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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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皇后-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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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寒容手上还抓着那几股被截断的银丝,他轻轻一笑,收线站在道旁,挥手令弓箭手退到一旁,躬身说:“草民们正在私人恩怨上纠缠,无意间惊扰千岁大驾,还望赎罪。不过江湖间的恩怨纷繁复杂,牵一发而动全局,千岁若要插手,只怕要费些心思。”

萧千清哼了一声:“本王才不管你们那些琐碎事务,我只是见到了位故人,要把她接回去而已。”他说着,不再管聂寒容,弯腰把手伸给我,“上马吧。”

我连忙指着慕颜和钟霖说:“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要带他们一起走。”

萧千清也不看慕颜和钟霖,就点头:“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一起走。”

我把手交给他,被他拉到马上,才暗暗松了口气,幸亏萧千清来得及时。

萧千清带着那队铠甲锃光发亮的士兵,耀武扬威地把我和慕颜钟霖带到了皇室在金陵的别院。

我们都缓了口气,在花厅里坐下,我先开口问慕颜:“钟家的血案到底和凤来阁有没有关系?”

慕颜身上的伤口都没来得及裹,正脸色发白的倚在桌旁,听到这话看了看钟霖,才说:“有关系,但却不是阁主授意的,是不服阁主的那股势力做下来的。”

我略一思索,有点惊讶:“难道这些人想要借此在凤来阁发动叛乱,从阁主手里夺权?”

慕颜点头,又看了看我和钟霖:“把你们关起来的人,应该是阁主,那个地牢的出口都在阁主所居的院子里,平日都废弃不用的,我也不知道阁主什么时候把你们关在了里面。”

“其实这个用意我还猜得出来……”我沉吟着,“这几天那个看管我们的人对我们多加照顾,我倒觉得你们阁主可能是在保护我和钟霖。”

慕颜皱了眉:“现在倒是大致能知道是哪几个人做的,如果是他们的话,恐怕要杀你和小霖灭口。没和他们撕破脸之前,把你们藏在地牢里,的确是一个稳妥的方法。”

钟霖一直在旁一言不发,此刻突然说:“厉惜言……那晚我亲眼看到的人,是他。”

这个姑娘,她要是不和慕颜闹别扭,早就说出凶手是谁,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的事情。

慕颜沉默了一下,开口说:“的确是他,他是最早一批入凤来阁的,那时还是风远江在做阁主,什么生意都做,什么人都杀,几乎没什么规矩。后来阁主入主,就定了不少规矩。但厉惜言还偷偷经手了几桩不干净的生意,被阁主狠狠斥责了。没想到他还是不思悔改,这次更是想要叛变。”

他说着,顿了下:“其实你们逃出来的时机有些不好,今日午后,阁主本来约了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来凤来阁,一是彻查钟家灭门惨案,一是证实凤来阁的清白,到时再一举将叛变弟子拿下。”

我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原来今天有好戏看,我们这就回去,变了装混进去,钟霖可以当场揭发出厉惜言就是真凶,我们去看看这个混蛋到时候怎么被收拾。”

慕颜点头:“我也要回去才行,我现在是明里的疑犯,各大派掌门都到场的时候,我如果不在,阁主也不好交代。”

这时我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是一直坐在听着我们说话的萧千清。

我挑了下眉:“笑什么?”

他轻笑着摇头:“看你这样子……唯恐天下不乱。”

我清咳一声:“你突然来金陵干什么?这里有什么事?

萧千清挑着嘴角,微侧了头笑着:“怎么?非要是有了事我才能来?”他顿了顿,嘴角的轻笑依旧淡然,“我来看你,不行吗?”

那双浅黛的凤眸中,光芒太过潋滟,我一下有些愣了,笑了笑没再接话。

萧千清仍旧是淡笑着看我,没有再说话,房间里一时静了下来。

慕颜要包扎伤口,钟霖也跟了过去。

才刚过巳时,时辰还早,花厅内顿时就只剩了我和萧千清两个人。

萧千清沉默了一会儿,叫婢女去拿壶酒来。

我想起密室里那壶温热的竹叶青,就笑了笑:“拿竹叶青来吧。”

萧千清没说什么,挥手叫婢女去了。

酒很快温好端了上来,上好的晋州竹叶青,倒在官窑的秘色压手杯里,竟泛出了流金一样的光泽。

萧千清用手指抚着杯沿,静静开口:“这次我来找你,真的是有些事,陵墓建得差不多了。”

我愣了一下,萧千清嘴里的陵墓,是正在修建的皇陵。

由于皇帝猝然驾崩,工程浩大的皇陵还没有修好,梓宫就一直在奉先殿里放着,等待陵墓修好后再下葬。

“到时候定尊号,主持祭奠,都要你在场。”萧千清的声音平淡。

我低头没说话,看着眼前的酒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喝酒就只喝竹叶青了。

晋州上好的竹叶青,颜色金黄,河北的竹叶青,颜色淡绿,江南家酿的竹叶青,颜色浅碧,一杯杯在我手中的酒盏里晃动,凉凉滑到喉咙里去,都是竹叶青。

“还在想着他?”萧千清嘴角噙着淡笑,话轻松就说了出来,“都已经死了半年了,是时候忘了吧。”

