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
“不许你骂我儿子!”
莫黛才想反驳却被急急从堂屋跑过来的莫无风打断,众人见莫无风出来亦是有些惊讶。莫金花的眼里重新燃起希望,但却不好开口,为难地看着莫无风,犹豫道:“无风,你能……说说事情的经过吗?放心,只要你说出来,婶一定替你做主!”说完后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情,生怕他会受不住真的去寻死。
莫无风走过来将莫小羽和莫小翼揽在怀里轻声哄着,直到两个孩子渐渐止了哭声,他才努力忍住心里的惧怕转脸看向莫黛:“妻主,我若当众说出来,你会嫌弃我吗?”
莫黛笑了笑,直接握住他的手给他勇气:“不会!”她怎么会嫌弃他,诚实说,他今日敢强忍着对莫如的恐惧勇敢地走出来护住两个孩子的举动让她觉得欣慰。
莫无风又一次如那日撞见她洗澡时那般,深刻地望进她的眼里,天生一双顾盼生媚的丹凤眼里透着对她的信赖,同时还有一丝不明的情绪,待莫黛想去进一步深究之时,他已经移开眼转而对莫金花道:“婶,您一定要替我做主……”
莫无风一点点将昨日发生的事复述出来,包括他几时出门挑水,路上遇见什么人,在井边是如何与莫如起了争执,又是如何被莫如拖到稻草垛后,然后莫如说了什么话,他又说了什么话,莫如用哪只手打了他脸又用哪只手摸了他身体的哪里等等,简直是钜细靡遗,在他述说时,莫如浑身发抖,生怕莫大溪会拿刀砍了她,莫荷也不淡定了,几次想要出声打断,却被莫金花的厉眼瞪住。
说也奇怪,在述说自己遭遇莫如欺辱的经历时,莫无风独独避开了沐寡夫救他一事,而莫如也没傻到要自爆其短的地步,自然也不会说,是以莫金花一行人并知晓是沐寡夫救了莫无风。
待莫无风说完后,莫金花气得一掌拍向大门,拍完之后赶紧收回背后搓了搓,心里直懊悔自己太过冲动了,莫大溪家的大门果然厚重结实。
“族长,您可不能全听莫无风的呀,我如儿只是同他闹着玩的,断不会像他说的那样……”莫荷还在垂死挣扎想要博得莫金花的信任。
“金花婶,您若不信,可让您信任的人检查我身上的瘀伤……”
“那也有可能是你妻主莫大溪弄上去的呢……”
“莫荷你给我住嘴!有哪个好男儿家会拿自己的清白贞洁去诬陷一个痞子的?是眼瞎了吧!你说莫大溪无缘无故打了你家莫如,你也不瞅瞅你家莫如平日里都干了些什么缺德事,村上的哪个长得俊点儿的男儿家没被她调戏过?就她那样的,早该有人教训她一顿了,我看大溪这回教训得好!”莫金花这时候也不管什么证据不证据了,一面倒向莫无风,将莫荷和莫如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而后又扫向之前言语中一直诋毁莫无风的莫阿春。
“还有你莫阿春,你可是人家大堂婶,亲的,瞧瞧你刚才说的叫人话吗?唉,都不晓得怎么说你!走走走,都赶紧走,别在这丢人现眼!”莫金花将跟来的人都轰走。
莫阿春和莫阿兰有些不甘心,就差一步了,怎料那个莫无风却敢不知羞耻地大肆说出来,她们这回真他爹的不走运!
严观走得也有些不甘心,刚才强忍着没敢插嘴说话,回头一定要将莫无风不知羞耻地大肆说出来的那些话说给妻主和弟弟严令听,啧,真是太不知羞耻了,居然敢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对了,不知莫无风端着的是什么吃食,闻着真是香……
莫荷带着两个相公和女儿莫如走得就更不甘心了,莫荷走了几步还忍不住回头问莫金花:“族长,可是我家如儿被揍得太狠了,好歹这药费什么的……”
“赶紧走,别让本族长发火!真是愈老愈不讲理了,按理应该是你们赔偿无风的药费才是……”
莫荷一听要她赔偿药费,赶紧带着相公和女儿离开,路上心里气不过,抬脚就踹向大相公郑圆的小腿,又伸手掐了一把二相公郑方的腰肉,嘴里骂骂咧咧的。
待一干人等一走,莫桂花和她的三个相公赶紧过来看看情况,他们一直未敢出现,就怕莫大溪的大小堂婶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而莫无风这时突然就虚脱地瘫软在地上,莫黛忒么英勇神武地将高自己小半个头的他打横抱起。抱起的那一刻,莫黛才发现自己根本无需克服前世的心理障碍什么的,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规则的,嫁给你,含辛茹苦十月怀胎为你生孩子,勤勤恳恳一辈子为你持家伺候你,如此,你抱一下他不是理所当然吗?你对他好一点点不是天经地义吗?
