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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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帐-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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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对话,是后来的事,我把它挪前来记述,是因为我感到,人清楚自己生命设定的日子来也好,不来也好。事实上,早已有许多资料证明设定的存在,只是太多人不愿意去想它,所以才有必要提醒一下。

却说我在回家途中,胡思乱想,思绪颇是紊乱,到家之前,看到通向我屋子的斜路上,红绫正在缓缓地向前走著,那鹰在地上,跟著她亦步亦趋。

我看到的只是背影,但我绝对可以肯定,那是红绫,谁也不会像她那样腰粗膀圆,何况还有那头鹰在。

可是,我心中却立时又兴起一个疑问︰那真是红绫吗?

红绫行动,粗鲁之至,走起路来,脚跟向下点地,不是蹦就是跳,像一阵风那样,卷来卷去,从来也没有看到她像这样正经一步一步地走路过。

所以,我知道一定有甚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我立时扬声叫︰“女儿!”

红绫也立时转过身来,她一转身,我就立即知道发生了甚么事,也放下了心来。

原来她身形粗大,遮住了她身前的物事,她一转身,我就看到她原来正推著一张轮椅,轮椅上有人,她当然不能连跑带跳了。

轮椅上那人也转过头来,我一看之下,意外之至,大声叫︰“铁蛋!”

在轮椅上的人,看来很乾瘦,不是别人,正是我少年时的好友,原名铁蛋,从军之后,改名铁旦,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军功的铁大将军!

一看到了他,我急步抢向前去,到了轮椅之前,握住了他的双手︰“你到了多久了?”

我一看到他,就知道他为甚么而来的,所以根本不必问。他声音嘶哑︰“昨天,她──”

他指著红绫︰“她可爱极了!真可惜,没有甚么仗打,要不然,我看她是女元帅之才!”

我又好气又好笑,铁旦是职业军人,以为人生除了打仗之外,再无别事。

我当然不会和他争论,看到红绫懂得招待客人,心中也高兴。

我接手推轮椅,红绫一声长啸,那鹰也腾空而起,一起冲进了屋子。

我苦笑︰“你看到了,强盗扮书生,原形毕露了!”

铁旦大是感动︰“肯为老人家扮书生,难得!难得!太可爱了!”

进了屋子,我和他之间,全然不用客套,我立时问︰“你知道了天音的事?”

他点了点头。

他能够离开了他的隐居之地,老远地跑来找我,由此可知事态之严重。但是他毕竟是久历世面的人,在表面上看来,除了双眉略蹙之外,看不出他内心的忧虑。

我当然知道他的焦急,他曾对我说过,他这一生人,甚么样的大风大浪都经过了,早已看透人生,大彻大悟,若不是还有天音这孩子,他对尘世再无任何留恋。而今,偏偏就是他这个在世上的唯一牵挂出了事!

我想要安慰他几句,可是实在不知如何说才好,他反倒掉转头来安慰我︰“别乱,一件一件,慢慢说。”

说了之后,他不禁苦笑︰“这话,实在是我自己对自己说的──乱也没有用,不如定定地来考虑。这话,是领袖当年常说的。”

他口中的“领袖”,虽然是后来导致他双腿残废,死里逃生的大疯狂运动的策动人,可是他对领袖的崇拜,却始终不减。

我“嗯”了一声,他接过了红绫给他的酒,又道︰“红绫这孩子告诉我,你们商量了一个办法,要‘老人家’说一句话,这办法没有用,行不通。”

我呆了一呆,我刚好在这个办法前面踫了钉子,失败回来,他怎么就知道了?

第九部︰情妇

我没有再说甚么,他已经道︰“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老人家若是已有些日子未能发号施令,就算现在忽然龙精虎猛,会翻筋斗,讲话声若洪钟,也已来不及了,只怕除了他儿女之外,再也不会有人听他的了!”

我这才知道他说的“行不通”,原来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

他曾长久处于权力的最高中心,对于权力是如何运作的,自然了然于胸,所以我同意他的分析,我道︰“而且,也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铁旦一扬眉︰“我和天音,有定期联络,我告诉过他,权力场是最危险的所在,处处陷阱,在在漩涡,【奇】不知道甚么时候没了顶,【书】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网】所以我要他一定要和我定期联络,只要有一次,他未能和我联络,我就知道他出事了!”

他伸手在脸上抹了一下,续道︰“我起先不知道他出了甚么事,向他的一些死党问,才知道了情形,我立刻和你联系,红绫才告诉我你们也知道了!”

本来,对于救铁天音一事,我也一筹莫展,如今铁旦来了,他对权力场的情形,比我熟悉得多,自然要以他为主,看有甚么办法可以营救。

铁旦吸了一口气,又道︰“这孩子,他不肯听我的话,唉,也难怪,那里的一切,实在太吸引人了!”

