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文,修的头昏脑胀想死的心都有。
☆、十四 狐狸墨如卿
身后立着一红衣男子。
那男子有高挑秀雅的身材,不知何时出现在宁赐身后,正斜眼望着宁赐,下巴微微抬起似乎在笑,笑容颇有点风流少爷的慵懒模样。墨玉色眼睛中间,宛若星河灿烂的璀璨。周身是琳琅满目的玉石环佩,连白玉象牙扇上题着的字,墨色中都带着金边。幸而亏之那身衣服并不如何耀眼,里衣外是一层红锻长衫,一层白纱外套,湘绣镶玉石腰带平添了几分贵气。虽是全身上下荣华富贵不可仰视,然而那珠玉琳琅却是恰到好处的精致,只让人觉得那腰上玉佩一块不能少,少一块则伧俗;衣袖上的花纹一丝也不能多,多一根便招摇。
宁赐没来由得一阵气窒:这男人是谁?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他…会不会就是刚才引诱自己进来的人?
想到此处,宁赐的眼神中便立即多了一丝防备。
“——小姐,我不是甚么好人,所以你应当紧张。”
那男子一挥收扇,露出一丝温柔羞涩的笑:“在下墨如卿,得见小姐,幸甚幸甚。”
宁赐依然没有放松警惕,蜷缩着身子,盯着眼前的少年一动不动。模样像极了受惊的小兽,只差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这少年言谈举止十分奇怪,明明说着放荡不羁的话语,容貌神色却是温柔可亲,甚至有一丝足不出户的少女遇见生人的羞涩微笑。这与他的口气实在是不相称。
“汶山此景,蔚为大观。小姐有兴趣慢慢品赏,那我就该避得远远的不打扰小姐的雅兴才是正理儿——只可惜…。好像有人受伤了……嗯?”
那狭长凤目似笑非笑微微流转,撇到了宁赐脚腕的伤口。宁赐察觉他眼眸中莫名其妙的笑意,心里一寒,不由得缩了缩脚,用垂下的宽大衣袍盖住,背依树根,神色冷冷,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小伤而已,不劳公子挂怀。”
墨如卿眼角一挑,又露出那丝羞涩的笑意:“你何必防着我呢?我稍懂医术……让我给你瞧瞧罢……”
“鄙贱之人,当不起公子关爱,”宁赐全神戒备,冷冷地道:“公子雅兴,冒昧打扰,恕不相送。请。”
“唉。”墨如卿摇头自叹,柔美神色颇为惋惜:“我可是一片好心呢…要知道这脚腕伤处,最难恢复。小姐如今方当妙龄,要是落残疾了甚么的,岂不是要叫如卿心疼死?”
宁赐心中一紧,口中却仍冷清:“命之使然,我无意挣扎。多谢公子挂怀。天色已晚,还请回府。”
“嗯?…。天色已晚?…。”
那声嗯说的意味深长,还带着略微的上扬尾音。夜色中听来,竟有说不出的魅惑。墨如卿眉眼一挑,露出了一丝及耐人寻味的微笑。不知为何,宁赐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狐狸一般狡黠的笑意。
“这天都黑了,你赶我到哪里去?…。我转了一圈儿,就瞧见你身边还有点干净的地方。”
水盈盈的眼波荡过来,不需言语也足够勾魂。宁赐紧紧抓住自己衣袖,暗暗转着心思。没错。心中如电光石火般盘算妥当,下一秒宁赐便笑盈盈地抬起了头,声音比夜中婉转的黄莺还要柔美:“可是这儿太小呀。”
“啊?”墨如卿无辜的眨眨眼,一天的星光都似被眨到他眼睛里,再被他眼中波光湮灭,“那么,到我家去……怎么样?”
“甚是不好。”宁赐惋惜似的摇摇头,一脸浅笑:“我怎么知道你是谁?你家在哪?万一你是这森林中飘荡着的妖媚狐狸精,我被你拐到狐狸洞去……那怎么办?”
怔了一怔,墨如卿头一仰,轻轻的笑起来,笑容如同山林间掠过的夜风,吹拂起月下柳梢,偶尔露出一只红毛狐狸的双眼。炯炯有神,闪闪发光。
“难得啊难得……这么多年了,居然还会有被人说成狐狸精的一天……小姐这句话,是赤裸裸的调戏啊。”
柔身躺下,他以腕支颊,眼波流动胜过月色瑶华,默默似在沉思,半晌忽幽幽道:“我等着被你调戏很久了……”
——……拼命咬住嘴唇,宁赐早有准备,她就知道,这个人,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必有惊人之语。
“我很喜欢你,”墨如卿媚笑深深,伸出尖细修白的手指挑起宁赐的下颌:“跟我走罢,我会对你好。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咱们在哪里见过。”
“我也很喜欢你,”宁赐微微倾身,伸手轻轻挑起他优美的下颌,“跟我走罢,我会对你好。我觉得我一定是上辈子没有积德,方才遇见你这冤家。”
望着墨如卿无辜的眉眼,宁赐微笑着用指尖轻轻蹭了蹭那丝缎也不能比拟的光滑肌肤,“冤家,跟我回去,咱们一起修欢喜禅……你看,多有缘?”
