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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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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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伊德的狗还要不亲近自己。 

那个时候,身为从打曾祖父那一代起就代代担任国会议员的家族中的长男,父亲当选了议员,母亲也在国会议员的妻子职责和花道教室的兴趣之间忙碌着,就为了照顾孩子做家事而雇了家政妇君江来。可是和严谨认真的双亲正相反的,君江很是懒散,常常会睡过了头,或者因为赶不及做晚饭就在菜色上偷懒。 

君江有个独生儿子忍,是她的私生子。她虽说约好了要与她结婚的男人死了,但多半是被玩弄后抛弃了吧,亮介想。最初见面的时候,君江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模样用恭维的也不能说漂亮,脑袋也不灵光。如果是自己的话,绝对不要这样的女人,亮介幼小的心灵这样想着。 

忍和君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脑袋不好,加上又笨拙得要命,胆子也小。在住进亮介家的同时,他也转了学,自然立刻就成了被欺负的对象。虽然不想在女佣的脏儿子做朋友,但做佣人还算是可以的。所以为了保护“自己的东西”,亮介就不客气地报复了那些欺负忍的孩子。 

脏脏的小孩很快就跟上了亮介,不是自夸,自己一开始就划清了“你是我的下人”的界线,忍还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之后两人就保持着“主人”与“佣人”的关系,一直到现在。 

“来了,阿亮。” 

托盘被放到桌子上。亮介连谢都没道一声,就拿起了汉堡。桌子对面的忍双手合十,说了一声“我开动了”,可是当他要弯下身去的时候,扣到咽喉的立领妨碍了他,于是他解开了最上面的搭钩、 

“阿亮要上大学的吧。” 

在吃饭的途中,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自己。亮介的意识正放在邻桌的女孩子身上,随便答了一声“啊”。 

“我也想上大学。” 

“那很好啊。” 

这种事情谁去管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邻桌女孩子的反应。 

“……虽然本来要工作,可伯父说如果上学的话会给我援助的。” 

邻桌的女孩子对面坐下了一个男人,然后她就再也不看亮介这边了。那男人个子很高。亮介在心里愤愤地嘀咕着:“你以为你自己多可爱,对别人抛什么媚眼啊,丑八怪。”狠咬了一口汉堡。 

“到了高三,就要按志愿分班了。分到就职班去就会和阿亮分开,我不要那样。阿亮你和我不在一个班也会不方便啦,比如中午去买面包啦,去食堂占位子啦……” 

忍一个劲地说着无聊的废话。 

“我想和阿亮一起去大学。阿亮会和伯父一样成为议员吧,那我当秘书好了。” 

父亲从一开始就很疼爱忍,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他是个喜欢小孩子的人,觉得忍没有父亲太可怜了,在圣诞节或者生日的时候,他会像对亲生儿女一样地给忍一份礼物。可是从居然做到资助他升学这一步来看,自己的父亲也溺爱他溺爱得过头了。如果忍在父亲面前说出“阿亮做议员的话,我就做秘书”这种没边没沿的话来的话,父亲一定会为他和儿子走上一样的道路而高兴万分的吧。 

“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继承我老爸呢。” 

“阿亮绝对会变得很伟大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邻桌的女孩子站了起来,和那个高个子的男人手挽着手地走了出去。忍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扭回头来问: 

“是你认识的人吗?” 

亮介短促地咋了一下舌。 

“谁会认识那种丑女啊。” 

……就在这个瞬间,发生了地震一样的巨大摇动,天花板立刻塌落了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谁能来说明一下啊。告诉自己,为什么什么都消失了,为什么只剩下一片沙漠,为什么自己会受了伤。 

只凭想象根本不知道会是什么理由。是原子弹爆炸了吗?可是就算是炸弹,也总会剩下一些建筑物的残骸的,为什么连这些都不见了呢。变成这样的只有自己居住的这个地区吗?其他地区是不是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呢? 

头刺痛着。以后会怎样呢?自己该怎么做才好呢,只要想一下就会觉得不会。总之必须要获得援救才行。这片沙漠一定会有个尽头的。背后的忍低声地哼哼着,像要抱住亮介一样抓住了他。平时的话,自己一定会一拳打倒他的,可是因为砭入肌骨的寒冷,就默许了他的举动。虽然自己身边的人是个愚蠢的佣人,也总比只剩自己一个人来得好些。亮介产生了一些睡意,事情就留到明天再想吧。明天……一想到这里,亮介的鼻子就忍不住一酸,他闭上了眼睛。 

哔,一声电子音让亮介醒了过来。看看手腕,是十月十四日,上午十一点整。“annys”的房顶塌下来是在十月十日的事情,算上失去意识的三天,自己已经整整四天不饮不食了。更可以确认这一点的是,自己饥饿与干渴强烈到异常的地步。 

亮介粗暴地摇着睡得毫无防备的男人。可是忍只是“嗯嗯”地哼了几声,一点也没有醒过来。亮介生了气,向着傻瓜一样张大了嘴的男人头上狠狠打了下去。“呜”的一声呻吟后,忍皱起了脸,右手按住了被打的地方,总算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给我拿点什么喝的来,我快渴死了!” 

