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裴一动也不动,只是定定看着发梢兀自滴着水的麒羽。「我说过,这是你欠我的。」
「我是麒羽,三皇子麒羽,这样你满意了吗?」说完,他有些疲累地叹了口气。「你还想我回答什么就索性一立功来吧,省得麻烦。」
「麒羽。」裴喃喃覆述着。「我只要知道你是谁就够了,其他都不重要。」
就这样?缠了他一晚,还弄得他这么狼狈,就是为了问早已知道的名字?麒羽不怎么相信地看着他。
「除了你,其他都不重要。」 裴淡淡地说,凝视着麒羽的眼光却炙热得烫人。「我要得到的人是你,只要你。」
不管他是当今圣上的三子,或是一个平民,他只要知道他是麒羽……是两年前花间月下……他所遇见的那个人。
这句话吓得麒羽微张着嘴,只能呆呆地看着他倾过身吻了一下自己的唇,然后转身离开。
半晌后,全身湿透的麒羽终于因为身躯一阵发凉而回过神,转头瞪着水面。
这下可好,全身都湿了却没沐浴,现下桶里的水剩不到一半。
总不成告诉外对的人他想再沐浴一次,让他们烧水来吧?
裴,你真是个大麻烦!
第二章
「依陈大人所言,此法不可行了?」
坐在厅的上首,麒羽忍着一阵阵不舒服的晕眩跟想打喷嚏的冲动,慵懒地摇着手上的扇子。
就是那天晚上被裴弄了一身湿,加上这几日赶着到太原与各地官员会商没时间休息,原有的一点轻微症状竟越来越严重,弄得他又是打喷嚏又是头重脚轻。
苦的是,他不能在论事时不断打喷嚏啊!
虽说他平时不讲什么礼仪,但这回可是代天巡狩,不能太难看。
为了抒发自己的闷气,这几日他稍稍动了手脚,让人支使罪魁祸首裴去外头踩盘,够他忙好几日的啦!哼哼!
「是。下官以为,移防断不可行。」左布政使陈箩站起身,正色地道。
「那么其他人以为呢?」他看着底下窃窃私语的官员们笑了笑。「唉,有任何想法尽可以言明,这回来,就是要听诸位的意见好交由皇上定夺;若大家都不说话,本王不好向皇上交代哪。」
「下官认为陈大人所言有理。」
在众位纷纷点头认同声中,一位官员大着胆子站起身来。
「伏圣上天威,塞外各族均已为我大明之藩属,且现今北防已稳固,着实没必要多耗费人力、物力。」
「嗯,确实说得切情切理,请回座。」麒羽微微一笑,装作没见到几个地方官员私下眉来眼去。
这些官员根本是毫无头绪的东一句西一句,一直到陈箩开口才一同应声,根本就是应声虫,贪着树大好乘凉。
他眼睛一转,看着一直没出声而皱眉沉思的右布政使,浅笑地开口:「那么王大人又以为如何……哈啾!」
一个喷嚏终于忍不住打出,麒羽慌忙地用扇子遮住,省得殃及他人。
喷嚏是遮住了,然而在座的十数位官员全数安静下来看向他。
麒羽有些发窘地看了看四周,旋而挤出一抹慵懒的笑容。
混蛋裴,这也算在你的帐上!
他心中咕哝着,没发觉一旁柱后有个身影悄悄移近。
「殿下是夜里着了凉吗?可得请大夫看看啊!」陈箩率先开口,巧妙地转移先前所谈论的严肃话题。
这老狐狸!麒羽微笑着在心底暗骂了声,才装作不好意思的道:「想来是这几日太疲累,兼不适应所致吧?」
反正早被人当作无用书生,多这一项也没差!
那可不好,还是请殿下早点歇息。」陈箩面色凝重地说,眼里却漾着几分得意的看着另一边的王祯。
「是啊,天色也不早了,还是请殿下歇息吧!」
其他官员无论知不知道陈箩的意图,也都跟着如此开口。
这时候若在这儿的是龙翱或凤辕的话,其他人断不敢如此「请」人离开。
然而麒羽到了太原数日的行止早让人觉得他没半点威严可言,更别提敬畏二字。
麒羽半垂着的眼神一凛,却没让半点不悦显在脸上。
再怎么说他也是顶着代天巡狩的头衔,更别说他还是个皇子,这个陈箩就当真以为他是如此可欺?
