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君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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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君地老天荒-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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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她脱衣服的时候,君亦衍忽然闯了进来,把她唬了一跳。正要赶他出去,君亦衍却解释道她的手不能见水,问她为什么不要宝珍帮忙。未夏嚅嗫半天不知该怎么说,最后撩起袖子,亮出了手臂上的某个印记,君亦衍眼光蓦地深了,走近拉起她的手在凑近她耳朵轻道:“我不会逼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她抽回手就将他赶了出去,好在他没有坚持要帮她洗澡,只叮嘱她洗慢些左手不要碰水,关上房门,她的心怦怦直跳,又听他在门外吩咐刘完去找些木头过来让大家轮流劈,刘完问劈柴做什么,君亦衍道,把人家的院子都弄坏了,多劈点柴补偿……他说的一本正经,未夏却忍不住想笑,她知道那人是想以此告诉她院子里一直有人守着,叫她不要怕。可怜了那些侍卫们,要一直劈到她出来。

换好衣裳打开门,刘完马上上前说君亦衍去见住持了,要她稍作休息。在人家的地盘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说也要跟主人汇报一声,何况佛门重地。未夏随便应了一声,视线落在院角,一个光着膀子的侍卫正轮着大斧砍向一截木头,他身后围着一圈人,除了豫王府的人,其中还有一个小和尚,他们旁边摆了好几堆劈好的木头,一伙人说说笑笑,似乎在拼谁劈的最多……

未夏忍不住让刘完去跟他们说不要劈了,刘完却说是王爷吩咐的,未夏正想着如何跟他解释,走廊那一头,君亦衍一边高声吩咐侍卫们停手,一边转过头来冲未夏一笑。他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裳,信步走来,那姿态很是悦目,却总觉得哪里不对,未夏看的发愣,低头,才发现自己穿的也是浅绿,看起来就像是情侣装。

走到近处,他极自然的想要搂她,很多时候,这个人其实很油,就知道他有这一手,未夏闪身躲开。君亦衍收回手,也不觉得尴尬,揪起衣襟闻了闻皱眉道:“也罢,我太脏了。”

未夏了然,他只换了外衫就去见了住持,内衫还是染着血的。刘完已经叫人重新换好了热水,以供君亦衍洗澡更衣,未夏想避开尴尬拉着宝珍说去寺里逛逛,君亦衍却说不安全,乘她犹豫的时候将她一把拉进了屋。

门被他上了栓,未夏伸手就要去开,却被君亦衍一把抓住,她顿时急了:“你说不逼我!”

他定定看着她发怒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举起右手道:“我有伤,想你帮我洗澡。”

“一只手也可以洗,再说还有刘完!”

“我不习惯男人伺候!”君亦衍笑,顿了顿又道:“背上也有伤。”

“那我让宝珍……”

“她见了血会昏。”君亦衍笑道:“洗澡而已,我说过不会逼你。”

不知怎么就心软了,未夏放下手小声道:“那我……只帮你擦背,剩下的你自己洗。”

“好。”君亦衍答得爽快,伸手就开始解衣裳,未夏一把跳开,转过身道:“你,你别脱光啊!”

“不脱光如何洗澡?”君亦衍一边笑,一边快速脱掉最后一件衣裳,却见未夏脖子和耳朵已经红了起来。

身后哗啦一声,好半晌,再没有动静,未夏喊了几声,没有回音,她急了,这人该不会失血过多晕了吧,转身,却见君亦衍趴在浴桶上望着她笑。被捉弄了,未夏暗骂自己多余,人高马大的一个大男人,轻轻松松就能将自己抱来抱去,怎会流点血就晕。

“过来。”君亦衍懒洋洋冲她摆手。

她慢吞吞的走过去,站在他背后却愣了很久,手无论如何都伸不下去,他比想象中壮实一些,皮肤很白,左肩上那道伤口足有三寸长,之前上过药已不再流血,却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红红的血肉。那道伤口的下面,肩胛下的地方,有一个圆形的小疤,比小指的指盖还要小,却深深凹进皮肤里,看的出当初凶器入肉极深。

她看的发愣,君亦衍忽然转过头,淡笑道:“不疼。”

“嗯。”未夏轻声的应,深吸口气笑道:“你转过去。”

君亦衍看了她一眼,转过身。未夏撩起水在他背上小心的擦了起来,避开肩上的那道伤口,洗到腰上的时候,君亦衍稍稍起身,她才发现,他身上还有很多疤,深深浅浅,看得出这些伤多数都已有些年月。

比起那些大大小小的旧伤,最让她移不开眼的却是那个圆形小疤,手几次经过那里,触感另她心里微微泛起疙瘩。君亦衍一直安静趴在桶沿上,若不是他偶尔配合她起一下身,未夏几乎以为他睡着了,终于,手指又一次滑过那里的时候,君亦衍忽然伸过手,将她的手拉到胸前按住。

屋子里很静,雾气腾腾,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没有抽回手,未夏静静站在他身后,掌心下是他滚烫的肌肤和沉稳的心跳。很久以前,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人也做过这一个动作,他说,未小夏,这里面跳的是你。

恍惚中,她听见君亦衍在说话,他说:“那是八岁时母妃用发簪刺的。”

深思被他拉回,未夏愣愣的问:“为什么?”

