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很奇怪的是,今天来的客人中,孩子居多,大部分人都是母亲带着孩子或是一家三口的过来,点上几分可口的糕点和饮品,坐下来享受这一份难得的闲暇时光。
靠近公园,公园里的树叶都变成了红黄橘的颜色,秋高气爽。
这几个中国服务生时不时会吵马路对面看上一眼,倒不是在看泰晤士河的风景,而是在看对面的那棵树。
下午两点半。
一辆宝马车准时地停在了那棵树下,从车里下来的男人身着修身黑青色薄款风衣,手里还拿着一束鲜花。
这边咖啡店忙碌的服务生们在见到那个人时都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
咖啡店不大,里面的装修却处处彰显精致优雅,后厨与大厅就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为的就是能让点餐的客人能亲眼看到食物的制作过程,人只要往那大厅门口一站,远远的就能见到那个在不大的厨房里忙碌着的身影。
空气里游弋着新出炉的蛋糕甜甜的香,玻璃窗的下方拉开了一扇小窗口,一份烘培小蛋糕经过那双佩戴着雪白手套的手送了出来,“第三十九号座!”
递送蛋糕出来的那只手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视线里便是一簇亮眼的红,那只手一顿,很快那只手的主人便俯身,戴着雪白糕点帽的女子扬起明艳的眼梢将目光投向了透明玻璃外,笑容里闪过一丝无可奈何。
“容凌,你怎么来了?”
每天一字不变的开场白!
站在玻璃门外的容凌径直将自己手里的那束花放进了吧台的花瓶里,照样是一成不变的三支红玫瑰,每一朵都很新鲜,从玫瑰园里刚采摘下来的。
“来看看!”
每天一模一样的回答话语!
“今天的客人很多,照这样下去,你迟早得亏本!”容凌小声地说,“你看,今天带孩子来的母亲特别多,每一个都免单,你得亏多少?”
每年的这一天,这家店都会有个特殊的活动,每一个来店里的客人,只要是带着孩子过来的,不仅孩子免单,连大人的费用都是免费的。
隔着一层玻璃正在忙着做蛋糕的女子头也没抬地微笑着,“这你就错了,虽是免单,但是他们很多人都在走的时候将钱放在了盘子底下,有时候,都要比他们吃过的钱还要多!”
容凌笑了笑,不语,见有客人朝这边来,正要自己去冲杯咖啡坐在吧台那边去,就听见身后的女子低声又急切地说道。
“哎哎,你现在可有心情弹奏一曲?有好多客人正等着听你弹奏呢!”
容凌无奈耸肩,抬起自己温润如玉的修长手指,这双手可只是在高档大型演奏会上跳跃的,如今业余时间倒是成了她招揽客人的另类手段了。
很快,咖啡厅内便响起了一阵钢琴声,这琴声响起时,不少客人都纷纷抬起了脸,将视线投向了摆放钢琴的方向。
很多人来这里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老板娘蛋糕手艺精湛口味极佳,还有因为来这里可以免费听到钢琴家的现场演奏。
很久之前伦敦报纸上就刊登过这样的新闻,钢琴王子在这家咖啡店里经常免费弹奏,这家店从那以后就火了,来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不乏有美食家,艺术家,还有不少音乐爱好者。
一曲终了,咖啡店里有掌声响起。
不少客人朝容凌招手,他起身微笑着躬身道谢,经常来这里的熟客们都认得他,有些见到他还会亲切地唤他的名字,也有不少人会热络地夸赞一句,凌,你弹奏的曲子非常的棒!你女朋友做的蛋糕也很棒!
这些年他听惯了赞美声,但是却唯独对这里的赞美尤其中意,因为这里的人都会将她跟他连在一起,在夸赞他的同时也会夸赞她的手艺。
他们都把他当成了这里的男主人!
这种感觉让他很有归属感!
咖啡厅里属于这一刻的温暖还在延续,而隔着一层玻璃站在厨房那边忙碌的女子则抬起脸来,目光在大厅内看了一眼,眼梢落在了吧台上那三朵新鲜的玫瑰花上,敛下眼睑时,湮没掉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无奈和落寞。
“暖情姐姐!”一名服务生走过来,趁着蛋糕还没有做好便站在了外面等,听着大厅里传来的欢笑声,服务生低声用中文说道,“暖情姐姐,容大哥准备了将近一个多月的演出明天晚上就要开始了,你会去吗?”
低头做着蛋糕的女子没有抬头,手上的动作没停,却也没有回答。
“暖情姐姐,他们都说,他之所以准备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明天在大剧院里能正式向你求婚的呢!”
舒暖情的手微微一顿,将手里的蛋糕递了出去,看向了这位留学生服务生,“端过去吧!”
