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泉听了,话锋一转,犹疑的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原来大小姐想要的是后位…”
话才落音,一捆竹简从欣蕾的手中脱手而飞,出其不意地掷在李泉胸口,疼得他紧皱眉头,脸色煞白的弯下了腰,欣蕾见此,面无表情,“你的话太多了,很让人心烦。自己滚吧!”
希望是六指
说着,坐回椅上,低头整理了一下书桌,拿了毛笔径自写东西。
本是一番好意来找她,没想到讨了个没趣,李泉忿忿看了她一眼,紧紧捂着胸口,大步离开。
瞄了眼除了房门的李泉,欣蕾嘴边漾开一抹冷笑。
后位,母仪天下的后位,她想要只需跟江尘骆开口,何须他来掺和!——不自量力。
放下笔,起身,走到扑腾着翅膀的雪鹞身旁,抬手轻抚它白色的羽毛,怜爱的道:“让你飞来飞去的,一定很辛苦吧。”
它的眼睛是那么的犀利,透着锋芒。
看着它的眼睛,欣蕾轻启朱唇,“到最后,赢的会是谁呢?”敛眉,眸中迸射出一抹寒光:蓉儿,我们很快就能见真章了。
我会让你去得了,回不来!
洗衣房里,随着“啊”的一声惨叫,一只血淋淋的胳膊从荀兰的身上被硬生生砍了下来,房外闭上眼,捂着耳朵的子欣仍旧听到了她的惨叫,心里别提有多恐惧了。
“子欣姑娘…”一名侍卫手里拿着蒙着白布的托盘走出来,叫道。
子欣放下手,一点点的睁开双眼,看到被血染红的白布,吓得连忙用丝绢遮住,小心的问:“是她的右手吗?”
“是。”侍卫从容答着。
子欣咬着唇,放下手,将手里的丝绢握在手心,侧着头不想看到血腥的画面,伸出去要接过托盘的手,十个指头颤抖着。
碰到冰冷的托盘的那一瞬,她只得稳稳接在手里,“记得去叫个大夫帮她诊治一下。”
侍卫点头。
子欣端着托盘来到凝霜殿,远远叫道:“大小姐”
转过身的那一刻,看到露出托盘的五个指头,欣蕾的眸中闪过一丝失落,为什么那只手不是六指呢?
如果是六指的话,那该多好。
一步步走过去,殷红的血迹像是一朵诡异的红花绽放在白色的布条上,血腥而妖娆。
吓得结巴
伸手接过子欣手里的托盘,那只依然淌着血的手臂,仿佛是因为脱离了主人的身体而哭泣着。
子欣看着,连忙转身,体内气血翻涌,抬手捂着嘴,直想吐。
欣蕾见状,淡然一笑,走到雪鹞身旁,雪鹞一看到血腥的手臂,低头一口咬住,扑腾着翅膀从窗户飞离了房间。
哐当一声,托盘掉在地上,欣蕾嘴边残留着一抹残忍的笑。
子欣看的触目惊心,那条手臂居然成了雪鹞的美餐…而她的大小姐不仅没有感到不舒服,反而在笑。
那笑就像是来自地狱一样,诡秘而恐怖。
转身看向她,欣蕾一脸满意,“子欣你做得很好!”
想到那声在耳边响起的惨叫,子欣心慌的不得了,抬头时,紧张的道:“大…大小姐,我,我想回水府住一段日子。”
“回去?”欣蕾犹疑的问着,“好像我也很久没回去看看了。”
子欣点头,“奴婢想回去看看夫人。”
欣蕾略一思索,跟她摇头,“现在东宫这么乱,我们还不能走。”
这个地方叫她如何待得下去?这辈子最让她恐惧的事莫过于那只血淋淋的手臂,“奴婢也不能走吗?”
“嗯。”欣蕾点头,走到她身旁,拉过她的手,“我现在很需要你,你当然不能走。”
子欣触电般缩回手,惊恐的看了看她,“那那奴婢就留下。”
“你怕什么?”困惑地蹙眉,“是我让你感到害怕吗?”
点了一下头,立时如梦初醒似的连连摇头,“当当然不是。”
她脸上明显的写着害怕两个字,欣蕾眸光一闪,语气温柔的道:“看你说话都结巴了,一定是被那只胳膊吓着了吧?我这儿其实也没什么事了,你不如先下去休息。”
子欣迟疑了一会儿,点头就走。
看着她迫不及待要离开的背影,欣蕾一脸沉静,这一路走来都是情非得已的!子欣,你不要怪我!
