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官家女遇到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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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官家女遇到锦衣卫-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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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娴忽然紧紧地抓住窗棂,无力低下了头去,过了许久,从案几上爬下来,走到梳妆台前,摸索了许久,从药匣子里掏出一个药瓶,仔细看了看名字,倒出了十几颗,吞了下去,又觉得不够,又倒出了十几粒吞了下去,悉悉索索地爬上了床,把被子蒙着头,眼泪就流了下来,哭着哭着,竟然睡着了……

第二日起身,几个丫头伺候她梳妆,见她一言不发,神情憔悴,沉默异常,也不敢随意调笑,就这样默默地梳洗完了,走到厅堂里,见余嬷嬷已经把早食提了过来,饭几上摊开一溜,胭脂紫米粥、薏米燕麦粥、花卷子、玉米窝窝,四五样素菜,谢娴只低着头,搅动着那粥,忽听余嬷嬷笑道:“这么大雪,主子们的院子里都堆了雪人,让我瞧着,竟大小姐院子里那个堆得最好哩……”

元福心头一跳,问道:“哪里来的,我怎么没见?”

余嬷嬷惊讶道:“就是屋角那个?好大一个,五官都象得紧……”

元福的心忽然停止了跳动,情不自禁地向谢娴望去,却见小姐正用勺子搅粥,连头也没抬,一勺又一勺地喝着粥,直到喝到精光,抬头笑道:“走,去老太太那里数嫁妆去!”

作者有话要说:(1)“只愿君心似我心”出自李之仪《卜算子》

(2)“还君明珠双泪垂”出自张籍《节妇吟》

(3)“病树前头万木春”诗出自刘禹锡《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4)“冰雪林中著此身”诗出自元代诗人王冕的《白梅》

谢谢“浅浅”亲,“月章”亲的雷雷,鞠躬~~

☆、第106章 亲迎

甲戌月 丙子日

宜纳采嫁娶 订盟;忌:开市上梁出火

谢家门前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冠盖相望;几进的院子里皆高朋满座,人声鼎沸,奴婢们穿梭来往,端茶的;迎宾的;导仪的;忙得不亦乐乎,元福领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妆妇人一路向里;进了谢娴的院子,丫头婆子让开一条路;走到里屋;见谢家几个孩子都在,谢灵站在那里,抿着嘴拍手笑道:“姐,开面喜娘来了呢!”

谢娴站了起来,向喜娘福身道:“徐家嫂子。”

徐嫂子笑嘻嘻道:“大小姐大喜,见面喜,开面喜!”

谢娴微微一笑,栾福上前给了徐嫂子一个红包,徐嫂子称了谢,走到梳妆台前,拿起匣子里的五色棉线,动作熟谙,笑容满面,一边绞一边说吉祥话,“一下落地生子,二下好事成双……”,这开面是有讲究的,必须中规中矩地位完成十下,寓意“十全十美”的意思……

谢娴一言不发,神态安然,听凭那棉线一下下的崩断声在耳边响起,从此以后,便为人妇,只愿自己相夫教子,和夫睦家,象娘说的那样,平静又平安地度过一生……

自从雪夜之后,那个人再也不见踪迹,大约被自己寒透了,伤透了,也死心了吧。

想到这里,心里生出几分酸涩的痛楚,只是这痛楚却再也不是天崩地裂,抑或她的人生从来再也不可能传奇,有的,便是眼前这花红柳绿,珠翠环绕,按部就班,富贵荣华……

相忘于江湖的平平淡淡……

平平淡淡……

她忽然伸出手,茫然地向前抓了抓,仿佛要抓住什么,忽听徐嫂子道:“十全十美”,说完,站起来向她福身行礼,优雅,标准,雍容华贵,就象她本身所能拥有的一部分,那伸到半空的手,终于无力垂了下来,这是她的人生,她的世间,她就是从这个格子里出世,走向另外一个格子的死亡,在这之间,从来没有,也不应该有,任何轨道之外的,意外。

