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继安] 阴暗的组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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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继安] 阴暗的组装-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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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 第1期   … 第四届科幻小说银河将
刘继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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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然没有执行纳克的“指令”,从市中心摩天大楼128层上头朝地脚朝天跳下去。要摆脱这台该死的超级电子计算机的控制,其实非常简单:我发誓不再向它输入任何需要满足的要求和愿望就行了。
    于是它就没辙了,默默地呆在我房间的角落里,毫无作为。人,毕竟要比机器聪明。
    然而我依然十分烦恼,因为来旧金山半年多时间里,佳妮越来越变得令人不能容忍了。
    由于那次错综复杂的心脏移植手术,她成了全美闻名的人物,那颗犹太奸商奎恩·罗伯特的心在她胸腔里有力跳动着,确实赋予她非凡的捞钱才能——佳妮这半年中,先与我父母合伙开饭馆,靠偷税漏税牟取暴利;后又搞股票投机,买空卖空,大发不义之财;据说还有诈骗保险金的行为……最近,我父亲又偷偷告诉我,他发现这个未来的儿媳瞒着他还在干见不得人的买卖。
    “具体是什么?”我忿怒地追问道。
    父亲摇摇头:“不知道……反正我早已感觉到,为了钱她可以六亲不认,你最好小心为妙。”
    的确,她两个月换一辆高级轿车,最近在郊外新购的豪华别墅,以及暴增的银行存款都来得十分可疑。我每次详细盘问,她不是冲我大发雷霆,就是一声不吭,或者一走了之,根本不让我知道底细。
    我陷入万分痛苦之中,但我发现我仍爱她。不,确切地说,是爱过去的那个心地善良,天真纯洁的佳妮,而不是现在这个满身铜臭的女人!
    该怪那个六亲不认的犹太奸商?可惜他早已死了,况且,说到底他并没有多大责任。
    罪魁祸首当然就是超级电脑纳克了。它若不给我出那么多荒诞之极的馊主意,会有今天?然而我既赶不走它,更不能毁掉它。它肯定还在角落黑暗中嘲笑我的无能呢!
    不!我发誓一定要重新改变佳妮,竭尽全力把她拉回正路,哪怕我们活得再清贫也罢!
    首先要做的是弄清她的全部秘密,这天我在她卧室里突然翻到一个黑封皮的小本子,正全神贯注地察看着那上面记着的一些奇怪的字句和大约是价格的数据,不料她一头闯了进来,劈手夺下了本子,冲我尖声喊叫起来:
    “你怎敢乱翻我的卧室?”
    不可避免地,我们大吵了一架。她气急败坏地追问我看到了什么,我则要她说出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两人根本说不到一块去。后来她竟威胁道:“你要再这么好奇,会后悔的!”
    说这话时她双眼射出锐利的冷光,真叫人不寒而栗。我想起了她雇佣的那些野蛮的保镖和几只凶猛的德国恶犬,心想:我们的关系算完了,我得防着点。这真叫人痛心,但我发誓在我们彻底决裂之前,我一定要弄清她的秘密。
    从这天起,我便将那支0。38口径的老式左轮手枪随时带在身上。我当然绝没想到,一周之后我会用它一枪结果了佳坭的性命。
    那次争吵后佳妮好几天没露面,周末晚上她突然回来了。我惊讶地发现她重新变得和善、温柔起来,诚恳地向我道歉,并且提出和解。我冷冷地打量着她,说,“真要想和解,除非你说出你发财的全部秘密。”
    她漂亮的脸庞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过了一会儿,用手戳着自己的胸膛说:
    “秘密也许全在这里。那颗该死的移植心脏,完全改变了我……”
    这倒说到了点子上。不过太抽象了,一点没涉及到具体问题。我知道不能性急,得慢慢来,于是说:“佳妮,这段时间你确实变得太……太可怕了。也许真该重新做一次手术……唉,我真恨不得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
    这时她显得很激动,动情地扑过来拥抱、亲吻着我,嘴里还喃喃地不知说了些什么。我们好久没在一起这样过了,我想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始,我们会重温旧梦的。于是就这样,我们俩度过了一个难得的愉快的周末之夜。
    半夜时分,我忽然被佳妮的呻吟声惊醒。她捂着胸膛告诉我,她的心绞痛发作了,难受极了。我抓起电话准备拨到急救中心叫救护车,不料她非常坚决地阻止了我。她说夜深人静的,她不愿让任何陌生人闯进我们这温馨的两人世界,心绞痛是阵发性的,不要紧,一会儿就会平复。
    果然,十分钟之后佳妮就恢复了平静,看不出任何病痛的折磨。我正待昏然睡去,她忽然翻身坐直,扳住我的肩头,低声恳求道:
    “求你一件事,你可一定要答应,啊?”
