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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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皇后-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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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我的眼睛,半响笑了下,开始对我解释朝中的局势:“你爹凌雪峰在大丧后已被太后软禁在家,太后主张立豫王,不过朝中的文臣大多对此并不赞同。”他说着一笑,“他们都推举我。”

“只有十一岁的豫王萧千鸿?”我听着冷笑了一声,“太后打的好算盘,她是不是还想垂帘听政。”我说着,瞥了瞥萧千清,“大臣都拥立你,你在朝里布置的人还真不少啊?”

“哪里。”萧千清闲闲地笑,“不要总把我想的那么奸猾,我的名望口碑可是不错的。”

“得了,闻名不如见面。”我摇头,接着问,“他给你的诏书还带着吗?”

萧千清点头:“当然。”

“那就好办。”我笑了下,“我有把握说服我爹,我们联手的话,对付太后就十拿九稳了。”

萧千清挑了下眉:“好,说说你的条件吧?”

和这种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我也不客气:“第一件,你登基后,我爹还是首辅。”

萧千清爽快点头:“朝中本就没有比凌雪峰更适合做宰辅的人,我答应。”

“第二,”我顿了下,“我要你先做一年辅政王……我会昭告天下,说我已经怀上了萧氏朱雀支的血脉,在皇子降生前由你辅政,德佑年号不变。”

“这就有点离谱了吧,”萧千清沉吟着,“这么说如果你生下儿子,我还要让位给他?”

“骗人的……”我支住下颌笑起来,“我没怀孕,辅政只是幌子,一年后皇位还是你的……一年后你羽翼已丰,你还怕我毁约?”

萧千清颇有些无奈的点头:“在下谨遵皇后娘娘懿旨。”他说完,忽然挑起唇角笑了,“你应该很讨厌我的,为什么要帮我?”

“谁知道?”我笑笑,重新起身走到窗口,“也许只是不想让太后太舒服罢了。”

窗外的人流穿梭不息,那些白色的簪花和孝巾也跟着晃动,按理说国丧期间禁止一切买卖,但临近年关,老百姓忙活一年,想好好过个年,就算禁大概也禁不了吧?

其实这样最好,就都还这么忙忙碌碌喜气洋洋的吧,不管是不是国丧,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

我把手伸到窗外,接住了一片从房檐上漏下来的雪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又开始下雪了。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距离德佑九年的元旦,还有七天。

在这个民俗中被称之为小年的一天,帝国的局势随着一场宫廷巨变,走向了一种谁也没有想到的方向。

德佑八年腊月二十六,大丧的第三天,群臣以帝位不宜久悬为由,上表劝谏皇太后选立新君。

腊月二十七,豫王萧千鸿被特使匆忙从封地请来京城,这位年仅十一岁的亲王仓促间被推到了帝国的权力中枢。

同日,先后有五路萧氏宗室亲王率领着勤王大军赶来京师,他们驻扎在京城外,要求去灵柩停放的奉先殿拜祭先帝英灵。

腊月二十八,久谈未果的宗室亲王们和皇太后闹翻,勤王大军和拱卫京师的十卫羽林军在城外对峙,战事一触即发。

腊月二十九,刚归顺大武不足一月的承金国再一次出动铁骑进逼山海关,危机重新笼罩在帝国上空。

也是在这天,豫王萧千鸿的登基大典在禁宫里匆忙举行,这个孩子裹在明显是被临时改小的衮冕里,在中极殿接受百官的朝贺。

然而没等礼炮和奏乐声响起,一队身份不明的卫兵就冲进了禁宫,当朝臣被明晃晃的利器逼到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时候,他们终于明白了所谓权力的本质,不过是这些冰冷的兵刃。

留下身后的萧千清,我提着刀一步步走到太后面前,我身上披着的铠甲哗哗作响,我脚上的皮靴敲在御道上,声音沉闷。

我把刀架上太后白皙丰腴的脖子:“你输了。”

我的声音因为连日的骑马驰骋而有些沙哑,我刚从山海关回来,在那里,我不但借到了库莫尔的十万铁骑,而且凭借身上萧焕的亲笔遗诏,征得了戚承亮的支持,只要我一声令下,戚承亮就会打开关门,引导着十万女真骑兵直捣京师。

我知道我是疯了,但此刻的我,真的可以毫无畏惧地主导一切,即使是将帝国毁灭。

太后的脸色很苍白,她紧盯着我的脸,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收起刀,撇下她,越过缩在一边瑟瑟发抖的萧千鸿,径直走出去。

内宫里还有零星的厮杀声,那是哥哥带着他的属下在和御前侍卫两营的人纠缠。

刚下过雪,乾清门广场上还堆着些积雪,诺大的广场空无一人,我穿过广场,走向奉先殿。

轩峻的奉先殿里挂着巨大的灵幡,灵幡后,停放着一具高大乌黑的棺木,棺木旁的数百盏长明灯,在似有似无的寒风里微微摇晃。

殿里很静,大多数人都到外廷参加喜庆的册封大典去了,留在梓宫里守灵的不过是几个小宫女。

我又往里走了几步,隐约听到大殿的角落里有什么人在小声哭泣,我转过棺木,看到一个小宫女缩在那里低声的哭,她的哭声很压抑,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嘶哑回荡着。