「不忙,诸位大人辛劳了半日,留下用晚膳好吗?今日地方上有位名厨献艺,正巧让各位一同尝尝。」他懒懒一笑,抬手示意随侍下去准备,眼睛忽然看向一旁的王祯道:「索性等开席还有些时间,本王还想听听王大人的想法,可以吗?」
王祯微愕看着麒羽,然不待他开口,陈箩抢先道:「王大人的想法想必也与下官一样吧?」
「喔?原来方才陈大人是代王大人说的啊?」麒羽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王大人还有何想补述的尽可说出来,多些意见,本王才好向皇上禀报诸位都为朝廷尽心力想法子哪。」
这句看似无心的话一出,其他纷杂的声音都静默下来。
「下官以为……」王祯深吸口气,铿锵有力地开口:「移防一事不是可不可行,而是非做不可!」
数十位官员顿时讶然,更有不少人将不知所措的眼光投向陈箩。
「唉?请言明。」啪的一声,麒羽合起扇子,直勾勾地盯着王祯。
「虽然边防已然稳固,然而就下官所知,延庆一境千里、二十五个堡寨各只有二百人驻守,真要应敌的话恐怕不成。」
「王大人,现下塞外各族均已臣服,何来兵祸?」
看陈箩沉不气地开口,麒羽只是微勾唇角,没有制止。
「防患未然,未尝不可!」王祯有些气弱,然而在看见麒羽有兴趣想听的表情后又道:「若能照圣上所言,在榆林等处建城,设兵备以支援,这不是对朝廷更加有保障吗?」
「多增设兵备?那不是从扰民安吗?更何况养兵不用,只是浪费朝廷粮饷!」
王祯怔了一下,吸了口气道:「若可以驻兵屯田,那不是就解决问题了吗?这样既有家耕收获,又可以减低朝廷负担。」
麒羽看着座下几个官员交头接耳不住点头,嘴角浅笑些微加深。
「王大人,驻兵屯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陈箩语带讽刺。「下官记得,十六年前的屯田不就因为军纪败坏而失败遭到撤销吗?」_
王祯老脸顿时羞红,既惭愧又气恼得说不出话。
他原是军职,而十数年前朝廷尝试屯兵的政策,就是由他所发起带领的。
「王大人、陈大人请坐下。」麒羽安抚笑道:「两位所说各有道理,只是本王才疏学浅,一时也不知谁的方法佳,只好等待回京将两位的意见告知皇上定夺,如此可好?」
「下臣谢过殿下!」
「那么今日到此为止。」麒羽站起身,却瞬间感到一阵晕眩颠跛了一下。
一只手臂不经意地扶住他,一回眸,却是那个被自己弄出去的裴。
「禀殿下,偏厅已备好。」 裴在众人注意前松开手,盯着他有些发白的唇色,压低声音不悦地道:「你应该要歇息才对。」
「也不想想是谁害的!」麒羽不悦低声回答后,转头道:「请诸位先移驾偏厅用膳吧!本王稍后入座。」
「谢殿下!」
官员们齐声说完后,分成两派人马分别跟着王祯与陈箩走出去。
看着人都走光,麒羽才身躯一松,一副累垮的模样侧躺在长椅上。
正襟危坐了一下午,就算不病也累死他了!
「有些发热。」裴以手背压上他的额头。「让御医替你瞧瞧,别去应酬那些地方官了。」
「不去不成。」也许是累,麒羽没气力去竖起防备。他疲倦地道:「瞧王祯跟陈那模样,若我不去,等一下可就有得瞧了。」
他稍微拉松束紧的衣襟,大大吸了口气。
虽然比起正式装扮已经稍微宽松,但他还是觉得很不舒服,不喜欢颈子被束着的感觉。
「你向来如此?」裴看着他光滑的颈子,眼睛一灿。
「喔,不习惯太紧罢了。」被他的眼睛看得无法呼吸,麒羽匆匆转开头坐起身。「我得走了。」
裴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目送他离去。
撑着不舒坦的身子一直到筵席结束,麒羽才在侍卫的护送下回到房里。
一关上门,他根本没气力梳洗,寻到床榻就瘫在上头。
好难过……原本就有些晕沉,喝了酒后就更加晕眩,加上身子渐渐发烫,害得他连不动都感到很难受。
裴,全都是你害的!若不是你的话……
当一双手按抚上他的额头时,他身子微一震动,张开眼,喉头的声音却没发出。
有一瞬间,他以为他是那个人……
本以为自己把他忘得彻底,没想到骨子里却还记得那种感觉。
「麒羽?」裴低低唤了一声,确认他还算清醒地看着自己后才道:「你发烧了,让御医来吧!」
「不用。」他拨开他的手想翻身,旋而因为一阵反胃而皱起眉,只好闭紧眼熬过这一阵的不舒坦。
裴毕竟不是他,两年前的那件事已经是极为不应该,他不能再让……
一眼,裴却没了踪影。
走了?
麒羽脸色有些苍白地笑了笑,伸出手扯下头冠抓过被子,就随意地往自己发冷又发热的身躯盖上,屈膝蜷缩着。
酒意加上风寒,令他没一会儿就神智昏沉起来。
虽是极想睡去,然而浑身的不适跟头疼却使他只能在浑浑噩噩间翻来覆去。
明明是个只要发个汗、睡一觉起来就会好的病,怎么这么难受?
