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风露立中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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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谁风露立中宵-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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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肌肉,脚下暖得舒服。几乎转眼之间,他便昏昏欲睡。

沈容容好一会儿没有听到凤静熙的回答,正要开口再问,恰恰听到一声倦意模糊的低喃:“容容……”

沈容容的心里像被灌了蜜,也像被破碎掉的上好瓷片重重划过一道深刻的痕迹。

凤静熙与沈容容到达御花园的春花宴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因为皇子、臣子、命妇、贵女都已经到达,只是皇帝和皇后、妃嫔还没有来。

她跟在凤静熙的软轿旁,一到宴会现场,太子便率先迎了过来,还有半个月就将大婚的他显得意气风发,见了凤静熙,立刻上前关切地问他最近身子可好。

凤静熙淡淡道:“很好,劳太子关心。”

凤静祈眼中充满诚挚的关怀,同他说道:“我近日得了两颗千年灵芝,还有一棵百年的老参,明儿让人送到你府里去。”

凤静熙仍是那副不冷不热的口气:“多谢太子。”

凤静祈却丝毫不为他的冷淡所影响,又同他说起太学的事情,他苦口婆心劝他:“我听说,那射策的试卷你十日便阅毕还逐篇写了点评。”

凤静熙“嗯”了一声。

凤静祈不赞同道:“你实在不该太劳累。”

凤静熙淡淡道:“份内事。” 

☆、第27章

凤静祈看了他一眼,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你上折子,建议父皇任梁佐成为京畿十六卫将军统领。”梁佐成是武将,也是他的门人。

凤静熙冷漠道:“你是太子,不擅兵,手中却不能完全没有兵权。只是禁卫左右羽林、神威、神武、神策四军,却不能给你。”

凤静祈目光一闪,肯定道:“你举荐了阿聿。”

凤静熙淡淡道:“那是父皇的事,我不操心。”一个皇帝若连护卫自己性命的人都选不准,怎么坐稳帝位?

凤静祈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他一眼,语气忽然低沉了一些:“老三,多谢。”

凤静熙漠然道:“不必。”说完,便垂下眼睛,不再说话。

这是凤静熙表示谈话结束的习惯。凤静祈已经习以为常,这个弟弟从小性子冷漠寡言,他笑笑,温和地又嘱咐他一句注意身体,才抬起头看向沈容容。

沈容容一出现,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她今天穿了水红的宫装,湖碧色的腰带束出盈盈腰身,举止娴雅,像一朵亭亭的荷花。他记得她前往别苑那一日,鸽子送来松花笺,上面是她素日惯行的簪花小楷,写了“一片冰心在玉壶”这样情深意切的诗句,转眼数月,再相见,她却已经将他当做陌路。

他知道他负了她,他知道她刚烈决绝,却不曾想到,她忘了答应为他做的事,甚至忘了她许给他的情……

凤静祈很小心地将心思藏起来,对她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表妹。”

沈容容很客气地回礼:“太子表哥。”再无他话。

凤静祈冲二人点点头,很有风度地离开。

太监将凤静熙的软轿抬到他的位置。看着案桌后面的椅子,沈容容靠在他耳边,轻而尊重地问:“我抱你坐过去好不好?”

凤静熙心里一股暖流缓缓流过,他没说话,抬起左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沈容容一个用力,将他从软轿上抱起来放到椅子上,她能够感觉到,一瞬间,仿佛整个御花园都安静了一下,很多目光都投到她的身上,她悄悄在他耳边低语:“咱们俩变成了一对猴子啦。”

凤静熙勾勾唇没说话。

那椅子没有扶手,沈容容迟疑了一下,听到凤静熙轻轻说:“我袖里有固定的束巾。”

沈容容在他袖里一摸,果然取出一束雪蚕丝。她仔细地拦胸将他削瘦的身体固定在椅子上。

凤静熙平静地看着沈容容替他拢了长袍,又用毛毯将他下身裹得严严实实,抬起头笑吟吟地同他说:“凤静熙,你太瘦啦,以后要好好吃饭,多睡觉、少动脑子。”

凤静熙唇角微微一勾,这个时候,有几个大臣模样的人上前来同他见礼。

沈容容除了礼节上客套几句,就安静地坐在凤静熙身边。

她看到凤静逸也在,她记得这个老七虽然很有问题,但也能感觉到他真心很关心凤静熙,只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只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喝酒。

那个妖里妖气的凤静乾也没有上前来,只遥遥地冲他们举举杯子,并且十分风流地冲沈容容抛来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

等那几位大臣离开,沈容容悄悄同凤静熙说:“他是不是觉得我一定能看懂他的眼神?”

凤静熙淡淡看她一眼。

沈容容小声同他耳语:“他太看得起我啦,我只有两个时候眼神好。”

凤静熙挑挑眉。

沈容容一本正经道:“给病人看病的时候和”她看他一眼,立刻变得色眯眯的:“看你这样俊俏的帅哥的时候。”

凤静熙立刻脸红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沈容容的行为大胆得这样惊世骇俗,却又坦荡得这样理所当然,让他简直拿她没有办法。

沈容容思维跳跃得很快,她已经开始跟他小声评论:“太子还是那样如沐春风、贤王还是那样风流邪气,安王变得有点阴阳怪气。……哪个是我爹?”