“她说我和习儿不聪慧,所以父皇才不喜欢我们,不再来看她。她疯了,要杀掉我与习儿。”他慢慢说完这段话,忽然将她拉到身前道:“未小夏,留在我身边。”

不记得这些天他说过多少次要她留下的话,未夏答不出口,君亦衍深深看着她的眼睛,让她无法拒绝,可是却不能答应。

“我说过不逼你的。”他轻声笑了起来,又将她看了一会儿,放开她的手,面容有些疲惫。

右手仍贴在他的心口,顿了几秒才记得要缩回,随着手掌从他胸膛上撤下,一点一点露出他那一处的皮肤,看到他心口上那个绿色的图案,她的大脑轰的一声,身体僵在了原地,手停在浴桶上方无法移动半分,唇张了又张说不出一个字。

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确认他是君亦衍没错,她又低头看他身上的刺青,曾经,在另一个人身上,同样的位置,在最靠近心口的胸膛上,也有个一摸一样的图案。她又抬头,伸手触摸他的脸,暖暖的,是真的,手指滑到胸口,掌心下他的心跳略微有些快,她一遍一遍的看,一遍一遍的拼,终于确认他胸口上的那个刺青的的确确是个英文字母。

Summer,她很想开口读一读,却发不出声音,咬了咬唇,感觉有粘稠的液体从齿缝中溢出,她知道那是血,低头看去,红红的,血顺着下巴一直淌到了地上,可是为什么,她一点也不疼,身子软软的,轻飘飘的。

她愣愣抬头,那张脸明明近在咫尺,她却感觉眼前雾蒙蒙的一片,怎么也看不真切,她将眼睛睁到最大,想辨清楚面前的男人是君亦衍,还是任禹。可是老天爷在与她作对,越想看清,越是看不清。

她闭上眼,再睁开,短发的任禹,长发的君亦衍,有酒窝的任禹,有酒窝的君亦衍,他们是两个人,却又重叠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人。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可是却不想醒来,这个梦太美,她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梦见过那个人了,从他死去,他一次也没有出现在她梦里,她知道他到死都在恨着自己,他曾说若有来生,再不相见!他那样恨她,恨到不愿再认识她,恨到不愿出现在她的梦里,以至于让她因为太久见不到他,记不得他的长相,才会将君亦衍认成了他。

她笑了起来,揉揉眼睛,凑的更近一些去看他的脸,雾气仿佛一下都散开了,她终于能够看清楚他的样子,也终于确认,面前的这人,的的确确就是她的任禹。

她伸手想要再摸一摸他的脸,指尖却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任禹的脸越来越远,她焦急起来,拔腿就要追过去,却发现怎么跑还是在原地,低头,脚下是一朵云彩,云彩下是万丈深渊,她惊恐抬头,任禹站在另一朵云彩上,他看着她笑,冲着她招手,温柔的喊她未小夏,她想回应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她急的眼泪哗啦啦直掉,一阵风吹过,她打了个哆嗦,远处忽然飘来另一朵云,恰恰挡住了任禹的脸,她拼命的挥手,想将那朵云挥走,终于又刮起了一大阵风,那朵云被吹散了,可是,云朵后面,任禹也不见了踪影,她急的到处去找,却发现任禹就在她脚下,他跌下了云头,正往地面急速坠落,他影子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她却能看见他在对她笑,她也笑了,对着那个影子说你要等我,然后再不犹豫地随着他纵身跃下。

☆、夏天的人鱼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乱的梦,梦见上一辈子。梦见二十岁生日那天晚上任禹拿着那只小小的戒指在女生宿舍楼前的花藤下跟她求婚,并老实向他交代其实从初中起就在打她的主意,还说她那一次恋爱失败是因为自己从中作梗,让她目瞪口呆的是一晗和细细还是他的帮凶……那晚也是她第一次把自己交给他,之后便是幸福甜蜜的同居生活。

她大二,他大三。她被他宠的无法无天,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会。家里的家用电器他用的比她熟,她同班同学的电话号码,他也比她熟,因为她常常起不来床,他就按顺序给她的同学打电话,请她们帮她点到。

一晗和细细常一脸愤慨的说她自从跟任禹在一起后就越来越没有女人样了,说她再这样懒下去,要是哪一天任禹跑了,看她到哪里再去钓一条这样正点的美人鱼。

她不屑,抱着任禹的脖子小声逼问,你会不会跟别人跑,他正在帮她画透视图作业,被她晃得一根线歪到了天上,回头无奈看她一眼,反问:你觉得我会吗?她不乐意,还是摇,他一边换张纸,一边头也不会的说,我嘴刁,只吃你的饵,只咬你的钩,满意没?她愣了一下,随即吧唧亲他一大口,故意弄他一脸口水,然后冲着冒鸡皮疙瘩的一晗和细细嚣张大笑。从此她将他的QQ昵称改成夏天的人鱼,将自己的改成人鱼的夏天。

