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脱累’法儿是阿难神功口诀,练的是阴柔之力。师傅又打通了你的三焦经脉,无论修习哪种内功进展都快,只要你心无旁骛,吃苦耐劳,五年便可修成,若是心志不坚,练功走神,那就一辈子也练不成。从今日起,你每天打坐六个时辰修习阿难神功,晚间再用两个时辰习练金刚混元功,早一日将阴柔阳刚两股合成一股力,金刚杵当有大成,你记住了么?”
“记住了,只是每天只有十二个时辰,练功去了八个时辰,还剩四个时辰睡觉,那煮饭吃饭不是就没了时间么?”
“糊涂虫,你就只担心吃饭,叫你吃就吃,不叫你吃就不吃,须知四大皆空,你米呀莱呀什么的也是空的,既然是空的,就是说没有,那吃不吃又有什么要紧?”
东野焜刚好十五岁,正是民间所谓吃长饭的年龄,每天饿得极快,加之又是吃素,油荤不足,一顿饭刚吃完不到半个时辰,肚子就咕咕叫饿得慌,所以师傅的话未能消了此念。
他眼珠一转,道:“师傅,米粮既是空,空即是无,吃了跟没吃一样,所以吃了也无妨,因为跟没吃一样……”
老和尚大怒:“放肆,敢跟师傅辩嘴!”
东野焜低下头来,不敢再出声。
从这天起,他饱一顿饥一顿,有时只吃师傅挖采的草根茎块或是山果,三两天才有一顿饭吃。对此,他毫无怨言,只顾埋头练功。
一个月下来,他已完全习惯。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师傅采集的野果草根,都是对练功有益的药物。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单调、寂寞、乏味、艰辛……
第 二 章 紫星红梅
风火刀王赵鹤倚在岩石上,激动无比地看着爱徒秦玉雄舞刀。
在他旁边,有个叫郎戈的少年,眼也不眨地望着场中,露出十分钦羡的神色。
此刻,赵鹤十分紧张,秦玉雄的风火刀法已演到最后一招:“狂风烈焰”。
只见秦玉雄一个身躯已飞了起来,一把腰刀舞得泼水难进,刀芒足足射出三尺,一式八招连成一气,向假设的敌人攻去。
所谓狂风烈焰,就是一气攻出八刀,威势如狂风,刀芒如烈焰,刚猛凌厉,势不可挡。
这一招是赵鹤八年隐居雁荡山殚精竭虑、冥思苦想创出来的绝招。施展此招,必须有相当深厚的功力,而且全身功力都得用上。他深信,普天下无有几人能破此招。
本来,师门风火刀法有四十九招,被武林公认为上乘刀法,视为一绝。自与断魂手张渊、夜行魔慕容石交手后,深感风火刀法若与顶尖高手对阵,还有不少缺陷,要想除此二獠,心有余力不足。遁入雁荡山雁湖畔后,他一心苦研风火刀法,以期精益求精,更上一层楼,成为震今铄古的第一刀法。十三年中,他用了七年又创制了三十一招,合起来刚好八十招,成不了九九八十一之数。后五年经他呕心沥血,反复琢磨,终于创出了最后一招,名之曰:
“狂风烈焰”。成功后,又用半年修定,然后传给了秦玉雄,秦玉雄足足苦练半年方才练会,有了硕果。
他激动万分地瞧着空中一道道如匹练般的白光,听着罡气呼呼发出的声音,竟然滴下了几滴老泪。徒儿的刀法已入炉火纯青之境,就是他自己演出这一招,也不过如此。
此刻,白光忽敛,秦玉雄已经收式立住,只见他鸾停鹄峙,人如玉树临风,好一派大家风范,直喜得赵鹤在心里连声赞叹。
他在徒儿身上化了十五年功夫,一点也没白费,徒儿确是练武奇才,他一点没看错。
秦玉雄六岁时,他在秦家传了金刚浑元功功法,督促了两年,因事离开,不料在西子湖畔遇到二魔拼斗负伤,伤愈后又到秦家,将秦玉雄带上山来,那时他才八岁,如今已是二十一岁的青年人,相信他下山后,必能将风火刀法发扬光大,替师门争光。
本来,十二年习艺便可出师,但赵鹤却多留他三年,使刀法达到出神入化之境。现在,当师傅的自觉已无东西可传授的了,再也没有理由把徒儿留在山上。
从心里说,他舍不得放走徒儿,这后半生的精力,全都用在了徒儿身上,师徒情同父子。
他平日嗜武如命,沉浸在刀法的深研之中。每遇强手对阵,事后必认真审视得失,因而武功渐渐提高,在江湖上闯下了响亮的万儿,风火刀王的威名,在武林中无人不晓。他为武功废寝忘食,再无余心旁顾,以至没有成家,独然一身,是以他把秦玉雄视为己出,感情极深,临别之际,难舍难分。
然而,他又期望玉雄下山,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让风火刀法成为武林第一刀法,他也将成为武林人人敬仰的一代刀法宗师,名垂千古,留芳百世,不枉自己花费毕生心血。
今天,分别前,他让雄儿再展演一遍刀法,确信雄儿步入江湖后定能一鸣惊人。
“雄儿,快过来!”他用衣袖偷偷擦去眼泪,含笑亲切招呼。
秦玉雄也满面得色,雄赳赳大步走来。
“呀,师兄,你的武功真让人羡煞!”十六岁的郎戈不胜钦佩地对他欢叫。
秦玉雄懒得看他一眼,径自对师傅说道:“师傅,雄儿这最后一招演得如何?”
