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晨,你若杀了费仲,便是与我纯阳剑宫结了死仇!”
破月真人的面色也不见得好看到哪去,费仲是她师兄最得意的弟子,如今师兄已去,费仲的生死,她哪能不理。
“呵,呵呵呵。”
剑晨的目光,从费仲惊讶的脸上垂下,头微微地低着,令人看不清他神色。
只有冷然的话语,从他口中缓缓而出:“死仇么?真是说得我……想下杀手啊。”
“你……!”
破月一愣,顿时气冲云鬓,无奈费仲在人手,一时发作不得。
“师叔,你莫忍他!”
倒是费仲,在惊讶之后,恢复了一贯的霸气,喝道:“今日我费仲技不如人,死了也是自找的!”
他的脾气向来刚烈,如今又在众多同门面前丢了脸面,正是气愤不堪之时,此刻心情激荡间,竟然把眼一闭,头一歪,自行往薄如蝉翼的逐风上撞去。
“不要!”
“费师兄!”
四面八方,惊呼再度传来。
铛啷——!
哪知费仲这一撞,不仅没有自杀成功,反而脆弱的脖颈处刚刚碰上逐风,便将剑身撞歪,一声清脆的响声传入费仲耳朵。
这自杀一撞,反倒将架在脖子上的剑给撞掉了?
一时间,费仲的神情从悲愤,转化成迷茫。
147。第147章 徒劳(十更完成!)
这是……怎么回事?
莫说费仲,就是玉虚与破月,也是神色发怔。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自费仲脸上响起,打得他一个踉跄,怔愣之余,又有些发懵。
出手之人,正是破月
“没出息!”
她袖袍一挥,隔空甩了费仲一耳光之后,面罩寒霜,喝骂道:“输了一阵就要寻死,你有几条命?”
费仲的脑袋,深深地低了下来。
一时间,破月一怒,纯阳弟子个个身体后缩,不敢有半分言语。
“不好意思……”
正在此时,剑晨一直低垂的头抬了起来,面上竟然笑嘻嘻地,道:“这是我第一次使剑,不是太会拿……”
不是……太会拿?
所有人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是想要跳脚的冲动,什么叫不是太会拿?
你大爷的,你是剑冢的弟子好吗?
剑冢的人,说他不太会拿剑?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时间,这股怪异的情绪蔓延开来,倒是将原本肃杀沉寂的气氛冲淡不少。
只是,没有人见到,当剑晨再度低下头,弯腰去拾逐风剑时,强装出的笑脸已然消失。
他的一张脸,已经皱成了苦瓜。
几乎是闭着眼睛,好不容易才鼓气勇气将散发着淡淡银光的逐风倒插入背,他这才轻轻出了口长气。
先前战至极处,他的心中万念俱空,只余一道信念灌满心胸。
那便是,打败费仲,取剑,救人!
当费仲撤剑时,恐怕连他自己也未曾感觉到,身周那股霸道至极的气势,随着那一退,已然弱了半分。
心神全在费仲身上的剑晨,立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心中明白,这一刻,也只有这一刻,是他唯一有机会欺近费仲身前的良机。
如若错过,待费仲回过一口气来,那么败的,便将是自己!
于是在心无旁鹜下,又凭着那股悍勇血气尚在,他想也不想,在舍弃千锋的同时,背后逐风已然出鞘。
在什么情况下,最适合自己的是什么招式,这是他自从遇上疑似靳冲的大叔后,刻意养成的习惯。
于是在心无杂念,暂且忘却血剑之凶的刹那,这种习惯,顿时放大到极致,成为他身体的本能动作。
然而,当逐风剑架上费仲脖子的那一刻,当他的眼角作光撇向寒芒四射,已然出鞘的逐风时,梦中见了无数遍的场景,立时如同潮水般向他袭来。
是以,就算费仲不用脖子去撞逐风,顶多再过得两个呼吸的时间,他也得自己撒手。
这些事情,剑晨自然不会对纯阳众人明言,于是在他们眼里,倒像是剑晨不欲费仲身死,放了他一马。
费仲还愣着,没有从死而后生的迷茫中走出来,掌教真人玉虚却回过神来。
“剑少侠果然心怀仁义,贫道佩服!”
这次没有破月真人的阻拦,他终于走到剑晨面前。
堂堂一门之主,竟然就此当着众多弟子的面,向剑晨躬身一礼。
剑晨吓了一跳,连又往忙躲,口中道:“真人这是为何,折煞小子了!”