恢复平静
东宫的人闻说荀兰被砍了手臂,人心大乱,究其根源,无非是在雅轩殿扇了欣蕾一记耳光。这有眼睛的人大概都不会忘记。
钱,不是那么好拿的。所谓一分钱一分力,荀兰这才是栽了跟头了,人人自危的同时,对李泉手里的钱再也不敢拿走半分。
在东宫一见到欣蕾,便退避三舍。
谁也不敢再对她指手画脚,背地里说她坏话,见到她,个个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叫她一声大小姐。
更关键的是,雅轩殿再也没死人了。所以没几天,东宫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事在人为,红菱和孙磊的死,欣蕾心知人为的,只是那个凶手现在好像不敢动手杀人了,不然,她一定抓他个人赃俱获。
午时的天气依然有些燥热,坐在葡萄架下,欣蕾手里端着茶杯悠然喝着,直到耳朵里传来脚步声,方才放下茶杯,笑着回头,起身迎接,“尘骆你总算来了。”
让她挽住自己的手,江尘骆的脸上满面春风,“欣蕾,难得朝中无事,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去。”
眼珠骨碌碌转了转,迟疑了一下子,才开口:“我想回家看看娘,你肯陪我吗?”
说道徐萍,江尘骆的脸色微变,想到她板着一副面孔,冷冰冰的样子,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半晌不说话,欣蕾立时松开手,脸上晴转多云,“怎么说她也是我们的娘,你该不会不愿意吧。”
他一急,连忙答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眸光一闪,欣然道:“那你就陪我回去。”
妥协了,他点点头,只要看她开心的样子,做什么都是乐意的,尽管水家中人对他不是很待见。
秋风悄无声息的吹过来,撩起她的长发飞扬,此刻的她仿佛是身心放松,没有懊恼没有仇恨没有怨尤,像个快乐的精灵。
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长此下去!在快乐中遗忘所有的烦忧。
过去的日子
“那我们走吧。”一切都事先准备好了,差的就是江尘骆的点头。
水府。
没了蓉儿在家,水府就好像没了任何的生机,随着日渐萎黄的绿叶一般,渐渐步入凄凉。
这对赵姬更是如此。
春风苑里不再有春风,每每走过聚香阁,她都忍不住停下脚步,走进去看看,寻找蓉儿在家时的音容笑貌。
小凌紧紧跟着她,同时也在想念好姐妹小芸的点点滴滴。
走到梳妆镜前,看着镜前摆放整齐的发簪和木梳,伸手轻抚着,犹记得过去帮蓉儿梳头的日子。
蓉儿总是坐得不安分,通常半个时辰就能梳好的头,到了她这儿,就要多出半个时辰来。
虽然那时很不难很生气,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都是甜蜜的。
那个小丫头转眼已经羽翼丰满,离开了家,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有了一个永恒的依靠,就差一个婚礼,一个宴席。
尽管已经看过蓉儿做新娘的样子,可是她还是想再看看蓉儿做新娘的样子,毕竟那一次,她嫁的不是所爱之人,所以她的脸上没有幸福的感觉。
期待,很期待蓉儿嫁给江若飞的那天早点到来。回头看一眼小凌,赵姬愁上眉头,“他们都快去了两个月,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小凌拧眉,“应该快了吧。”
“你总是说快了吧,可是转眼又是半个月。”赵姬搵怒的朝她摇摇头。
小凌连忙闭紧嘴,低下头去。
“再过半个月有的人也许回得来,有的人可就回不来了。”透着锋芒的话语从房外传来,两人同时转头看去,见是欣蕾,赵姬变了变脸色,笑道:“蕾儿回来了。”
一脚迈进房里,欣蕾四下看了看,对赵姬向来没好脸色好言好语,“别叫的这么亲,我还是习惯你叫我欣蕾。”
“欣蕾”赵姬叫着,柔声道:“这次回来可有蓉儿的消息。”
吉人天相
欣蕾走上前,靠近她时,眉眼之间全是笑意,“有啊,她在宣古国玩失踪了。至今没人找到。”
赵姬听了,心头一紧,“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有理由骗你吗?”欣蕾笑着走到梳妆镜前,拿起木梳看了看,随手放下,轻描淡写的道:“我说过,有的人也许回不来了。”
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小凌连忙上前扶住赵姬,“三夫人…你小心点,别听大小姐的。”
抚着怦怦乱跳的胸口,赵姬低垂眼睑,心知欣蕾说的话不是没有理由的。
因为一个男人,欣蕾跟蓉儿成了敌人!尽管之前她早就预料到,可亲眼看到她眼中藏着的狠绝,心里抑或是害怕的。
欣蕾走过她们的身旁,无所谓的开口:“听不听由你们,我只是回答你们的问题而已。”
望着她狭长而去的背影,赵姬心里很是不安,“小凌,你相信她说的吗?”