“好极好极,真可谓炉火纯青,师傅演来也不过如此。这一招耗费内力过多,不到危急关头不要施出,切勿滥用。”
“是,徒儿一定记住。”
“下山后,惩恶扬善,替天行道,但也不要妄杀,罪大恶极者,杀无赦!这些话师傅多次说过,不再赘言。行道江湖时,若遇到夜行魔慕容石、断魂手张渊或是他们的弟子后人,一律斩除决不留情,但要十分小心,不可轻敌。若雄儿你能将此二魔除去,那将是震惊江湖的头等大事,必会受到武林人的敬仰,风火刀之威名,从此永盛不衰!”
他越说越激动,不禁咳嗽起来,慌得郎戈连忙替他捶背。稍停,又说道:“你的金刚混元掌也练到了八成火候,加上刀法两大绝技,天下何处不可以去得?是以莫辜负了为师对你的期望!”
秦玉雄昂然道:“师傅放心,雄儿下山,借师傅风火刀王之外号为徒儿外号,以示师傅刀法永盛不衰,风火刀王无时不在,管叫邪道妖孽闻风丧胆,武林各大门派侧目而视!”
赵鹤闻言大喜:“好、好、好!从今日起雄儿就是新一代风火刀王,为师将自己使用之金刚刀赠与雄儿,此刀虽非断金削玉的宝刀,但也属刀中极品,世间并不多见。”稍顿,对郎戈道:“快把师傅挂在壁上的刀取来!”
郎戈答应着飞跑而去,片刻便捧刀而回。
秦玉雄头一次见到师傅的这把刀,抽出来只见刀身雪亮,寒光闪闪,锋利无比,与自己所用腰刀一比,完全是两种货色。
赵鹤将刀插进铁鞘,指着刀把上嵌镶的红宝石道:“喏,这些红宝石嵌出了金刚二字,是师傅年青时从一富商手上得来。师傅救了他一家老小之命,逐走了强盗,他将此刀赠与为师,以谢救命之恩。望雄儿仗此刀,除暴安良,见刀如见师傅……”
说到最后语声哽咽说不下去,引得郎戈大声啜泣起来,秦玉雄也热泪盈眶,颤声道:
“师傅放心,徒儿定不辜负师傅一番教诲,此去光大门户,为师门争光!”
赵鹤道:“雄儿,上路吧!”
那郎戈不知羞臊,竟号啕大哭。
秦玉雄不理他,径自向师傅再行大礼,然后头也不回大步走去。
这个叫郎戈的少年,是四年前师傅下山有事带回来的。
师傅说系友人之托,带回山调教,以后他离山时,师傅也有个伴。
郎戈生性好动,性情活泼开朗,聪明伶俐,学起武功来悟性极高,来山前武功就有很好的功底,师傅对他也十分钟爱。但秦玉雄却讨厌他,就像当年讨厌东野焜一样。他觉得山上多一个人,师傅就多分一份心,不能把心思全放在自己一人身上。
东野焜跟了那个失去功力的和尚走后,他足足开心了好几天,从此师傅只有他一个徒弟,再也无人来分师傅的神。
郎戈来时,他不禁大吃一惊,万万没料到东野焜才走了一年,师傅就带个新徒弟回来。
对郎戈,他从未给过笑脸。当年对东野焜也是如此,只要两人过招,他就狠狠揍东野焜,师傅责问,他说失手。背着师傅,他经常把东野焜打倒在地。山上一切杂务,如挑水砍柴,全推给了东野焜。他对东野焜教训道:“听着,你我二人虽然同门学艺,但身份却不同,论身家,我是官府人家的少爷,你是店铺中的小伙计,这叫做一贵一贱;在师门,我是大弟子,你是二弟子,这叫长幼有序,一尊一卑。所以,我命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得违抗,记住了么?”然而东野焜也并非是个逆来顺受者,常常对他的发号施令不予理睬,恼得他动起拳脚来。东野焜虽不是他的对手,但决不告饶嘴软,也决不告诉师傅求个公道。
郎戈来山时才十一岁,但手脚勤快,洗衣做饭全由他一人操持,可师傅亲自传功,又分去了不少时间。
东野焜走后,郎戈没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和师傅成天厮守,研讨天下各大门派武功长处,他又善于发问,把师傅一时想不起来的东西也给问了出来,师傅没想到的东西则进一步思索寻求答案,这于他大是有益,成天沉迷于练功之中,因而武功大进。他不仅想成为天下第一刀,还想成为武林第一人。
郎戈来后两年,他发觉师傅已无东西可教,一心只想早日下山,但师傅却不让他走,说是正在创研刀法的第八十一式,要他勤练金刚混元功,等刀法创出来后学了再走。
对此,他并不抱希望,师傅已经创制了三十一招,心智用尽,哪里还能想出来,留在山上只是苦熬光阴,过寂寞冷清乏味的生活。但是,师命难违,只好勤习内功打发日子。
没想到师傅还真把这一招创出来了,威力之大,无与伦比,他如饥似渴地习练此招,发觉内力不足难以尽出此招威力,于是又苦练内功。