莫黛将莫无风放到炕上躺下,又顺手扯过被子替他盖好,嘱咐他好好睡一觉后便转身出门,背后传来莫无风轻似呢喃的声音:“妻主,多谢你……”
莫黛一怔,随即便跨出门去。
莫无风躺在炕上,闭上眼,再一次轻声呢喃着:“妻主,多谢你……”多谢你没有丢下我们一家老小重又回到这个家;多谢你用神秘的药救活我让我免于病痛的折磨,将小羽从鬼门关又送回我身边;多谢你拼命赚钱让我们一家老小住上大房子吃上肉过上饱足的日子;多谢你不嫌弃我信任我鼓励我……多谢你成为我们的妻主,让我们这个家从此又有了奔头……
由于莫荷一行人的闹腾,莫无风的心理承受力严重透支,累得只能躺在炕上休息,而许韶林、莫无云和莫无轻也表示他们另有事情要做,于是上门感谢沐寡夫救下莫无风一事便交由莫黛一人去做了。
为了避开村里人,莫黛吃罢晚饭后才过去。此时酉时二刻左右,天色将将擦黑,莫黛挎着竹篮绕远路来到村东头的沐寡夫家。
沐寡夫家的大门紧闭,但院子里却传来收拾东西的悉索声响,莫黛走上前抬手轻叩了三下。院里的声响陡然静了下来。
“何人在门外?”一道熟悉的男音传入莫黛的耳内,是那种低沉淳厚而又透着干净纯澈的优质嗓音,听一回莫黛就忘不了。
莫黛正暗自回味之时,大门忽然被人拉开,仍是那身天青色长衫,仍然带着斗笠黑纱的男子蓦然闯入莫黛的眼帘,一瞬间,莫黛好似感觉时间一下子又被拉回两个月之前的那天——
于风声飒飒的林间,她追,他逃,她再追,他再逃,她以为他是盗猎者而冲他大呼小叫,他以为她又想言语轻薄他而对她的呼叫置若罔闻。他穿梭于林间,身姿轻灵敏捷,她因为刚得了香肌果而力大无比身轻如燕,最终她赢了他,看着他累趴在地上,她觉着挺有成就感,见他又要走她急急便冲着他说:“我迷路了,请你带我离开这里!”他良久地看着她,然后叹息了一口气:“随我来吧……”
随我来吧……
便是这么一句话将她带入了这样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女尊世界,然后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其中的坎坎坷坷,心酸无奈,便仿佛有两个世纪那么久。
“莫姑娘,找在下有事?”男子低沉好听的嗓音再度传来,莫黛怔怔地望着他,忽而闭上眼,将手伸向他——
“我迷路了,请你带我离开这里!”
沐千澈诧异地望着莫黛,心道,莫非这又是新的调戏手段吗?
下一秒,莫黛便睁开眼,收回手,轻笑出声:“公子莫怪,我只是想起我们初见时的场景,我那时被摔傻了忘记自己姓甚名谁,家在哪里,好在有公子为我带路,多谢您!”莫黛说着便冲沐千澈深鞠了一躬。
沐千澈一愣,赶紧出声:“莫姑娘严重了,在下并未做什么,不值一提!”
莫黛不理他,径自又道:“昨日多亏公子救下我相公无风,在此,我替无风多谢您!”说着莫黛又冲沐千澈深鞠了一躬,接连两个躬一鞠,沐千澈也有些慌,还未想到要说什么之时又见莫黛将胳膊上挎着的竹篮递给他,“篮内是我与无风做的一些家常吃食,还望公子不要嫌弃,务必收下,如此我与无风才能心安!”
沐千澈一听是吃食,急忙推脱不要,莫黛同样不理他,只自顾自掀开盖在竹篮上面的青布,立时便有食物的香味传出,而沐千澈的肚内也适时地发出饥饿的腹鸣,这叫声实在不雅,他尴尬地想要自灭或者……灭口。
“请务必收下,为免公子清誉受损,我这便离开了,告辞!”莫黛以着强硬的姿态强势地送出了那篮食物,走了两步又转过头问,“请问公子大名是?”
沐千澈手里托着竹篮,愣了愣:“……沐千澈。”
莫黛点了下头大步离开。
沐千澈吗?与其声音甚是相衬,好名!
莫黛回到家发现许韶林、莫无云和莫无轻时不时地便偷觑她一眼,有好几回都与她视线相撞,而那三个人居然还能无事人似地别开眼,等过了一会儿便又再次偷觑她。终于,莫黛有些受不住了,一边为自己倒了一碗水,一边直接问道:“爹,无云,无轻,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
许韶林有些尴尬,连连摇头说自己没什么要说的,莫无云亦淡淡地说自己也没什么要说的,而莫无轻憋了憋,终于道:“我们是想问你,你与村东头的沐寡夫真的有一腿吗?”
“噗——”
莫黛喷了,紧接着便被呛得咳嗽了,然后郑重地对他们说道:“我和沐公子之间是清白的,腿不腿的,根本就从未有过,至于村上流传的谣言,勿信!常言道,谣言止于智者,我希望你们,我的家人,是一群智者!”
许韶林连连点头,高兴地说是,莫无云也淡淡地表示自己会是众多智者之一,只有莫无轻轻蔑地说了句:“穷酸!”