小凌摇摇头,啐了一口,“她的话我才不会信。二小姐人那么好,一定会吉人天相。”
听到这,赵姬的心里多少有些慰藉,但愿蓉儿真的如小凌所言,吉人天相。
过去的日子,她说不清是怎么度过的,只知道每天都在为蓉儿担心,而每逢欣蕾回来,她心里的担心更是深重。
每次回来,欣蕾也会走进这间屋子,而她每次走出去后,这里永远是凌乱不堪的。而今天,欣蕾好像胜券在握一样,不仅没有毁坏屋子里的任何物件,也是笑脸而出。
这个姐姐可不比蓉儿善良,就算蓉儿回来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们姐妹要怎么相处?
轻叹口气,她现在是什么做不了,只能祈求上天能够厚待蓉儿。
蔚蓝的天,晴空万里,云淡风轻。
丝丝凉风仰起柳枝飞扬,站在南院房外,欣蕾敲响了房门。每次回来,她已经习惯先去聚香阁看看,然后将对蓉儿的一腔怨尤铭记在心,成为她心底最深刻的记忆。
不要冷待
只是这扇门好像自从她进了东宫,每次回来亦是紧闭的,就像徐萍此刻的心一样,自我封锁着。
敲门声,徐萍并不是听不到的,坐在房里,她是故意关上门的,她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跟皇后的儿子在一起。
“你们不用来见我,坐一会儿就自己走吧。”
看一眼江尘骆,欣蕾心里多少有些觉得对不起他,毕竟每次回来,徐萍都不曾给过他好脸色,她希望这才能够有例外。
继续敲着门,“娘,娘开门啊,蕾儿想见您。”
江尘骆见她瞧了半晌,里面也没动静,伸手拉过欣蕾敲得通红的手,心疼的看了看她,“让我来。”
欣蕾点头。
“伯母,你和母后的恩怨,我都知道了。但是请您不要将上一辈的恩怨情仇转嫁到晚辈身上。我是真心喜欢欣蕾,想要跟她在一起。”
话说到这,门倏尔打开了,一脸憔悴的徐萍两眼看着江尘骆,没有夹带任何感情,只是伸手一把将欣蕾拉进屋,砰的一声关上门。
被关在房外,江尘骆垂下头,心里有太多的不理解。
就算母后曾对她做过很多不该做的事情,但是相爱的人在一起有什么错呢?这辈子除了皇位,欣蕾就是他的唯一。他绝对会善待她的。
转身,走下台阶,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眸光不时的扫过房门,期盼着欣蕾的出现。
“蕾儿,听娘的话,江尘骆不适合你,尽管他是未来的皇上,但是他会有三宫六院,无数的妃嫔,你跟他不会幸福的。”紧握欣蕾的手,徐萍苦口婆心的说着。
欣蕾扶着她坐下,缓缓开口,“娘,你想太多了。蕾儿长大了,自己懂得思考,懂得去规划以后的人生。请你不要对他这么冷待好不好?他是个不错的人,只要他对我好,我就知足了。”
“蕾儿”徐萍依然忍不住要劝她。
不欢而散
可欣蕾冲她摇摇头,面容一沉,“别再说了。我的事我自己知道怎么做?今天我是来看你的,不要让我不高兴,落得个不欢而散。”
当初的忍耐,此刻全都不再需要继续下去了。
十九年,好漫长的一段岁月,可她全在容忍的状态下度过,回首过去,一切都是那么的黑暗阴沉。
所以现在,她不想回到那样的日子了。
话说到这份上,徐萍也不好说什么了,起身,“娘累了,想休息。你不用惦记我。”
“娘…”欣蕾咬咬唇,真不知她到底要怎么做,徐萍才会高兴才会满意,当然要她离开江尘骆,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她很感激江尘骆能够将欣蕾从静安寺带出来,可她没想到江尘骆居然带走了欣蕾的心,让欣蕾死心塌地地想要跟着他。
好好的一个女儿,眼看要落入一个火坑里,她心里怎会高兴?那个幽深诡秘的皇宫,进去了只会上演一个又一个的悲剧。
她是从宫里出来的,她不希望看到欣蕾重蹈覆辙。
只可惜,她如今说什么欣蕾都不听她的,她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自己老了,没用了,说的话不管用了。
叹口气,她的心里尽是酸楚。
都怪自己当初,对她那么严苛,以至于今时今日她的心里对自己并非是没有恨意的。就算她的做法是为了她好,但是撮合她和江若飞的人是自己,自己最初的想法,就是把她当成报仇的工具,无情的鞭策她的一举一动。
后宫,仅有两个字,可其中包含的尽是杀机。
望着她孤独的背影,欣蕾轻声道:“娘,爹最近来过南院吗?”
徐萍点头。
转过身,欣蕾踏出房门时,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继而关上门,听到声音,站起身的江尘骆,远远看着,不发一言。
心里在叹气,可惜无人听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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