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业 (修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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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业 (修改版)-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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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一件褚黄丝绦的玄黑披风给我罩上,借着月光,那披风上熟悉的朱红虎形徽记赫然入眼。

  朱红虎符是兵部徽记,褚黄是钦差的服色。

  难道,他们……他们想混作兵部钦差侍从?

  我一惊非小,心念电转之间,一个可怕的念头隐约浮出。

  未及细想,贺兰箴已经将我扣住,“跟着我,记着,一步不慎就是毒焰焚身。”

  我手足冰冷,木然随着他,一步步走出门外。

  边塞寒冷的夜风吹得袖袂翻飞,远处依稀可见营房的火光。

  此时月到中宵,夜阑人静,我却已经踏上一条死亡之途,不能回头了。

  贺兰箴已经动手,萧綦,却仍似不动声色。

  院子里,贺兰箴的一众下属已经候命待发。

  我愕然看见,面色惨白的小叶也在其中,被两名大汉挟着,看似伤重,摇摇欲坠。

  她竟然换上一袭绯红华艳的女装,满头珠翠,云鬓高挽。

  我心中一动,隐隐猜到几分。举目四顾,却见四下皆有营房火光,远远绵延开去。

  虬髯汉子走在最前面,随后是小叶等人,我被贺兰箴亲自押解在后,一行八人沿路经过重重营房,巡逻士兵远远见到我们,均肃然让道。每过一处关卡,虬髯汉子亮出一面朱红令牌,均畅通无阻。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应是兵部特颁的钦差印信,火漆虎贲令。

  此令一出,如见钦差亲临。

  一路通过的关卡,都有褚黄牙旗矗立在帅旗一侧,上面朱红虎纹映着猎猎火光,鲜艳夺目。

  整个大营依山而建,通过眼前最后一道关卡,便是营外广阔的林地,至通向山脚。

  营中已筑起高达数丈的烽火台,台前三十丈外是主帅登临阅兵的点将台。
 
  每逢钦差出巡边关,总要举行盛大的阅兵演练,代天子巡狩。

  曾听叔父讲过,阅兵演练将从五更开始,三军阵列校场,主帅升帐点将,燃起烽火,震慑边寇,三军将士在主将统领下列阵操演,显示天朝赫赫军威。
  我抬头望去,那烽火台上硕大的柴堆已经层层叠叠架起,巍然如塔。

  一行人迎面而来,同样以黑色斗篷遮去面容,披风垂下褚黄丝绦。

  “站住!何人擅闯校场重地?”

  “我等奉钦差大人之令,特来检视。”虬髯大汉亮出令牌,沉声道,“令牌在此。”

  对方为首之人上前接了令牌,细细看过,压低声音问道,“为何来迟?”

  虬髯汉子回答,“三更初刻,并未来迟。”

  那人与同伴对视一眼,略一点头,收下令牌。

  “阁下可是贺兰公子?”那人欠身道。

  我身旁的贺兰箴扮作寻常护卫模样,斗篷覆面,不动声色。

  “主上另有要务在身,先行一步。”虬髯大汉低声道,“我等自当遵令行事。”

  那人颔首道,“人手已经安排妥当,一旦你们动手,我等即刻接应。”

  “有劳诸位大人!”虬髯汉字拱手欠身。

  对方一行人与我擦身而过,火光下,瞧得分明,诸人披风上皆有火红虎形纹。

  果然是钦差的人。

  难怪他们可以轻易逃出徽州,还能混入押运军需的队伍,更在光天化日之下直入宁朔大营。我以为贺兰箴真有通天之能,却不知背后另有一只黑手。
  谁敢私自与贺兰余孽勾结?

  谁敢谋害豫章王,挟持豫章王妃?

  谁能操纵钦差,瞒过父亲的耳目?

