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魁 作者:天晴有风(晋江2012.07.02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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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魁 作者:天晴有风(晋江2012.07.02完结)-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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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砚台里的墨汁漾出亮光。
  她正在写的是一个“意”字。
  “音”字下面有一点,还未完成的“心”。
  手指拂过王川的那副字画,“有迹可寻模传墨本;无体不备意在笔先。”
  王川是银国第一书画大师,在桑国倒并不是很出名。而且他为人极其孤傲,成名几年来除了为皇宫内苑书写题牌外作品甚少。
  这次银国上贡,他就只得到了他的两幅作品,都是他游历山川时酒醉只是挥毫洒就而成的,和他其余的作品不同,既无题名,也不盖章,却反倒比他其余的作品更珍贵。
  他极喜爱王川的作品,一幅自己留下,一幅送给了母后。
  现在看来母后应该是分给她了。
  抬头打量这静澜苑,刚进来时屋外种着许多花木,所以现在房内有着不知名的幽香,淡淡袅袅,这内里的布置也算静雅清致,书画颇多。看她的字,轻灵秀逸,颇具功底,想来不会认不出王川的字。
  手指轻轻划过纸片,里面放着一只折好的纸鹤。记得分发贡品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那么当初在朱亭仲,她附和陈妃认定他的字是王川的字,又是为什么?
  拿起纸鹤。她折的纸鹤比采萱的好多了,边边角角都细致得很。
  转头看她。
  她练字的地方正靠着窗子,光线十分好,整个屋内都亮堂堂的。她穿一件淡绿色的稠纱,碧玉色的耳坠垂在耳边轻轻晃动,衬着雪色的肌肤和墨色的长发。
  柔软甜香的绿糕,铺满大地的莹莹白雪和深潭中的井水,他想起这三样东西。
  像是被他盯得久了,她略微侧低下脸。
  “起来吧。”
  “谢皇上。”
  他一直盯着她看,明宜不敢回望,无所适从。
  郑仲放下纸鹤,负手至身后,勾起嘴角——人比物有趣。
  “周德,吩咐下去,朕今晚在这过夜。”
  “是。”
  话音刚落时,她果然如预期般的抬起眼眸。他想他竟然有些喜欢这样的表情了。


  第8章 觐见(八)
   侍寝仍然是一件隆重而繁琐的事。
  郑仲待了没一会儿就走了,而从他走后开始,宫女们激动得团团转,立刻跑来跑去忙活了。明宜只能和采萱坐在一起。简直像一对母女:俱是白雪般的肌肤,秋水般的眸子,有些闷闷的神态都如出一辙。
  事实上,明宜和采萱长得并不像,可两人的神态有时候会惊人的类似。明宜虽已成年,但常常会不自觉的流露出一种天真懵懂的孩子气,这和采萱尤其相像,有时候看到一朵初春刚刚绽开的花,心情都会突然好得弯起嘴角。
  两个人看了许久,采萱问:“表姨,父皇晚上要来吗?”
  “嗯。”明宜手沿着杯壁一圈一圈画纹。
  “太好了!”采萱晃着两条小腿,父皇要来,她很高兴。注意到明宜,“表姨,你高兴吗?”
  明宜转头,居然有些不能做答。她不喜欢特殊,宁愿一开始就跟别人一样规规矩矩侍寝做妃子,或者就像以前一样自得其乐无人问津。
  突然地,生活展现给她另一个开始,她并不习惯。
  可想想,这也是必须习惯的事。
  如果没有采萱,也许没过几年,翻牌子也能翻到她吧。
  人生中总有很多必须经历的事情,不必为此忧虑也不必为此欢庆,淡然处之就好了。明宜略过这个话题,把采萱抱过来,“采萱,你还记得你的亲生母妃吗?”
  采萱摇摇头:“不记得了。”
  看着采萱清澈的眸子,明宜心里有不明所以的难过。她从一些年长的宫女那里了解到,明樱在宫里生活的几年一直非常冷清。采萱刚出世之时就受了风寒,卧病在床,连奶都喂不得,后来怕明樱把病传给采萱,太后更是让采萱搬出了明樱的居所,一直由陈妃带着。
  “表姨,我的母妃是什么样的?”
  提到亲生母妃这个词,采萱也是有所触动的。她很好奇,很多人都跟她说过,为什么陈母妃对哥哥好,而不对她好,那是因为她不是陈母妃亲生的,但又从来没人跟她提她的亲生母妃?
  “她很漂亮,很有才华。”
  采萱张着眼睛,似乎在说,还有呢?就这些了吗?
  风吹动窗外的木槿,刚刚褪去草黄,露出嫩绿。明宜心里突然怅然:是啊,还有呢?原来也就这些了吗?
  一个人只能用两句话形容给她的亲生女儿听?