听到脚步声靠近,那个小宫女连忙摸了摸眼泪,慌张站起来,看到是我,她一下愣住。

她是武怜茗,那个被我戏弄过的武怜茗,在那次幸懿雍陷害了她后,她被夺了封号,一直在偏僻的宫殿里做宫女。

她总算回过神来,慌着福了福:“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我笑了笑,抬手示意她起来,摸着身边冰凉的棺木:“别人都走了,你还哭什么?”

武怜茗摇了摇头,晶亮的泪滴从脸上滑下,她哽咽着:“这几日大家都忙别的事,这里人手不够,奴婢就在这里添添灯油,陪陪万岁爷……”

“辛苦你了。”我笑着对她说。

武怜茗抹着眼泪摇了摇头:“奴婢是甘愿的,万岁爷现在没什么人陪,一定寂寞得很。奴婢愚钝,万岁爷在世的时候,没能好好伺候,如今尽点心意,盼着万岁爷在天之灵,能够不孤单。”

“傻姑娘,”我笑了笑,“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什么天之灵,都是子虚乌有的东西,只要你能在心里记着万岁爷就好了。”

武怜茗抽泣着点了点头,我停了一下,问她:“你想不想出宫?”

武怜茗愣了愣,不明所以地抬头看我。

“后宫还没有生育的妃嫔,按例是要全部送去冷宫的,但是我能放你们出宫,你想不想出宫?”我问。

武怜茗愣愣看着我,含着泪水的眼睛里慢慢射出了光芒,她小心翼翼问:“皇后娘娘,真的还能……出去?”

“我说话算数。”我笑,“到宫外更广大的天地里去,见更多的人,到更多的地方,也许还能碰到另外一个让你喜欢的人?好不好?”

武怜茗用力点头,眼眶中的泪水更快留了下来,一滴滴落在她的衣襟上。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突然开口说:“皇后娘娘……万岁爷其实从未临幸过我。”

我顿了下,停下来脚步看着她。

她脸上全是泪水,却还是说:“我知道,后宫嫔妃里,除了娘娘和杜贵妃,万岁爷只招幸过我一个人。但我去养心殿的时候,万岁爷却什么也没做,只是让我休息一阵,就命人将我送了回去。

“我从来没对别人说过……万岁爷第一次招幸我,是因为那天我在御花园,因为口角和其他几个常侍争了起来,她们仗着家世比我显赫就想要欺负我,我当然就毫不客气顶了回去。我们正说着,被万岁爷撞见,他没说什么,只是盯着我看了很久,当晚就招幸了我。

“那晚万岁爷什么都没做,只是在我走之前,对我说了句,‘往后性子平和些,不要被人欺负’。”

她说着,眼泪就又留了下来:“我那时真是傻,没有听万岁爷的话,反而仗着被招幸过,更加骄纵起来……直到现在,我才想明白,万岁爷那时没有要我,是在给我留后路。万岁爷他……是不是早就料到这一日了?”

我笑了笑,抬头去看空旷的殿宇,这还真是萧焕的性子,无论做什么,都想到很远,无论怎么做,都会给人留下后路。

也许不止是武怜茗,连杜听馨……想起她对我说话时的样子,可能萧焕也从来没有碰过她。

我俯身抱了抱她,转身走出了殿门,再没回头看那个巨大的棺木一眼。

出了门,太后在门外站着,身后跟着押送她的亲兵,还有萧千清。

太后看着我冷笑:“皇后娘娘真是镇定,在自己丈夫的灵前,还能言笑不忌。”

萧千清则在一旁轻笑,对我说:“我想你应该还有话对太后娘娘说。”

我舒了口气,抬手向他示意,他就笑笑领着那两个亲兵退到一旁。

等他们走开,太后冷笑了一声:“在焕儿的灵前,你还有颜面对我说什么?”

我笑了笑,抬头看重檐之下阴沉的天空:“你一定在想,虽然我没有动手,但他是我害死的对不对?”

太后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当你知道我们被萧千清擒住,他已经活不了几天的,你索性就不再管他的生死,只是让人冲进去杀了我和萧千清出气。”我说着,将目光从天空中收回,低下头看她,“你那时只想,是我害死了他,你恨我,要杀了我。但是你没有想,就算是要死了,可他还活着,活着就会有喜有悲,有怒有哀,看到他自己的母后指着他,对别人说你们的皇上已经死了,被逼着向自己最亲信的下属动手,他会不会伤心难过?

