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有意不理余天平,不料余天平明着叫阵,而且话带讥讽,自然不能再不理会。
他浓眉一皱,故意回头向严潇湘道:“他就是余天平?”
严潇湘应声道:“是的。”
哈未里道:“你说他在金大东手中只能走过三十招?”
严潇湘心思灵巧,知道哈未里心意,是在激得余天平怒火高腾,动手时会心躁气浮。
她妙目一转,哂笑道:“金大东虽是相爷手下败将,修理收拾他却不费什么事,上次金佛掌只施展了一招,他就禁受不起了。”
余天平初时震怒,但一见严潇湘眉飞色舞之状,陡地想起百草夫人的话,怒火立平。
哈未里一面与严潇湘说话,一面瞥视余天平。
初时见他玉面飞霜,俊眉双剔,暗喜计策已经奏效,后来见他脸色渐渐平静,不由暗惊这敌人不好对付。
余天平侧脸向萧圣道:“听说此人用剑号称一绝,小弟不信,要试他一试,反正小弟是无名小卒,败了无伤大雅,大哥,你说可好?”
哈未里不由心下一凛。
萧圣知道余天平也是故意激哈未里动怒,微笑着压低声音道:“哈未里既有剑绝之称,剑上必有惊人功夫,你要小心了。”将乾坤剑递了过去。
余天平执剑,大步走出,在哈未里面前一丈之处站定。
直到此时,哈未里与余天平并未交谈。哈未里淡淡一笑道:“能胜本朝四位护国禅师联手合击,还算无名小卒吗?”
到底还是他先开了口。
余天平道:“我还以为尊驾不屑与我说话呢?”
哈未里不理余天平说些什么道:“不过,你也是仗着利器,才能得手。”
还是金禅师说的那句老话。
余天平懒得与他理论,哂然道:“你这柄长剑分明也是神物,如今总不能再说余某占便宜了吧?”
哈未里道:“不错,本相这柄掣电剑也是数百年前之物……”顿了一顿,改口道:“你我如何较量?是不死不休呢?还是有个限度呢?”
余天平朗声道:“悉听尊便。”
哈未里想了一想道:“百招之数如何?”
余天平道:“奉陪。”
哈未里道:“如果你败了呢?”
余天平暗想,哈未里与亨里斯齐名,其功力顶多与亨里斯相若,百招之数,自应接得下来。
口中应道:“余某任凭宰杀。”
哈未里由衷地赞道:“是条汉子。”
余天平道:“如果余某侥幸胜过一招半式呢?”
哈未里笑道:“今晚私闯行宫之事,武帝驾前由本相担代。”
余天平道:“你不觉得太便宜吗?”
哈未里道:“以你之见?”
余天平道:“金大东交给余某带走。”
哈未里想了一想,道:“一言为定,但你为了救一个敌人,以性命作赌注,值得吗?”
余天平道:“因为金大东也是黄帝子孙。”
哈未里知道多言无益,喝道:“进招!”
余天平吸了一口真气,一剑平平刺去。
他不敢丝毫大意,这一剑,既轻灵,又稳镖,虽然疾如电闪,但却是六分收劲,用意在试探对方的虚实。
哈未里号称剑绝,自然明白余天平心意,冷冷一笑,理也不理。
果然不待招式递老,一抽手又将长剑收回。
哈未里双睛如电,看准时机,一声冷哼,紫电剑搂头削下。
他不愧有剑绝之名,这一剑,重如山岳,疾如流星,但见光华暴闪,只听剑风呼呼。
“呛啷啷”一阵震天价金铁长鸣,震得旁边的耳鼓生痛。
六个黑衣大汉功力稍差,掩住耳朵,不敢再听。
原来二人所用的功力都是十成,而两般兵刃又是罕有神器,所以碰撞声响,这等惊天动地。
二人连忙查看自己的兵刃,看清丝毫无损,这才放下了心。
二人面色如常,只是一齐矮了三寸。
原来二人的脚一齐陷进地下了。
余天平倒不觉怎样,哈未里却十分惊骇。
原来在西藏武林中,除天龙喇嘛的深浅无人知道外,哈未里的神力是无敌的。
如今显然是个半斤八两的局面,哈未里初入中原就遇上这么—个对手,而且又是一个初出道的年轻人。叫他怎能不惊?怎能不骇?