  我只觉全身血液在瞬间转凉,丝丝寒气似从每一个毛孔钻进身体。

  我被他们押着出了大营,直入营后林地。

  林中设了许多木桩屏障,乃至千奇百怪的攻战之物,大概是供阵法演练之用。

  时过四更了,林中巡逻筹备的兵士正在往返奔忙,没有人注意到我们这一行。

  贺兰箴将我带到一处隐秘的屏障后,佯作侍卫,其余人各自散开。

  每当巡逻士兵经过面前,我略有动作,贺兰箴立刻伸手扣住我腰间玉带。

  生死捏于他人之手,我不敢求救,更没有机会脱逃,只能隐忍以待时机。

  天色隐隐放亮,营房四下篝火熄灭,校场也在晨光中渐渐清晰。

  蓦然间,一声低沉号角,响彻方圆达数里的大营。

  大地传来隐隐震动,微薄晨曦中,校场四周有滚滚烟尘腾起。天边最后一抹夜色褪去,天光穿透云层,投下苍茫大地。

  四下里赫然是一列列兵马重装列阵,依序前行,靴声撼动高台,卷起黄龙般的股股沙尘。

  点将台上,一面衮金龙旗赫然升起,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三声低沉威严的鼓声响过,主帅升帐。

  战鼓催动,号角齐鸣,万丈霞光跃然穿透云层,天际风云翻涌,气象雄浑。

  帅旗招展处,两列铁骑亲卫簇拥着两骑并驾驰出,登临高台。

  当先那人,依然是熟悉的黑盔白羽,身披墨色绣金蟠龙战袍,按缰佩剑,身形挺拔傲岸,玄色大氅迎风翻卷。旁边一人骑紫电骝,着褚黄蟒袍,高冠佩剑。

  那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就这样跃入眼中,我眼前却骤然模糊,似有泪水涌上。

  号角声呜咽高亢,众兵将齐声呐喊,声震四野。

  九名重甲佩剑的大将,率先驰马行到台前,按剑行礼,齐声高呼,“恭迎主帅升帐”

  萧綦俯视众将,微微抬手,校场上数万兵将立时肃然,鸦雀无声的聆听。

  他的声音威严沉厚,一句句远远传来,“抚远大将军徐绶代天巡狩,亲临宁朔,勤劳王事,抚定边陲。今日校场点兵,众将士依我号令,操演阵容,扬我军威,以飨天恩!”

  数万兵将齐齐高举戟戈,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喊,令人心旌震荡,耳际嗡嗡作响。

  鼓声隆隆动地,一声声直撞人心。

  传令台上四名兵士,各自面向东西南北四面而立,舞动猎猎令旗。

  号角吹响,金鼓齐鸣,鼓声渐急。

  一队黑甲铁骑率先奔入校场,纵横驰骋,进退有序,随着将校手中红旗演练九宫阵型。

  随即是重甲营,步骑营,神机营,攻车营……每一营由一名将校统带,排阵操演,训练精熟。

  贺兰箴一行乔装营外戍卫,潜伏于校场边缘,我与贺兰箴背依身后林坡,居高临下可见全貌,离场中军阵甚近。一时间,四周俱是沙尘飞扬,旗帜翻飞,杀声震天。

  虽不是真正的沙场厮杀,我仍看得心魄俱震。这浩然军威,比之当日京城犒军,更是雄浑百倍,肃杀无伦,观者莫不为之震慑。

  身侧贺兰箴默然扣紧剑柄,眉锋如刀,隐有凝重肃杀之气。

  场中演练渐至如沸,四下沙尘滚滚,一眼望去,只见旌旗招展,金铁光寒。

  只见高台之上,萧綦振臂一掀大氅,“燃起烽火,召告四境!”

