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秋寒 (第一部+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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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秋寒 (第一部+第二部)-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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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逼你,是你的行为让人不得不警惕。你放手,我也会放手,皇上他也会放手。”

  “我相信你会放手,但我从来不会天真地以为皇兄他也会放手。不错,他现在为了你的事的确颠三倒四的,但是他只要一静下心来,就会想着法子整我。事到如今,你以为还有谁可以放手吗?”

  宸星无奈,面对他,更多的时候只能无奈,像华子歉这样一人之下,万人只上,又何尝真正快乐过呢?但宸星无暇顾及那么多了:“你走吧。”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华子歉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纵然还有千言万语,怎么都说不出口。

  

  三十

  第二日御书房议事之后,子寰单独留下了华子歉。这一举动,华子歉早有所料,比起轻而易举就见到宸星的他,百般恳求都被拒之门外的子寰当然心里不是滋味。

  “昨天你见过宸星了?”子寰问道,既然双方都心知肚明,也省掉了许多废话。

  华子歉不置可否地应了声:“见过了,看上去气色不错,酒量也越来越好了。”若是以前的华子歉,必定会为胜过对方而沾沾自喜,因为以往与子寰大大小小的对峙他鲜有胜果,但现在,他心中丝毫没有波澜,一副悠然淡定的姿态。

  仔细回想起来,对这个皇兄,华子歉一直是惧怕的。常道,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如果说子寰是人,那么华子歉就是那个鬼。从来摸不到皇兄的心思,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更搞不清楚他会出什么狠招,每次看上去他都已经达成了目标,可下一瞬间又会觉得他之前做的一切都还只是诱敌,最后致命的一击还未使出。除了深不可测,还真找不到其他词来形容皇兄,所以自己也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静观其变。

  可今天站在他面前,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坦然自若。眼前的人根本没有什么可怕的,既不是魔更不是神,会做些愚蠢的事,会犯幼稚的错误。单是能这样镇定地与他对视,便是华子歉以前做梦都没有想过的。

  相应的,敏感如子寰也同样有了异样的感觉。对于自己,子寰从未敢有任何自满与高估,他没有天纵奇才的智慧,也没有天生秉异的武力,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脚踏实地,凭着深谋远虑的目光和未雨绸缪的心性得到的。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情,才能令他始终掌握局势,立于不败之地。

  而此刻,有个声音告诉他,眼前的人,自己的弟弟,羽翼已丰。

  自从登基以来,尤其是铲除李氏外戚之后,并非没有机会把华子歉连并除掉。是自己的刻意漠视,才让他得以发展党羽,培植势力。

  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心慈手软了?从来不认为善良这个词是属于自己的,斩草除根是长久以来信奉的真理,并且被自己完美地贯彻着。但似乎从某一刻起,当冰冷的心被温暖,很多东西都开始改变了。

  是不是又隐约在期待什么?通向帝位漫长而艰辛,是用自己整个过去铺垫的,而华子歉则是帝位最后一道屏障,所代表的是过去最后的余音。不忍让过去完全成为历史,所以任他放纵,眼睁睁看着自己养虎为患。

  放不下的那段过去,因为秦狄,因为那段不可能再回来的爱,原来自己已经这般患得患失,无论做什么都束手束脚,不但伤害着身边的人,也把自己折磨得憔悴不堪。


  事到如今,该是自己做个抉择的时候了。

  “听你这么说,朕也就放心了。”子寰浅笑道,“他一直避而不见,朕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皇兄智谋过人,这点小事又怎么会难得倒你呢?”华子歉轻描淡写道,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臣弟奉劝一句,情缘稍纵即逝,不要辜负了有情人,瞻前顾后不像是皇兄一贯的风格啊。”

  似乎没有料到他竟会说这些,子寰有些意外,终究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另有人求见,中断了他们短暂的对话,于是华子歉先行告退了。

  就在互相看不到对方表情的时候,两人同时露出了微笑,而这微笑中带着无比的寒意,是下了某种决心后决然的寒意。

  谁也不会想到,郦王朝第一第二人之间最后一次正式的对话,是这样短而微妙。

  

  当日晚上,子寰再次来到仁济堂,多日没有看到宸星的身影,胸中思念溢满。每一次来他都是满怀希望,可最后总是失落而归。

  夜里的风总是冷得往脖子里钻,子寰站在风口上,鬓发被吹得散乱,拍打着面颊,手脚也开始有些发冷。一旁的侍卫劝他在轿中等,被他拒绝了。或许他觉得,偶尔吹吹冷风也有好处。