莫黛不去理他,忽然想起白日里与房凌谈过的糕点的外包装事宜,于是便与许韶林他们说了青竹片编织的小匣子,以及绣荷包的事情。
许韶林听后显得甚是激动,一把拉住莫黛的胳膊:“大溪,这个小匣子交给爹来做成吗?”
“成,我本就这么打算的!”莫黛从袖内掏出几张纸来,将上面的图解指给许韶林看,许韶林是编东西行家,一点即透。
莫无云瞅着莫黛画的另外一张纸上的绣荷包,也甚少激动地说道:“妻主,这个我们三兄弟都能绣。”
莫黛一打响指:“好,这些外包装便全由我们家人自己做,不愁不赚钱!”
而这时莫无轻忽然又问道:“这样的小匣子是用来装什么的?”
“点心,就是你们今日吃的那种小兔子形状的点心。”
“点心谁做?”
“萧笙做。”
“萧笙是谁?”
“萧笙是……”
莫黛看着莫无轻明亮的双眼,忽然就感觉心里突突的。
------题外话------
多谢你们……
第049章 萧笑萧笙
已是亥时末,月夜下,流岗镇一片静谧,只偶尔会有几声狗吠猫叫打破这万籁俱寂。
东街尽头的一户小院里同样静悄悄的,主人已睡下,时不时地会从东耳房内传来一阵呼噜声以及偶尔翻身后的呓语声。
“……唔,石墨……”
“……大溪好聪明……”
“……呜呜……我好难过……”
……
西耳房内,月光透过未掩的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添一方银白,窗外的一棵花椒树随风摇曳,不时将影子投入那方银白中,影影绰绰,衬得一室清幽。萧笙不时地在炕上辗转反侧,却始终没有丝毫睡意,索性披衣下炕,点一盏青油灯端着出了西耳房。
刚走到正厅便又听到姐姐萧笑在梦里压抑的哭声,萧笙微蹙眉,叹了口气,将身上的长衫又朝胸前紧了紧,而后端着青灯朝东屋的灶房而去。
灶房里的黑暗被青灯的亮光冲淡些许,紧接着便传来萧笙洗手和面的声音。青灯下,萧笙的袖子挽至手肘以上,肤色偏白,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揉搓起面团来甚是有力,便见那洁白的面团在其掌下活泼地跳跃着,由一整块迅速分成三十多小块,小块再继续揉搓,擀成皮,包上白日里调好的蜜豆馅儿,手指翻飞间,不一会儿便成为一只白胖胖的小兔子,再经巧手点上两粒蜜豆做的眼睛,这兔子便霎时活了。
萧笙的动作飞快,待捏好所有小兔子之后,便在大锅里添上水放上蒸屉,而后点燃炉灶内的火,加入大块的木柴进去,待有热气上来时,他便将三十多只小兔子整齐地摆进蒸屉内,最后加上盖,自己则坐到锅灶旁守着灶火。
灶火熊熊,便将他的侧脸映出一层橘红,双眸亦跳跃着火光,抿着唇,露出左颊明显的梨涡。
萧笙做点心的声音吵醒了萧笑,她揉了揉眼坐起身,听到灶房里噼里啪啦的烧火声,她也披衣下炕出了堂屋。
“萧笙,三更半夜的,你怎么不睡觉却做起点心来了?”萧笑一边打着呵欠一边问道。
萧笙转脸看向萧笑,逆着光,他看不清她的脸,而她却能看到他脸上闪烁着的亢奋:“姐,我睡不着,你就别管我了,自己去睡吧!”
萧笑挠了挠头,又打了个呵欠:“那好吧,我接着去睡了!”萧笑说完转身离开,却又忽然停下脚步,再次转脸看向萧笙,“萧笙,我觉着大溪这回一准能办成,届时你想要卖点心赚钱的心愿便能实现了!”
“姐,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你莫要四处张扬,没得给人家莫姑娘添麻烦!”萧笙虽然也心有期待,但同时又有不安,做点心卖是不难,难的是得能卖得出去,尤其是像他们家这种没钱没权没背景的穷人家。
“我哪有四处张扬啊?只不过就跟你说说而已,但我相信大溪的本事,她那张嘴啊,天生就是说书的料,说起话来一套套的,死的都能说成是活的,没人说得过她,就我们掌柜的房凌都时常被她气得乱蹦,嘿嘿嘿,但就是拿大溪没办法,因为大溪说得头头是道,她想从鸡蛋里挑骨头都挑不到。唉,大溪人好啊,若是你能嫁给她,我也便放心了……”
“姐,你怎么又提到这事了?以后不许再提!”萧笙见萧笑说着说着又说到他的婚事上来,心里就有些怨气,“你有什么不放心我的?我一辈子不嫁也能过得甚好,倒是你,你打算怎么办?”
萧笑一见萧笙来气了,赶紧摸摸鼻头装傻:“啊,我不说就是了,我回去接着睡了,你做好了点心也早点睡啊!”说完便赶紧溜向堂屋的东耳房。
萧笙见她离开,又叹了口气,望着炉灶内的熊熊火光出神。
姐姐痴情于石墨,他不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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