  随着烽火熊熊腾起,号角声再起,高亢直裂云霄。

  校场众将士齐声发出山摇地动般呼喝。

  高台之上,漆黑如墨的神驹一声长嘶,扬蹄立定。

  寒光划过,萧綦拔出了佩剑,直指天际。

  我的呼吸骤然一窒,心中随之翻沸。

  演练已到最后,主帅与巡狩大臣将要亲自入场检视,率领众将士完成操演。

  场下如潮水般齐齐向两侧退散,留出正中三丈宽的一条大道。

  但见萧綦一马当先,徐绶紧随在后,黑骏紫骝双双驰入场中。

  那徐绶,便是与贺兰勾结的巡狩钦差!

  此刻眼见此人紧随萧綦身后,我顿时揪心若焚,恨不能立刻奔到他面前示警。然而相隔数十丈,即便我能逃脱贺兰箴钳制,也近不了他身前,一切无济于事。

  身侧贺兰箴冷笑一声,手按在我腰间,低声道,“若不想陪他同死,就不要妄动。”

  我冷冷回眸,一语不发。

  他压低声音,笑得阴刻,“好好瞧着,很快你便要做寡妇了。”

  我霍然回头看向场中,萧綦已至校场中央,九员大将相随于后。

  他身后传令官舞动黑色衮金龙令旗,分指两侧,号令一队黑甲铁骑迅疾而至。

  萧綦突然掉转马头,向右驰去。身后铁骑侍卫一字横开,黑甲重盾步兵截断去路,阵形疾驰如灵蛇夭矫,转眼便将萧綦与徐绶分隔左右两翼。

  萧綦领了右翼,竟直驰向我们藏身的林地边缘。

  徐绶被围在阵形左翼,勒马团团四转,进退无路,周遭重盾黑甲兵士如潮水涌至,收紧阵形,将他逼迫向阵形中央。徐绶几番勒马欲退,却已身不由己。

  “不好,中计!”贺兰箴脱口低呼。

  



夺魄(10。5 )

  轰然一声巨响,大地震颤,尘土飞扬,校场正中腾起火光浓烟。

  我被那一声巨响震得心惊目眩,猛然回过神来,脱口惊呼,“豫章王”

  顷刻间惊变陡生,台下烟雾尘土漫天飞扬,情形莫辨,人声呼喝与惊马嘶鸣混杂成一片。

  方才那徐绶将军驻马而立地方,竟已被炸成一个深坑!

  外围黑甲步兵有重盾护身,虽有伤者倒地,看似伤亡不大。惟独徐绶一人一马,连同他周围亲信护卫,恰在深坑正中,只怕已是粉身碎骨,血肉
无存。

  方才还是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我眼前消失。

  我只觉耳边轰然,脑中一片空白,恐惧和震惊一起翻涌上胸口,冷汗透衣而出。

  正当我摇摇欲坠,立足不稳之际,却见硝烟中,一面黑色衮金帅旗自右翼军中高高擎起。

  帅旗猎猎飞扬,一匹通身墨黑的雄骏战马扬蹄跃出

  萧綦端坐马上,拔剑出鞘,寒光如惊电划破长空。

  那剑光,耀亮我双眼。

  心中从未有过的激荡,陡然令我不能自已。

  “传令察罕,发动狙杀!”贺兰箴冷哼一声,掉头森然发令。

  “遵命!”侍从领命而去。

  忽听一声“且慢”,虬髯汉子抢步而出,“少主,那狗贼已有防备,只怕有人泄密!”

  “那又如何?”贺兰箴扣住我肩头的手陡然收紧,肩上顿时奇痛彻骨。

  我咬唇,不肯痛呼出声。

  虬髯汉子恨声道,“眼下情形不利,恳请少主撤回人马,速退!”

  “贺兰箴生平不识一个退字。”贺兰箴纵声大笑,狞然道,“萧綦,今日我便与你玉石俱焚!” 

  身后众死士齐声道,“属下誓与少主共进退!”

