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蛇若有似无的轻声开口说了一句，答案，他自然清楚。
因为上一次江弗瑶在月下失声痛哭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
可惜，他不能想江弗瑶知道，亦不想让她知道。
所以现下，才明知故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当然记得！”
江弗瑶唇角轻扬，黑眸微微眯了眯，缓缓提起步子，走到了水潭旁，拂起衣摆，席地坐在了潭边。
“这里，有我许多回忆，好多事情，好像那个时候，都是在这里做的。”
江弗瑶菱唇一张一翕，似是低声呢喃，又似是在回答腾蛇的问题。
“嗯！”
腾蛇看着江弗瑶坐在水潭胖，那抹绝美的身影，眼底不可抑制的涌上一阵酸涩。
“其实这里，这地下的深处，埋葬着一个人！”
突然之间，腾蛇敛起心神，朝着江弗瑶轻轻的说了一句，随即亦提起步子，顺势坐在了江弗瑶的身旁。
埋葬了一个人？
这件事，她倒还真的是第一次听腾蛇提起。
“一个，很重要的人！”
江弗瑶默不作声，就那么静静的听着腾蛇的讲述。
腾蛇眸光幽暗，看着眼前平静的不带一丝涟漪的水潭，片刻：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轩辕拔吗？
他死后，就是埋葬在了这片土地，这片水潭之下！”
轩辕拔？
怎么会不记得！
他不就是腾蛇的主人，那个当初收服了他，将他炼化成器灵的，洪荒神域上灵力最为强大的九星高级控灵师！
而且，江弗瑶还记得很清楚，腾蛇曾经告诉过他她，轩辕拔曾经做过很多错事，所以在人生最后的时刻，他幡然醒悟，改名换姓，隐居了起来。
没想到，居然最后，会埋葬在了这里！
只是……
腾蛇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想到此处，江弗瑶不禁微微一个侧目，看向了坐在自己身旁的腾蛇。
腾蛇此刻唇边，依旧噙着盈盈的笑意，可是不知为何，江弗瑶总觉得，那笑，有些刺眼。
轩辕拔，真的是腾蛇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吧！
就在江弗瑶暗自思忖的时候，耳畔，蓦地又响起了腾蛇的声音：
“当年轩辕拔，也算是因为我而死！”
腾蛇的声音不大，却就那么猝不及防的穿透耳膜，直达心底。
虽然像轩辕拔这样，几乎已经没有敌手将他打败的人，有一天会无声无息的死去，江弗瑶一时间也觉得奇怪。
可是这个世间上的事，本就有许多人无法想象预料的。所以，对于这位传奇一般的人物，最后究竟是如何离开人界的，江弗瑶从未有细细想过。
没想到，现在，此刻，听到腾蛇这么说，江弗瑶还真得不得不承认，她很讶异。
只是……
转眸看向腾蛇，只见他的脸上，此刻，已经满是无奈的自嘲。
“龙轩和你说过吧！
红莲业火，整整燃烧了七七四十九日，漫天大火，几乎将天地间的所有事物都燃烧殆尽！”
腾蛇说着，淡淡的语气，宛若在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江弗瑶知道，腾蛇只是在掩饰，用这样的淡漠和平静，掩饰他心底，无法抑制的痛苦。
“嗯！”
低低的从喉咙中，溢出了一声，江弗瑶自然记得，当初她和龙轩在五画异象阵中，龙轩曾经给他解释过黑煞土的由来。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听腾蛇亲口说起！
☆、第二百八十七章 轩辕拔之死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照在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的水潭，映射出点点粼粼的波光。
江弗瑶静静的坐在水潭旁，看着眼前水潭。
轩辕拔，那个当年曾经在红换神域上，翻云覆雨过的男人，此时，却安静的躺在这里。
或许，他所期望的生活，正是如此。否则，也不会在人生的最后关头，选择隐姓埋名，归隐山林。
微风吹过，拂起腾蛇垂在胸前如墨染的发丝，撩拨在江弗瑶的脸上，一阵酥麻微痒。
这还是第一次，江弗瑶听腾蛇说起他的过往。曾经，江弗瑶一直好奇，这样一个生活了数万年的上古神兽器灵，身上究竟埋藏着怎样的秘密，究竟经历过怎样的事情，才会让他看似充满笑意的脸上，却看不见带有笑意的眼睛。
四周很静，静的，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腾蛇低低的叹息了一声，随即又开口缓缓讲述了起来：
“你知道龙和蛇的区别吗？”
突然之间，腾蛇朝着江弗瑶问了一个问题。江弗瑶闻声先是微微一个怔楞，旋即心下暗自思忖了起来。
