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涵低眉顺目,不敢倨功,“下臣不过理些俗事,当不得什么。”
宗无涯见吴伯涵这幅样子,很是满意,遥指烽火连天焚尸岭,“此战之后,西瀚各部,敢不归服,一概诛除。”
吴伯涵赞道:“王上英明,自从妶烽火来后,有些人便起了心思,这些人早日抹杀,王上大业,方可更加稳固。”
宗无涯嗤笑道:“妶烽火不过跳梁小丑,何足道哉。”
吴伯涵进言道:“王上可挟战胜之威,兵发荒风谷,降服妶烽火。”
宗无涯微微摇头,“孤王已收得消息,妶烽火率灵道窟全部人马,取道瀚北,有意进攻金雀台。”
宗无涯经营多年,自有暗间打入灵道窟中,虽不说了如指掌,但这么大的动作,他还是知道的。
吴伯涵大惊,“现今东瀚不稳,妶烽火如若得成,恐对王上不利啊!”
宗无涯笑道:“我那兄弟,奸诈狠毒,不是好对付的,妶烽火此去,必败无疑,当今之计,还是先经营西瀚,巩固实力,徐徐图之。”
宗无涯当年败过一回,稳重许多,若无大把握,轻易不会行激进之举。
吴伯涵不言,他深知为人臣子,君上若是下了决断,自己千万不要反对,否则再大恩宠,也抵不过君王翻脸无情。
说话间,前面一阵喧闹,澹台逐英两父子,压着尚清虚到来。
“呵,尚清虚被俘了。”宗无涯轻松一笑,“吴卿随我上去一观。”
唐正安等人临阵反目,不战而走,尚清虚大为震惊,可战事凶急,他心中再多筹谋,也无从施展。
无奈下只好极尽收拢人手,喋血苦战,寻机而退,奈何敌人太多,轮番接战下,战死无数,冷无疆也落败身亡,到了最后,他也脱身不得,被澹台逐英捡了个便宜,一把擒住。
澹台灭镜一脚踢去,尚清虚闷声一声,跪倒在地。
宗无涯居高临下,“尚清虚,你可愿归顺孤王?”
尚清虚虽则被擒,风骨犹在,浑身浴血,怒视宗无涯,“反贼妄想。”
宗无涯眉宇一寒,“活剐了此人,钻开颅骨,点了天灯,烧他个三日夜不休。”王威如狱,深沉难测,一言既出,即便尚清虚这等人物,也只得随之摆布。
此言一出,寒风掠过,在场诸人身子不禁一寒,活剐乃极刑,纵是修士也难以承受。这也就罢了,但天灯一起,焚灵台,炼魂魄,此种痛苦,非人能受。
尚清虚闻言,毫不变色,只是冷笑连连,“反贼无道,终将消亡。”
宗无涯哈哈一笑,满是讥讽,背过身去,挥挥手,自有人压着尚清虚下去。
尚清虚失利被擒,千刀万剐下,身死道灭,败死山岗,赤诚忠骨,永沉焚尸岭。
却说妶烽火等人,取道瀚北,穿过沙海,行径东瀚边界,休养一日。
妶烽火,申法良,季叔桐、季大通等人汇聚一堂,商议事宜。
季大通不满道:“祖父,你为何执意让温道长留守荒风谷?”
原来宁舟在荒风谷,计议定下后,被季叔桐得知后,他便提出要求,让宁舟留在荒风谷,与宗无涯打交道,成了盟友之实。
对此,宁舟当然是欣然不已,便是季叔桐不说,宁舟也有此打算。
季叔桐嘿笑道:“温长生虽有才干,却是来历神秘,我怎能信他。”
季大通道:“可温道长所谋,全是为咱们灵道窟好,此点做不得假吧!”