  不一会儿一个伙计出来了。这段日子,这伙计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拒绝了至高无上的皇帝,第一次见到皇帝,他吓得手脚发软,而如今他恨不得一头撞死。只见他颤抖地递过来一样东西:“皇上,公子说……身体不舒服,他要小人把这个给皇上,说是给三皇子的。”

  子寰看了一眼,是一个红线栓着的长生果,眉头不着痕迹地一皱:“你告诉他今天朕无论如何都要见他,明日起一段日子,朕可能就没有时间过来了。还有,这东西朕不收,让他自己给三皇子。”

  白天在华子歉走后,他便被告知在家乡修养的卢大学士病故了,卢学士是当世鸿儒,曾任太傅是子寰的老师,对于这样一位帝师的去世,不论是出于恩情还是祖训,子寰都不得不离开京城,前往邰州以表哀悼。

  时间仓促,几天内必须出发,为了安排行程,可能没有那么多空闲来仁济堂站岗了。在与宸星关系紧张的时候离开京城,实在不是一件好事,可也没有其他办法。

  除此之外,他今天非见宸星不可的原因还有一个。

  因为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曾经犯过的错误,他不想再犯一次,既然已经辜负了一个,就绝不能再辜负第二个了。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两全的事情,哪怕都是痛如刀绞,都必须有个心痛的选择。秦狄和宸星,无论选择哪个,对另外一个都是背叛。一直不愿面对的事也必须得对面,如果不得不选一个,那他愿意多爱一点活着的人。

  对不起了,阿狄,看来这一辈子都要愧对你了,而我也不奢望你能够原谅。

  于是他决定了,把背叛留给秦狄,把爱留给宸星。

  迫切得想要告诉他,希望他能够回来希望在不久之后将要掀起的一场血腥中,他能够在自己身边。

  不一会儿伙计又出来了。

  

  三十一

  宸星仍然拒绝见他,子寰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湖低。

  强烈的不安笼罩着他,这种不安他很熟悉,以往每次暴风雨前夕,都会有类似的感觉,提前警告着他,让他能够成功脱离困境,战败对手。

  是因为这趟邰州之行吗?华子歉不会放过那么好的机会吧。

  像是溺水的人在寻求救助,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什么。以前是怎么克服不安的?去一趟东隅,探望一下秦狄,诉说一些心事,有时甚至不需要任何语言,只要沉静在那幽静的风中,就能回到天地的最初,平息一切焦躁。

  可现在,只想宸星能在身边,陪伴度过这一难关,如果不行,哪怕见他一面也好。

  但他还是拒绝了。

  没有任何理由去责备他,也没有资格向他要求什么,是自己伤他太深。子寰咬了咬唇,茫然无措,也是时候品尝一下犯错的滋味了。

  独自去承担风雨,是一种孤单,也是一种惩罚。子寰哀叹一声,带着无奈起驾回宫。

  

  “他走了?”宸星一边把问着伙计,一边把玩退回的饰物,“你打听出来他是要去干什么了吗?”

  “小的听说皇上可能会在三天后去邰州,公子真的决意不见皇上?”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又开始紧张了。宸星暗忖,也隐隐有些担忧,提笔准备写信:“他想见就让他见,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还有件要你去办,一会把这封信送到前锋营韩将军那里,说是……”他一想又觉不妥,捏掉了刚写了几个字的信纸,“算了,你动作慢,我自己去趟,天亮前应该就能回来了。”

  说罢,宸星也不管旁人,已迅速离开仁济堂,施展全身功力,向城外奔去了。

  直到天蒙蒙亮,伙计在门外等了一夜,本来是昏昏欲睡的他,此刻却焦急万分,搓着双手走来走去,不时引颈张望。

  寂静的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当他看到视线中出现一个黑点,并迅速扩大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公子,你总算是回来了。”

  宸星搞不懂他为什么看到自己会那么高兴,点了点头就要进屋,只见里面先走出来一个人,竟然是孙青。宸星瞥了他一眼,并不理会,径自绕过他。

  “邵公子,延王请您过去一趟。”孙青道。

  “不去!”宸星头也不抬,扔下一句话。这时候来找他,十有八九没有好事。

  孙青立马拦住他:“王爷受伤了,伤得很重,请您务必去给他诊断。”

  “他受伤了?”宸星先是一惊,后是怀疑,要说华子歉病了还好,可要说他受伤了,那实在是匪夷所思,必定是晃他的把戏!“你说笑吧,王爷身边不乏高手,怎么可能受伤呢?再说,就算他真的受伤了,还非得我去看?”

  “王爷说了,他只信任你,只想让你去诊。”孙青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凑上前又道,“公子,王爷是真的受伤了想见你,更何况你去府上一趟又有何妨呢?难道你在怕什么?”