龙和蛇，当然有区别，而且显而易见。只是，腾蛇突然间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又和他与轩辕拔之间的事情，存在怎样的关系？
或许腾蛇也只是自言自语，一句话说完，没有得到江弗瑶的回答，脸上也依旧噙着淡淡的笑意：
“龙天生就会飞行，生下来就可以无拘无束，自由遨游在天际。
可是蛇，却需要用腹部在地上爬行。
我一出生，就向往、羡慕那些个能在天空飞行的龙。同样是神兽，他们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所以，我不断的修炼，不断的修炼。因为蛇只要修炼到一定的修为，便可以飞上天空。经过雷劫，便能生出翅膀，成为腾蛇。
所以，我的目标，打从一来到这个世间的目标，就是有朝一日，要成为腾蛇。
不知道是我的诚心打动了上苍，还是我的运气比较好。
就在我修炼到整一万年的时候，上天终于对我进行了雷劫的考验。而不负众望的，我顺利的度过了雷劫，成为了腾蛇。
我是这世间唯一一条腾蛇，可以遨游于苍穹，俯瞰苍生。所以渐渐，我的性情开始变得桀骜不驯。好似这世间的任何事，都不放在眼里。
因为我能做到，其他所有蛇，都做不到的事情。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我遇到了轩辕拔。”
腾蛇的语气云淡风轻，可是江弗瑶知道，此时的腾蛇，似乎对那段日子，刻骨铭心。
而她也不打断，就那么将头靠在膝盖上，静静的听着腾蛇的话。
“那时候的轩辕拔，已经是九星高级控灵师了。这世间万物的灵，他若是想，都可以操控。
我遇到了他，却依旧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这份态度激起了他的兴趣，他竟然开始和我斗法，而且坚定了要收服我的念头。
结果不言而喻，我败了！败的那么彻底！”
说到此处，腾蛇不禁微微顿了顿，唇角拉起一抹笑意。可是，江弗瑶看得很清楚，那抹笑中，没有苦涩和无奈。
“虽然起初我并不甘心，可是事实就是事实。物竞天择，我败了，就是败了。
从此以后，我就跟在了轩辕拔的身边。虽然我时常不安分，还是经常去挑战他。
但是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而就在这样的日子中，我和轩辕拔，竟然就相处了一千年。
那个时候的轩辕拔，只是单纯的控灵师。可是对于灵力修为永远不满足的他，这样已经是万人尊崇敬仰的地位，根本不会赢得他半点的安稳。
所以，他开始炼药。
你知道的，想要成为炼药师，光凭努力是不够的。一定要有天赋和资质。
上天还是有待他的，当他第一次开始尝试着炼制丹药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身体里有成为炼药师的极高天赋。
可想而知，他很快的就成为了一名炼药师。
可是，炼药师的地位和灵力越高，所需要的炉鼎，也就需要更为强大。
所以那个时候，即便黑金已经是四大神鼎之一，却依旧不能够满足于轩辕拔的需求。
所以，后来，我主动提出来，要将自己炼化成器灵，成为炉鼎，帮助轩辕拔修炼！”
腾蛇这段话的信息量明显有点大，但是江弗瑶依旧能够捋顺的清楚。
用腾蛇的话说，黑金，也就是他送给自己的那个炉鼎，就是当年轩辕拔使用过的。
而成为高级器灵，也是他自己要求的。
想到此处，江弗瑶不禁死死的抿了抿菱唇，一双如子夜一般的黑眸，定定的看向了腾蛇。
总觉得，他从这里开始，眼神里，就多出了一抹淡淡的忧伤。
是错觉吗？
“你见过黑金了，想必也了解了他是个什么性子的人！”
腾蛇薄唇轻启，再次朝着江弗瑶说了起来：
“所以，被轩辕拔舍弃不用的黑金，因为一时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所以便要求轩辕拔将自己封印了起来。
他说，因为跟随个轩辕拔。所以若是此生，再遇到其他人，恐怕他没有办法心甘情愿的，帮助那个人炼制丹药。
所以，轩辕拔没有犹豫的，同意了黑金的要求，并把他封印了起来，交给了我。
后来，我也就取代了黑金，成为了轩辕拔的炉鼎。
但是，也就正是因为如此，我那时候变得更加不可一世，似乎这世间上，除了轩辕拔，再也没有人可以奈我如何。
而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犯下了那样的错事！
就算我穷极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错事！”
说着，腾蛇突然微微眯起了狭长的眸，垂在身侧的双手，也不由自主的用力握紧了起来。
江弗瑶感受得到，腾蛇此时是在隐忍。他从不提起，只是因为不愿面对，无法面对。