申法良冷笑道:“大通贤侄,你爷爷是在为你铺路呢,若让温长生来了,掌盟之位,怎有你的份儿。”
季叔桐老神在在,“如今观遍灵道窟,唯有大通可担此位。”
申法良心里有气,妶烽火道基被伤,还是被宁舟说了出去,不过也仅限这四人知晓。
季叔桐得知此事后,自然动了心思,要把自家孙儿扶上位。
季大通一想,顿时了然,妶烽火道基被伤,数遍灵道窟上下,也就他有资格继承掌盟大位了。
他之前被宁舟一败,就已知双方高下,绝了争位念头。这回季叔桐为他打算,他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拂了祖父好意。
他也明世事,礼乐崩坏,父子相残,君臣相杀,车载斗量,数不胜数,自己人内讧,不信温长生也很正常。
休说宁舟,便是妶烽火,申法良二人、季叔桐也信不过。
争权夺利,心被名利驾驭,这种事难以避免。
宁舟在此时说出妶烽火道基被伤的事,就是勾起季叔桐的邪火,使得他们内斗内。
而季叔桐也甘愿如此,甚至乐此不疲,在他想来,反正我得利便可。
他已经被名利,迷失了心智。
若非妶烽火、申法良二人,还心怀大志,欲报先辈血仇,早就跟季叔桐反目成仇,厮杀一场了。
季叔桐也是看准妶烽火二人心意,需要借助他的力量,才敢直言不讳。
妶烽火对此也无可奈何,他也知自家境况,到此地步,再与其相争,不仅会坏了仅剩一点的情谊,还会不利于灵道窟,他也懒得争执。
虽则他曾说过,奉宁舟为掌盟,但最后季叔桐要是与宁舟争起来,他也绝不会管。口头一说还罢,要拿人支持宁舟,他是不会这么干的。
反正掌盟谁坐都行,至于季叔桐这点心思,敌不敌的过宁舟的手段,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他咳嗽一声,揭开此事,“当务之急,是要攻破金雀台,诛杀宗世冠。”
“我得到消息,如今金雀台护府修士,在东瀚诛杀各种不服,正是乱得一团糟的时候,我等举力相攻,半日内可打下金雀台。”季叔桐跃跃欲试,“便是无需温长生的人,就凭咱们也是够了。”
妶烽火心知,季叔桐不愿用宁舟的人,就是不想宁舟分润功劳,免得到时候,不好扶季大通上位。
对于季叔桐的算计,他有几分厌恶,目光一凝,“叔老可有把握?”
“自然是有的。”季叔桐现在根本不惧妶烽火,回视过去。
“那好,如依叔老,事败后又当如何?”妶烽火把声一提,虽是病虎,余威犹在,这话震的季叔桐一滞,也不敢再夸口了。
妶烽火哼了声,“等温道长人来了,再做计较不迟。”
荒风谷人去楼空,所留之人,全被宁舟诛杀干净,毁尸灭迹,步出此谷,回头看了一眼,拔身而起,回转伏牛山。
书友们相互通告下
第169章 :箓境罡烟()
伏牛山,丹鼎宫。
此宫新建,并无齐备,宗政延立于宫外,观望伏牛山气象。
只见伏牛山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脸,心情不错,似乎并无有受到瀚海乱局的影响。
他感慨一声,“宁道令果是能人,来此不过数月,竟能经营处这般景象。”
伏牛山独立世外,并不受外间干扰,瀚海也管不到这里。并且宁舟广开恩泽,但凡散修皆可来此居住,可受监兵台保护。
就此一点,已经吸引不少修士前来,在伏牛山下安营扎寨,虽则没有加入论道府,无形中也给监兵台聚拢不少人心。
正在思量间,有童子前来,打了个躬,“宗道长,道令有邀,请你去玄霄金阙一会。”
宗政延神情一动,自他来此后,宁舟从未召见过他,此番来唤自己,定是有事了,“前面带路。”
不多时,二人走到金阙之前,童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立于宫旁。
宗政延整理衣冠,跨步而进,行至主殿,见四下无人,唯有宁舟高踞主座,他愈发肯定,必是有事,当下行礼道:“见过道令。”
宁舟温和一笑,“今日有件大事,托你去办。”
宗政延神情一肃,慨然道:“道令但请吩咐。”
“你手边人手,眼下身在何处?”宁舟问道。
宗政延略一怔然,随后如实回答,“正在东瀚。”
“好。”宁舟精神一振,“我已收得消息,灵道窟全员出动,经瀚北而走,观其动向,似是要直上金雀台,欲与宗世冠,一较高下。”
宗政延大惊,只觉不可思议,随后又一想,以东瀚如今境况,的确是灵道窟的好时机,“道令留心了,若让他们得逞,定会掀起血雨腥风,不利本台啊!”
“就怕他们不来。”宁舟笑了一声,自信从容,“再者得逞二字,倒也未必,我观你兄长,也是枭雄之辈,不会无知,眼下东瀚生乱,未必不是故布陷阱。”
宗政延诧然万分,“道令是说,宗世冠诛灭勋贵,颁布法令,其意不单是争取散修拥护,还有诱敌之意?”
“无论有无,皆需试探。”宁舟点首,“宗世冠雄踞大宝,多少有些手段,暗中或有筹谋,此番灵道窟前去攻伐,贫道却是可以看看,金雀台到底有何暗手。再者你不是说,宗淳孝要与殷氏结亲么,此番金雀台若无暗手,怕是会动用殷芷怡,借助此人身份,平息干戈,对此冒充殷氏之人,贫道也好奇得紧,”
宗政延不解,不明白宁舟为何肯定,那殷芷怡是假的,宁舟不说,他却不好细问,便道:“道令有何差遣,还请吩咐。”
宁舟目光投下,“你派人与灵道窟联系,如此……这般……”
宗政延失声道:“道令为何相助灵道窟,此辈不是本台之敌么?”
