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风露立中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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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谁风露立中宵-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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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欢他、心疼他,可是……

沈容容想到这里,立刻收敛心神,重新将目光与精神凝聚在凤静熙温润的眉目,她看着他鼻尖渗出的细细汗珠,抬头看了看案角燃了三分之二的素香,趁他刚写完手下的那个字的时候,轻轻拍他的肩,柔声道:“你写好一会儿了,歇歇。”

凤静熙依言停笔,将紫毫搁回笔架,看着案上虽然规整却不免虚浮的小楷,淡淡吁口气。

沈容容拉着他微微颤抖的右手,替他慢慢揉着紧张僵硬的肌肉,轻声道:“慢慢来。”

凤静熙点点头,轻声回应道:“我知道。”

她看着他那双流转着千山万水一样风光的眼睛,跟自己说,算了,想那么多呢,高兴一天是一天!

不知不觉,秋去冬来。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东昭发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东北王凤昭远要回京祭拜先皇与他的亲母,已世的贺太贵妃。

东昭当今天子盛德帝有两个兄弟,一位是他的嫡亲弟弟、平亲王凤昭黎,还有一位,便是这位东昭鼎鼎大名的东北王凤昭远,他的异母兄长,先皇的庶长子。

当年盛德帝继位时候也曾遭遇过立嫡立长的风波,最后,以凤昭远自请为东昭驻守东北方落下帷幕,先帝赐他东北王的封号,将东北六省划为他的封邑,盛德帝顺利登基,东北王凤昭远贤德明理、顾全大局的贤名远播。

多年来,凤昭远一直居留东北,只是他的心却从不老实。

盛德帝对此心知肚明,只是登基初期,政权不稳,待清理了朝堂,东昭遇到三年大旱,盛德帝推行休养生息政策,当国库渐渐充盈,边境又开始遭受频繁的骚扰,特别是与北陵之间摩擦频频,这里面未必没有凤昭远的手笔,只是,一来,盛德帝在位为政勤勉,施政亦鲜有大错;二来,他的实力还并不雄厚,多年来,就算有小动作,也动摇不了国本,盛德帝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理会。

如今,随着盛德帝在位时间愈久,年龄愈长,这些年,盛德帝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而太子虽已成年且年少有为,到底年纪尚轻、根基尚浅,而凤昭远多年偏安一隅,大约是养出了一些底子,大约也是随着他自己的年纪渐长,便渐渐沉不住气起来。这些年来,他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厉兵秣马、蠢蠢欲动。

☆、第 94 章

因为藩王没有帝诏;是不得私自离开封邑的。今年正逢他的母妃、先帝贺贵妃整寿冥诞;他打着多年分隔、思念成疾的由头向盛德帝提出想要回皇都些日子,到皇陵祭祀先帝与他的母妃。

他的请表写得言辞恳切、冠冕堂皇,盛德帝没有拒绝的理由;便准了他的奏请。

东北王抵达皇都那天,皇帝为他举行了盛大的洗尘宴。

沈容容因为得了重感冒;没有跟凤静熙去参加御宴。目送凤静熙的马车走远,沈容容想着这几日没去医馆;便叫陆翁堂备了马车送她去医馆。

到了医馆;前堂静悄悄的,竟只老掌柜一人捧着壶热茶坐在暖炉旁边嗑瓜子。

沈容容愕然:“胡老爹,这是怎么回事?”

