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珙之所以屡屡战胜蒙古军,便在于深蕴其道,对蒙古军主力,用散兵守御各个要点应付,让蒙古马军无法实施机动,处处受到打击,击败其主力再集结兵力,一举击溃其附庸藩汉杂军。
李易深以为然,最让他惊喜的是,孟珙分析蒙古人每次大的进攻,都要准备三五月左右,方能大举南下。此番,根据各方探报,北方征用人力物力庞大,恐怕还要更长是日。
对于孟珙的分析,他虽有迟疑却有所期待,论到谋划要靠叶知秋指点江山,要说行军打仗,显然不如孟珙来的实在。一阵思量后,他越发感到孟珙预测很有依据,从陇右、陕西过来的情报显示,蒙古人大举调动,似乎有倾力一战意图,北方越发的穷鄙,准备时间自然不短,让他有了充分的时间。
当他告辞孟珙继续东行,还在盘算蜀川防御,有呼延信、王孝仁坐镇利州,王柏谋划前方军务,叶知秋运筹帷幄,兄弟同心上下协力,蜀川前方集结数万大军,就算开战也能坚持,他绝对相信这点。
尽管,叶知秋十分不愿他入朝,在防务上相信还是会尽心尽力,不会有半点马虎。
一路东行,观两岸萧条,饥民遍地,田园荒芜,秦风小小年纪,家破人亡,若非李易,当年便被一群兵痞折磨死了,他最恨蒙古人,眼看生民疾苦,忍不住义愤填膺。
李易经历不凡,生死早已看的比较淡漠,战争哪有不死人的,哪有民生不疾苦的,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天下间没有新鲜事,往返始复,轮回不止。
顺江而下,一路顺风,快捷便利,十余日便到行在临安,大江行船顺流而下快捷无比,要是回程那就麻烦了。
当李易看到余杭门,心情不止一次的激动,更充满对前途的惶惶然,心情也颇为低落。
贾似道、刘斐不知怎样?还有宫素素?似乎历史上的今日,贾似道已登龙飞榜外放州郡了,那刘斐和宫素素、谢婉清,想必还在临安。
李易怀着平静的心情,先与前来迎接的官吏叙话,并跟随其去吏部报到。在左司官吏玩味的眼神中,不得不强颜欢笑,却被告知先安顿下来等待陛见。
按制,进行在面圣大臣,应奉召自丽正门陛见,李易虽非方镇节帅,却也是蜀川第一人,理应由侍郎级别的大臣先接见,再由主事官员安置驿馆上房,等候天子召见。
让他自行安顿,等候面圣,无异于极大羞辱,连文封也愤怒不已,他却硬生生忍了下来。既然来临安,便想到会有如此局面,既然他做出决断,无论受到何种轻慢,都要走下去,彻底了结心中执念。
(本章完)
第461章 真心意()
不过,礼部官员对他的轻慢,却有另番的好处,让他自由了许多,能够在临安走走逛逛。
李易入行在面圣的消息,本就传的沸沸扬扬,要是放在平时,简直要引起临安的轰动,可能引发不稳定,甚至会有人围上门谩骂。很可惜,历经战乱又有天灾人祸,饥荒开始大范围蔓延,甚至临安也不能幸免,虽未到极其严重地步,却能从市面萧条中看出一二,大家一门心思放在如何温饱上,哪有别的闲情心思。
米价一日一变,原本江南米贱钱贵,上等粳米二百文,中等粳米不过数十文,谷物就更不值钱了,像是粟米黑豆都是喂养牛马的。而今,中等粳米价千六文,还要排上长长队伍购买,米铺时常断货,就不要说鱼肉了。
不要说城内外的升斗小民,连低级官吏的生活,也受到很大影响,俸钱领下来,实际购买力比寻常事贬值不多,好在还有禄米,不至于沦落尴尬境地。
流民与日俱增,城外混乱不堪。朝廷早已下令,禁止流民进入临安城中,并设粥场赈济灾民,却人多粥少无济于事。
城内,尚且算是安定,城外可就有点乱了,大规模的盗匪自然没有,毕竟是天子脚下。鸡鸣狗跳之事,却屡屡发生,不是今日哪家被打劫了,就是谁谁被抢了,临安府的公人应接不暇,索性也就护住几个紧要地方,其它能拖就拖,以至于也发混乱。
李易在临安第一天,便看到很不妙的苗头,别看现在是星星火火,若灾荒依旧,朝廷拿不出得当举措,真的会出大乱子,行在都这样子了,别说沿江战区州郡了。