“鹬蚌相争的典故,你可曾听闻?”宁舟自然不会把详情道出。
宗政延若有所思,点点头,“明白了。”
“你我二人亲自走一趟东瀚,且看看这场大戏。”
稍后,宁舟驾遁光而起,带着宗政延一同前往东瀚。
宗政延资质不佳,又常年掩饰,如今还是灵台一重修士,论起来,这还是他首次遁空。
不过他此刻,丝毫没有凌霄纵云,一览众山小的感慨。
他想的是,宁舟驱策他的人,他有些心疼,“此战一起,也不知能留下几个。”
宁舟观他表情,看出他的心思来,笑道:“你莫心疼,俗世权柄,贫道还不放在眼内。”
宁舟这话明显是提点之意,宗政延若听不出来,当真是傻了,立时惊喜交集,半真半假,万谢不已。
宗政延得了准话,也算是想明白了,自己如今托庇在宁舟羽翼之下,如何行事,由不得他自主,还不如相信宁舟。
此去东瀚,宁舟丝毫未停脚步,一路遁空,三日/后,终是到了地界,心觉真元亏损颇多,取了一粒丹丸服下。
这处是一座荒山,百里之内,皆无人烟,宁舟飘立半空,犹如夜中明灯,立时被山中所藏之人发现。
宁舟神意感应,往下看去,却见得枯石乱岗,只是看不见窥视之人,他把遁光一矮,落到了地头上。
此时,暗中窥视的人也瞧出来了,来者显然是有心寻至此地,躲藏已是无用,暗中招呼人手,自己先站将出去,喝道:“呔……咦?”
狠话还没说出,他就看见了自家主子宗政延,本欲唤上一声参拜,但因宁舟在侧,他一时不明,心有顾忌,便没有出口。
反是宗政延看了他一眼,斥道:“张龙,见了本王,还不见礼?”
那人得了话,赶忙纳头就拜。
宗政延此刻恢复一方王侯的气概,大气雍容,挥挥手,“起身吧!”
少顷,又有二十来人到此,纷纷拜见不提。
宗政延见人到齐了,朗声道:“诸位复仇机会已是来了。”
众人眼睛一亮,他们都是被宗世冠迫害的家破人亡之人,若无宗政延暗中护佑接济,他们早就不知死到何处去了。
留得性命在,便无日无夜,不想着血洗大仇,奈何金雀台守卫森严,根本无有好机会。
这会宗政延亲至,一开口,众人都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提刀持剑,冲上金雀台,杀上王宫宝殿,宰了宗世冠。
“稍安。”宗政延双手下压,止住了窃窃私语,然后开始吩咐。
众人闻听,竟要与灵道窟合谋此事,虽觉诧异,可也未多说什么,在他们眼中,复仇为第一要务,余下的是非正邪,全然不在他们考虑当中。
“尔等放心去吧,若有死伤,身后事无须担心,本王当照料妥帖。”
众人拜谢,而后离开此地,联络好友去了。
苦命人的朋友,也多是苦命人,再者最近宗世冠清洗东瀚,也惹得一批人不满,他们按照宗政延吩咐,先去拉拢这些人,再与灵道窟会合,一同杀向金雀台。
一日后,两方人马终于会面。
张龙道:“贫道张龙,哪位是妶掌盟?”
“鄙人便是。”妶烽火排众而出,“温道兄可有与你说清楚?”
“什么温道兄?”张龙不解。
妶烽火也是一愣,随后一想,宁舟从未现过真面目,或许对这些人,又是另一身份,他有心探寻,“未请教,张道长主家是哪位?”
“管这许多作甚。”张龙心有警惕,此番杀宗世冠,乃行险之举,万一事败,便是天大祸事,宗政延乃是他恩人,怎会出卖?
妶烽火暗自皱眉,“这温长生藏的可够深的。”见张龙态度不佳,他也不好再问,免得合作还未开始,就出了嫌隙,那便不美了。
妶烽火呵呵一笑,揭过这茬不提,“此番攻杀金雀台,事关重大,妶某便先拿个章程,诸位好参详一二。”
张龙点头,“妶掌盟请说。”
“我等人员众多,一经出手,必是隐瞒不住,妶某以为,我等可合兵一道,自西向东,一同攻杀,在护府未反应过来之前,确定胜机。”
张龙稍稍一思,此法可行。
护府在金雀台东端,而王宫在西端,两者相隔三十里,自西向东,如果手脚麻利些,的确可以确定优势。
当下,双方近三百人,四散而开,三个一伙,五个一丛,分散潜行,待到了金雀台十里处,众人会合,乔装打扮成商家,押送货物,浩浩荡荡,奔赴金雀台。
他们的乔装虽好,但骨子里杀气流露,瞒不了明眼人,再来三百人数也忒多了些,立时就被发现了。
无有二话,既然被发现,妶烽火立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