一瞬间,惊骇化为羞怒,哈未里浓眉剔处,大声道:“看不出你真有两下子。”反手一剑削来。
余天平见紫电剑划出一道银弧闪电般刺向胸前,他却不躲不闪,抡剑斜挑上去。
哈未里心中暗喜,剑峰刚及余天平胸前,内力疾吐,剑尖前寒芒顿时暴涨三分。
余天平候剑尖削到,微—吸气,胸腹内陷,不料剑尖前寒芒暴涨,眼见难逃这一剑之危。
所幸他处变不惊,在生死一发之际,暮地掠退尺许,避过了狠毒一剑。
哈未里狂笑道:“不过……”
“如此”两个字尚未出口,情势又有了变化。
原来余天平疾退疾进,退时捷若流星,进时迅如闪电,长剑原式不变,斜挑上去时,也加了八成内力,剑尖上寒芒也加长了三分。
哈未里忙不迭地横掠三尺,才闪过这致命的一击。
“你也有限。”余天平冷冷道。
原来哈未里一剑在余天平儒衫胸前部分,划了寸许长一道口子,而余天平一剑也削去了哈未里一角衣衫下摆。
这一回合,显然又扯了个直,谁也不赢。
哈未里再也不敢有分毫大意,剑走中锋,一时剑风大震,虎虎生威。
余天平也定下心神,以快打快,迎击上去。
上乘剑术讲究的心神合一,以意御剑,二人心神一敛,剑上的威力又不同。
一个是中原武林第一奇才,具有丐仙的一身绝艺,一个是西藏剑中魁首,漫淫剑术已有数十年,这番激斗,已达令人惊怖之境。
但见剑剑生威,招招奇绝,轻灵处犹如蝴蝶翻飞,狠辣处好比雷轰电劈。
转眼之间,已过去数十招。
萧圣虽知余天平如今的功力,但担心他的临敌经验,见他始终不用奔雷三式,心下不解,但此时此地不能开口,只好目不转睛注视着。
此时,天龙武国手下,闻声赶来观战的约有一二百人,四面团团围住。
又斗了—阵,萧圣大声道:“九十七招了。”
他的意思是可以用奔雷三式了。二人刷地一分。
哈未里杀得性起,大声道:“余少侠,还剩三招,我们拼拼内力如何?”
这是他首次称呼余天平为少侠。
识英雄,重英雄,虽是敌人,也是一样。
哈未里不愧是个光明磊落,胸襟开阔的汉子,这番酣战,不由他不对余天平另眼相看。
余天平朗声道:“但凭哈相吩咐。”
他也不失礼数,改了称呼。
哈未里道:“余少侠请。”
第一招上他是抡剑下劈,而余天平是翻腕相迎。
他在形势上似乎占点便宜,所以这一招他让余天平先下手。
余天平明白哈未里心意道:“恭敬不如从命。”
含蕴十成内家真力的一剑,硬劈下来。
哈未里双足钉立,剑光一闪,硬架上去。
“呛啷啷”一阵金铁长鸣之声过后,余天平道:“哈相请。”
他又让哈未里先下手。
剑光响罢,四围的人只有少数未掩住耳朵。
众人向场中一看,哈未里与余天平皆矮了半截。
二人四条腿一齐陷在地下。泥土快齐膝盖之处。
哈未里拔足而起,慨然道:“哈未里败了。”
余天平一跃上来,讶然道:“在下哪里胜了?”
萧圣道:“哈未里错了,正该是平手。”
哈未里道:“萧大侠不要说了,本相这大年纪与余少侠战成平手,还算不败吗?”
扭头向严潇湘道:“去将金大东带来!”
严潇湘迟疑地道:“圣上……”
哈未里道:“圣上处有本相回禀,快去!”
严潇湘心怀不满地道:“是。”回身去了。
隔了半晌,两个黑衣大汉抬着一副软床,软床上躺着的,正是面色灰白,不省人事的红楼主人金大东。
严潇湘跟在软床后面,神情诡异。
软床放在余天平脚下。
余天平一探金大东鼻息,知道尚未死去。
哈未里道:“本相虽敬重二人,深愿相交,无奈格于情势,尤其擅闯行宫,触犯本朝大忌,二位从速带着金大东去吧!”
二人四下扫了一眼,只见天龙国的人,个个面带愤怒之色,知道哈未里所说不假。
俗语云:众怒难犯,二人纵有绝世身手,带着一个红楼主人总是不便,同时如今再行动手,哈未里面上须不好看。
余天平插剑归鞘,抱起金大东。
哈未里对一个黑衣大汉道:“送萧大侠、余少侠出宫:”
萧圣、余天平向哈未里一抱拳。
余天平道:“盛情心领。”随着在黑衣大汉之后,穿出人丛。
黑衣大汉直送萧圣等至大门外,路上并无人拦阻。
自大门至太华峰脚一段路,碰到不少黑衣汉子与黄袍喇嘛,一个个挺胸突肚,旁若无人。
到了太华峰脚,天已大亮,余天平将金大东放在草地之上,细察伤势。
只见他鼻息沉沉,似乎没有什么事,但面色灰白,昏睡不醒,又显然是中了暗算。
萧圣虽略通歧黄,也看不出什么来。
余天平只好又捧起金大东来赶路。
一路上除了天龙国的手下外,看不见别人,余天平想雇一辆马车来载运金大东,却都找不到。
直走了三四十里,才出了天龙国势力范围。
雇了一辆篷车,赶回洛阳。
到了家中,余天平看过老母,便将金大东安顿在萧圣客厅之中。
因为普达与金大东有仇,而他们从不到萧圣房中来。
百草夫人、汪剑志等闻讯赶到。
萧圣一述经过,众人欢喜余天平武功突飞猛进,并佩服哈未里是条汉子。百草夫人仔细诊视金大东一遍,皱眉道:“下手的人好毒。”
余天平道:“外表没有什么嘛!”
