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宫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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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宫烟云-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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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达奚长儒喘了口气,眼睛一扫其余三人,见他们都全神贯注望着自己,也顾不得再润嗓子,急忙接着说下去:“始州被我军拿下后,王谦又让部下坚守开远险地,阻遏我军前进。梁元帅遣水军入嘉陵江,从两翼直逼敌军侧后,又令其余众军从正面分路进攻,经过半天的激战,终于攻破开远守军,得以长驱而入,进逼益州。”

    杨坚颇为动容,高兴道:“蒋公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经验丰富,这个元帅真是名副其实啊!”

    元胄接过杨坚的话,主动向他敬了杯酒:“其实最英明神武的还是丞相你,我大周将领都是在你的统领部署之下,才能屡战屡胜。”达奚长儒见状也不甘落后,连连附和元胄的话,举杯相敬。

    “臣觉得以丞相的功勋,应当更进一步加封为王。”高颎此时突然郑重其事地站了起来,他严肃地看着杨坚,平静地吐出这一句话。

    元胄和达奚长儒当即愣住,杨坚也是讶然不已,半晌后才谦逊地笑着推辞:“不好,不好,异姓不可封王。昭玄赶紧坐下,可别……”

    杨坚说话间,元胄和达奚长儒对视一眼,二人心领神会也不等杨坚把话说完,竟同时起身下跪,抱拳请命:“末将恭请丞相进封王位。”

    杨坚速把那两人扶起,淡淡地说:“此事不急,来日再议。”他嘴角间那抹若隐若现的微笑,只有高颎一人暗暗察觉了出来。

    四人回座后,杨坚正要发话,屋外突然有人求见称有要事通报。他心里猛地一纠,顿生一股无妄之感。来人走到屋内,先环视了一下四周众人,杨坚看那人满目凝重之色,瞬时眉间紧蹙,双手不由自主地握起拳头。“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事但说无妨。”他的声音倒是平静无痕,心里却早已惊起千万波澜。

    那名下人窃窃地望了眼杨坚,看起来有些紧张。他轻咬着嘴唇,低声说:“丞相,郧国公府上来信说,他老人家今日病情突然加重,于两个时辰前薨逝了。”

    众人听后皆露出哀伤之色,高颎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也欲言又止。杨坚只感周身一凉,心沉沉下坠,那是一股难以言喻的伤怀。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强作镇定,只是淡淡地说道:“时候不早了,大家就先回去吧。”

    元胄与达奚长儒面面相觑,他们从杨坚脸上看不出一丝异色。高颎朝那两人使了个眼色,紧接着就带头第一个行礼告退,剩下二人也识趣地一起退了出去。

    所有人都离开后,杨坚陡然变色,两只眼睛倏地布满血丝,深目满含着点点泪光。他失落地仰起头长长叹了口气,执樽斟满一杯清酒,一只手颤颤巍巍地将那小盏端起,把那杯酒轻轻倒在案边,同时也将自己的悲哀挥洒下去……

第二十八章 随王(下)() 
韦孝宽的薨逝使杨坚沉寂了几日,但他很快恢复状态,又开始继续前进的步伐。

    十二月初,杨坚封赏了平定三方叛乱的一众将士,加封各行军元帅、总管和有功将领为上柱国。在行军总管例封国公中,崔弘度因邺城决战时没有立即斩杀尉迟迥,使其得以出口辱骂杨坚,而被降爵一等,封为武乡郡公,其余总管则大多被加封为国公。十二日,杨坚又下令命原来改为鲜卑姓的官员全部恢复本姓。

    。

    次日一早,杨坚早早起身。屋外的天色灰蒙蒙的一片,能听到大风鼓噪的声音。寒意像无形的利器,如冻霜般一层一层紧紧黏在身上,挥之不去。他用过早膳,又去花园散步,半个时辰后派人前去天台索要宇文阐的皇帝符玺。

    李德林、元胄、杨惠、高颎等人此时已经聚集在正阳宫中。玉玺还未送来,坐在右侧第一位的李德林就已经开始草拟晋封杨坚为王的诏书。他全神贯注于笔下,诏书拟了一半,宫里的宦官小心翼翼地请来天子玉玺,安放在杨坚的高案前。

    李德林抬起头望了一眼,心中更是澎湃激动,正欲起笔继续书写诏书,却听厅堂外传来喧哗吵杂之声。

    众人面面相觑间,还未来得及派人出去一探究竟,就见一人气势汹汹地闯进了正阳宫大殿。一身暗白色的长衣,头发灰白,满面褶皱的老者竟是久不露面的颜之仪。

    他目光犀利地迅速将厅中众人扫视了一番,大步跨到停下笔正惊讶地瞪着自己的李德林面前,愤慨地高喊一声:“丞相何在?”

    元胄看不下去,抢先一步拍案而起,喝道:“颜大人怎么如此无礼,不得通传就擅自闯入!”