玉虚正色道:“非也,适才费仲咄咄逼人,难得剑少侠不计前嫌,饶过他性命,此等胸怀,可受得起贫道之礼。”
剑晨汗颜,心道自己虽然却无取费仲性命之意,但逐风剑被撞掉倒非本意,不知玉虚真人知道的话……该作何想。
正不自如何时,陡听费仲跳将起来。
“掌教师伯,这事儿是我费仲惹出来的,倒教你来赔罪,弟子真是罪该万死!”
他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咚咚咚三个响头清脆至极。
玉虚阻拦不及,倒也受了,双手虚抬,微笑道:“费仲师侄不必如此,你之过,便是纯阳之过,我来赔罪,又有何不可?”
“弟子,弟子……”
费仲素来刚强,此刻心下愧疚无比,虎目中竟然含了泪。
剑晨本来站他旁边,见之,也是好言劝慰道:“费师兄,这事儿也不能都怪你,在下也是救人心切,着实伤了许多无辜,还望你莫要见怪才是。”
“小子,你……!”
费仲猛然抬头,看着剑晨便气不打一处来,怒目半晌,终究颓然叹息,挥手道:“罢了,罢了,谁叫你也来得太不是时候,若换个时间,这架也打不起来。”
抬手一招,也不见他如何使力,仍然倒插于地的梵天寒芒飞入手中。
“喏!说到就得做到,你既打败了我,这梵天寒芒就便拿去。”
突然神色又是一紧,怒道:“用完记得要还,否则,哼!”
打了这许久,他其实心中火气也已渐渐消去,又有掌教真人阻拦在前,是以剑晨到底与暗算他师父的凶手是不是同一伙人,心下已有了计较。
否则,即便是杀了他,也不会将焚魂真人的遗剑,交于凶手手中。
剑晨面色大喜,伸手去接,口中连道:“要还,要还,一定是要还的!”
梵天寒芒到手,离救醒花想蓉,又近了一步。
却未发现,玉虚真人在两人交接宝剑是,面色已然僵硬无比。
“师兄,你怎么了?”
破月真人发觉他脸色不对,好奇问道。
在她想来,玉虚素来慈悲心怀,梵天寒芒被人借走,或许她不会同意,其余纯阳九剑也不会同意,甚至纯阳门中大部分中都不会同意。
但玉虚是定然会同意的。
然而现下,面色变化最大的,却正是玉虚。
玉虚真人嘴巴张了张,神色为难至极,欲言又止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对众多纯阳弟子道:“你们先下去吧。”
又冲剑晨道:“剑少侠、师妹、费仲,你们随我进来。”
吩咐完毕,他不再多言,道袍轻摆,却是径自回了纯阳殿中。
片刻不到,除了剑晨等三人,得了掌教令的纯阳弟子倾刻退却,走得一个不剩。
广场上,只有剑晨与费仲两人面面相觑,破月真人面色,也有一丝疑惑之色。
三人不明所以,只得跟着入了纯阳殿。
但见玉虚真人立在大殿正中,背对着三人负手而立。
他手中拂尘轻甩,吱呀一声,大开的殿门骤然关闭。
这才转过身来,面上竟然有着迟疑之色。
破月真人一见,顿时疑惑起来,担心道:“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唉……贫道本不想说,但事关人命……”
玉虚一声长叹,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看了一眼剑晨手中的梵天寒芒,说出句令剑晨心神激荡的话来。
“剑少侠,你手里这柄梵天寒芒,乃是假的!”
148。第148章 错事
“假的?!”
剑晨只觉胸口一阵憋闷,差点没吐出口血来。
握着梵天寒芒的右手,更是捏得咔咔作响,骨节泛白。
“不可能!”
事关师父遗剑,就算说这话的是掌教真人,费仲也冲口而出。
他情绪激动道:“梵天寒芒我师父从不离身,就是昨夜身死时,此剑也仍牢牢握在手中,没让凶手夺了去。”
“如此被师父珍若生命的神剑,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玉虚真人摇了摇头,拂尘一摆,叹道:“此事纯阳剑宫上上下下,除了你师父,便只我一人知晓而已。”
他看着费仲,面露悲哀,伤感道:“你以为焚魂师弟为何梵天寒芒从不离身,即使身死?”
费仲高大的身躯猛得一震,目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喃喃道:“难道……难道……”
一时之间,哪里愿信。
“师兄,你的意思是……”
破月真人纵然定力比剑晨与费仲两人为高,此时也是面色诧异。
“不错。”
玉虚真人点了点头,印证了两人心中所想:“焚魂师弟之所以剑不离身……便是因为,他不愿让人察觉剑是假的!”
“真人!”
剑晨的面色已然苍白,颤抖道:“那真的梵天寒芒剑,又在何处?”