忍揉着眼睛,嘟哝了一句“我知道了”站了起来。可是才走了两三步就发出响亮的声音撞到了东西。亮介叹了口气,忍慢慢地撑起身体,问道:“阿亮,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了。” 

“哦,那外面已经亮了。” 

以缓慢的步伐咚咚地爬上铁质的台阶,忍推开了门。耀眼的光芒顿时射进地下室。亮介闭上眼睛,一时不敢直视那道光线。总算适应了之后,他把视线投向了周围。昨天没有看清楚的地下室的全貌终于清晰地呈现在了眼前。以孩提时候的记忆,似乎应该比这大一点,这里实际的大小和亮介的房间差不多,大概十叠左右。沿着墙壁放着架子,整齐地摆放着葡萄酒。中央也有两个小一点的架子,里面也是葡萄酒。中央的架子前面有一个木制的小桌子和一把椅子,天花板上装着荧光灯,可到了这个时候,亮介也不指望它还能亮起来。 

忍让门开着,从台阶上走了起来。 

“白天还是开着的好,不然太暗了,连这里有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是把亮介定定地看着自己当成了发怒的前兆吧,忍低低地垂着头,小声地说着寻求亮介的谅解。亮介说了声“没什么”,他才安心地出了一口气。然后他走到墙壁的架子旁边,随手拔出了两瓶葡萄酒,又拿了酒瓶起子。 

“等一下,你这莫非是要让我喝葡萄酒吗?” 

忍答了一声:“嗯……” 

“这样空腹喝酒绝对会喝醉的啊,有没有水?” 

忍带着困惑的表情,不知所措地摇晃着手中的开瓶器。 

“可是,没有其他可喝的啊。” 

“没有就去找来。” 

“我不知道哪里会有什么啊。” 

忍很无奈地低声说着。 

“所以我让你去找啊。趁着现在亮赶快去找,水这类东西总会有什么地方落着一两瓶吧。” 

面对着这个不说话一个劲低头的男人,亮介简直对他脑袋的愚笨忍无可忍。如果不确保食物和水的话,会饿死的。这本来是当然的事情,为什么他就是不知道呢,真是不可思议。可是就算忍现在马上到外面去找,到回来也要花好几个小时吧。亮介短短地咋了咋舌。 





“总之葡萄酒也行,先给我拿来。我嗓子都干得冒烟了。” 

忍表情阴暗地拔开了葡萄酒的瓶栓,递给亮介。用衬衫的袖口擦了擦酒瓶的口,亮介迅速地把它送到嘴边,虽然知道这是酒精,但现在也顾不得了,咕嘟咕嘟地就全喝了下去。肚子里一下子像烧起来了一样,脸民一下子变得通红。葡萄酒从嘴角流了下来,慌忙用手把它擦去。呼出的气息也带上了葡萄酒的味道。嗓子的干渴治愈之后。焦躁的心情也得到了少许的缓和,亮介咽了一口唾液,转头看向自己的佣人。 

“你去找有什么可吃的东西。” 

忍说着“可是……”露出不愿意的样子。 

“在附近找了找,可是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那是因为你总是呆在这里吧?你这么做怎么可能填得饱肚子,我可绝对不要饿死地这里。” 

“可是真的什么也……” 

亮介把空瓶子向着他就扔了过去。忍低低地哼一声“呜”,抱住了肚子蹲了下去。酒瓶子骨碌碌地滚在了地上。 

“快点给我出去,不然我就给你好看。不找到东西你就别回来。” 

那畏怯的表情,就和小学生的亮介发起火来时的佣人们的表情一样。忍颤巍巍站了起来,绝对不能用大来形容的眼睛里充满了眼泪,鼻子用力地一抽一抽的。 

“烦死人了,不准哭!” 

怒吼只是让抽泣声越来越大了而已。 

“这附近的样子都完全一样……再往远处说不定会迷路回不来的。我不要那样。” 

忍的话也有道理。如果自己的佣人回不来的话……想象一下自己孤零零的样子,兴奋过头的头脑就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你把那里的桌子或者椅子拿出去做标记好了。反正没有吃的我们绝对会死,我的腿受伤了,如果你不去我们就没人可去了。” 

忍不情不愿地接受了留下标记的提案,拿了桌子和椅子,留下一句没底气的“那,阿亮我走了”的话,走了出去。 

变成一个人后,地下室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从开着的门里,时时伴着风声洒进白色的沙子来。看着单调的景色,加上醉意,亮介不由得靠着墙壁睡着了。可是只睡了三十分钟不到,就因为剧烈的尿意而醒了过来。低低地吐出一声“可恶”,他手膝并用在地上爬了起来,只要稍稍震动一下,右脚脚腕就传来一阵阵刺痛。可是只用膝盖和手向前爬,就好像尺蠖虫一样只是蠕动,很难前进。好不容易到了铁台阶旁边,可是要爬上去又是一件难事。 