  事实上,明宜和明樱的接触并不多。明宜十岁父母双亡住到叔父家的时候,表姐明樱已经十五岁,一年后就入了宫。后来,明宜搬到了明樱原来的闺房。
  睡她睡过的香阁,看她看过的书,揽起过她亲自绣好的青兰吹纱帐,夏风吹过的傍晚,枕在栏杆上,也会想,当初表姐看这池中芙蕖时有没有同样的心情……
  俱为女子,难免相惜。
  很快,夜幕就降临了。
  初春三月,静澜苑的花草都偷偷冒出新蕊,带着浅浅羞意的鹅黄与嫩白,清风吹过时,都能感觉植物初生迸发的清新甘甜。
  这天晚上的月色也特别的好,像浮在水中的豆芽,漾漾摇摇。几位宫女都带着干净清爽的衣容款款走动,室内散出柔柔的烛光。
  采萱今夜被乳母带到另一间新房里睡了,但她很不习惯。
  “乳母,为什么我今天不能跟表姨一起睡?”
  乳母坐在床沿拍着被子哄她入睡:“因为娘娘今天有事,不能陪公主了。公主好好睡,明天就能见到娘娘了。”
  采萱问:“是因为父皇要来吗?乳母,什么叫侍寝?”
  “……”乳娘哄道:“公主乖,天晚了,早点睡。”
  “乳母,父皇什么时候来?”
  乳母拢了拢被子,“皇上要很晚才过来,您先睡吧。”
  “我想等父皇,父皇会来看我吗?”
  以前在陈妃那,采萱是自己随乳母和宫女住偏殿。郑仲有时也会来看看采萱。
  “今天不会来了。公主,你好好睡吧。”
  烛光燃动了一会儿,采萱睁着眼睛看着纱帐顶。
  乳母内心深深叹了口气。以前在陈妃那,每天晚上都要二皇子偷偷溜过来跟她讲故事她才能睡得着,后来到了明妃这,都是跟明妃一起睡。虽然现在明妃宠她,可日后明妃有了孩子,采萱又该怎么办呢?不由得摸摸她的小脸,虽生在皇室,却一直孤苦伶仃啊。
  采萱突然转头看,眼睛静得像潭水浮起葡萄:“乳母,你知道我的亲生母妃吗?” 
  自从明宜今天说起她的亲生母妃,她整个小脑袋都在想这个词。
  “这……”乳母被问愣了。
  “乳母,我的母妃是什么样的?”
  “公主的母妃……”想起当年的明妃,乳母心里也难过,语气都怅怅然的,“……是个好人,对我们所有宫女都好。”
  采萱并未完全理解,为什么和表姨说的不一样?
  正在此时,太监一声高喊,“皇上驾到!”
  采萱从床上弹起来:“父皇来了!”
  乳母按住她,“哎呀,小公主,您今天去不得。”
  “为什么?”
  “因为皇上……”解释不出来,“哎呀,您乖乖的,睡吧,啊。”
  采萱睡下来,道:“乳母,我渴了。”
  “好,奴婢去给您倒水。”终于安抚住了她,乳母谢天谢地,想起以前在陈妃娘娘那里可没这么胆大,采萱一听到陈妃两个字动都不敢动了,更别说去陈妃的寝宫了。
  殊不知就在她倒水的时候,采萱偷偷爬下来,朝门口跑去。
  明宜正在为郑仲宽衣。
  郑仲张着双臂,到今日才这样细细打量她,不算矮,发顶有到他鼻尖了,身上像是有股淡淡的香味。这样望下去,眼睛垂下被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睫毛下小巧的鼻尖和柔色的唇。温顺娴静的样子,锁骨纤细,手腕似白葱,惹人想一把握住。
  “你今年多大?”
  “回皇上,臣妾今年十五。”
  对话有些熟悉,郑仲想起来了,她是母后指给他侍寝的人,几个月前他也这样问过她。当时还问了她的名字,“明宜,哪个宜?”
  “宜其室家的宜。”
  桃之妖妖,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明宜。
  “你是明满的侄女?”
  “回皇上,是。”明宜一边轻缓的回答,一边把解下来的龙袍递给宫女。
  郑仲笑了一下坐回床边。明宜到屏风旁褪下外纱,走到他身边坐下。在他来之前用桃花和杏花的花瓣沐浴更衣过,所以现在摸过去,肩上的肌肤细腻微凉,有初春的气息。
  宫女们放下纱帐,陆陆续续地退出去了。
  烛火跳跃,垂帐朦胧,整个屋外静籁无声。郑仲侧头,手慢慢从她的肩窝延伸至秀颈,一点一点,触觉柔软得不可思议。目光渐浓,挨近,手轻轻拨过她披在身后的长发时,唇也凑了上去落在她的肩窝上。
  “你用了什么香料?”他埋在她的颈窝啃咬,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
  明宜被他压住,身体不由自主向后靠在床檐上,被他弄得浑身痒痒的,声音也弱,“……没用。”
  她身上的香味简直是在引诱他。
  食髓知味,一边继续吮吸她的香甜可口,一只手已绕到身后解开她最后一件屏障,扯下。
  整个桑城已陷入沉睡,唯有皇宫仍然灯火辉煌。
  晚风吹动草木,水中泛起涟漪。九曲回廊宫女提着宫灯缓缓走过,曲廊下碧波映出烛光的倒影,亭台楼阁都隐匿入夜色缱绻,房内,烛泪凝固。
  正趴在明宜身上的郑仲骤然停住动作,双手撑在明宜两边,像是在凝听什么。也许是他们的姿势太过尴尬。明宜的双腿被他分开,他在她中间,两人赤裸相对,一起身,可以看见他精壮的胸膛。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停,可这样一停让明宜觉得羞愤无比。意识到自己和他在做的事,明宜略带难堪似的侧过脸。
  又一声,窗口传来声音,像是石子磕在门框上,连明宜也听见了。
  “谁?”
