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朔杰心想:这都点头,不是自掘坟墓么?下人敢这么做,可是可以随时处死的。依北心茹这种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这丫头不想活命了不成。
“现在也是在装虚弱是不是?其实挨多少下都没问题。”
丫头依然点头。
北心茹道:“二娘,大哥,你们可以作证,丫头承认了所有事。就凭她想行刺我一事,就足以将她处死。所以,对于这次的惩罚,我是不是已经轻判了?你们有没有异议呢?”
他们当然是摇头,并道:“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心里嘀咕:反正打死了也不管我的事,是你向老爷交代的,又不是我。
“好,给我往死里打。活不活的了看你的造化了。”
北朔杰道:“死里打。二妹,她现在已经差不多是个死人了。”
北心茹不理,依然道:“执行。”执行的侍卫犹豫着不下手,询问:“小姐,算了吧,丫头快没命了。她已经失去了意识,半死不活了,您就饶了她吧。”
“什么时候轮到你发话了?是不是你也想尝尝被杖责的滋味?执行!”北心茹怒道。
他跪下:“就让我代她受过。”
北朔杰只道了一句“你是不是闲家里的娘生活过的太好了?就算打死了人,那也不怨你”,执行侍卫就狠狠心下手了。北朔杰这会儿倒希望看看打死丫头后,被心茹会遭什么惩罚。好戏才刚刚上演而已。
突然,外头的丫鬟近来报:老爷与西少主提早回府了。
北心茹慌了,忙道:“快把丫头关进受过房。小宜,请夫人出来。”侍卫领命将丫头带走。后脚一走,他们就进来了,北夫人也已踏入厅中等候。
北巍开口便是:“丫头人呢?”
北心茹以为他已知道杖责丫头的事,紧张地说不出话:“丫……丫头她……”还是北夫人接下了她的话:“老爷,您找丫头做什么?”
“誉儿想带丫头去西陆,我答应了。”
北心茹急了:“爹,丫头是我的丫鬟,怎么不经过我同意呢?”
“府中丫鬟多众多,你干嘛老绑着丫头不放?”
“丫头乖啊,做事又机灵,府中再也没有比丫头更好的丫鬟了。爹,我舍不得丫头嘛……”确实,要在这府中找一个听话,什么事都肯听,都肯顶的丫鬟,还真没别人了,就是丫头。
“茹儿,别任性,难得你表哥第一次来,如果跟我要个丫鬟都不答应的话,怎么好意思去见你姑姑呢。”
西洛誉以退为进:“舅舅,既然表妹舍不得丫头,那就算了吧。反正两年后娶了心茹表妹,丫头做陪嫁丫鬟也一样。”
北心茹听到最后一句话,差点就脱口而出“没关系,那让丫头先离开我两年也没事的”,北夫人就抢着道:“誉儿,就算茹儿肯,那也不行啊。今儿个早上,舅娘见这丫头乖巧,就让她回家乡念念旧,看看还有没有认识的亲人。这孩子从小孤苦无依,要是找到个远亲也好,总算带着点关系。所以有些日子不在府中了,你要是在这等她,可就误了回程的日子了。如若为了个丫鬟而耽误了正事,那多不值。老爷说的是,府中丫鬟众多,誉儿你想挑几个都没问题。”
北心茹亦附和着:“是啊表哥,我也是刚知道的。这丫头也真是的,走了都不和我道声别,回来可要好好念念她。”
北巍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妻子,这次当然也是相信了,道:“这样啊。那誉儿,你看怎么办?”
西洛誉只好作罢:“舅舅,正如表妹舅娘所说,丫头机灵乖巧,誉儿亦是看中这点。西府缺少的就是这种丫鬟,本来是想带她回去给她们做个表率。既然她回乡了,那也没办法,就这么算了吧。不过,舅娘,丫头昨日伤重,失血过多,怎么今早就……”其实他是在提醒北巍这个被遗漏的疑点。
听到这儿,北巍总算起了疑心,差点忘了丫头还不宜走动,如此虚弱怎样回乡?
一直沉默不语的二夫人见状正想开口,北夫人一个眼神盯去,好像在说:你敢说!只好端了杯茶送入嘴里。北朔杰不解,弯腰低语:“娘,为何不拆了她们的幌子在爹面前参她们一本?丫头一向很受爹疼,他要是知道丫头现在生死未卜,他不跟她们急?把大娘拉下来,您不就是……”
二夫人亦低声道:“你没看见她刚刚的眼神呢?像把我生吞活吃了。她好歹是老爷的妻子,老爷怎么会为了一个丫鬟而跟她翻脸?丫头被打成那样,我看着都怕,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难不成你想娘也变成丫头那样?”