服务生见她脸上依然没有特别表情,朝那边忙碌的男人看了一眼,轻叹了一声,端着蛋糕无奈地走开。
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是不行啊!
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舒暖情看着咖啡厅那个一身贵气却比服务生还要积极忙碌的男人,眼神微微失神。
容凌,你又何必呢?
泰晤士河夜晚的风景很美。
河上的伦敦塔桥在夜色下恢弘明朗,景色迷人。
容凌将车停在了河岸边,两人沿着河边的通道漫步走着,时不时会遇上一两个流浪歌手,拿着一把吉他随意站着放开了嗓子幽幽地唱。
“你看那座塔桥,是不是很美?”迎着夜风,容凌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伦敦塔桥,夜晚中的泰晤士河笼罩在一片灯光下,灯光将塔桥的轮廓凸显而出,巍峨壮观。
舒暖情拢了拢颈脖上的薄围巾,抬脸望着他指着的那个方向,平静地浅笑着。
“是的,很美,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美!”
晚风中,靠站在河边护栏的女子一身修身深色的风衣,微卷的长发迎风飘着,流露出来的自然风情让旁边站着的容凌目光微微凝滞。
她比三年前的那个女孩儿更知性,更成熟,也更迷人!
“情情,我--”
“容凌!”舒暖情转过身来,身后是一大片的光华夜景,她那黑亮的眼睛直直地凝着他的双眼,眼神里的不忍最终被坚定的意志给替代,这让容凌的心里突然一空,怅然若失的情绪再一次从心口蔓延开来。
“我明天要离开伦敦了!”
容凌解开了颈脖上的围巾,笑了笑,换了个姿势,避开了舒暖情的视线,双手撑在了河边护栏上,轻咳了几声之后,扬声笑道:“是吗?那还真是巧,我也是明天的航班!”
舒暖情看着说笑的他,心里微微有些堵,垂下眼帘时低低吸了一口气,“容凌,你知道的,我们--”
不可能!
“情情!”容凌打断了她的话,转过身来,伸手便将面前的女人抱进了怀里,夜风里他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别说,这句话永远都别说!”
被抱着的舒暖情抬眼望着头顶的大片夜色,将她的眼底染上了一层浓浓的墨,深不见底,满眼的愧疚和无奈聚集而起的白雾越来越浓郁。
人这一生,又能有多少个三年?她的自我放逐,他的一意跟随相陪,让她觉得自己是如此的罪孽深重!
而她还在等着什么,又在期待着的什么,连她自己,都迷茫了!
**
今年的c市气候偏冷,连降了几波大雨,听说才刚打苞的桂花都在这几波大雨里给打落了,不同于往年的满城桂花香,空气里残留着的是大雨过后的浓郁湿气。
甲壳虫轿车从停车场出来,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童尘尘还在低低地哽咽,似乎还没有从刚才那激动的情绪里反应过来。
“都说一孕傻三年,你看你,已经变笨了!”副驾驶座上的舒暖情冲着开车的童尘尘微笑。
“还不是因为你,我结婚是给你寄过帖子的,你没来也就算了,我孩子都生了你也没回来看我一眼,舒暖情,你太过分了!”
话虽然狠,但是她今天还不是早早的就开车过来接她了么?
舒暖情侧脸看着车窗外陌生的风景,曾经熟悉的街道已经变了模样,这几年c市的变化一定很大吧。
“对不起!”舒暖情轻轻地说着,语气很低很软,却也能听出话语里短短三个字的沉重感。
童尘尘伸手抹了一把眼睛,红着一双眼睛,也不打算再跟她置气,“你这次回来是专程为你爷爷庆祝七十大寿,还是参加你哥的订婚仪式的?”
面朝着车窗外的舒暖情神色微凝,良久才低喃出声,“他要,订婚了吗?”
题外话:
下午还有一更,大概在三点多。。。。。。
047:一眼,沧海桑田(第二更)()
甲壳虫驶入了新建的内环高速,融进了车流中。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机场一路尾随,从内环高速一直到那辆甲壳虫下了高架桥,那辆车才在路边停下。
“秦少,您看什么呢?”秦家的司机很纳闷,在机场接到了他家的大少爷,结果也不知道秦少爷是看到了哪个熟悉的人,叫他一路追着一辆车跑,好在今天没堵车,要是运气差了点儿堵在高架桥上那可是好几个小时都别想下来的。
车后排坐着的秦予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带,他这么一扯,原本整齐的西装领子就被他给抓散了,很快坐在前排的秦家司机就听见了他的低咒声。
“就知道是她,她还真的回来了!”