她轻轻地站了起来,福身还礼,满头钗凤,遥遥而下,一字一句道:“善始善终”。

善始善终……

喜娘听了这话,出去禀告孙氏,上“开面汤果”的席面,谢娴则怔怔地想着“善始善终”这四字吉祥话……

闺秀、奶奶、太太、老太太,这应该是她最好的踏板,一步步向前去,向前去,有那么一日,相敬如宾,儿孙满堂,尊称一声“宋老太太”,那便是尽头的圆满……

圆满了吧……

圆满了吗?

她嘴里忽然生出几分苦涩来,望着自己身上大红色的喜福,伸手摸了摸那金色滚边,总觉得扎眼,便闭上了眼,此时徐嫂子与其他喜娘正上喜妆,这喜妆与平日妆并不同,不求好看,只求喜气,谢灵看着看着,“噗嗤”笑道:“姐,你这摸样赶得上年画上福娃了。”

谢娴“嗯”了一声,睁开眼,望着妹子,自从那一日,姐妹再无交集,此时谢灵因为姐姐亲事,巴巴从宫里头赶过来,说是给她贺喜。

谢娴不置可否,她虽对这个借尸还魂的妹子再无好感,可她除了让自己嫁给宋家,再没做什么妨害谢家的恶事,如今自己也要离开谢家了,一笑泯恩仇罢了。

“大姐姐……喜果!”二房的几个毕竟年纪小,纷纷伸手向谢娴讨喜果,谢娴接过栾福递过来的喜袋,掏了一把给了几个弟妹,正热闹间,忽听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喜婆们同时向谢娴拜道:“姑娘大喜,花轿临门——”

谢娴点了点头,栾福掏出红包赏了几个婆子,一直站在屋角落的谢肃忽然开口道:“姐,我去看姐夫……”他正当童子学,对作为状元郎的大姐夫十分仰慕,此时听新郎上门,急着想去接亲,谢娴望着稚子眼眸,心知肚明,心中暖暖,道了一声:“好。”谢肃急匆匆地赶了出去,几个小的见他出去了,也跟着他去看新郎,二房的谢信正是调皮年纪,首当其冲跑了出去,大喊道:“要红包,要红包……”童子稚言把一屋子人都说笑了……

谢灵见屋里人少了,在谢娴耳边低声道:“姐,我出嫁的时候,你要亲自送哦……”

谢娴一怔,道“哦?”

谢灵见她这样淡然,心中诧异,见左右无人注意,又小声道:“我说我嫁给常青的时候……”说着,紧紧盯着谢娴的表情。

谢娴的心忽然收紧了,面上却越发淡然,轻轻点头道:“好。”

谢灵瞪大了眼睛望着谢娴,心道这位是怎么了?不会也换了芯子吧?怎么这样淡定?忽然又想起一事,见徐嫂子正与几个喜娘闲话,栾福几个正忙忙碌碌给谢娴收拾嫁妆,拉着谢娴走到一角道:“喂,姐……我问你,昨儿孙氏给你上课了吗?”

“上课?”谢娴奇道:“上什么课?”

“就是……”谢灵脸上一红,结结巴巴道:“就是哪个压箱底的东西啊,要不你不懂,怎么洞房啊?”心道古人都老封建,这个假正经的姐姐也不知道会不会那个,若是不懂可有热闹瞧了。

谢娴的脸“腾”地红了,摇头不语,却见谢灵还要逼问的架势,忙道:“有的,不劳妹子操心。”

谢灵点了点头,咂咂嘴道:“按理来说,宋家也是世家,哪个世家公子娶妻前,不放几个通房在屋子头?姐,你打听过了吗?”