语毕,看着北夫人,看她如何解释。只见北夫人定了定神,毫无心虚地看着北巍道:“老爷,本来我是不想说的。既然你们这么问了,我还是说了吧。”
北心茹错会这话的意思,急着抓住北夫人的衣袖,轻声道:“娘,不可……”
北夫人拍拍她的手以示放心,继而道:“老爷,今早丫头病重,她觉得自己已时日无多,回天乏术了,便跪求容她回乡寻亲。见她苦苦哀求于我,我也不忍,准了,派几名侍卫护送回乡。未得老爷批准便私自作主,乃情势所逼,望老爷降罪。”起座跪言。
北巍将其扶起:“夫人无需介意,只不过是个丫鬟,夫人乃北陆之母,亦有权派遣。既然丫头已回乡,念她无功劳亦有苦劳,夫人,再派几人快马加鞭告知他们,如若丫头途中病逝,务必将其尸运回乡,厚葬。”
“还真有一套。”二夫人抿茶嘟囔着。
北巍听到些许声音,问:“你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说姐姐应变能力强,遇事沉着冷静。”这话中有话。
“好了好了,夫人,朔杰,誉儿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北巍挥挥手道,“誉儿,你跟他们说说情况。”
“是。今早,我陪同舅舅视察北陆,发现了东南两陆的少主与其随从。如若只是来北陆 游玩是不足为奇的。但他们遮遮掩掩,有意隐瞒身份。我与舅舅猜想:很有可能是东南两陆已联盟,准备篡位,出师北陆。”
“对,就是这样,所以我决定,明日举行封名仪式。朔杰,从明日起,你就是北陆的少主了,记住,凡事都要有个少主的样,别再整日斗鸡走狗,好好跟爹学习处理政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该替爹分担些事了。”北巍今时才封北朔杰为少主,可见实属情势所逼,迫不得已而为之。
“舅舅,如今这情势,不容我再游山玩水,明日过了封名仪式,誉儿就陪爹回西陆了。他们应该还需些日子布置,不会这么快出师。心茹表妹过门之日乃西北两陆联盟之时,到时誉儿这边任凭舅舅差遣,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好!好!誉儿,舅舅期待你出色的表现!”
“即日起,北府长子即为北陆少主。如有不敬者,凌迟处死。”
第六章 绿野仙踪,深陷其中(1)
黑黢黢。
丫头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茫,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但是她不怕,她早已习惯了一切黑暗的关键词。她喊了几声,无人回应。心道:难道是地狱?我死了吗?
盏茶之后,远处某一点发出极光,但转瞬即逝。昏暗的空间里,突现一个声音:“丫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可怜。你为他们付出那么多是没用的,他们不会领你的情。我救你。只要你将自己的灵魂交给我,我就救你。”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时而粗矿,时而细腻,分不清到底是男是女。
丫头无法开口,只在心里道:不。
那声音像是听到了,消失不见。
晃晃眼,丫头看清了所在地方。是受过房。先祖牌位,烛火,香炉,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她伸手握住窗栏,努力撑起身向外望,不见一人。也对,平时这里跟祠堂一样,是禁地,不会有人经过。丫头一放手,整个人就重重地往地上砸。这次不同于往日,真如北心茹所言:往死里打。丫头醒来之后也无伤势消失之况。
这一砸,丫头更觉得无力了,呼吸亦急促不缓。
声音又道:“真的这么冥顽不灵?宁愿不要自己的生命也不愿背弃他们吗?”
心道:是的。
“好玩。那我们就继续吧。”然后声音就不再出现了。
丫头眼一闭,再次失去意识。等到睁开眼时,丫头并不知自己已能动换,只是本能地动弹几下,发现身上的疼痛感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手臂上的一点淤痕。揉揉手,起身跪在先祖牌位前,双手合十,一边念着“丫头知错了,请先祖主子们误动气”,一边默默地替各位所有人祈福。
府里人说,只要诚心认错,先祖主子们就会听到,视犯错程度原谅认错的人。
珍姨,丫头会听您的,从此安守本分,不再惹是生非。
其实,说到最后时,丫头也曾想过,我真的惹过是非吗。
香炉里的香一点点消逝,丫头也随之睡着,进入梦境。这是一片有着绿色的诱人的梦境。有丫头喜欢的玳玳花,含苞欲放,清香宜人。娘亲喜欢的香蕈草,带着晶莹璀璨的露珠。儿时曾嬉闹过的小河,和清幽的山谷。每一样都是丫头极想看到的场景。一眼望去,棵棵树齐排,很美,就如一片绿色的云烟钻出草地。正当她沉醉其中时,脑子突地晃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又一次掉进了梦境中出不来,努力使自己清醒。然,这一次,不管自己怎样晃头,眼前就只有这梦幻的颜色。看多少次,自己也是跪在一片绿野之中。