他决定在城中找一家客栈,先安顿下来,在礼部备个案,也好便于寻人。知会入朝面圣者,都会在前一天由吏部官吏通知,做好相应准备,第二天在过午门陛见,若是显赫大臣,自是要从丽正门入。
当天,他便入住大瓦子一家并不知名客栈,低调非常,安顿后,才带着文封、秦风二人,一路出城而去。
“老弟,还算够意思,不错,不错!”云兮楼还是往昔常来的那间雅室,李易浅尝琉璃殇,静静听刘斐感叹。
他傍晚时分便来到城外,直接进了云兮楼,迎接他的竟还是阴柔的张幺哥,那神情还是令他一身鸡皮嘎达,连紧随其后的文封,也蹙了蹙眉头,不自然地闪了闪身子。
不过,张幺哥是他进入临安,第一个碰面的熟人,心悸之余却有一抹亲近感,难得地没有躲避,笑着脸与幺哥说了一阵,直到刘斐闻讯亲自前来相迎。
“老兄,客人可真的不多啊!”李易并未留恋够不够意思,老友之间对友情之论,点到为止,多了就落俗套了。
“如今这世面,有几人敢晚上出来吃酒,娘地,连丰乐楼也连连亏损。”刘斐摇了摇头,显然对市面萧条深有感触,语气中却还有一抹幸灾落祸,十足的商人口吻。
顿了顿,又道:“好歹还有几个大佬,在护院拥镞下来吃酒,哎—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云兮楼要关门大吉了。”
李易淡然一笑,道:“挺住,最艰难时刻还未到,挺过去海阔天空一路是蓝。”
历史上,除靖康之变到康王南渡危难之际,大宋朝廷从来未曾遭遇此大范围的天灾人祸,就算是当时也是人祸,并无太大天灾,而今外有强敌频频入侵,内有叠叠旱涝灾祸,当真苦不堪言,若非厚养士人招募流民,恐怕大宋行朝要撑不下去了。
制度上的先进性,虽不太符合生产力发展,却也有一定的足以颠覆国家,改朝换代的恶劣环境,竟被挺了过去。
不过,正如李易所言,嘉熙三年并不算最艰难时期,明年才是真正考验。届时江南的粮荒达到最严重的地步。
行在临安也会变的更加混乱,由于粮食短缺,粮价上升到令人咋舌的地步,中等粳米也每斗五千,几乎相当于胥吏大半月的收入,市民生活陷入困顿。一些丧心病狂的肉贩子,便和黑势力勾结,把夜间行走的人绑架,然后扒皮去骨,低价出售给买不起粮食的居民,人肉不如米贵。
号称东方不夜城的临安,天色一暗便市面无人,别说繁华的夜市了,连更夫也不敢独自出更,不然会莫名其妙失踪。临安府不得不下令各县,出更不得低于三人,并配一名武装铺卒。
京西南路,荆湖北路、南路,两淮、两浙等地,饥嚎一片,十倍于现在,可以说大宋朝廷倾尽全力,成功遏制蒙古人南下,蒙古的疲宋战略也获得了成功,为日落崖山打下第一个楔子。
蜀川?他之所以淡然一笑,便在于蜀川最富庶的两路,经他治理基本恢复并蒸蒸日上。如果朝廷真能接纳他,待之国士之礼,相信以蜀川之力,大宋的境况很快就能稳定。
毕竟是顺流而下,无论是金钱还是时间,都极为便利。
“子明,你可是行在的风云人物啊!”刘斐闻言莞尔,他现在并非靠酒楼生存,还有千倾良田,海上贸易和手工作坊,尤其和蒲寿庚的联系,让他掌握了刘家的海外贸易。
李易摇头苦笑,双目盯着刘斐,正色道:“老兄,你可信我,忍下屈辱绝境求生,但求一线生机,挽救蜀川与战火。”
刘斐亦是正色,缓缓地道:“我不信自家兄弟,还信谁。”
李易笑了,再次叹了口气,一饮而尽道:“当时,真是血雨腥风,全军士气低迷不堪,只能用血水来冲刷,一路向南转战二十余军州,好在我保住了成都,保住了蜀川元气”
“听说,虏人正在集结兵马,你这个时候入朝,是否有些不妥?”刘斐面色有几分忧虑,他对李易颇为了解,知其明智,除西子湖上谢婉清事有些冲动,做事向来稳重,却因蜀川太大,作为精明的商人,非常明白其中关键,方有此问。
李易眼中精光一闪,道:“老兄,既然我能来,就说明不是那么严重,蜀川有山川之险,我有坚甲十万,但需攻防兼备,谨慎小心,他便是倾国之兵,又有何惧。”
(本章完)
第462章 朋友()
“壮哉,壮哉!不想子明区区数年,竟有如此成就,实在令人敬佩。”刘斐不吝叹息,果是乱世出英豪,数年前李易还流落江湖,如今纵然无十万甲兵,却也相差不远,无论生死成败此生无憾!