谢娴追问不休,却也不好装不知道,只点头道:“有两个。”

“啊?姐,还弄了两个?”谢灵眨了眨眼,道:“你还真贤惠哩,表哥这么要死要活地娶你,居然还弄了两个女人在你前头,若是我的话,还不……”说着,忽然抬头,见谢娴的笑容,心头一跳,缓了话头道:“若是我,可受不了。”

谢娴意味深长地望着谢灵,道:“我晓得,妹子那个时代可不允许。”

谢灵从前经常跟谢娴说这些疯话,谢娴一直当孩子话不当回事,她便自己也放下了,可是如今谢娴突然引用她的话,不知为什么,忽然生出几分畏惧来,却不肯认输,哼了一声道:“你瞧常青多好,住在军营,不要说通房丫头,老妈子也没有一个。”说着,挑衅地望着谢娴。

谢娴心中也不知什么滋味,可是她只能淡淡道:“祝灵儿如愿以偿。”这事她还真跟父亲谈过,若是谢灵果真能做到与常青成亲,解决的法子就是让她与谢家断绝关系——反正谢灵是不会在乎的,而谢家这面也不至于太丢脸,至于常青……

至于常青……

谢娴现在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只想把他细密包裹起来,藏在怀里最深的地方,挖很深很深的坑,放到谁也看不到的地方,埋好,埋好……

外面忽然又传来鞭炮声,徐嫂子见姐妹两个说悄悄话,一直没敢过来打扰,听了这炮仗声,走了过来笑道“开面酒吃过了,大小姐要上桥了哩,”正说着,孙氏带着一群丫头婆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见谢娴一身喜服站在那里,心里欢喜无限——这个一直把她压得不能动弹,还赚了个贤德名声的的瘟神,终于可以从谢家滚蛋了!

可无论如何,面子要做足,因此脸上全是悲戚之色,道:“大姑娘……”说着,眼泪掉了下来,忍了十多年她容易嘛!

出嫁前哭嫁是风俗,可谢娴对这位可哭不出来,只静静道:“母亲切勿悲伤,儿定不负娘家哺育之恩,在夫家为人典范,宜室宜家。”

孙氏点了点头,擦了擦泪,宋家喜娘按照礼俗催妆三次,徐嫂子给谢娴盖上头盖,一起扶着扶向外走去,走到正门,鞭炮声声,宋濂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红艳艳喜服,映着阳光一片绚烂,望着自己的新娘,心头忽然想到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里,他最欢喜的还是此时此刻,多年所求,如愿以偿,何况太后娘娘还专门为他们的亲事赐下了珍宝,等到了宋家,定定要给她个惊喜……

她这样厉害强大的女子,他心里多少是要怕的,可这不是不爱的理由,既然迈出了这一步,他就要勇敢向前,有朝一日,可以与她并肩,看淡云卷云舒,看破云起云落……

“搜轿——”司仪大声喝了一声。

徐嫂子从喜婆手里接过蜡烛,和镜子,递给了谢肃——因为怕轿子里藏着冤鬼染了晦气,新娘上轿之前,家里人都要用镜子与蜡烛看一下,谢肃接过蜡烛与镜子正要过去,忽听谢灵道:“我来,我来!”说着,夺过那镜子与蜡烛,笑嘻嘻地挑开了轿子的帘子,映照了几下,道:“好了。”说着,递给了喜娘。

大家不知她为什么抢了谢肃的差事,只是这二小姐胡闹惯了的,又是县主的身份,也不好多言,徐嫂子走扶着谢娴迈过火盆,道:“姑娘大喜”,谢娴进了轿子,稳稳坐了下来,掀开铺盖,望着这八抬大桥,据说女子一生,只有一次做花桥的机会,上了这一次,再无回头,再无回头……

她忽然觉得要有泪意,拼命忍住,听外面道“起轿——”轿子被稳稳地抬了起来,借着那车帘的缝隙,看到谢肃骑马而过,知道新郎宋濂此时骑马在后面压阵,唢呐鼓罄的喜乐铺天盖地响起,震得脑袋嗡嗡直向,帘子扑撒着金光,闪出梦幻的流离……