  说怕到也未必,宸星一向目无余子,实在不行就用强的,只是眼看子寰出宫在即,不想惹什么意外。孙青的话有激将之疑,宸星不放在心上,可又一想,华子歉一直待他不错,自己却从未回应,时间久了难免有些愧疚,如果他有事想见自己,也是情有可原。

  于是思前想后,宸星坐上了王府的马车。

  来到延王府,宸星直接被引到了华子歉寝室。他掀开门帘,只见华子歉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一副病态。

  宸星轻咳了声,惊醒了华子歉,对方一见到是他,紧皱的眉头立刻舒展:“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舍得来呢。”他挣扎着要坐起来,不小心牵动了痛处,英俊的五官皱成一团,强忍着不呻吟。

  看他眉宇间隐有黑雾,宸星心下暗惊,似乎真的是受伤不轻。又见他要起身,忙上前按住他,顺手搭上他脉搏:“别乱动!你这是怎么搞的?”

  华子歉呵呵一笑,可一口气上不来,猛烈地咳嗽,急喘了几口气才缓过劲来:“昨天我去城外闲逛,只带了三个人,结果遇上一群贼子,打了起来,我一不留神挨了几拳,还好孙青救得及时,否则……”他见宸星根本没有在听,也就不说了。

  宸星把脉是越来越惊心,不是不想听,而是根本无暇听。华子歉这伤实在惊人,是武功高强之人一掌把刚劲打入了华子歉筋脉里,不但掌的威力伤了他五脏六腑,那蛮横的内力还在体内横冲直撞,动作幅度一大,体内就像波涛般翻滚。像华子歉这样养尊处优的王孙贵族,又怎能受得了?

  他的伤不仅需要医药调理,还需要更强的人把华子歉体内作祟的内力压制下去,然后一并卸掉。

  这事以孙青的能力,是可以做的,可他练得是阴寒一路的内功,太过阴冷的内力流入华子歉体内,就算是治好了,往后也会落下病根。

  宸星扶着华子歉坐起来,打算给他疗伤:“你小心不要乱动,把呼吸放平,可能会有点不舒服,但很快就会好了。”

  双指抵在他两处大穴上,先是缓缓得将气渡入他体内,温和的真气逐渐从涓涓溪流加力为滔滔河水,虽柔且刚在他全身流动,将紊乱的气息慢慢归一。

  华子歉先是觉得有什么堵在胸口似的,不一会就周身畅快,绷紧了的身子已然放松,竟有飘飘欲仙之感,苍白的唇也逐渐有了血色。

  这对宸星来说并不难,但毕竟消耗了不少体力,他闭上眼睛,面上渗出薄汗,渐渐卸力。正在这时,背心猛地侵入一股阴冷的内力,仿佛一把利剑突然刺进身体,力道突然被锁住,四肢顿时酸软无力。

  宸星心神大乱,想也不想用想,这股寒气只可能来自一个人:“孙青,无耻之徒,竟敢偷袭我!”他忙运气护身,可已经晚了一步,孙青紧接着一掌招呼上来,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宸星觉得身体像被炸开似的,眼前一黑便昏厥了。

  

  三十二

  昏迷并不会困扰宸星太久,确切的是说,他是被急促的咳嗽声惊醒的。朦胧间看见华子歉在坐在一旁,抚着胸部,脸涨得通红,孙青在一边又是倒水又是捶背,可他咳得更加厉害了。

  “为了留我,这般作践自己,值得吗?”宸星并没有发怒,只是近乎冷淡地说着。

  “只要能成功留下,怎么做都是值得的。只是害你受伤了,我……”华子歉还想说什么,但止不住的咳嗽让他无法继续。

  “你体内的刚劲我已经帮你卸了,但是还要休息一两个月。”宸星发现自己手腕上栓了儿臂粗的铁链,铁链不长不短,正好把他限制在床上自由活动的范围内。若平时这铁链也锁不住自己,可现在只要一提气,胸中便剧痛,显然是被孙青打成内伤。“你到底想干什么?”宸星冷冷得问道。

  “十天,你乖乖地在我府里呆上十天就好,不要坏我的事。”华子歉好不容易平复了气息,坐到床边上,“皇兄三天后出城,取道淮安去邰州,我要在那里截住他。”

  “截住他?什么意思?想要弑君,你以为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我知道不容易,我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多年了,我所有的精力财力还有性命都赌在上面了,十万兵力再加淮安三万,你说够不够分量留下他的命?”华子歉目光炯炯,横生一股凌驾万人的气势,令人生畏。单论他个人,的确极具帝王之相,若不是一直活在子寰的阴影之下,人中之龙非他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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