“哦?”墨如卿眼中媚光流转,“你愿意娶我进门,愿意给我名分?”
“当然。”宁赐浅浅一笑,“以你这端庄人品,天底下哪家女子不愿招为夫婿?只怕今晚…我已动了心思。”
墨如卿微微笑着,脸上及时准确的露出了一丝羞涩:“既如此,小姐可要明媒正娶将我迎入家门。”
“这个自然。”宁赐微笑,“小女子爱惜夫郎,且随我回去做第七房如何?”
她在等着这只千年狐狸变脸色,不料这头妖狐修为甚是深厚,居然只是低头羞涩一笑,柔柔的声音像细风钻入宁赐耳中:
“在下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了小姐的一句话。”
此话一出,宁赐霍然觉得大事不好——未及她开口,墨如卿突然出手,电光石火点了她七处大穴。宁赐心里暗暗叫一声苦也,身子一软,正落到墨如卿怀里,温香软玉接个满怀。只觉得墨如卿轻轻低下头,在她香鬓间柔柔嗅了一嗅,轻轻笑出了声:
“如此,我可是殿下的人了,殿下千万记得,二十四抬大轿迎娶我做君妃。”
——宁赐脸色终于变了。
轻轻放开手,墨如卿吃吃笑,声音悄悄:“女孩子不要随意调戏人家哦…不然是会吃亏的…”
——
在心里狠狠咒骂了墨如卿一夜,早上醒来,宁赐仍然心中恨恨不已。
幸好……该死的玉狐狸昨晚没有真的动她。只是替她利落的挤出毒血敷了药,又解下外袍铺地,揽着她睡了一夜。升起的那堆篝火明灭,映着他如玉般明媚的脸庞,斜飞入鬓的眉角有似嗔似喜的勾魂魅惑。宁赐狠狠地瞪了他几眼,心中忐忑不晓得他接下来的手段,翻来覆去折腾了半晚,直到东方渐晓才闭眼昏昏沉沉渐渐入睡。
清晨的阳光透过林间薄薄的雾气,洒在了墨如卿绣金的衣袍上。宁赐安安静静眯着眼躺在上边,枕着墨如卿的手臂,伏在墨如卿怀里,感受着墨如卿的温暖,心中却在问候墨如卿的祖先。
头顶,蓦然响起那个慵懒而妩媚的声音:
“赐儿——昨夜可睡得好?”
水盈盈的眼波荡过来,不需言语也足够勾魂。宁赐却是连瞧也不瞧,自己闭上了眼,对墨如卿的声音充耳不闻。墨如卿向外微微抽了抽手臂,本就半解的衣襟因这动作又向外敞了敞,一抹玉色胸膛,肌肤润泽,香艳无边。嘴角噙着一抹销魂笑意,眼神定定,瞧着怀中人,语气哀怨透骨:
“小姐当真不怜惜我…这清天寒地,我又这么睡了一夜…难道还换不来小姐凝眸一盼?”
哼。
宁赐在心里道。
“多谢少爷好情好意,小女子纵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今生今世无以为报,来世燕还故塌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报答少爷——这样听起来可好?”宁赐像念书一般念完了这一段,平板直白,丝毫没有感激之情。这赌气的话只换来墨如卿浅浅一笑,笑容里仍有让人恨不得咬一口的羞涩温柔:
“我不要你来世,只要你今生——跟我走罢……做我的丫鬟。”
------题外话------
墨如卿出场了。由少爷领养。
这一段部分参照桂圆大神的文章。特此声明。
☆、十五、倒霉催的
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宁赐裹着厚厚的袍子,怀里抱着暖炉,却在一路不停的打着喷嚏。
原因无他,只是对面坐着墨如卿随身带着的三个丫鬟,已经用恶狠狠眼神上下搜挂着宁赐的衣服,在心里问候皇苏祖先整整一路了——这个莫名其妙横空冒出来的女子,上下车都是公子亲自抱着,就连喝口水都是公子亲自喂。她们几时见过心高气傲的公子这般模样服侍别人了?偏生这女子还不识趣,一张冷冰冰的脸整日对着公子,连公子问话都爱理不理。装甚么清高!
“哼!”
三个婢女中,年纪最小的游茗终于忍不住了。上下打量一眼宁赐,开口道:“这位姑娘,敢问尊姓大名?是如何与我家公子认识的?”
宁赐正神色恍惚,想着昨天御风找她的时候得费多大功夫,没意识到有人在问话。那游茗不由得大怒,以为是宁赐不屑开口,便冷笑道:“瞧姑娘这一身荣华气质,倒是高贵的紧。想必是甚么高官贵胄家的小姐,自然是不屑与咱们这样的小奴婢答话了。”
恍惚中的某人收回思绪,怔了一怔:“甚么?气质?”
她无辜的拍拍自己身上的长衫,露出一个惨兮兮的笑脸:“这位姐姐,你可别弄错了。这气质全靠衣装,而这衣服,是你家少爷的……”
“什——甚么?”