可是为什么，现在、此刻，他又要面对？
“腾蛇！”
江弗瑶不想看见这样的腾蛇，无论过去如何，他都是那个会守护在她身边，教会了她强大的腾蛇。
所以，他的过去，他有些不堪的过去，江弗瑶不想知道。
只因，不想让他回忆起！
“别说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而腾蛇在听闻了江弗瑶的话之后，却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分明好像在告诉着江弗瑶，他已经无所谓了。
但是江弗瑶了解腾蛇，从他的双眸中，她就能清楚的看到，腾蛇的隐忍。
“弗瑶！让我说完！”
因为今日不说，以后，恐怕再没有机会了！
江弗瑶死死的将菱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着这样笃定的腾蛇，终究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默许了腾蛇的要求。
“我因为自己的一时意气，受不了挑拨。和另外一个九星高级控灵师打了起来。
他自然是想要通过打赢我、收服我，来证明他和轩辕拔之间的实力相当。
而当时的我，其实也抱了和他相似的想法。
我以为，我战胜了他，就证明我在这世间，也就只有轩辕拔一个敌手。
可惜，当时的我太过得意忘形，分明忘记了对面的人，也是个九星高级控灵师。
所以，我拼尽全力，几乎是不顾任何后果的，终于战胜了他。
是的，我赢了！
可是我的红莲业火，却整整燃烧了七七四十九日，天地之间，到处火光弥漫。没有人生还，没有生物在存活。
一切，都被我毁了！
只因为我的好胜心，只因为我的自私，让无数人，无数生灵，都死在了我的红莲业火之下。
我只记得，我站在天地漫漫的火光之下，看着眼前的情形，突然间迷茫了。
我不顾一切的做了这些，得到了我以为是我想要的结果。
可是到最后，我看见自己犯下的罪孽之后，却永远都无法再原谅我自己了。
那个时候的轩辕拔，已经开始过起了隐姓埋名的归隐生活。
所以，当他发现了这一切的时候，并没有责怪我。反而出乎意料的，用他毕生的灵力修为，将我所犯下的罪孽，赎了过去。
最后，他终于是因为灵力消耗尽失，死了！”
死了！
原来，轩辕拔，是因为腾蛇而死！
此刻的腾蛇依旧那么平静，即便是在说轩辕拔死的真相时候，也是那般的平静。
江弗瑶看着这样的腾蛇，心里就那么不可抑制的，漾起一阵阵心疼。
她承认，她没想到，轩辕拔居然会为了腾蛇做到这种地步。
“或许，他也是想要，赎他自己的罪孽吧！”
毕竟，腾蛇说过，轩辕拔曾经也和他一样，做了许许多多无法原谅的事。
“或许吧！”
腾蛇面对江弗瑶的猜测，也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句。
“可是他的死，却让我对这个世间，突然之间变的失望了起来。
轩辕拔死了，我把他葬在了这片魔域森林之中。
因为只有这里，才足够安静，不会被打扰。
安葬好他，我又去找了妖灵王绰尔，我唯一的朋友。让他帮我找个更为适合的地方，封印我自己。
所以，就有了崇明仙道。
我想，轩辕拔的灵力和修为，最后都传承在了我的身上。我不能那么自私的什么都不管，他因为我而死，我就有义务，找到合适的人来继承他。
所以，我让绰尔帮我设计了机关。
再后来，不知怎么的，你就遇到了机关，闯进了崇明仙道。”
原来是这样！
直到这一刻，江弗瑶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会是自己。
或许，这真的是上天给的机遇，或者是自己与腾蛇、与轩辕拔之间，真的有这样一段机缘吧！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切，都来不及了
腾蛇一身黑金色的长袍，恣意的垂在水潭旁的地面上。一双如妖孽一般绝美的眸子，此时正闪烁着江弗瑶看不懂的精光。
“最一开始看见你，我也奇怪，怎么会是一个一点灵力都没有的人来开启的封印。
因为开启封印，就要有你的心头血，而我喝了你的心头血苏醒，所以我们之间，便有了一种联系！”
心头血？
江弗瑶听闻了腾蛇的话，猛然间回想起来，自己最初在崇明仙道上看见腾蛇幻化而成的炉鼎时，曾经无缘无故的割破了手指，落了一滴血在炉鼎之中。
当时她也不过以为是巧合，可是现在听来，却似乎不是。
“是不是因为我的那滴血，所以你才必须留在我身边？”
想到此处，江弗瑶心中一直以来存着的困惑，不禁再一次涌现出来。
腾蛇微微点了点头，印证了江弗瑶心中的猜想。
原来如此！
若是因为这样，那么一切的一切，就都可以解释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