累得半死,好不容易才爬到了上面的时候,已经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尿意也达到了极限。急不可耐地把手搭上门框,可是就在这同时,一阵强风吹过,大量的沙子兜头盖脸地洒了下来。反射性地闭上眼睛转过头的瞬间,亮介丧失了平衡。 

他叫着,乱抓着,可是双手什么也没有抓住。就这样向着后边咕咚咕咚地滚了下去,当后背狠狠地撞地在地上的时候,一瞬间呼吸都停止了,还以为自己会死。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直到冲击渐渐远去,后背的疼痛残留下来。 

“哈,哈哈……” 

亮介笑了。就是到这种时候,尿意居然还是不会消失,真是让人悲哀的事。亮介再次向台阶发起挑战,因为下半身已经没有再踌躇下去的余裕了,腰都籁籁地颤抖了起来。拼命地忍耐着,这次俯着身体爬上台阶。只不过是上个厕所,就要付出简直要让人昏过去的劳力。好不容易手摸到了门框,心想着“好了”的瞬间,忍耐的线就绷断了。 

“啊……” 

腿间被暖暖的东西浸湿了。想要停止,可是怎么也止不住。亮介为“尿了裤子”这个事实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时僵立在那里动都不能动了。飘起的氨水臭味让他觉得很恶心,黑色的水迹落在台阶上的沙子上,渐渐扩展开去。向外看去,周围是无尽的沙漠,在这什么都没有的洁白的空间里,远近的感觉很快便麻痹了。到了现在,亮介终于知道忍为什么不愿意去找东西了。要走到这个空间当中去,自己也会觉得恐惧的。 

点子就放在门的旁边,上面叠着那把椅子,在一片白色中形成奇妙的存在。亮介瘫坐在灼热的沙子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影子,然后若有所思地把沙子撒在双腿之间。他以为这样多少能吸走一些臭味,可是不管撒了多少沙子,被子干了,臭味还是无法消失,闻着这股臭味,自我厌恶也越来越深。 

额头上挂下了汗水,头脑热得像烧了起来一样。在这当中,带着湿气的风抚过亮介的脸颊。仰头看看天空,刚才还蔚蓝色的天已经被厚厚的灰云遮盖住,就好像关了灯一样,天色迅速地暗了下来。滴答、滴答,沙子中出现了小小的黑色洞穴。不规则的雨滴迅速地变成了倾盆大雨。被雨水冲刷着,亮介笑了。他笑着把学生服的裤子和内裤脱了下来,就着雨水洗掉,然后大张开口咕咚咕咚地喝着雨水。但最初还像救命甘露一样的雨水,过了五分钟不到就成了残酷地夺去人的体温的冰冷东西。亮介拿着脱下来的衣服回到了地下室。虽然关上了门,但雨水还是会从门缝中浸进来,隔很长的时间会落下一滴。 

把衣服全脱掉放进台阶上,亮介在房间的角落里蜷缩成了一团。他因为寒冷而籁籁地颤抖着。虽然喝点葡萄酒也许能让身体暖和起来,但一想到上厕所的问题,亮介就再也不想伸出手去拿了。他听着滴答滴答地规则掉下的水滴的声音,蜷着身体。尿了裤子,又全裸着身体在这里颤抖,自己实在是太难看了。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不意间雨声停了。虽然想去看看,但是考虑到爬上台阶要花掉多少劳力,也就没了特意去确定一下的心思。可是,就在很快之后,他因为难以忍耐寒冷还是爬了出去。等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爬上台阶,推开沉重的门后,看到的是从白色的沙子上蒸腾而起的水蒸气,还有一点也看不出下雨痕迹的无尽晴空。 

等夕阳的光线射入地下室的时候,湿漉漉的衣服已经干透了。从门里探出头来,在鲜艳的橘红色夕照与白色沙砾间凝目看去,看不到一个像人影的东西。等太阳落山就看不见标记了,就算月光再怎么亮也不可能找回来的,连这个他都不知道吗?心想着他至少总该有明白在天黑前回来那点程度的脑子吧,亮介焦躁不安地眺望着地平线,忽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最初那黑点像蚂蚁一样大,真想他赶快走近来确认,可是等男人走到眼前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忍什么也没有带回来,只有撕破了的衬衫,肿得老高的右脸,还有阴暗的表情而已。 

见了亮介的面,忍就说着“我被打了”哭了起来。问他理由,他也只是抽着鼻子不回答,结果惹火了亮介,对他怒吼:“快点讲!”他这才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忍找到了有人住着的地下街,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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