我道︰“是啊,听说,那‘死者’不但有过亿的财富,有二十多个情妇,还有好几亩大的花园别墅,又官居高位,这种情形──”

铁旦闷哼了一声︰“这个死人,算甚么官居高位?只不过是三四流的角色,真正官居高位的,比他弄到手的,不知多了多少倍,只要权在,人也在,势也在,财也在。权一旦出了问题,赫赫元帅,永远健康的接班人,也要连夜逃亡,何况是这种小虾毛!天音竟会跟这种人混在一起,真是气数,狠起来,就由他枪毙好了!”

我吃了一惊︰“不至于……枪毙吧?”

铁旦一扬眉︰“新掌权的要立威,就一定要杀鸡儆猴,这是千古以来不变的定律,谁撞到刀之上,谁就倒霉,天音正是最好的开刀对象──一来,他老子曾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二来,他老子现在下落不明,只是一个废老头子,杀了他,谁也不怕得罪!”

经铁旦这样一分析,我也不禁冒了一身冷汗。

我失声道︰“这个怎么得了,得赶紧下手了!”

铁旦吸了一口气︰“我在等两个人,这上下,她们也应该到了!”

我正想问他在等甚么人,红绫直到这时才插了一句口︰“妈到瑞士去了。”

我不禁大是奇讶──白素答应和我分头去营救铁天音的,怎么忽然跑到瑞士去了。

我忙道︰“她有没有对你说,到瑞士去干甚么?”

红绫还没有回答,门铃响起,她跳过去开门,铁旦面对门口,先看到来人是谁,他沈声道︰“你们来了!”

我才转过头去,就看到两条人影,一大一小,疾掠了过来,来到铁旦面前,一起跪下,一跪下就叩头,一叩头就叫︰“义父!”

这一连串的行动,叫我看得呆了,尤其进来的那两个人,我是认识的,一个就是大美人朱槿,另一个是小美人水荭。两个人的身高,差了一个头有余,可是水荭娇小匀称,一样看来腰细腿长,娉婷动人。

朱槿和水荭都同一身份,我知道她们自小就受严格的训练,成为出色的特工人材,铁旦曾负责全盘的情报工作,那十二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子,正是由他作最初的训练的。

但是我也未曾料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此之好,竟会以父女相称。

而且,铁旦如今只是一个无兵无勇的废人,朱槿和水荭身份特殊,本身有将军的头衔,不论是哪一派的势力当政,她们的地位不变,都可以说是叱吒风云的大人物,可是她们对铁旦的尊敬,却是一看就可以知道,出于至诚。

这时,看她们跪在地上,仰头望向铁旦,那神情就是女儿久别慈父,重逢之际的喜悦,多少亲情的思念,洋溢在她们的俏脸之上,再也不可能是假装。

我和她们这一组身份独特的美女,多有接触,只觉得她们又美丽又能干,又机伶又聪明,可是总觉得她们有点不类真人──被训练得成了“机器”或“工具”。

可是此际,看到她们竟然流露出这样真挚的感情来,我也不禁大是感动。

铁旦伸手,在她们的头上轻抚著,声音也有点发哑︰“起来!起来!”

两人跪著,向前移动了一下,靠在铁旦的膝前,又是高兴,又是流泪。

铁旦也大是感概︰“真想不到,还能见到你们!”

水荭道︰“当然能见,一直能见!”

朱槿也道︰“真是太高兴了,义父,我虽然没见著天音哥,可是知道他暂时不会有危险。”

铁旦沈声道︰“连你也见不著──”

他只说了半句,就眉心打结,我也感到事态严重,因为朱槿的身份又高又特殊,连她也见不著,那铁天音的处境,当真不是很妙了。

铁旦显然比我更明白内里的情形,他并没有问何以朱槿见不到人,我则失声问道︰“何以你也见不著?”

朱槿道︰“系统不同,指挥不动。”

铁旦吸了一口气︰“她们是军方的,拘禁天音的,是另一个机构。”

朱槿又道︰“若是我一定要见,自然也可以做得到,可是这一来,太著痕迹,反倒打草惊蛇。好在我有人知道天音如今虽然被拘禁,但是他对各方面来说,都重要之至,所以没受甚么委曲。”

铁旦闷哼了一声︰“你们别说空话安慰我了,他现在的情形,我再清楚不过,左也是死,右也是死!一方面要他供出众多的人来,一方面要他守口如瓶。他供了,是死;不说,是死,我想不出还有甚么活路来!”