「先喝个药再睡。」
遥遥远远的,一个声音极其温柔地说着,接着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揽起他虚软的身躯。
麒羽无意识地张开唇,然而才喝了一口就挣扎起来。
「我不要……」好苦,这什么东西?他不想喝……
「你发高烧,不喝不成。」
「我不喝!」他任性地手臂一推。
推开不想要的东西向后靠去,背后靠着的胸膛陡然大大起伏了下,似乎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就莫怪我了。」
头被一股力道扳过,接着温热薄软的东西压上自己的唇。
还来不及反应,一口苦涩的药汁就被喂入口中,麒羽想挣扎却发现自己不只唇被堵住,还被压制住不给余地挣扎手脚。
「唔嗯……」麒羽无法呼吸地蹙起眉,微微张开眼想看清楚是谁,然而还没看清楚就又被强喂了一口药汁。
「呼……呼……」他喘着气,终于认出眼前人是谁。「裴,原来是你……」
「是我。」裴点头,说话间又将一口药强硬的喂进去。
这药是他跟御医私下要来的,方才被麒羽一推,溅飞了三分之一,所以剩下来的更是一点都不能浪费。
「唔!你……」麒羽挣扎不开,脸庞发热,更是出了一身汗。
他又气又难受,发红的眼角泛出泪光,气恼地瞪着裴。
这混帐,连他生病都不肯放过他吗?
他现在这么难受……头晕、头疼、又发冷,为什么他还要缠着自己?
「要气,也等你病好了再气。」裴用舌尖舔去他唇角溢出的药汁,又眷恋似地啄吻了一下。「等烧退了,看你要差我去哪儿都成,先睡吧!」
他伸手拭去麒羽眼角的泪珠,扶着他躺下盖好被子。
「你……」麒羽开了口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直看着他。
见他瞪着自己,裴伸手摸了一下他发烫的额头,确认他发汗之后就站起身。
「好好睡。」裴转过身准备离去,才走一步就被一只手拉住。
讶异的回眸一看,他看见麒羽也是一脸诡异地看着自己的手。
「我……」麒羽忙松开手,枕着的半侧脸庞因发热而微红,还有那么一丝不知所措。
他有些希望裴别走,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么做……
裴是那个人的弟弟,而且又对自己……
他还没想好,裴却已自行转回身在床榻侧边坐了下来,假寐似的径自闭上眼睛。
见他这样,麒羽反而有些尴尬。「我不是要你……」
「我知道,是我自己想留下来。」
「我……」他还想说什么,但突然瞥见裴衣襟上的药渍,便噤口不语。
他没有开口问,也知道方才这药约莫是裴自个儿煎来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要说比较好。
「快睡。」
简短的话语一点都不温柔,但却令人心安。
麒羽看着裴闭上眼睛,任凭药性发挥作用,将他往深沉的睡梦中带去。
晨光映入,床上的人儿缓缓张开眼。
麒羽动了动,觉得身子还有一些酸疼,也有一些虚软,然而头不疼了,也不再发冷。只是身上有些黏腻的感觉,想来是出了汗的关系。
缓缓舒了口气,他回过头,却看见裴依然维持着同样的姿势睡着,看起来好像比他这病人还疲倦。
他该不会一夜没睡吧?
他忍不住半撑起身伸出手,轻轻抚上裴垂放在床榻上的手,小心翼翼地握住指尖的部分。
温热而有些粗糙的指尖,昨天一直都能感觉到他的抚摸……他有多久没和人这么碰触过了?
看着依然熟睡的他,麒羽忍不住地轻声地骂了句:「真是傻子。」
事情都过了两年,而且坦白说他只不过是利用他替代另一个人,但他却一直在找自己……
本来是打定主意不接受他,然而经过了昨晚,他知道自己已经有些感动了;他也知道自己本来就不讨厌他,甚至是有些喜欢他。
但是这样的自己,还可以接受裴吗?
他看着手中握着的大手,犹豫了半晌才松开手。
平放的手掌骤然一翻,紧扣住他想抽离的手,抓紧不放。
麒羽一惊抬头,视线即刻紧紧地与裴相视;霎时,他只感觉裴的眼里似乎冒着火,就像要烧了他似的。
裴伸出手将他的腰身拉过扣紧:就在麒羽以为他又要吻自己的时候,他却只是伸出手探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你好了。」他低低地道。
坐在他的腿上,麒羽只感觉自己的呼吸好急促,而两人静默相对的眼眸里,都有着那么一丝悸动想要贴近彼此。
看着那冷峻的薄唇,他已情不自禁地贴上他的唇瓣。
感觉挺好的,他没来由的觉得似乎可以再来一次。
裴明显地愣了下,蓦然皱起眉,搅着他腰际的手臂也跟着紧箍。
「裴。」麒羽看着他问:「为什么非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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