  虬髯汉子僵立,与贺兰箴对视片刻,终究长叹一声,按剑俯身,“属下效死相随。” 

  此时忽听场中号角响起,呜咽声低沉肃杀。

  萧綦威严沉稳的声音穿透一片惊乱,在校场上远远传开,“贼寇行刺钦差,乱我边关,死罪当诛!”随着他声音传开,场上兵将立时镇定肃然。

  但见萧綦横剑立马,纵声喝道,“三军听我号令,封锁四野,遇贼寇,杀无赦!”

  刹那肃然之后,全场齐声高呼,“杀”

  一片杀声如雷,刀剑齐齐出鞘。

  就在这一刹间,异变又起!

  一点火光挟尖促声直袭萧綦马前,萧綦策马急退,火光落地竟似雷火弹般炸开,碎裂的石板四下激飞。几乎同一瞬间,周围兵将群中,几条人影幽灵般掠出。

  刀光乍现,一道黑影凌空跃起,兜头向萧綦洒出一蓬白茫茫的粉雨,漫天石灰粉末铺天盖地罩下,左右两人就地滚到马前,刀光横斩马蹄。

  石灰漫天里,枪戟刀剑,寒光纵横如练,卷起风怒狂潮,直袭向横剑立马的萧綦。

  一切都在刹那间发生!

  然而比这一切更快的,是一道墙盾墙,冷光森然的黑铁盾墙,仿如神兵天降,铿锵乍现!

  五名重甲护卫,自乱阵中骤然现身,行动间迅疾如电,长刀出鞘,手中黑铁重盾铿然合并为墙,于千钧一发之际挡在萧綦马前,如一道刀枪不入的铁墙,阻截了第一轮击杀。

  一击不中,六名刺客当即变阵突围。

  众护卫齐声暴喝,盾影交剪,刀光暴长,形成围剿之势,与刺客搏杀在一起。 

  忽一声怒马长嘶,声裂云霄,萧綦策马杀出重围。两名刺客厉声长啸,飞身追击,其余刺客俱是舍了性命,近身格杀,招招玉石俱焚,硬生生将一众护卫缠住,为那两名刺客杀开一条血路。

  那两人一左一右扑到萧綦身侧,铁枪横扫,方天戟挟风袭至,欲将萧綦刺于马下。

  谁都未能看清那一刻,死亡是如何降临。

  只见场中骤然被一道惊电照亮,寒光飞起,一片耀人眼目的亮。

  刺客的剑,是血溅三尺;将军的剑,却是一剑光寒十四州!

  电光火石的一击过后,萧綦连人带马跃过,风氅翻飞,长剑雪亮。

  方才交手之处,一蓬血雨正纷纷洒落,两名刺客赫然身首易处,伏尸当场。 

  而此时石灰犹未全部落尽,白茫茫灰蒙蒙的粉未,夹裹了猩红血色,犹在风中飘飞,落地一片红白斑斓。

  伏击、交锋、突围、决杀,刺客伏诛只在瞬息。

  “豫章王妃在此,谁敢妄动”

  忽听一声暴喝,声震全场,竟是从校场南面烽火台上传来。

  我心头一震,眼前掠过临行前扮作宫装的小叶,恍然望向那烽火台上,果然见一名红衣女子被绑缚在高台,身后两人横刀架于她颈上。

  假王妃,真陷阱,分明是一个诱饵,一个有毒的诱饵。

  众兵将已是刀剑出鞘,闻听这一声,顿时又起哗然,万众目光齐齐投向萧綦。

  台上之人厉声长啸,“萧綦狗贼,若要王妃活命,你便单骑上阵与我决一胜负!”

  此时众兵将已如潮水涌至,将那烽火台团团围住,正中留出一条通道,直达萧綦马前。

  萧綦勒马立定,仰首一笑,“放了王妃,本王留你一个全尸。”

  他语声淡定,蓄满肃杀之意。

  台上之人厉声狂笑,“若杀我,必先杀你妻!”

  我再也忍耐不住,脱口呼道,“不要”

  话音甫一出口,即被贺兰箴猛地捏住下颌,再也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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