胡老爹一见她,忙起身:“凤夫人。”沈容容在慕容黄芪的医馆坐堂的事情不是秘密;她原本曾用过化名,只是不多久便被拆穿身份,她受不了替人看个病还要先让人跪下叩个头,便定了规矩,她在医馆里,不受跪拜、不称王妃,只让人喊她凤夫人。

沈容容摆摆手:“人都哪里去了?”慕容黄芪这家医馆在皇都名气不小,平日来看病求医的人不少,后来成了太医院医科实习点,授课太医会带学生来这里进行实地教学,来看病的人就更加多。像今日这样没人的时候极少,何况,便是没有病人,至少坐堂大夫、抓药的药童不该不在。

胡老爹露出一个说不出苦笑还是好笑的笑容,指指后堂:“晌午来了一个跌伤头和脚的病人,慕容先生替他包了伤口之后,不知两人说了什么,那位病人便要请当时在馆里连大夫同病人共十三四个人吃肉,如今他们正在后院的空地上烤肉呢,您也知道,我惯来茹素,便被他们哄来看门了。”

沈容容晕!掀帘子进了后堂,果然听到隐隐约约的呼喝声,等她推开门,纵是她这几日感冒鼻管不畅,也扑头闻到一股浓浓的烧烤香气混着燎燎的烟气。

果然院子正中间支了一大一小两炉围桌炭火,一群男人围在大炉炭火边上七手八脚喝酒烤肉,身边坐着三个粉黛妖娆的女子,脚边已经歪了五六个喝空的酒坛。另外一张小炉炭火边上围了三个素衣女子,一人手里一只小巧的素银五瓣梅花杯、桌上摆了一只素银缠枝梅花自斟壶,正斯斯文文烤肉闲谈。

沈容容还没说话,一个额角肿了包、又黑了一只眼眶的青年恰恰转过头来,见到她,眼睛一亮,一手拍在大腿上,喊道:“快看!美人儿!”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仿佛静止了刹那,慕容黄芪一巴掌抡到那人后脑勺:“美人是你叫的吗?!叫凤夫人。”

对方乱七八糟地道:“不论风夫人还是雨夫人,要我说,如此美人,就该叫美夫人!”说完,亲了怀里的黄衫女子一口,问道:“对不对?”

那黄衫女子伸出芊芊玉指点着对方挺高的鼻尖,娇声娇气道:“公子有我,还要惦记旁的女子,真叫奴家伤心。”

对方立刻又亲她一口:“美人轮到哪里都是美人,只是我最爱芊芊你这娇劲儿。”

几乎同时,其他人都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就要行礼。

沈容容摆摆手道:“这里是医馆,没那么多规矩。”

她扫了一眼吃酒的几个人,问慕容黄芪:“你带着病人乱吃?”

慕容黄芪理直气壮道:“这几个人吃不死,大雪天,烤肉吃酒,美哉!”

沈容容还没说话,那青年一拍大腿:“你也来吃,新鲜的鹿肉,不吃白不吃。”

沈容容想了想,答道:“好。”那肉味实在诱人。

那青年立刻又一拍大腿:“女中豪杰!”

她看那个乌眼青的青年,意外发现,那青年虽脸上挂彩,又一副色眯眯的表情,细看却长得俊美非常,尤其一双眼睛风流倜傥、栽满桃花,转瞬流淌漫不经心的潇洒,转瞬又仿佛藏了深远的风光。

沈容容自然加入女子那方,同那三个正在医馆实习的医女慢慢地喝酒吃肉,那三个医女本在太医院供职,太学开医科后,同她学习剖腹产术,故而彼此相熟,一同喝酒吃肉倒也开心。

慕容黄芪奇怪道:“你同殿下吵架了?”

沈容容莫名其妙:“入冬后,他易犯心疾,我哪敢同他吵架!”

这几天她重感冒,整天鼻涕连连、喷嚏不断,为了防止传染凤静熙,她原本想搬去菡萏居住几天,凤静熙坚决不同意,两人唇枪舌战了好一会儿,凤静熙最大的让步是同意她住到外间的碧纱橱。沈容容打着喷嚏还要再辩,凤静熙却忽然捂着心口倒下去,沈容容忙将补心丹压到他的舌下,等他好不容易呼吸平缓下来,沈容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没辙,认栽。

“那你怎么没有陪着殿下赴宴?”