“你告诉我过说,他的心思总是藏得太深——是不是就是因为他的心思总是藏得太深,你已经理所当然地把他当成一个无血无泪的人,只是为了你的社稷,你的天下存在。一旦有一天他出了什么事,你先想到的不是他会怎么样,而是你的社稷会怎么样……你能明白地告诉我,当他死的时候,你是更痛心你失去了一个儿子,还是更痛心你失去了一个皇帝?”

太后越过我的肩膀,慢慢把目光移到殿中的棺木上,久久都没有开口。

“我告诉你,你的江山社稷在我眼里连一文钱都不值。”我看着她,微微露出冷笑,“我把你从那个登基大典上拉下来,让你站在这里,只是想让你明白,有些东西,不管你认为它在你的江山大义上有多微不足道,也决不能轻视。”

太后沉默着,轻轻合上眼睛,没再说话。

我走到门口,招手让萧千清过来:“把太后软禁在慈宁宫里。”

萧千清示意那两个亲兵把太后押走,笑了笑:“你可以在这里多待上一会儿,别的事务我会处置。”

我摇摇头:“不用了。”

萧千清停了一下,看着阴暗的大殿,笑笑:“那天他从护栏上跌下去,就没了气息。我想要将他一起带出去,结果归无常却将他的遗体抢走了,太后大概也寻了,但至今都没有找到。”

所以现在这里的,就是一具空棺了?

我低下头笑,这样也好,这样我就可以不用看见一具冰冷的尸体,再从那具早已失去温度的身体上寻找那个年轻人的痕迹。

这些天眼里总会涩涩的疼,却再也流不出泪来。

我没有再说话,径直走下台阶,走了出去。

匆忙间接手好多事务,何况还有繁杂的大丧仪要依照程序进行,真的有些千头万绪,幸亏萧千清已经把父亲从家里叫了出来,依仗父亲多年来在朝中的威望,一切还算应付的过来。

后宫由于御前侍卫的坚守倒是费了哥哥一番功夫,折损了不少好手,不过随行营两位统领不在,实力大打了个折扣,再加上很多人对萧焕还存有忠爱之心,并不是真的想替太后卖命,所以也不算太废周折。

攻破内宫后,哥哥在一个偏殿里找到了荧和宏青,宏青被归无常击伤,荧在一旁照料他,一同被找到的还有石岩,萧焕那剑只割破了他的血管,没有真正伤及要害,他虽然血流了不少,但是性命无忧。

最没有让我料到的是,哥哥居然在储秀宫找到了小山和娇妍,那天宏青并没有杀她们,只是把她们击晕。

我把所有妃嫔叫到跟前,告诉她们如果想出宫就可以自行离开,想留下的虽然要搬到冷宫去住,但可以按照原本的品级领取俸禄。很多妃嫔都还年轻,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守在冷宫,纷纷请愿出宫,只有寥寥的几个找不到归宿的人留了下来。

至于杜听馨……我回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不过她那样一个女子,也许还轮不上我为她操心。

忙完这些,我去探望了一下宏青和石岩,石岩精神很不好,坐在床上几乎像块石雕,一动都不动。

宏青还好些,看我去了,还向我笑了笑,荧像一只小猫一样,乖乖坐在他床头,时不时帮他取些东西,扶扶枕头。

这一天下来,我也有些累了,晚上就还回储秀宫去休息,一觉睡到天色大白,已经是腊月三十了,德佑八年的最后一天。

正赶上国丧,今年宫内的新年庆典是不会有了,我让萧千清下旨,准许民间自行庆祝新年,不过不能太过于喧哗。

最后一天,在前朝帮着萧千清理政的父亲到了后宫,他站在我身边,静了一下,缓缓开口:“又要下雪了。”

天色正阴沉,铅云厚重地压在头顶,新年的第一天,免不了又是一场大雪。

我点了点头:“今年冬天的雪有点多。”

“你娘走的那年冬天……也是这么多雪。”父亲突然说起来,“我认识你娘那年,也才刚过二十岁,傲气十足的穷举人,你娘却已经是江湖上成名的女剑客。她跟我成亲退出江湖的时候,很多人都说你娘傻,难不成要守着这个百无一用的书生过一辈子?可你娘却说她很快乐,我也很快乐,我们成亲五年,生下你哥哥,你娘又怀上了你,我们一家一直其乐融融。

“可是到了第五年,那年三十也下着雪,你还没有足月,你娘却突然说她要走,并且再也不回来。我问她为什么,她告诉我说,我太没用,她不能和这么窝囊的男人过一辈子。

“我那天是快疯了,你哥哥围着冰冷的灶台叫饿,我拼尽了力气,拉着你娘的袖子,问她要怎么才肯留下来。她那时的目光真冷,硬邦邦抛出话说,要想她回来见我,除非我能位极人臣。

“她是算准了我绝对做不到,那时的我,连一官半职都没有,于官场也是一窍不通,想要位极人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你娘就是这么走的,像她说的那样,再也没有回来过。”

父亲投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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