    我顿时睡意全消,心想这下她可要吐露真情了。
    “明天,我想请你陪我去一所医院查查我的心脏。好么?”她声音有些干涩。
    我一下泄了气。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来旧金山安居以后,她定期要去医院作器官移植者都要作的例行检查,都是我作陪的。只是我们闹翻之后,她才不让我去的……我沮丧地答道:“这算什么难的,去就去呗。”
    她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可惜黑暗中,我没有及时察觉到她那古怪的表情。如果我始终保持警觉的话,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悲剧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乘上她新买的双座豪华赛车,驶出了家门。正在草坪上打太极拳的父亲用阴郁、不安的目光看着我们,也未使我及时想起他老人家的忠告。
    佳妮驾驶着汽车驶上了通往郊外的公路,她气色很好,完全没有一丝病容。可是我的注意力却被我们的前进方向吸引过去了,我问她:
    “怎么,不去西区的圣公会医院?”
    那是佳妮往常作移植心脏例行检查的一所教会医院,她扭过头来对我嫣然一笑:“那地方条件太差,我早就不想再去了。我前几天联系好了一所更好的医院,今天我们去那里。”
    看病的是她而不是我,我只好依了她。实际上,去这所医院不去那所,根本不致于使人构成任何怀疑。
    真正让人起疑的只是那所“医院”,半小时后我们来到远郊的一个荒僻之地。汽车驶离高速公路,开上一片浅丘地带,沿着乡间土路七拐八弯又走了好一阵,进了一片茂密的桦树林,最后才在一座灰绿色的建筑物前停了下来。
    把医院建在这么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简直不可思议,这建筑物外形实际上更象肉类加工厂的冷冻仓库,而它那令人生厌的灰绿色掩蔽在树林中,远远望去很难发现。佳妮看出了我的疑虑,立刻温柔地挽住我的胳膊,轻声解释道:
    “别害怕。这的确是一所特殊的医院,不是由一般的医生而是一些最优秀的科学家主持的,除了替象我这样的特殊病人治疗外,他们还在搞一些实验……你应该知道,科学成果在初创阶段,保密是很重要的。”
    她的话显然符合实际情况,但进了这座建筑物后,我才彻底打消了疑虑。我看到了在任何普通医院里都能看到的惯常情况:来去匆匆的医生、护士,一间间躺着病人的病房,以及那种特殊的“医院气味”……然而,我却忽略了这样一些细节:医生护士全都是男的;一张张病床上躺着的病人,全都纹丝不动。
    看来佳妮没有说谎,她确实来过多次,与值班医生乔治很熟。打过招呼之后,乔治便把佳妮带进了诊断室做例行体检去了。
    我在休息室里等着,四周静得出奇,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感又慢慢在我心头升起。我下意识地感到,这个地方有着某种神秘的不祥味道。佳妮在我身边时,要好一些,我相信无论如何,她不会拿我寻开心吧。况且,我还有一支手枪在身呢。
    我伸进怀里摸到了热乎乎的枪柄,心里踏实多了。我将枪抽了出来,检查了上满膛的子弹,然后将它放进了外衣口袋里。正在这时,乔治医生陪着佳妮从诊断室出来了。
    佳妮一边系着钮扣,一边微笑着对我说:“来,你也去做一次体检吧。看在我的份上,乔治医生愿意免费为你服务。”
    乔治一盲不发,生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脸上的笑容,与他的手势同样生硬。
    “算了吧,”我迟疑地说,“我身体一直很棒,没这个必要吧。”
    乔治与佳妮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说:“等到有病再作检查,那就迟了。先生,我那里的仪器都是当今世界第一流的……”
    “你一定要去,”佳妮走过来捏住了我的胳膊,“人家一切都准备好了,快去吧。”
    我只好无可奈何地跟着乔治进了诊断室,被命令脱去衣服,赤裸着身体在一些复杂的仪器上站着、躺着让乔治折腾了半天,才算完事。看来我多疑了——这真是纯粹的体格检查。
    穿衣服时我发现口袋里沉甸甸的手枪还在,于是更放心了,同时颇有些脸红,心想带着武器进医院,真太缺乏教养了。
    然而检查结果却把我吓得几乎昏厥过去,乔治从一台电脑上取下一纸打印的诊断书,干巴巴向我宣布:在我的肝脏上发现一小块癌瘤。
    “不,这决不可能!”我失声惊叫道。
    “这是最先进的诊断仪作出的结论,先生。”乔治不动声色地说,“你必须立刻入院治疗。”
    佳妮听到这个不幸的诊断结论后,惊慌失措。她立刻站到医生一边,开始竭力劝说我马上办理住院手续。我又急又怕,六神无主,只听佳妮说:“听我的话,住院治疗吧。我刚才所说的这所医院进行的最尖端科学实验,就是根治癌症,有不少病人已完全康复出院了,要错过这个机会,你就只有等死了。”
    这话终于打动了我,强烈的求生欲望使我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下来,还生怕他们又变卦似的。于是,佳妮拿着那张诊断书,就去替我办入院手续,急匆匆地走了。乔治医生则将我带出诊断室,穿过一条长长的幽暗长廊,进了一间单人病房。将我安顿好之后,他对一名应声而来的男护士交待了几句什么,也匆匆忙忙走了。
    正是这面色阴沉、体魄粗壮的男护士,重新勾起了我的恐惧和疑惑。我知道,只有精神病院才会雇佣打手一般的男性当护士。然而情况尚不清楚,我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和衣躺在雪白的病床上,等待着佳妮的到来。此时此刻,我依然把她当作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已快黑了,佳妮却一去无踪影。我再也不能等下去,正要翻身下床,门突然开了,我惊喜的望去,却发现进来的是那个男护士。
    “躺着别动。”他向我走来,我这才看清了他手上握着一支注射器。他又发出命令:“来,把袖子挽起,乔治医生说你该打针了。”
    我死死地瞪着他手中玻璃针管内那猩红色象血液似的东西,心里害怕极了。谁知道这一针扎进去我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呀!我大叫起来:
    “不,我不要打针,我要去找佳妮!”