百草夫人道:“那人首先震伤了金大东的内腑,趁他昏迷之际,又捏断了他的手足筋脉……”
余天平插口道:“筋脉断了,手足会垂下来,怎么看不出来呢?”
百草夫人道:“那人狠就狠在这里,只捏断他一半筋脉,只要金大东—动,筋脉立刻断裂。”
余天平道:“怎么又昏迷不醒呢?”
百草夫人道:“那人又在金大东身上下了毒。”
萧圣道:“什么毒,这样厉害?治得人不死不活?”
百草夫人道:“你很健忘呀?”
萧圣讶然道:“我忘了什么?”
百草夫人道:“朱姑娘中了田玉芳的化骨毒针,引起了我们三人生死之斗,这么大的事,你就忘了?”
萧圣一拍后脑道:“不错,田玉芳也是天龙国的人,她们用的毒一样,如果超……”
他说到此处,喃喃道:“不对,这种毒超过十二个时辰,会全身溃烂化为浓血,但他已过了两天了。”
百草夫人道:“这种毒确能如此,但那人也许是恨透了金大东,不要他死,只要终生受罪,仅仅用了二成药量,若不是深通医理的人,看不出来,如不医治,不出旬日,金大东一身功力散尽,变成废人。”
萧圣道:“武林中人武功被废,比死还要难受,那人用心端的毒辣。”
余天平道:“我明白了。”
百草夫人道:“明白什么?”
余天平道:“定是金大东与哈未里动手,被哈未里震伤内腑,严潇湘又趁他失去知觉之际,捏断手足筋脉。”
萧圣道:“对了,那化骨之毒定是哈未里命她带金大东时下的。”
余天平道:“她满心不愿,怎奈拗不过哈未里。”
萧圣道:“当时我们没有注意,否则要哈未里改派人去,金大东少受点罪。”
余天平道:“如今只好请百草姊姊多费心了。”
百草夫人道:“疗治内伤与解毒不难,难就难在他那断了筋脉。”
余天干道:“接续筋脉需用何药?”
百草夫人道:“千年续断……”
话声倏顿,想了一想,叹道:“可惜此物是世间珍品,一时之间,哪里去找?而金大东断处如不立即续接,以后筋脉萎缩,纵有大罗金丹,也无能为力了。”
余天平道:“千年朱果如何?”
百草夫人失笑道:“千年朱果自然更好,但它较千年续断更为稀罕,你吃过一粒,便当它是泛泛之物吗?”
余天平一笑,没有作声。
百草夫人回房去取药,余天平随在百草夫人身后走出。一会儿,百草夫人捧了一碗药汁来。
汪剑志带着百草夫人撬开金大东牙关,将药汁灌了下去。
百草夫人不愧有女华陀之称,只一柱香功夫,金大东接连呕出有半盆又黑又腥的臭水,面色也好转了不少。
只是人还在昏迷状态。
余天平走了进来,将一杯茶递给百草夫人。
百草夫人接过一看,失声道:“天啊!你又放血了。”
余天平点点头道:“是的,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百草夫人指着金大东,问余天平道:“为了他?”
余天平道:“不该吗?”
百草夫人道:“就算他不是你的敌人,至少也不算友人,你值得吗?”
余天平道:“大敌当前,凡我炎黄子孙皆应捐除私怨,团结一心,共御外侮……”
他顿了一顿,指着金大东道:“金大东也是炎黄后裔,他怎么想,我不在乎,小弟只是尽其在我。”
百草夫人还要分说。
萧圣道:“不要说了,余兄弟的心胸非常人所能及。”
百草夫人只好再嘱汪剑志将那杯鲜血喂给金大东喝了。
不到一盏热茶时分,金大东睁开眼睛,四下扫了一遍道:“这是什么地方?”
萧圣排开众人走上前去道:“在下萧圣,金兄……”
金大东道:“在下原来是萧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挣扎着要坐起来。萧圣连忙按着不让他起来道:“金兄尺关筋脉已断,刚服过药,不宜行动。”
当下将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金大东静静听完道:“萧兄不辞辛劳,千里应援,百草夫人妙手回春,得庆重生,金大东又感又愧。”
萧圣、百草夫人齐道:“区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