谢天谢地,他终于可以下山了。
在雁湖,每隔三年回家省亲一次,以后又改成四年一次。
每次回家,他都被尘世间的繁华热闹所吸引,每次回山,便不耐山上的冷清寂寞,恨不得早日下山回家,过那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
现在,他身怀绝技,下山后又该有一番什么作为呢?老父生性淡泊,不去做官,想来也不会要他去追求功名。那么只有在省亲后出道江湖,来他个一鸣惊人。
一路无心观赏山景,丝毫无留恋之情,他只想赶快下山。
进了乐清县城,当务之急是换了衣着。
每次省亲,家中都要给足银两,在山上却用不着,这次师傅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要他买匹马代步。他找到一家成衣铺,买了一蓝一白两套绸衣绸裤及大衫,回到旅舍,把旧衣服扔了,换上一袭蓝衫,这才踱着方步上市场买马。这一换装,风度翩翩,还贵介公子之本色,引得路人直瞧他,有人小声赞他貌比潘安。买了马,立即上路。
暮春三月,大地复苏,正是“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的大好时光,他一路兴致勃勃,心情舒畅,好不快活。
他打算先游西子湖,再到京师探望做官的大舅,游览京城,见见世面,然后回家。
这天,他来到了杭州。
翌日,游西子湖。
湖中小舟画舫穿梭来往,船上游客笑语欢声,丝弦阵阵,好不热闹。相形之下,他未免有些孤单,只得一人信步闲走,东瞧西看。
忽然,他见一只画舫向岸边缓缓驶来,画舫装饰华贵,不同一般,游客必是官宦或富商之辈。
果然,舱门开处,两名小厮走了出来,接着是四名彪形大汉和四个美貌丫环以及几名男女佣仆,最后才出来一位小姐和一位老夫人。
光看这排场,来头不小。细看那位小姐,不禁神魂颠倒,心驰神往。
只见她脸似芙蓉,嫣嫣润润,星眸皓齿,仪态万方。
自打娘胎出世,他从未见过如此千娇百媚的美人,真乃国色天香,叫人迷醉。
他目不交睫,忘形大胆,毫无忌讳,只顾盯住人家姑娘,竟忘了礼仪。
这时,一辆华贵马车驶来停下,美人儿扶着老人径自走到车前,老夫人上车后,美人儿忽然侧过脸来,满面怒容地瞪了他一眼,才往车上去,他不由脸一红,然而毫无恼意。
马车车厢甚长,所有丫环女仆都上了车,只有四个壮汉和小厮男仆步行跟在身后。
秦玉雄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两只脚自动跟在那仆役身后走,好像他甘愿成为人家的下人似的。此时他什么都不想,只想知道美人儿的芳名和住址,一心要结识她。
正痴想着,差点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一抬头,只见四条壮汉并肩而立,像堵墙似的挡在前面,横眉瞪眼地盯着他。
那长着一部虬髯的大汉问他:“你小子是哪条道上的?跟在爷们身后有何企图?”
秦玉雄一时无言可答,念头急转,说道:“在下走路,惊扰了各位么?”
“大路宽宽任人走,但你小于分明是踩爷们的盘儿,还想狡赖么?”
“在下走在下的路,你们走你们的道儿,彼此并不相干,何来踩盘之说,有凭据么?”
“咦,嘴还硬,你大概是活腻了,也不打听打听爷们是干什么吃的!”
秦玉雄傲然一笑:“管你是干什么的,公子爷并不放在心上,识相的回头走你的路,莫惹恼了公子爷,到时自讨苦吃!”
“嘿,你小子还凶啊,看样子是专门来找碴的,那就把你拿下,不怕追不出你的来路!”
虬髯汉说完正要动手,忽听身后有人娇声说:“郑爷,小姐说不必理会此人,快走吧!”
虬髯汉闻言,不再多说,立即和三人转身走去。秦玉雄见是个小丫环,吩咐完又上了车。
若再跟着人家走下去也未免太无趣,只好悻悻然放慢脚步,恋恋不舍地看着马车远去。
回到城中旅舍,他像丢了魂似的坐立不安,那姑娘的玉貌体态老在眼前晃动,难以忘怀。
夜里,他大做绮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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