    颜之仪完全不屑与元胄纠缠,狠甩广袖厉声低哼,轻蔑地吐出一句:“老夫是来找丞相的,无谓之人不要多话。”

    元胄经这一激,气得吹胡子瞪眼,当即就要上前去和颜之仪理论。高颎见状不妙,想也不想便将眼前案上的一方小砚往地上推去,“咣当”一声,墨汁飞溅,地上一片狼藉。

    “手滑,手滑啊,真是让各位大人见笑了。”高颎面带尴尬地朝颜之仪点了点头,颜之仪冷笑着瞪了他一眼,撇过头不再看他。高颎趁机向元胄使了个犀利的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元胄不忿地嘀咕了几句,歪着头斜眼向门外望去,但同时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强压住心中的怒火。高颎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用一种谦和的语气对颜之仪缓缓道:“颜大人,丞相正在后堂处理公务,不让旁人打扰。你要是有重要的事想报予丞相,不如先告之我,由我来代传。”

    “你——”颜之仪指着高颎,冷眼道:“司马大人果然名不虚传,敏慧有礼,可惜跟错了人、用错了地方啊!”

    不等众人反驳,颜之仪调转矛头,转身直指还未放下笔杆的李德林,愤而斥道:“还有仪同大人,自古忠臣不事二主!你从齐入周,得武帝赏识,本应当对我大周忠心不二,肝脑涂地。可如今你是想做三朝之臣啊,也不怕祖宗蒙羞!”

    李德林却也不生气,心平气和地说:“颜大人啊,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如今局势,丞相确实是天下明主,为苍生计也要……”

    “你不要再说下去了!”颜之仪一声断喝之下,已步入暮年的身体激动得哆嗦起来。“明主?苍生?仪同大人果然巧言善辩,颠倒黑白也是易如反掌!不要多说废话了,现在我只问杨坚他为什么窃取符玺,此乃天子之物,他身为丞相没有资格索要!”他绕着几人指指点点地走了一圈,铿锵有力的一番话说完,屋内一时无人回话。

    颜之仪气势更甚,仰首逼视屋内众人,眼角余光无意间瞥到一精致的木匣,他赫然发现那玉玺原来就在大厅正中的书案上。掩不住这份欣喜,颜之仪大笑两声,三两步跨到案边,一把捧起那盒子,紧紧抱在怀中。

    杨惠拍案而起,上前欲夺回御玺:“丞相德高望重、功垂天下,百官皆恳请丞相晋封为王,以彰功德。这道诏书一下,丞相就不只是丞相,而是随王!颜大人还是把东西放下吧,你如今年老体迈,万一不小心让神器有个闪失,你又如何向皇上交代?”

    颜之仪神情愈发悲愤,一张苍白的脸上五官仿佛就要纠到一起。他抱着玉玺连连后退,嘴上却咄咄逼人:“你们这群乱臣贼子,不要矫饰。杨坚他是异姓外族,根本不配为王!”

    高颎与李德林眼见事态严重,皆腾地起身欲阻止杨惠与颜之仪发生碰撞。可是不想还没把杨惠拦下,身后隐忍多时的元胄竟二话不说抽刀而起,嘶声大喊:“不必再与这迂腐之人多话,看看究竟是他有本事,还是我的刀厉害!”

    话音未落,后堂处闪出一人影,隐在暗处多时的杨坚这时稳步而出。他面挂笑意,从容地说:“大家都放手!颜大人年事已高,头脑不太清楚了,我们也不要与他计较。”说完扭头向身后的两个内侍示意,“请颜大人回府,你们要亲自护送,都小心点,颜大人老了身子骨弱,可不要让他有任何闪失!”

    内侍应声上前毕恭毕敬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让他把玺印交出。颜之仪见到杨坚更是怒火中烧,他双目血红,直直瞪着杨坚嚎啕大骂:“你这个不忠不信不仁不义之徒……”两个太监眼见颜之仪有冲上去拼命的架势,赶紧死命将他架住。元胄和杨惠也上前挡在颜之仪面前,阻止他近杨坚的身。

    杨坚很是厌烦地撇着嘴,他一言不发只是轻轻摆手,示意尽快把颜之仪带下去。眼疾手快的杨惠趁机一把将玺印夺回,元胄主动请命由他亲自护送颜之仪回府,杨坚点头应允。

    颜之仪骂骂咧咧地被人拖了下去,直到听不见那刺耳的声音,杨坚才转身走到案边就坐。他心里盛怒,表面上却在尽力压制,但掩不住那铁青的脸色。高颎看出杨坚的心思,主动起身走到他面前,进言道:“丞相,颜之仪颇具民望,不可……”

    杨坚漠然地打断他的话,不耐烦地说了句:“昭玄不必多言,我心中有数。这样吧,传令下去,安排颜之仪为西疆郡守,即刻赴任。”

    高颎放心地退回原位,可大厅中的气氛仍是凝滞而沉重。经颜之仪这么一闹,大家心里皆各有所虑,面对杨坚更是有些尴尬,没有人再接言。

    杨坚低头沉吟一阵,打破僵局:“其实颜之仪所言也有道理,我的功业也是托大周之望,不可僭越为王啊!”