铁旦一口气说完那番话,面色铁青,身子也不由自主在颤动。

他毕竟是在那种权力场中翻过筋斗的人,所以很明白其中的情形。

经他一说,我也明白铁天音的处境,确是大大地不妙了。

在派系斗争中,不论有多少派──最高领袖曾说︰党内无派,稀奇古怪。不管多少派,最先起正面冲突的,必然是势力最大的两派。

待这势力最大的两派,经过一番剧斗,分出了胜负,其他势力较小的派宗,或曾替胜方出力,自然水涨船高。不幸押错了宝,曾替败的一方摇旗呐喊,那自然也倒转下来,呜呼哀哉。

而今,铁天音是夹在两大派之间,那个“死者”是首先被开刀的,死了之后,铁天音作为他的主要助手,目标自然集中在他的身上。

逼死了死者的一派(不论死者是怎么死的),必然要趁胜追击,宜将剩勇追余寇,要在铁天音身上把打击面扩大,“除恶务尽”,以求把对方彻底击败,打倒在地,并且踏上一脚,让对方永世不得翻身。

而已经输了一仗的那一方,处境不妙,落在下风,自然要力求自保,那么,铁天音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危险人物。若是铁天音把所知的一切全说出来,那么,这一方就要面临大打击了!

我想到这里,失声道︰“不好,天音坏在他自己人的手里,可能性更大!”

铁旦、朱槿和水荭都以一种异样的目光望定了我,彷彿是在讥嘲我︰“你怎么到现在才弄明白这一点啊!”

我伸手在自己头上打了一下,以确认自己的后知后觉,要置铁天音于死地的,当然是他的“自己人”!

他的自己人,最怕他说出甚么来,所以要灭口──那个死者,也大有可能,正是被自己人灭了口的!

我越想越乱,一面摇头,一面道︰“真对不起,对这种情形,你们是司空见惯的闲事,我却一点经验也没有,连现在,天音究竟落在哪一方面的人手里,我也无法可以确定!”

铁旦沈声道︰“当然是落在敌人的手里,要是落在自己人的手里,早已一命归西,‘自杀身亡’了!”

正由于他说得如此肯定,所以我更感到了一股寒意,自顶至踵而生。

铁旦的话,确实是可怕之极,试想想,一个人落在敌人手中,尚可以有活路,落在自己人的手里,却是死路一条。这“自己人”三字,竟然有这样的涵意在,人性在这方面所暴露出来的丑恶,实在令人无法不全身发冷。

而朱槿和水荭立时点头表示同意。

铁旦咬牙切齿,向朱槿道︰“你和他,还可以传递信息?”

朱槿神情紧张,点了点头──这表示她虽然可以做得到,但也一定极其困难。

铁旦一字一顿︰“带信进去,叫他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能说!”

朱槿道︰“我们得到的报告,天音哥确然甚么也没有说!”

铁旦道︰“这就是他还能活著的原因,再去提醒他一遍,一个字也不能说。”

朱槿答应了一声,水荭道︰“现在,要找出一个女人来,对天音哥大有帮助。”

我还没问是谁,铁旦已经道︰“卫夫人已经到瑞士去找了。”

铁旦这句话,奇峰突起之至。

看来,在我到勒曼医院去那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真还不少。

我想向他们提及我在勒曼医院的经历,可是事情接著发生,我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而且,我叙述经过,最后自然要有陶启泉和大亨在场。

所以,这时我只是问︰“甚么女人?”

朱槿道︰“那‘死者’死前,最后和他在一起的女人。这个女人名字叫浮莲,是死者的情妇……之一,死者有大量的赃款,在这个女人的名下,还有许多机密文件是由这个女人保管。”

我一听得这个女人的名字叫“浮莲”,就怔了一怔,因为这名字,正如朱槿、水荭她们同类,难道这个女人也正是她们的同型人物?

我挥了挥手,向朱槿望去,朱槿叹了一声,点了点头,那是她已知我想到了甚么,而且已回答了我。

我又向水荭道︰“和你一样,她的名字,也是水上的花朵!”

水荭撇了撇嘴︰“别把我和她扯在一起,我一向和她合不来。”

水荭说了一句︰“她要是念旧情,明知她一走了之,天音哥就会出事,她根本不应该走。就算不知道,现在天音哥出了事,她也应该立即现身!”

我正想问︰这个女人现身,铁天音就可以无事了吗?

但是我还没有问出口,朱槿已然道︰“她虽然和我们一起长大,但是性格不同,她一直野心勃勃,想要出人头地,作一个非同凡响的人物!”

我不是感叹:“以你们的身分而言,已经是非同凡响的人物了啊!”

朱槿道︰“她可不那么想,所以她和当权的一些人物,关系很密切,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反倒疏远。”

铁旦喃喃地道︰“我当时,千小心,万小心,也会挑错了人。”

水荭又道︰“现在要她出来,只怕难得很了,落在她名下的赃款,有好几亿美元,她怎肯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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