沈容容指指自己通红的鼻头,瓮声瓮气道:“大庭广众之下擤鼻涕,就算凤静熙过得去,我自己的面子也过不去。”

慕容黄芪大笑。

那自称姓殷的俊美青年长叹一声忽然道:“擤鼻涕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偷香不成蚀把米,可怜我还想今晚打扮得风流倜傥去捧万紫千红头牌姑娘秋秋的场,如今却只能躲在这里吃烤肉……”

他话没说完,挂在他身上的黄衣女子立刻去捏他的耳朵,惹得他连连告饶。

沈容容同三个医女烤肉吃酒,聊聊小八卦。她吃了几块鹿肉,只觉得鲜美异常,就着烫得滚滚的酒吃下去,从心里散着暖。不一会儿,旁边那一桌忽然吵闹起来,沈容容扭头一看,就见那青年居然喝得滑到椅子底下,还不忘左拥右抱两个女子,于是三人一同摔倒在冷冰冰的地上。

地上还有残雪,两个女子倒在地上只觉得又冷又硬,咯得臀背生疼,惊得差点跳起来,只是手脚被那青年缠手缠脚绊住,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气得一边捶他胸膛,一边咬牙切齿用嘤嘤娇媚的嗓音骂着“冤家”,简直酥媚入骨、勾人心弦。那青年左右开弓,对两个女子大亲特亲。

沈容容默默地看着,心想,这要在现代,快赶上文艺小清新风3P实况了。

她吃了一顿美美的烤鹿肉,因为总觉得他们的调料稍微欠点什么,沈容容便亲自到前堂抓了点药材,又从小厨房取了点调料,重新调了一碗酱汁。

那青年只尝了一口,死拉活拉非要请她去自己家里当厨子,还拉着两个美女的手,请她们也跟去家里给沈容容当烧火丫头。死皮赖脸的样子像个色狼,更像个二百五的活宝。

沈容容吃酒烤肉看戏,美美享受了一顿。

下午回府的时候,没想到凤静熙竟然比她回来的还早,坐在三苦阁的湖心亭也不知道多久。

她小跑着过去,上了亭子,只觉得脚底下渗着暖暖的气息,她松口气,又忍不住皱起眉头:“不是说好了,冬天少上湖心亭。”

凤静熙淡淡道:“通了地暖,常德也替我脚下垫了暖炉,并不冷。”

沈容容蹲跪着把手伸进厚实的毛毯去摸他的脚踝,一路摸到小腿,触手虽有些凉,却并不僵冷,她松开眉头去拉他的手,立刻又皱起眉头:“你的手很冷。”

凤静熙不说话,淡淡地看着她,眉眼似是困意倦倦、似是情意绵绵。

她抿抿唇,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轻声说:“我送你回房。”她站起来,推着他慢慢往屋里走。

进了屋,她扶着他挪到床上靠着,端了桌上温着的枸杞茶给他。

凤静熙喝了半盏,将茶盏握在手里,慢慢同她说:“你喝酒了?”

“还吃了烤鹿肉。”沈容容笑嘻嘻地同他说起中午的事情,说起那个青年的时候,凤静熙目光中闪过一抹锐利,只是那情绪闪得太快,沈容容没有觉察到。

他不动声色问道:“你同那名青年认识?”

沈容容摇摇头:“并不认识,我听慕容黄芪说,他爬到万紫千红后院围墙上,对着头牌姑娘的阁楼唱曲,结果被闻声跑来的护院犬吓到从墙上掉了下来,不仅崴了脚,还跌破了头,眼睛也撞了一轮黑,便跑到医馆来。”说着她乐不可支同凤静熙说:“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我第一次见到纨绔子弟。”

凤静熙挑挑眉,纨绔子弟?脑海里掠过一个人影,凤静熙暗暗摇头,他可不会认为这是个纨绔子弟。

他同沈容容淡淡道:“那个人不简单,你尽量少同他接触。”

沈容容惊讶地看他一眼,见他眉眼倦倦,她惊讶道:“你吃醋了?”

凤静熙摇摇头:“若我没有猜错,你见到的是东北王世子凤胤泽。”

沈容容惊讶地看他一眼:“啊?”