    高颎、李德林、杨惠听后齐齐跪在杨坚面前。“丞相进爵乃天命所归,非人力所能抵制”,高颎带头发话。李德林、杨惠跟着附议:“请丞相晋封为王!”

    杨坚似笑非笑,面上透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异常表情。“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我也有些疲惫,此事以后再议,你们就先回去吧。”一句话说完,他也不管地上三人的反应,径直站起来,背手走回内堂。

    高颎、李德林、杨惠望着杨坚离去的背影各有所思。高颎拉起李德林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满含深意地笑着使了个眼色。李德林心领神会,抬起手做出一个书写的动作……

    。

    大象二年十二月甲子,天气阴霾,北风呼啸。

    午后,年幼的皇帝宇文阐下诏授杨坚为相国,总百揆,去都督内外诸军事、大冢宰之号,进公爵为王。同时恩准他可以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又备九锡之礼,加玺绂、远游冠、相国印、绿綟绶,位在诸侯王之上。并以随州、郧州等二十郡为随国。

    杨坚三让之后,只接受了王爵与十郡的封地。

第二十九章 孽缘(上)() 
杨坚加封为随王后,朝廷上下一片恭贺之态。而这看似万众一心、无人异议的氛围下,却暗藏着些许隐隐作祟的不平之音。

    是夜,大司马、上柱国、神武公窦毅府中,男主人正与妻子、女儿围炉而坐闲话时事。

    窦毅的妻子是周武帝的姐姐襄阳长公主,他们的女儿从小聪慧不凡,深受舅舅武帝的喜爱,曾被其养在宫中。

    窦娘子六七岁时,对舅舅武帝与皇后阿史那公主夫妻失和非常担心,因而劝谏武帝,让他以苍生为念,维持好和突厥的关系,才可使江南、关东不能为患。武帝对小外甥女的独到见解深感佩服,立即接纳了她的进谏,从此对阿史那皇后态度大为转变。

    如今当年那个小丫头已长成十二三岁的大姑娘了,出落得亭亭玉立,英气逼人。她穿着一身褐红色的小袄,正靠在母亲身边,眉目间闪烁着男儿般的飞扬神采。

    这一家人私下里闲话,说着说着就聊到了今日杨坚封王一事。窦娘子放下手上的吃食,挺直腰板,剑眉一挑,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更是愤愤瞪起:“我真恨自己不是男儿郎,不能救舅父一族出危难,让杨坚白白得了便宜!”

    襄阳长公主神色大惊,急忙一把拉过女儿,伸手抵在她樱红的唇前,制止她继续说话。一旁的窦毅也是紧张不已,严厉地瞪了女儿一眼,训道:“你可不要乱说话,尤其是到了外面,再胡言乱语,小心我们被灭族。”

    窦娘子不忿地嘟着嘴,不再言语。窦毅知道女儿心里不痛快,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好言将女儿哄回卧室。

    小屋里只剩这夫妻二人后,窦毅拉着妻子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看我们女儿也到出嫁的年龄了,不过她才貌非凡,不可轻易许人,我们必当为她求一贤夫。”

    襄阳长公主温顺地点了点头,笑道,“女儿大了,确实不该再继续把她留在身边了。我们好好斟酌下,为孩子觅一个配得上她的夫婿。”

    *

    *

    杨坚称王后不到十日就以图谋执政之罪诛杀了代王宇文达和滕王宇文逌,持续了几日的阴霾天气终于结束了,久未露面的暖阳竟将乌云尽数驱散,散发出夺目的金光。

    至此,大周朝五位辈高位重的藩王及其子孙全部被灭,朝野上下唯杨坚一人独尊。

    同日下午,被杨坚借故软禁宫中的代王、滕王家眷,在几个内侍的押送下一齐出了囚室。这一干惶恐不安的人在后宫的大花园里停了下来,大家悲悲戚戚、心惊胆颤。几个中年妇人掩面默泪,而那些如惊弓之鸟的妙龄少女和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则都躲在后排,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将面临怎样的处境。

    只有她安静地站在一群人中,不喜不悲,微微斜首仰望着耀目的冬日暖阳。单薄的衣衫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线,雪白修长的脖颈在阳光的润泽下娇嫩欲滴,只是那眼神稍微透着些迷惘,但仍带着一股不屈服的坚韧。

    她轻轻将一只纤手举起,想要去触及那柔软的温度,无奈光晕冷漠地从指缝间流逝。如此美好的东西,却无法将其留在手中,冯小怜淡淡地想到,但她脸上浮现出的却是一抹明朗的笑意。

    她柔柔地垂下手臂,就在这时突然刮起一阵骤风。冯小怜眯着眼睛侧颈低头,不经意间眼角余光瞟到不远处的矮树后站着一个年轻男子。那人的视线正锁定在她的身上,但神色却暗淡无光,似乎在忍受着锥心的痛。

    冯小怜轻而易举地认出了那个年轻人,正是与自己有过数面之交,但未曾说过一句话的宣帝宠臣刘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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