  紧接着传来轻轻的呼唤:“表姨。”
  明宜吓得一激灵,立刻起身用被子裹住自己。郑仲本想掀开纱帐,又意识到现在两个人都衣冠不整,只用严厉的语气道:“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采萱一出来就想找明宜,看到很多宫女从里面退出来远远看见她还拦住她,采萱人小,一隐到花丛中就不见了。趁她们在前院早来早去,立刻跑到墙角边,从苑墙便搬了个花盆,踏着花盆爬进来。以前她和二皇子常做这种事,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只见她小小的身子穿过白色寝衣翻过窗檐,再用双手掰住,慢慢滑落点地。走到郑仲和明宜面前,“父皇,表姨,我要和你们一起睡。”
  说着就走过来爬上床,明宜立刻从被中伸出一只藕臂拉紧帘缝。明宜反应的速度太快,郑仲瞥了她一眼。现在两个人独自相处在这纱帐隔出来的,光线阴暗的角落里,她坐在床头,右手按住胸前的薄被,左手紧紧攥住纱帘。垂着脸,长发散开披在裸露的香肩上,整个脸却隐约红要滴血。
  虽然说这不应该给小孩子看,但他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值得羞愧的事情。
  她这样的表情好像他们两个在做什么非常见不得人的事。
  “表姨。”
  采萱不停地晃着帘子,“表姨。”似乎很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要拉住帘子。
  “来人。”郑仲转头吩咐,几个宫女外加采萱的乳母冲进来。她们在采萱刚爬进去的时候就发现了,连忙从那边赶到门外。
  “把公主带出去。”
  乳母来抱采萱,采萱挣扎哭闹,“不要,我就要跟表姨一起睡,以前我都是跟表姨一起睡的!”
  “公主乖,公主乖,咱先回去,明天娘娘再跟您一起睡。”乳母安抚。
  “不,我今天就要和表姨一起睡。”采萱被弄得嚎啕大哭,小拳不停乱打着乳母的双肩,转头朝着明宜,“表姨……”
  “公主不哭不哭。”乳母忍着打和几个宫女准备退出去。
  “表姨……我不要,我要跟表姨……”
  直抱到了门外,还是哭得撕心裂肺,简直要把整个宫里的人都吵起来,门外的宫女太监全提着灯笼黑压压的站着。
  ——真是个闹剧!
  郑仲坐在帐内黑沉着脸,所有兴致都被她搅没了,吩咐:“算了,让她留下来吧。”
  “是。”
  乳母听见又把采萱抱进来。
  宫女连忙入内递过两人衣物,稍后郑仲穿一身寝衣掀帘而出。采萱被乳母抱着,早已停住了哭声,只抽着气。一看他挣扎着下来,脸上泪痕都还没有干,走过去牵住他的衣袖,问了句,“父皇,您要走了吗?”
  乳母怕采萱得罪皇上,解释道:“回皇上,公主自从知道您要来就一直叨念着您,说要见父皇,给父皇折纸鹤。而这几个月都是娘娘陪着睡的。如果娘娘不在,公主实在是睡不着。”
  郑仲本想去别的宫妃那里歇息,这里留给她们。
  但就是采萱这可怜兮兮的表情,让他莫名心软了。
  得知父皇不走,采萱重新洗漱好,站在床中间一会儿看看明宜,一会儿看看郑仲,高兴极了。
  夜色已深,宫女们都退出去了。
  采萱一躺下就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过了会儿,又睁开,转头轻轻叫了声:“表姨。”
  明宜睡在最里侧,睁开眼睛。
  采萱翻过身,用非常小非常小的声音对明宜说:“你再给我讲讲我的母妃吧。”


  第9章 觐见(九)
  明宜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话题,郑仲就睡在一边呢,她岂敢?
  “太晚了,表姨明天跟你讲,你睡吧。”
  “不嘛,表姨,我想听。乳母说我的母妃是个好人。表姨,什么是好人?好人就是漂亮有才华的人吗?”采萱整个脖子下都盖着被子,只露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在黑暗中尤为明亮。
  明宜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在皇帝身边,她不想祸从口出。
  无奈采萱不罢休,一直盯着她。
  明宜靠近采萱一些,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好人就是对人很好,心存善念的人。”
  “什么是心存善念?”
  明宜知道这样采萱容易没完没了,解释:“就像二皇子,如果有宫女打碎了他的杯子,他会不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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