握着酒杯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我站起来笑了笑:“等陵墓修好,我会回去的。我就算懒,这种事情也不会含糊。”说着把酒杯放到桌子上,我又笑笑,“我也累了,先去睡一会儿。”

说完,我转身走出花厅,下了台阶,门外是艳阳高照的初夏的正午,我低头看花圃中枝叶茂盛的紫茉莉在青砖上洒下的细碎阴影。

阳光照在身上,有灼热的温暖,江南的夏天已经到了。

抬起手,手心里一道长长的红痕,是我刚才握着酒杯时留下的压痕,不怎么疼,却刻在手掌纹络的正中,分外刺目。

我这是在想些什么,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五个月零十七天了。

摸索的从衣袖里摸出被我捡回来的杨柳风,用手指抚过切割整齐的断口,这把剑已经断了,从正中间断开,“所恨年年赠别离”七个字,零落的断在了两截剑刃上。

午后我们一行四人变了装,混在熙攘的人流里前去凤来阁。

刚到距离凤来阁不远的地方,就看到了沿途上很多表情肃穆的各路武林豪杰。

江湖人物蜂拥而至,凤来阁开了正门,在广阔的前庭里设下了茶水桌椅招待。

少林武当两大派的掌门雪真大师秋声道长今日也到场,各路豪杰也都在前庭中的坐定。我们四个人也挤在人群中,在院子角落里寻了一个座位坐下。

我扫了一圈,看到前庭正中的朱雀楼前正对着雪真大师和秋声道长的座椅,摆着一排木桌椅,聂寒容、还有我在凤来阁主身边见过的那个白衣女子,以及另外几个看起来像是楼中首脑的人都坐在那排座椅上,唯独空着上首第一把凤来阁主的位置和第三把慕颜的位置。

凤来阁依照南方七宿之象共分为井木、鬼金、柳土、轸水、翼火、星日、张月七个分堂,其中井木、鬼金、柳土、轸水、翼火五堂分设各地,分别由五位堂主坐镇,巩固凤来阁外扩的势力,而星日、张月两堂却设在金陵总堂,辅佐阁主处理各种事务,两位堂主也是被阁主倚重的左膀右臂,慕颜是星日堂的堂主,至于那个我总在凤来阁主身边见到的白衣女子,就是最被倚重的张月堂堂主苏倩。

午间空中本来起了些阴霾,现在一阵清风吹过,乌云散去,庭院里渐渐明亮起来,凤来阁主还是迟迟不见身影。

我随口问身边的慕颜:“你们阁主这么慢。”

慕颜说:“我们阁主身体不好,午后起得迟。”

我想到在马车和秘道中闻到的淡淡药香,就点头:“原来如此。”

恍然了一下,我想起来只听说过凤来阁主姓“白”,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就笑着问:“慕颜,你们阁主的名讳是什么?”

慕颜在旁一笑:“你行走江湖,居然能不知道我们阁主的名讳。”说着,笑笑回答,“我们阁主名讳上迟下帆,迟迟钟鼓初长夜,孤帆一片日边来。”

上迟下帆,白迟帆。

喧嚣声突然低了下来,人们都把目光聚向前方,凤来阁主出来了。

“哗啦”一声,我站起来,带翻了面前的桌子,茶杯水壶滚落一地,慕颜惊讶地说:“大小姐,你站这么急干嘛?”

庭前转弯处的荼靡架后,缓步走出了一个年轻人,他一身青衫,走到正前方的桌椅前,并未坐下,而是微微颔首,向在场的众人致意。

他的眼睛缓缓扫过诺大的前庭,隔着人群,我们的目光接上了。

这一刻,我和他的距离很远,远到几乎像是隔着整个世界。

第三章 陌生

远远地,他微微扬起了唇角,似乎是在笑。他轻轻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向我,还是向前庭里的众人。

我重重跌坐在椅子上,这是在做梦吧?一定是在做梦,不会再看到那个人了,再也不会了,可是那么清晰地在眼前的人又是谁?眼睛已经模糊了,可是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却依然钻进耳朵里:“时间仓促,茶水粗鄙,还望诸位武林同道见谅……”

这是他在同众人讲客套话。

已经什么都不能想了,只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心里叫:那是他,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有只手轻放在我的肩膀上,慕颜的声音难得沉静:“你认得阁主?”

我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不是碰一碰就会碎的梦境吗?不是摇一摇就会不见了的幻影吗?