不知为甚,忽然想起了那一日,她在车舫,那个男人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

他这样鲁莽,不懂规矩,他们是不会好结果的……

不会有结果的……

谢娴咬了咬嘴唇,忽然又醒悟到自己这是乱想,都成亲了还……心头对表哥涌起一阵愧疚,不由心烦地掀开车帘,见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正向京水河走去——京城里亲迎亲都要绕这条京河三圈,表示“风调雨顺,家事河谐”。

谢娴看了一阵,放下了车帘,拼命甩掉脑海里的乱七八糟,把《女诫》过滤了一遍,心里慢慢安静下来,正闭门养神,忽听外面唢呐声断,惊叫声声道:“这马疯了,快让开,让开……”正要掀帘子去看究竟,只觉得腾空而起,连人带轿子向河里摔去,只听一声惊呼“表妹”,茫茫里,有人紧紧抱住了自己,直直向水底坠去……

作者有话要说:开面、哭嫁、搜轿等婚礼礼俗参考《古代婚礼风俗》

☆、第107章 抢亲

水……

无穷无尽的水……

谢娴觉得无处抵挡的窒息;漫天漫地淹了过来;随着那个人的怀抱直直坠下去,坠下去……

她猛地睁开眼;迎面而来是表哥那张温润的脸;只是此时变成一片又一片的决然;紧紧的拥抱,紧闭的眼眸;紧抿的嘴,这死亡的沉溺;与他再也不肯放开的;爱。

眼泪就这样哗啦掉了下来,她也不会水,可绝不甘心一起沉溺,于是蹬着双脚想拉着他上浮,谁知旁边忽然“哗啦”作响,宋濂的怀抱被猛地扯开,一双强有力的臂膀紧紧抱住了自己,那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拥抱,让谢娴的心,绝望地沉了下去,沉了下去……

雪夜……

沉默……

疯马……

落水……

这才是他的做法,这个疯子,疯子!

只是……表哥!

她睁开眼去寻找宋濂的痕迹,却见那个温润的男子正正沉沉地向黑暗中坠去,紧闭着的眼,苍白的脸色,伸出的双手,仿佛不甘,又仿佛告别……

她的心忽然痛不可抑,猛地伸手推开那怀抱,转身想去抓宋濂,却被生生拉了回来,不由回头恨恨相对,拳打脚踢,死命挣扎,忽觉身子一麻,再也动弹不得,被那个男人用那压迫性地摁住,抱住,向水的深处划去,划去……

水中的静寂,是如梦如幻的哗哗径流,因为惶急,竟感觉不到了窒息,只是痛,伤,急,所有搅栽了一处,也不知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就这样茫茫然,忽听“哗啦”一声,两人一起浮出水面,阳光万丈,波光粼粼,映照得她一片又一片眩晕,感觉自己被抱到了一个车舫里,周围蒙着黑布,看不到半点光亮,那万千心绪浓缩成一团,化成了恨,无穷无尽,无始无终的……恨……

这个男人把一切……都毁了……

可又能如何?

她动弹不得,一个指头也动弹不了,只能随着那车晃来晃去,湿透了的嫁衣紧紧裹着她的身躯,压得喘不过气来,墨黑的长发滴滴答答着水箦在耳边流淌,唯一所能做的,是拼命把眼睛睁的大大的,大大的,唯恐一旦睡去,世间便如表哥,疏忽不见,再也不见……

漫漫长路,没有尽头,又似乎不应有尽头……

不知多久,车舫终于停下来,帘子一挑,光亮随着那个男人晒了进来,只是这光亮再也晒不到她心里,寒夜已经无可避免地降临,冰冻了她的寸寸分分……

她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如果眼眸如刀,他早被千刀万剐,可是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随着那脚步,颠簸着怀抱,望着再也不是四方的天空,想到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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