三个女子惊呆了,齐声呼了出来。三双六只大眼睛滴溜溜朝一旁躺着的墨如卿身上望去,一脸的震惊。墨如卿倒是镇静,依旧斜斜卧在软踏上,衣襟半敞,露出一抹玉色肌肤,倾城妖孽的脸上全是满不在乎的笑意:
“不拿衣裳把你罩住,我怎么偷偷带你走?”
宁赐苦笑一声:“劳烦公子,路过城镇可否替小女子买套衣服?”
“嗯?”
妖狐媚眼斜斜扫过来,带着一丝狡黠和魅惑,就连嘴角噙着的笑意都有些意味不明:“你身上,居然没带他的玉佩?拿着那玉佩在七国商行里随意取钱……岂不强似你如今央求我去买女儿家的衣服。”
宁赐抽了抽嘴角:“小女子出门有些急,忘记随身……”
“是他根本就没给你罢?”
墨如卿似笑非笑,“那可怎么办?不如…我派人送信给他,让他拿那块玉佩来换心上人…如何?”
宁赐眼睛一眨不眨,直视着眼前这头修仙成精的狐狸:“好。我也想知道,我到底值不值一块玉佩。”
在舒适马车上懒懒翻了个身,墨如卿大笑不止:“妖孽,妖孽。他要是知道你在我手里,别说是那块玉佩,就算是拿他心头血来换,只怕也会毫不犹豫一口答应。”
“那么阁下到底是想要甚么?”宁赐不动声色。
抬眼打量一下她眼神中的戒备,墨如卿轻轻叹了一口气,坐起身来,却朝宁赐倾了过去,伸指挑起她的下颌,眼中媚笑深深:“我不是说了么…我…要你。”在宁赐耳边暧昧的吐着气,墨如卿趁机舔舔那晶莹小巧的耳垂:“一个皇苏女子,抵得千万钱财……更何况你还是他们两个的心上人。”
宁赐不动声色的向后一缩:“还有谁?”
“佛曰:不可说。”
墨如卿挑眉一笑,眼中媚光流转:“你很值钱…你可知道?”
宁赐面上豁然变色,终于忍不住甩开墨如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墨如卿笑得没心没肺:“赐儿……你既然已经坐在我马车上,就不要懂甚么歪脑筋了……你的御风小师哥如今正在我树林阵中一圈一圈踩蚂蚁,估计明天天明之前走不出来。你那心心念念的温家亦儒哥哥,已经被长公主苏荃召到宫中去……谁知道是在做甚么呢?”
明明知道这句句带刺全是挑拨,宁赐却是没来由一阵心烦恼意乱。眼前登时浮现了苏荃明艳欢快的脸庞,一想到她见到温亦儒必然会扑上去嗲声软语情意无限,而温亦儒或许会站直身子微笑着不动声色的将她推开……或者不推开?……。
宁赐恶狠狠一咬牙:“他敢!”
看她咬牙切齿的凶恶模样,墨如卿眉花眼笑的凑过去:“就是么,还是我最好了。那种负心薄幸假惺惺的男人,要来做甚么?是不是?”
宁赐极其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这种处处留情风流不断的男人,要来做甚么?”
“我发誓,此生只疼你一个。”墨如卿立即收敛神色,端端正正的道,“你要是不嫁给我,我终生不娶。”
“那你就等着孤独晚年罢。”
宁赐连看他一眼的神色都吝啬,径自缩回角落里闭目养神。墨如卿不依不饶的跟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挥手命三个侍女出去,直到她们全部不情不愿的离开车厢后,墨如卿这才勾起了妩媚的唇角,柔柔的嗓音里含着无限委屈,看似是妖娆无限,可是下一秒吐出来的字,却让宁赐于刹那间石化:
“你当真不怜惜我?这天上地下,只有我才懂得你呢……阿妩……”
阿妩……
阿妩!
——宁赐傻傻抬头望着墨如卿,眼神中有无法掩饰的错愕与震惊。他居然知道自己叫阿妩!……这是只有天帝和阎君才知道的名字,他,他,他居然……居然脱口而出!这个名字,连温亦儒都不知道,人间居然还有人记得……
宁赐就那么傻傻的看着他,完全忘记自己方才打定主意不再理睬。墨如卿轻笑一声,长长衣袖微微一摆,喃喃自语:“初见美人,必然是要送点甚么的。不如,美人随我去个乐处——”
“你是谁?!”
宁赐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无限欺近他的脸庞,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住墨如卿,他的肌肤很好,好的没有一丝瑕疵:
“告诉我,你是大哥哥送来的,还是追随三哥哥的?是天上的那位星君?还是地下冥府的那位差官?他们叫你来做甚么?我和他们的约定明明没有到期,他们想毁约么?!”
这一连串的问句又快又急,没有丝毫停顿。说完宁赐便紧张注视着墨如卿等待他的回话。不料墨如卿垂下眼睑,低低一笑,口气放荡不羁:“我是谁?我谁都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人!”宁赐攥着他的衣袖,手心有薄汗渐渐渗出。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刻心里多么紧张。一种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