“别那么多感慨了,我知老兄心思。”李易玩味地笑了,脸色放松地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刘斐心下大喜,脸面却故作镇定,翻个白眼,一副迷惘的模样。
李易见刘斐拿捏也不提此话,倒是说道:“城外乱的不像话,你还敢在此住?不如迁到城里,咱们兄弟也好时常见面,总不能让我时常出城。”
“扯淡,不过几个鸡鸣狗跳之徒,我还怕他们了,光是我这里的护卫,便让他们不敢窥视。”刘斐歪歪嘴道。
说的实在,作为一方土豪,刘家的势力远非寻常人能够想象,不要说刘家老巢建康府江宁县,单单临安云兮楼就有十余名护院,绝非一般人能惹得起。
再说,三大楼虽说生意不景气,却也非寻常的泼皮无赖所敢得罪,丰乐楼乃官产,云兮楼乃大土豪世家,水月居更是临安坐地虎,周边地区反倒是城外最安全的。
“好了,我说兄弟,别再卖关子了,你也知道,老兄我是商人,在商言商,无利不起早。蜀川那边的境况,早有回易商人传出,老弟你可不简单啊!三年,足足三年,蜀川未曾与江右大规模贸易,其中利益之大,要不抢占先机,那是要遭天谴的。”巨大商机面前,有了李易这层关系在,刘斐露出奸商脸面,仿佛看到了巨大的金山。
李易颇有几分无奈,他承认刘斐眼光很贼,说的非常坦诚,如果家族不灭,对方自不必说亲自作为。
虽然,他心中有不能说的意图,但却又不得不去堵一把,做出选择并非要碰个头破血流,弱肉强食的时代,没有完全准备便挺身而上,那是傻瓜行径,沉默半响才说道:“如有一线生机,大兄当为我贵宾。”
刘斐怔了怔神,旋即眯着眼细细打量李易,方才意味深长地叹道:“子明,你不该来,真的不该来啊!”
“既然来了,该破费的老兄还得舍得,我那穷的要命,那么多人要养活的,实在是没钱啊!”李易知刘斐深意,作为朋友的刘斐够意思,他可是叛顺未定的贰臣,纵然有人认可他的作为,也在两可之间。
士人从心底鄙夷他曾经归降蒙古,丧失铮铮风骨,更多的是忌惮他的力量,又窥视蜀川财富。刘斐能说出不该来之言,纵然是商人使然却已经够了,至少对他而言足够了,这种人往往把利益摆到明处,寻常不会下阴刀子。
刘斐白了眼李易,那张胖脸笑的奸猾却隐有真诚,感受着这份朋友的坦率,笑骂道:“娘地,你还跟我叫穷,不如我跟你要饭去得了。”
不错,他有自己的目的,人与人之间交往,能有不带有目的性吗?或许有,但他却是个商人,有自己所要追求的东西,也可以说在对李易进行投资,却又朋友友谊在其中。换句话说,李易前来寻他,难道就没有目的性,显然不可能,没有深层次的利益捆绑,处于他们这个阶层的人,友谊注定是不能长久的,并非以你个人意志为转移。
他能看出李易目光中的闪动,给李易杯子里斟上酒,洒笑道:“怎么样?”
李易端起杯子在眼前晃动,似乎深究清澈的酒水,淡淡地笑道:“算了吧!你这人身宽体阔不宜远行,还是留在临安纳福算了,有机会找个瘦了吧唧的,饭量小点的去蜀川,给我送点钱就是。”
刘斐很满意,当然也听出一抹弦外之音,更加懂得李易那一线生机,所蕴含的凶险。作为商人的他得到了想要的,作为朋友他不禁担忧不已,正色道:“说句违逆的话,你在蜀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干嘛非得入龙潭虎穴?”
李易品了口酒,玩味地道:“天下为公!”
刘斐一阵默然,脸色颇为复杂,半响才道:“子明,既来之则安之,我刘斐虽不才,却也知取义之道。子明背负屈辱,忍辱负重,朝廷嘉许还好,若不然鸟他作甚。”
相对刘斐而言,不可能让整个刘家都倾力相助,他也做不到这点,李易知刘斐作出个人承诺,已是难能可贵。不过,他可以断定,刘斐必与家族相商,虽不可能获取刘家明面支持,但需刘家家主暗许,他在临安行事安全许多。
“多谢老兄周全,却不知官家何时能召见。”
刘斐眉头一挑,道:“朝廷焦头烂额,子明如雪中送炭,若赵官家不傻,就是几天内的事。”
李易微笑点头,却不甚认同,正待要说话,却听刘斐‘咦’了声,又道:“对了,子明看邸报没有?”
李易摇了摇头,他刚刚到行在,两眼一抹黑,哪有功夫去寻邸报。如今这世面,各大小报发行量大减,人们都各奔生计糊口,谁有心思关心大事。
刘斐脸色严肃,道:“前两日传出,李宗勉李相公建策,蜀川新近收复,兵力单薄,调荆湖北路安抚制置使孟珙,率军进入利州东路备秋。”
对于李易而言,这可是新消息,调兵入蜀看是朝廷认同,其中蕴含隐隐杀机,令他颇为心悸,刘斐这还没白来,超出预期目的。他斟酌再三,既然知道心下有数便可,朝廷要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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