半年了,我连梦都没有梦到过他,我不敢梦。在梦里看到他,醒来又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面对孤寂寒冷的长夜,这种感觉,我一次都不敢要,一次都不敢要才能在这个再也没有他的世上活下去。

可是他回来了,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带着笑意站在众人面前,用他淡淡的语调说着些淡淡的客气的话——他回来了。

我站起来,撞撞跌跌一路推开人群向他走去,四周有斥骂声响起来,所有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凤来阁的几位堂主全都站了起来。

我这个样子,像是个滋事的疯子吗?

不要紧的,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想确认一下那个身体是不是热的,确认一下那个活着的、会笑、会说话的人是真的存在。

我知道,我应该耐心等的,我该耐心地等他把眼下的事情处理完,到那个时候再悄悄和他私下相认。可是我等不了,每一个瞬间都那么长,每一个瞬间都要千回百转地质疑再确定,确定再质疑,我真的会疯了。

“你是何人?是你……”我已经走到前方的桌椅前,白衣的张月堂堂主苏倩拦了过来。

我越过她的手臂,去看那个仍旧坐在椅上的人,他侧着头,长长睫毛在眼睛下投出一点阴影,他用手扶住桌子,沉默着,终于还是慢慢站起来,轻点了点头:“让她过来。”

我快步走过去,没有犹豫,紧紧抱住他的身子。

这个身体是暖的,他比去年冬天还要消瘦一些,他衣襟里的味道还是那么熟悉,暖暖的,夹着些微微辛辣的药香,不会错了,这个人就是他。

心里那个微小的火光瞬间膨胀了几倍,暖得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

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萧大哥。”

他的手臂没有迎上来,他就站在那里任我搂抱,既不迎合,也不拒绝。

我抬起头看他的脸,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久别重逢后的喜悦没有,厌恶的嫌弃也没有,他就是那么淡淡地看着我,就像任何一个淡定从容的江湖领袖,看着一个陌路人。

他把我从他身上推开一些:“你先去一边休息一下。”

眼前有些晕眩,难道他忘了我是谁?他都忘记了?

他又开口,声音依旧没有起伏:“苍苍,先去等一下。”

他没忘,我想要开口,他却已经转过头,声音里有了些暖意:“慕颜,你回来了。”

跟随在我身后走过来的慕颜点头:“嗯,我回来了。”他把目光移到我身上,“这位是阁主的……”

“一位故人。”冷淡而随意地回答,那个人把深黑幽亮的眼睛转到我脸上,“一位故人而已。”

萧焕,这个冷冷的、眼里依稀有属于江湖人特有的犀利冷酷光芒的萧焕,淡淡重复着:一位故人而已。

我把手从他身上放开,退后一步笑:“好的,我先休息一下,你们先处理事情,我等着。”

萧焕再不看我,转身对慕颜笑:“辛苦你了。”

他接着走到前方,面对众人:“感谢各位武林同道前来,是非曲直,在下想各位听完解释,自有公论。”

往下的事情很顺利,钟霖站出来指证现任轸水堂堂主厉惜言才是那晚带人去她家杀人的凶手,厉惜言被当场拿下,接着又牵出了不少那晚参与此事的人。

在到场的武林豪杰眼前,萧焕当场处置了厉惜言和叛乱的阁中弟子。

我站在庭院一边,看着眼前的人群,一直都没有动。

心里已经慢慢恢复了平静,经过一遍遍的确定,已经不再质疑了,他的确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就好。

正午炽烈的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落下了西山,我脚下的影子一点点变长,长过我脚下的台阶,再长过不远处的花坛,最后长过很远处的假山,这一天快要过去了。

我一直站着,当人群散去,偶尔会有人停下来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我,年轻漂亮的侠女尤其多,她们的嘴角都抿着暧昧不清的笑,有蔑视在里头:这个当众扑上前去抱住凤来阁主的疯女人是谁?真是不知廉耻,现在让人家晾在这里晾了一天,真是丢人。

我把眼睛移到她们葱绿娇红的绣鞋上,不说话。

当黄昏的阳光洒在我眼前的那方青石板上,有双黑色的缁靴终于停在我眼前。

似乎是微微叹息了一声,萧焕开口:“跟我来吧。”

我抬起头跟着他,脚站久了,有些麻,动起来不太灵活。

他一路带我来到那座水榭中,掀开珠帘,走进内室,他坐在案后的椅子上,然后沉默了一下:“近来还好罢。”

我抬头看他,没有回答,他应该也没有希望我回答,这冷淡而客气的语调,他只是想说一句话打破僵局而已。

“我一直不知道再见面该怎么对你说,”他声音很缓,“怎么说才能不让你伤心,还有,让你明白。”

我看着他的侧颜,沉默着。

他接着说,声音淡然:“抱歉没有再去见你……但我有些倦了,所以不想再染指以前那些事情。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皇位我不会再要,如今我只想要做一些我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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