脚踢。
然后,我听见侯爷问我:“你在想些什么?”
我顺嘴回答:“我在默背忠仆教义。”说完之后,我立刻后悔。这种回答简直是自讨苦吃。
然而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雷霆大怒,轻轻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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