凤静熙淡淡道:“你爹尚未到来。”

沈容容轻轻捻着耳垂上的珍珠坠子。

凤静熙轻轻道:“不会有事的。”

沈容容闻言,对他露出一个明媚动人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你这么说,我好像就觉得很有安全感了。”

凤静熙微微扯了一下嘴角。

这个时候,太监特有的尖锐悠长嗓音传来:“皇上、皇后驾到——”

还没有看到皇帝影子出现在御花园,除了因为身负残疾而得到特许的凤静熙,在场所有朝官命妇齐齐跪拜,彻响的“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之后,便是寂静无声。沈容容跟着跪下去,将头伏得低低的,等了好一会儿,方听到一阵窸窣脚步、环佩叮咚渐渐近来,从她的面前经过,走到正中央最尊贵的位置。一个威严的声音不高不低响起:“众卿平身。”

众人才从地上起来,又听皇帝淡淡道:“今儿是皇后的春花宴,朕携诸位臣工前来与皇后凑个热闹,宴乐赏景是件高兴事儿,诸位卿家就不要拘着,坐。”

于是,众人又谢了一回恩方各自落座。

皇后娘娘含笑道:“皇上素来勤政,只是张弛亦有道,今日既参加我的宴席,便不许议国政之事,您既为天子便是天下表率,须得以身作则,不然,我怕要辜负我这大好的春花宴了。”

沈容容听了微微诧异,小声对凤静熙道:“皇后像个超脱之人,居然马屁拍得这样不露痕迹。”

凤静熙轻声道:“宫里混久了。”

皇帝听了果然一副十分开怀的样子,大笑道:“好,不问政事。”

皇后娘娘点点头,吩咐道:“摆宴。”

一旁恭候的总领太监立刻指挥太监、宫女将御制宴膳送到席上,同时,韶乐声起,两列嫩蕊春花一样的少女分花拂柳缓缓步入中庭,舞衣翩翩、绸彩柔华,呈上一番歌舞升平的乐相。

沈容容对台上歌舞不感兴趣,看他一眼说道:“我看你却对谁都硬邦邦的。”她本以为他只是对太子等人冷淡,居然对那些大臣也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她忍不住想,不知道这家伙对着自己的老子是不是也胆大包天地做个冰坨子。

“谁说的。”

“你跟他们说话很少啊。”言简意赅得厉害。

“我讲话困难。”

“少来这套。我看你跟我说话挺多哒。”别以为她看不出他敷衍她呢。

他看她一眼:“你人缘儿好。”

“那当然。”她臭美得一点都不客气,杏眼妙转,说道:“刚才你在娘娘偏殿休息的时候,我听到一点宫女说的八卦。”

“是吗。”他不太感兴趣道。

“嗯,她们说,你若脾气上来,连皇帝都拿你没办法。”

“瞎说。”

“凤静熙。”

“嗯?”

“说实话。”

“我说得对,他拿我有什么办法?”

“哗!你这么自信!”

他看她一眼,淡淡道:“我比他强。”

“凤静熙。”

“嗯。”

“你其实是一个非常傲气的人,又常常料事如神,别苑那个时候却为什么……”

沈容容的话被凤静熙打断,他神色如常,仿佛没有听到沈容容的话,不紧不慢道:“你看到那个紫色官服、左手执杯的中年男子吗?”

傻子都看出他转移话题。

沈容容看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那个人怎么?”

“他便是你的父亲,安平候沈靖,他身旁那名青年是你的长兄,世子沈容濬。”

沈容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与兄长。只看了一眼,便摇摇头小声说:“看起来都不是吃素的。”

凤静熙淡淡道:“你父亲安平候是股肱之臣,精权术。你两个嫡兄一文一武,最迟二十年后,必为国之栋梁。”

沈容容挑挑眉:“他们也是算计你的人,你却好像对他们的评价很高?”

凤静熙淡淡道:“就事论事。”

她想了想,轻轻道:“你是一个正直的人。”不挟私报复、不因私情而影响判断。

凤静熙语气平平:“一般般。”

沈容容微微一笑:“凤静熙。”

“嗯?”

她笑眯眯道:“我实在很欣赏你这样刚正大气的风度。”

凤静熙忙道:“多谢。”

沈容容一愣:“你怎么不谦虚一下?”