凤静熙将手中的茶盏放在床边的矮几上,换个姿势靠在迎枕里,只是这样一个动作,左腿上突然一抽,一阵钻心的疼痛扩散到四肢百骸,凤静熙忍不住皱了皱眉。一双秀气的手伸进毛毯里,在他的左腿上一捋,立刻在他弓凹的脚心用力一按,凤静熙紧绷的身体立刻松弛下来。

他不自觉轻轻吐出一口气息,慢慢同她解释道:“今日父皇为东北王设宴洗尘,他的长子、世子凤胤泽却并没有出席。”

沈容容疑惑地看着他。

凤静熙徐徐续道:“若我没有猜错,你在医馆见到的就应是他。”

沈容容在医馆见到的,的确是凤胤泽。

三天后,沈容容陪着凤静熙参加皇都近郊马场举办的皇家马球比赛上,又见到了他。

他们在马场门口相遇,凤静熙的马车进了马场大门没走几步,后面便踢踢踏踏追来两匹马,当先的马上坐的便是凤胤泽。

打开马车门,沈容容先看到他眼睛上的黑轮已经淡了不少,额头上的青包也下去大半,只是到底痕迹还在,抵消了几分他的俊美。

同凤静熙施礼之后,他同沈容容告罪,言辞恳切、正义凛然得仿佛前几日那个滚到桌子底下都不肯放开在怀美人儿的浪荡公子哥从来不曾存在。

沈容容强忍着笑,客气地请他不必介怀之后,便不敢再开口,生怕一个忍不住爆笑出声。

偏偏对方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强忍,居然对她大大地赞美了好几句,还从风流倜傥的眼角悄悄地上下打量她。

直到他身后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仿佛不经意地咳嗽了一声,他才恍然一般飞快收回自己的目光。

☆、第 95 章

又连着告了两次罪;他对凤静熙道:“那日冒犯皇堂嫂;实在是弟弟莽撞了,弟弟为此日夜不安,便备了薄礼;还请三堂皇兄不要放在心上。”说完对身后的文士使个眼色,那文士立刻自袖中取出一卷烫金边红底信封递到替凤静熙驾车的侍卫手上;是礼单。

凤静熙掩口低低咳嗽了一声,淡淡道:“堂弟多礼了。”

凤胤泽见状;忙识趣地告个罪便离开。

沈容容一直看着凤胤泽主仆二人的马消失在转角;等马车到了马球赛场,侍卫将凤静熙抱下马车放在轮椅上,沈容容推着他进了赛场,侍卫又将他连人带轮椅抬上观赛的高台;沈容容坐在他身边,正好看到凤胤泽骑着他的马从西侧慢慢悠悠进来赛场。

这个时候,场内,凤静逸正带着几个人热身,其中一个骑手挥杆击中马球,大概用力过猛,白色的小球飞向场外直奔凤胤泽的方向,幸而距离远,给人足够躲开的时间。这种事情在马球赛场上并不是罕事,可是却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骚动。

凤胤泽看到马球飞向自己,吓得一塌糊涂,哇哇乱叫着,牵动坐骑的缰绳,他□那匹马立刻受惊一般焦躁起来,在赛场与看台之间的通道凌乱地踢踏打转,好几次差点将骑在上面的凤胤泽,惊得看台上的贵族女子惊叫连连。幸而周围还有侍卫,很快平息了这场小骚动,凤胤泽从马上几乎是被人扶着才下来,几乎整个身体靠在下人的身上被扶到看台上他的座位。他一坐下,立刻有几名早早落座的娇姬美妾围了过来。

沈容容看了好一会儿,迟疑地问凤静熙:“静熙,你是不是说过,东昭有一种独产的矮脚马,因为个子较矮、性格温和,逐渐就成了专给女子骑的?”

凤静熙顺着沈容容的目光看过去,淡淡道:“是有这样一个习惯,只是却并不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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