很快,两家的家长知道了他们在一起的事,家长见面会比想象中要顺利热闹,小学时他们两家曾是同住一个小区的街坊,她家住单元房,他家住别墅,直到初二时他忽然搬走。任妈妈认出是她之后,诧异了很久,笑着说难怪小禹初中时坚持不肯去新学校读书。

人生大事就这样被顺利的定下来,她觉得这辈子都将是这样幸福圆满。

后来……后来就是毕业,找工作,身边的同学都忙碌奔波的瘦了一圈,只有她被任禹喂的体重飙升,她几次问任禹她是不是太胖了,任禹将她转过来翻过去的看,然后一本正经的告诉她,除了胸和屁股,别的地方都瘦了。她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因为细细每见她一次就笑她一次肥婆,喊她加菲猫。

她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胖了不止一个圈,她开始不好好吃饭,逛超市不准任禹买零食,在镜子上贴了一个大大的加菲,并发誓一定要减掉20斤,任禹怎么哄怎么凶她也只吃半碗,后来他被她磨的没了脾气,只勒令她早饭一定要好好吃,中饭晚饭可以适当少吃。那时他在准备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忙的团团转,除了能早饭能陪她,中午和晚上大多只能请阿姨监督,她看似乖乖听话,他一不在家她就开始节食,不吃肉,饿了就吃水果。

终于有一天,她晕倒在电梯里,醒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任禹守在床尾,一脸憔悴,她知道因为自己贫血晕倒他生气了,坐起身摸摸他的脸想哄他,任禹却忽然转头握住她的手说,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任性减肥?她一愣,手上湿湿的,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哭,她问怎么了,他不说话,只将她抱紧,并说再也不许她减肥。

那是任禹第一次真正的生气,出院后,她每餐按时吃饭并乖乖吃掉任禹准备的各种营养药丸,尽管他小心藏起了所有的病例,她还是察觉出事情不对,任禹开始频繁带她去医院做各种检查,却不让她听到医生说话。一晗和细细来看她总是欲言又止,细细还曾几次莫名其妙的跟她道歉,任禹开始讨厌一切跟猫有关的东西,开始对细细冷淡。最让她不安的是,自从她出院,任爸爸任妈妈再也没给她打过电话,她问任禹需不需要问候一下,任禹顿了顿说不用,说爸妈出去旅游了,可是她却好几次听见他脾气暴躁的在阳台接电话,他对着电话那头大吼我不同意。她再也忍不住,从爸妈口中她问到了真相,她患有糖尿病和心脏病,医生说,两种病都是遗传,被营养不良诱发。

她愣在原地,耳中嗡嗡作响的是爸爸最后一句话,爸爸说,医生判定她的身体已经不能承受怀孕生子。

任禹接到阿姨电话赶回家中时,未夏将自己蒙在被子里不肯出来,任禹将她抱起来,拉下她的被子,她扑进他怀里一叠声地说着对不起,任禹哄她说那是是遗传病,是老天爷不长眼,说不要孩子也没关系,说可以把她当做娃娃养,要把她养成一个胖乎乎软绵绵的宝宝。

她一直都知道,这个男人是多么的深爱自己,也正是仗着他的宠爱她无法无天的撒娇任性,可她从没想过她的任性会毁掉两个人的将来,未夏哭的说不出话,她相信他可以不要孩子只守着自己过一辈子,可是,她却不愿他因为自己人生变得不完整,她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处心积虑将她养的胖胖的,他曾不止一次的拍着她的肚子说未小夏,等工作室走上正轨,咱们一结婚你就给我生个小小夏……

那天她说了分手,任禹哄她不要多想,说科学这么发达以后也能治好,可无论他怎么哄怎么保证,甚至拉着她说马上去登记结婚,她还是摇着头执意分手,他头一次跟她发了脾气,摔门出去,走到客厅又返身冲着卧室对着她一字一字道:未小夏,你说分手,那你现在就走,你今天若走出这个门,咱们这辈子就再别见面!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去找个女人结婚!

未夏哭着摇头,口中喃喃说着不要,任禹看着她的样子终是心软蹲下身抱起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说自己这辈子只打算娶她一个人,只要她好好的,他什么也不在乎。

后来,他们和好如初,生活渐渐恢复平静,只是谁也不再提起结婚和孩子。任禹是独子,她知道他爸妈不同意他们再在一起,为了防止任禹偷偷登基甚至藏起了家里的户口簿,并跟街道办打招呼不准给任禹开任何证明。

任禹将她保护的很好,家里的电话被换掉,任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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