索性站起身,瞧一番究竟。 足一个时辰之久,丫头还是走不出去。直到丫头触碰到物体,确定一切都真真切切地存在时,她才觉得自己不是在梦境之中。可是明明盏茶之前还在受过房的,怎么现在……丫头百思不得其解。然,亦只能走一步是一步,走到哪儿算哪儿。说不定哪会儿就会醒过来。
一直走一直走,因口渴,走向了河流,准备洗把脸。还未到达,只轻轻一撇,河中鱼儿的鳞片与平静无瑕疵的河面经过太阳而闪闪发亮地射入眼帘。看似蜿蜒伸入天际的河让丫头因走不出梦境而闷闷不乐的心总算有了些舒适。
然,突然,丫头全身痉挛,跌倒在地,抖动着手徐徐伸上自己的头发。
平静如镜面的河流里映出纯白无暇的发色。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会这样……我怎么变老了……”丫头不敢置信,“不可能的!我才在受过房呆一日,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这一定是梦,是梦!快点醒来……”
还未长大便先老了容颜,就算是连命都不在乎的丫头一时之间也不能够轻易地接受这个事实。这样的话,他就再也不可能喜欢上自己了吧。
然,在不小心又碰到自己的脸时,她欣喜了。脸上并无皱纹,还是那张水嫩粉红的脸。不同的是,更加精致了,俨然已是个小女人。
丫头钻过地面线,探头看水中的倒影。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丫头脑中突然闪过这句诗。这水中的倒影,双眸凝露,靥比花娇,肤若凝脂,两腮的纯白发丝一挂而下,随风飘逸。身后的头发直达双膝,细腻,顺滑。
果然是梦境呢,美得我都不敢醒来接受更残酷的事实。就是怎么也不可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才会更可疑呢。梦啊,快点醒吧。
一闭一睁,想要回去受过房,可是,眼前却又是另一个地方。这次,没有树,没有花,没有草,没有小河,没有山谷。是大街。丫头再熟悉不过的北陆大街。
川流不息的车马人群。丫头就像是这个世界以外的人,以第三者的身份来观看这一切。没有人看见丫头在哪里。
丫头突然头疼得要裂开,抱头呐喊。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不要怕,这是真实的世界。你所看到的一切全都是真实的。我可以告诉你的只有,在你待在我制作的‘绿野仙踪’的幻境里时,外头已经过去了两年。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世界,我当然会尊重你的选择,让你回来。我们继续这个游戏。”
疼痛感渐渐消失,丫头看见自己虚幻的身体开始变实,逐渐地落下,站在地面。无声的世界终于又变得嘈杂。
“雪姬!是雪姬!”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声让消失了声音很长时间的丫头不禁捂起了耳朵。分贝太高了,有些刺痛。等她缓过神来,才发现这些声音聚集的中心是自己。丫头就像是一个磁场中心,吸引着四面八方的人涌来。一圈,一圈,将丫头团团围住。“把雪姬抓起来!不要让她跑了!”
丫头高声叫喊:“我不是雪姬!我是丫头!我是总陆府北心茹小姐的丫鬟!你们认错人了!”
人群中有人回答:“你撒谎!丫头早在两年前就病势了!总陆主都贴出告示厚葬她了!看你还怎么狡辩!”
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真的消失了两年?明明才过去一个时辰,怎么会……丫头无言。还能怎么解释呢,大家都认定了她,面对众多人,丫头毫无反击之力,被绑起送入总陆府。
第六章 绿野仙踪,深陷其中(2)
扭送丫头进了总陆府,丫头却没看见几个人。就连门口也只剩两个守门的侍卫。丫头环顾四周,盏茶之后看见了内厅出来的珍姨——她最想见到的人。
“珍姨……”
珍姨正忙着做事,听到叫唤,扭头一看,却看见了陌生但又有些熟悉的脸,疑惑着问:“你是……”
丫头没来得及回答,旁边抓住她手臂,不让她动弹的人便道:“她就是把我们北陆害成现在这样的雪姬!绝对不能放过她!”
她忙摇头:“珍姨,我不是雪姬,我是丫头,我是丫头!我没有死!”
“丫头?你真是丫头?”珍姨激动地握着她的手,伸手拭去她脸上的些许污泥,看清了那双原本乌如黑玛瑙,然此刻碧若绿翡翠清澈明亮的双眸,但,她又摇了摇头。珍姨望着她银白及膝的奇异头发,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丫头没有你这样如雪的肤色,没有这么长的头发,还有……你的眼睛……你不是这里的人……”
“不是,珍姨,我真的是丫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珍姨,你知道的,我的伤口向来会突然消失。”
即使她的样貌已几乎完全不同于从前,但一听最后一句话,珍姨便马上肯定她就是丫头,禁不住一把抱着她。“丫头……你真的没死……珍姨太高兴了……”
旁边的人打断了她们:“你不要上了她的当,她是雪姬,没有她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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