他慢吞吞道:“因为我发现,只要我谦虚,你就要得寸进尺、没完没了啦。”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沈容容一定要大笑起来,她怎么会误以为他是一个很古板的闷人?他明明太幽默啦。

他们旁若无人地喂喂低语,举止丝毫不显得逾矩,姿态却不自觉就变得十分亲密。沈容容有天人之姿,凤静熙却有半张面容麻痹没有表情,整个身子更被迫缚束在椅子上,可是他的神情举止极为从容优雅,于是这样原本无法忽视的遗憾也仿佛不能折损他的风采,二人宛如一对鸳鸯的模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越过中庭翩然的歌舞,竟然变成宴场上每个人眼里一幅动人而美好的图画。

这副美景落在无心人的眼里,也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自然也落在了皇帝的眼里。 

☆、第28章

一曲毕。自太子起,皇子、妃嫔、臣子、命妇轮流为帝后敬酒。凤静熙不能饮酒,轮到他时,凤静熙对沈容容轻轻点点头。

沈容容便举着酒杯站起来,声音清脆:“殿下不能饮酒,臣妾代殿下敬父皇、母后一杯。祝父皇长寿健康、祝母后芳龄永驻、祝东昭天下归心。”说完爽朗地一饮而尽。

因为是御花园的宴饮,帝后的座位并不比列臣的座位高,皇帝坐在那里,却有俾睨天下的威仪。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她。

沈容容感觉得到皇帝判研的眼神,却并不畏惧,她落落大方站在那里,不乱不慌,亭亭端方。

片刻之后,皇帝举起手中的酒杯,慢慢饮尽杯中美酒,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变化,淡淡问道:“我听说你最近背了不少宫规典仪,还请了宫里的教引嬷嬷学习礼仪?”

沈容容答道:“尚未学全,但紧要的已经牢记不忘。”

皇帝又问:“何为紧要?”

沈容容不卑不亢道:“一旬之后便是太子殿下大婚,臣妾是静王殿下正妃、皇室命妇,至少不能没了夫君的体面、皇家的尊严。”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又问:“听说你不许老三前去太学讲评射策期考?”

沈容容从容道:“非臣妾不许,实乃殿下身体不许。为这,殿下还和臣妾闹了场脾气,今日,正好请父皇母后训诫训诫他。”

皇帝看了面无表情的凤静熙一眼,敏锐地觉察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纵容与无奈,皇帝微微挑眉:“训诫?”

沈容容口齿清晰道:“圣人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殿下替父皇分忧是他身为皇子的本分,但妾身愚见,强撑而劳应于危难时做权宜计,如今我东昭太平安乐,殿下应当首先养好身体,才能长久地替父皇分忧。只是殿下性格刚烈,妾身施百计而徒劳是妾之过,然计穷也,厚颜求助父皇母后。”

啰嗦一堆,翻译一下就是:你儿子倔驴一头,替你办事快累死了。累死他对你可没好处,反正我管不了啦,你管管呗。

皇帝听懂了,众臣也听懂了,有年轻定力不够的差点笑出声来。

皇帝的眼神飞快变得凌厉,但只一瞬又恢复素日深不可测的黑沉,半晌方缓缓道:“你十分聪慧。”

沈容容恭敬道:“谢父皇夸奖。”

皇帝看着她,忽然一笑,抬手对身旁太监道:“赏。”

沈容容大大方方行了谢礼,坐到凤静熙身旁,等凤静逸按序上前敬酒,她悄悄同凤静熙耳语:“我刚才表现出对你的情深意切没有?”

凤静熙面不改色,轻声道:“你又打鬼主意。”

沈容容扫了眼案上膳食,选其中几样凤静熙能吃的一一尝过,只搛了一筷子芦笋、几片新藕在小碟子里,递上筷箸到他左手,等他搛起一段芦笋入口慢慢嚼着,方小声道:“你看皇后娘娘身边坐的施雅娴,我觉得她就要优雅地用眼神杀死我啦,不知道当众昭告一下对你的爱慕之情能不能安抚她。”

凤静熙咽下芦笋,眼都没抬,淡淡道:“旧怨过深,你这一招,未必有效。”

沈容容的脸苦成包子。

凤静熙慢吞吞道:“你不是胆子很大?”

沈容容瞥他一眼,小声含糊咕哝一句,等他吃净碟子里的菜,又捡了一块鱼肉,细细挑了刺,放进碟子里端到他面前:“吃鱼。”

凤静熙微皱了下眉,他只吃做得很清淡的鲜鱼汤。

沈容容小声笑道:“我先尝了,很鲜,不过没有我做得好吃。”

凤静熙搛了一筷子慢慢嚼了,对她轻轻点点头,沈容容又挑了一筷子鱼肉放进他的碟子里。

酒过一旬,坐在皇帝左侧下首的赵德妃笑道:“往日里春花宴,咱们斗诗斗琴、和歌赏舞好不热闹,今日皇上天威将夫人小姐们都给吓住了。”德妃是这几年后宫里隆恩盛宠的红人,二十五六的年纪,十分明艳动人,她本是妩媚风流的美人,却爱穿清冷的颜色,今日就穿了一身浅灰蓝色华缎宫裙,银灰为色,精微针法绣出奇巧遒劲的疏朗枝干,朵朵黄蕊白梅怒放出清姿嫣嫣,为她的媚妍平添几许清冷雅致,端庄而不古板、娇媚而不轻浮,在一众妃嫔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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