    这护士一言不发拽紧了我的胳膊,把我按在床上。我什么也顾不得想了,拼命挣扎着跳起来,向门外冲去。然而刚拉开沉重的金属门,我猛然发现还有另一个更高大、更凶狠的男护士立在外面,小山一样的身躯挡住了我的去路。
    “回去,躺在床上。”他低沉地发出命令。
    “不,让我去找佳妮!”我狂喊着要想冲过去,谁知他竟伸出毛茸茸的大拳头,在我脸上狠狠一击,将我从门口打进了室内。他紧跟着跨了进来,随手关紧了门。
    这一拳倒把我彻底打清醒了,什么医院,什么癌症诊断书,全他妈的是骗局!我知道我掉进了一个阴谋之中。我躺在地上,从衣袋里掏出了那支大口径左轮手枪,对准了从前面逼近我的两个大汉。从他们惊呆了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们谁也根本没有料到我还留有这一手。我命令他们站到墙角去,然后开始审问我的俘虏。
    可惜,除了那一针扎下去可以使人就此长眠不醒之外,他们一无所知。“我们只执行乔治医生的命令。”那个大个儿说。
    “好吧,现在该执行我的命令了。”我扬了扬手枪,“快,找绳子自己把自己绑起来!”
    但是整洁的病房里找不到一根绳子,我咬牙切齿地说:“那就对不起了,我只得消灭你……”
    “不,不!”他俩瞪大了恐怖的双眼,立刻乖乖地从腰间掏出了两副手铐,把自己互相铐在了粗大的暖气管和钢制病床脚上。然后我撕下两块床单塞进他们嘴里,反锁上门走了。
    走廊上空无一人。我急于要找到的是佳妮,我那蠢脑袋瓜到此刻还以为她也可能是这场阻谋的受害者呢……唉,谁叫我过去那么爱她!
    当我发现佳妮与那个乔治医生悠然地坐在诊断室里边喝咖啡边聊天时,对她的美好回忆彻底地消失了。我绕列窗子边,借着花木的掩护,听到了他俩的“聊天”——不,他们谈的是一笔可怕的“买卖”。
    “你的这位明友身体棒极了,外表看不出来,但所有内脏器官,都处于一个人一生中最佳的健康状态。可是,尽管如此,你也不能要价太高……”这是乔治的声音。
    “其实,作为我曾经热恋过的同时又热爱过我的人,我实在不忍心把他交给你们……你知道,象他这种身体健壮的人,要物色是很不容易的……”这当然是那女人的声音了。
    “得了吧,干上这个行当,你还是少谈些爱呀情呀什么的,你本身已经相当冷酷了。”
    “胡说!这只能怪他自己!谁叫他从我的那个小本子上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呢。”
    小本子?哦,我猛然想起,我在佳妮卧室里翻到的那黑皮小本上记载的是什么。肝脏二万美金。肾脏一万五。心脏三万……诸如此类。记得她当时的解释是,作为器官移植的受术者,并且加入了这样一个受术者协会,她了解有关的情况是必要的。
    天哪!实际上当时我根本没有想到这种人道主义的行为竟会成为一桩见不得天的买卖!
    我更没有想到,这桩买卖还将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诱骗到这个地方来进行。
    更残忍的是。他们要杀人灭口,还不忘从这个人身上最后捞上一把!
    显然,我险些就成了这样一个可悲而又可怜的牺牲品。我狂怒得彻底失去了理智,用枪柄击碎窗玻璃,纵身跳了进去。然后我以迅雷不及掩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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