秦予说着鼻息有些重了,听见前排的司机纳闷地追问,“少爷,您--”
“闭嘴!”秦予抬眼看了司机一眼,拿起手机想了想,拨了一个电话,电话那边有些吵,有低碎的交谈以及混合着酒杯碰杯发出来的清脆声,一道沉稳的低音从手机那边响起。
“什么事?”
“她回来了!”
**
“今晚你就在我这边挤挤吧,我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跟你说!”童尘尘将睡熟的女儿放回到了婴儿*上,轻声说道。
舒暖情迟疑了一阵,童尘尘见状眉头一蹙,“都三年没回来了,住一晚都不行吗?”
舒暖情这才轻轻一笑,点了点头,侧脸朝房间外面看了一眼,眼神里有些无奈,“我是怕打搅了你们!”
“什么打搅?我们两个还说这些话?”童尘尘不依,直接将舒暖情的行李箱拎进了客房,舒暖情也不好拒绝,只好点头答应。
从婴儿房出来,站在门口的她还回头朝婴儿*那边多看了一眼,目光在那七彩色的*铃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孩子那稚嫩的小脸上。
童尘尘嫁了一个公务员,老公在c市一个区的住建部当科员,收入虽不高但是工作稳定,而且人脾气不错,回到家不是带孩子就是下厨做饭,对她们娘俩百依百顺,是个踏实又顾家的好男人。
每一个少女在年轻时都幻想着要嫁给一个高富帅,可是随着年龄的增加,有所经历,才知道脚踏实地不过是放宽一些要求,务实而已。
晚饭过后,童尘尘的三好老公负责收碗洗碗,压根就不需要舒暖情帮什么忙,而童尘尘则推着婴儿车陪舒暖情去楼下走走。
两个女人,一辆婴儿车,晚饭后,楼下的广场里走上几步路便会碰到出来散步的人们。
童尘尘跟舒暖情聊到了市区的房价,说这边区域,买房的时候周边还是一片废墟似的荒芜,这才短短两年时间,变化是翻天覆地。
童尘尘自从做了母亲,性子倒是沉稳了不少,两人聊了一路,说的大多数都是家里长假里短,舒暖情安静地听着,偶尔会问上几句。
“我去那边超市买点湿纸巾,刚才忘记带了!你帮我看着浅浅,我很快就来!”童尘尘出门忘记了带湿纸巾,孩子睡醒了,待会还用得着。
舒暖情点点头,推着婴儿车在广场旁边的木制座椅上坐着等。
童尘尘的女儿小名叫‘浅浅’,听说是老一辈根据孩子的出生时间算了算,说是五行缺水,所以把小名里加了两个三点水。
浅浅现在四个多月,刚能抬头自由转脸,醒来就听见妈妈的声音远去,顿时没有安全感地张嘴就哭。
舒暖情听着孩子哭声,忙去查看孩子是不是尿湿了裤子,尿片确实是湿了,她一边轻轻晃动着婴儿车,一边语气温软地哄着哭闹着的宝宝,将尿布换下来之后,又将宝宝轻轻抱起来伏在肩头上抚着宝宝的后背。
衣着宽松版中长针织衫外衣的女子抱着稚嫩的婴儿站在原地来回轻缓踱步,她怀里的宝贝用粉色的小披风裹着,小心翼翼地抱着,一边低语轻哄,一边低头对着孩子微笑,她做这些动作十分娴熟,让旁人看来,她就是这个孩子的母亲。
广场上人不少,加上这边有一两家大型的生活超市,即便是到了现在,人也依然很多,但不管这里有多少的人,能入得了有些人的眼的却唯独就那么一个。
当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在后视镜里出现,但后视镜里只剩下了那个身影,其他的一切都沦为了背景,模糊得只剩下了她的身影时,坐在的车里的那个人才感觉到了自己心脏的再次复苏跳动。
放在方向盘上的那只手,手指微微卷着,半侧着的身子恍如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一眼,沧海桑田!
**
“暖情!”
童尘尘叫住了神情微怔的舒暖情,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呆呆地看着一个方向,像是在找什么,可是自己又隐忍着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目光朝着一个方向。
“暖情!”童尘尘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只看到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马路上的车都亮起了车灯,闪亮得让人觉得刺眼。
舒暖情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小披风,微怔的面部表情上恢复了平静的微笑,“我没事,就是时差还没有倒过来,有些精力不济!”
“哎呀,对不住,我都忘记这个事情了,那赶紧回去吧,回去休息!”童尘尘把哄好了的浅浅放回婴儿车里,催着舒暖情赶紧回去休息。
舒暖情跟在她的身后,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转身朝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最后才转身离开。
感觉如此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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