纯阳九剑在江湖上何等威名,梵天寒芒竟是假的这事,对纯阳剑宫来说绝非光彩,是以,就算剑晨再不愿相信,也只得承认,玉虚真人断不会以此为借口搪塞于他。
那么……真的梵天寒芒又在哪里?
玉虚真人歉然看着他,语气沉重道:“这十三年来,贫道也曾暗中查探,可惜至今……一无所获。”
骤听十三年前四字,剑晨的脑中,仿佛被天雷劈中,立时嗡嗡作响。
十三年,又是十三年!
这已然成为他一块心病的四字,竟然从玉虚真人口中,再度提起。
“真人,你是说……梵天寒芒失却于十三年前?”
他竭力稳了稳情绪,向玉虚真人问道。
玉虚真人略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还是答道:“对,正是十三年前,那一年,也是焚魂师弟最后一次下山,梵天寒芒,也是在那时遗失。”
又长叹道:“从那以后,焚魂师弟闷闷不乐,再也未曾离开过纯阳剑宫半步,贫道也曾询问过他梵天寒芒如何遗失,但师弟他只是长叹,却闭口不谈。”
“难怪……”
破月真人恍然道:“难怪师兄曾对我说,他做了一件错事,以至十三年来,似乎变了一个人般,一直心事重重,就连修为……也不曾寸进半点。”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也不会……”
说到这里,破月真人终是无法保持刚强的一面,怅然欲泣。
“错事……”
剑晨呆怔半晌,突然心头狂跳,想起一事来,不由急切道:“不知焚魂真人十三年前,可是去了衡阳!?”
那日在洛家,安安曾经对他说过,洛家前院的战斗痕迹中,有着属于纯阳剑宫的**独尊剑法!
而焚魂真人却说……他在十三年前做了一件错事!
并且依照他先前昏迷时听到的说法,焚魂真人似乎是被鬼兵域的人暗害,那么,这焚魂真人必然与鬼兵域有着某种关联。
玉虚真人脸上诧异的神色更加重了,点头道:“不错,十三年前,焚魂师弟他,确实去了衡阳,却是不知……剑少侠如何得知?”
剑晨没有理会玉虚真人的问题,他的拳头死死的捏着,沉声问道:“不知焚魂真人他……可会**独尊剑法?”
费仲使得是森罗万象剑法,那么,作为师父的焚魂,又是否会**独尊?
“会的。”
这次,接口的却是破月真人,她面上的哀色仍在,目露回忆道:“**独尊在纯阳九剑中,本是我主用的剑法,但当时师父他老人家闭关不出,此剑法却是焚魂师兄他,代师所授。”
铛啷——!
一直被剑晨牢牢握在手中的假梵天寒芒终于被他狠狠掷在地上,用力之大,使得梵天寒芒连剑带鞘猛得在地上弹了几弹。
“小子,你——!”
费仲当即暴怒,即便此剑是假的,但也是他亡师寸步不离带了十三年之物,如此被人弃如敝履,如何令他不怒。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他怒目而视中,却见剑晨陡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中,寻不见畅快,只有声声如血似泣的悲意。
“你笑什么!?”
费仲更是怒不可遏,狠不得冲上去狠狠一拳,打得他满地找牙。
“笑?我如何不笑?”
剑晨又笑了半晌,直到眼中满是泪光,才咬牙道:“焚魂死了,死得好,所以,我得笑!”
“你——!”
费仲须发皆怒,狂霸的气势陡然暴涨,古霆重剑往剑晨头上怒拍而下。
啪——!
剑至中途,却被一只苍老干瘦的手掌抵住。
费仲猛喝一声,几乎已运起了所有内力,黑面涨得通红,双臂上强健的肌肉仿佛倾刻间就要爆裂一般,狠狠将重剑猛然一压。
纹丝不动。
“师伯!”
费仲怒吼着,满含煞气的双目陡然转向手掌的主人。
玉虚真人。
“此子辱及我师长,师伯为何还要维护于他?”
他暴怒大吼,看向玉虚真人的目光却突然一滞。
此刻玉虚真人已然面无表情,一直仁慈和蔼之感,从他面容上消失无踪。
以费仲在纯阳剑宫二十五载对掌教真人的了解,玉虚面无表情时,便是他动了真怒刻!
“你且先退下。”
玉虚真人看也不看他,冷冷说道。
这声音冰寒无比,莫说费仲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一身气势全无,就连敢于当面顶撞玉虚的破月真人,此刻也只是嘴巴张了张,半个字也说之不出。
玉虚与焚魂同年拜入纯阳,两人做了几十年师兄弟,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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