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佑回道云丰商行之时,泉州那边来询安王已经动身离开了泉州前往燕京,赵承佑心中对于这个消息并不觉得惊奇,只是想到那日在海岛之上的上万人马有些迟疑。只是不知这次上岸的匪寇之中有无这些人。
按说安王手上这点人手根本不可能作乱,只是当今天子沉迷修仙问道已怠于政务,诸皇子成年者众多,本来朝中已有争权夺嫡之势,若是此时倭寇作乱,太后在宫中内应,安王入京乘机点把火,大魏朝外调动大军平叛,一旦皇城乱了,安王未必没有争斗的实力,毕竟安王身后站着的是韦太后还有韦家,韦家自高祖开始便起势,几百年来至今荣宠至今,便是当今天子当年有心打压亦未能动摇其根基,韦家不可小觑,何况世家豪族之间本就联姻盘结,一个韦家身后更是有许多别家的身影,若是安王一朝得势未必不会依附过去。
自古皇权博弈赵承佑并无太大的感触,成王败寇不外如是,他只不过一个小小的秀才暂时还牵连不到他,至于咏恩侯府以老侯爷的为人,赵承佑也并不担忧会有举家倾覆的可能。
他内心真正所厌恶的不过倭寇而已,所作所为亦不过是秉承本心。
郑根发在家中焦急的收拾东西准备找个适当时机离开容州,没成想正在家中一团乱之时,赵承佑登门来了。
对于他的来意,郑根发有些哭笑不得道:“赵公子啊,您可真是贵人事多啊,您看我这满府乱糟糟的……”
郑根发指着府中的满屋狼藉,看着赵承佑目光沉沉的看着他,用手抹了抹额上的汗回道:“好吧,郑某一向秉承做事有始有终,便再应公子一回吧!”
那些人手是郑根发留着的后手,毕竟他早已想好倘若容州失守,那他便通过这些人从水路逃离。此时赵承佑借调走,那便是拿走了郑根发最后的后招。也难怪郑根发脸上难掩痛惜迟疑的神色,不过最后他还是答应了赵承佑的请求,可见其为人有血性原则。
赵承佑看着他郑重承诺道:“赵某日后必会还郑老板此次借人之情。”
郑根发无奈的摇头摆摆手:“郑某只求赵公子求仁得仁!唉……”
第42章()
火烧敌船的事情赵承佑虽是揽了下来; 到底不敢掉以轻心; 是以思虑一番他还是亲自率人前去的,好歹对于自己的身手他还是有几分自信,赵承景倒是也想跟着去,然而这个提议被赵承佑十分坚决的否定了; 想到他那位祖父给的心中字里行间让他照看赵承景的意思,还说家中一切不用他操心; 父亲赵志礼如今在他的阑珊院里十分安心等等; 赵承佑讥诮的一声之后便打消了让赵承景涉足任何有风险之事。
停泊在海港的船只大大小小的连城一片; 赵承佑也是心中惊讶,从这么一大片海域上停满的船只来看便能猜测到此次上岸的敌寇只怕人数远远超过他们的预料。好在船只停的密集便更有利于他们放火。
秋天的夜里凉意渗人; 他们此次从水路绕过来所乘坐的小舟上带了不少火油棉布; 火油和面部是云丰商号和郑氏商号一同拿的,想到郑根发脸上已经无奈的不知说什么的表情,赵承佑心里好笑。有了这些,加上今日的夜风便能事半功倍。
赵承佑带人潜伏在海湾一处拐角; 四更天之时是人的睡意最浓之时; 待他一个信号发出,数只小舟开始急速的往敌寇船只处急速的划去,这些人都是刘判司调派过来的士兵,常年受训于是行动十分的迅速利落,赵承佑见他们出发之后; 对云仓几个点了点头; 他们几个身手都很不错; 擅长于暗里行动,赵承佑带着他们单独出发便是为了引开暗杀守卫敌船的匪寇。
今日月色有些朦胧并不是一个好天儿,朦胧的月光沐浴中的船只上,几个如鬼魅般无声游走的身影来回穿梭着,随着赵承佑眼中的血色越来越多,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打斗声音终于引来了敌寇的警觉,
“有敌情!”
“快来人啊!拿下他们!”
瞬间船上便亮起来灯光,惊醒的敌寇们匆匆的拿起武器朝赵承佑他们围过来。
云仓几个一边击退着愈来愈多涌上来的敌寇,一边朝赵承佑靠拢,那边放火之人还未传来动静,所以即使已经惊动守卫,他们也不能撤离,赵承佑眼中神色幽暗没有出声,继续的击杀着围上来的匪寇。他天生神力应付眼前的敌寇暂时并不吃力,只是若是敌寇人数过多车轮战式的消耗体力下去只怕也是难以支撑。
云仓他们也是心里清楚眼下境况,于是才拼命的向他靠拢,企图为他分担一些压力。
“那个领头的!”
站在不远处一个带着獠牙面具的男子手拿着长剑指着赵承佑说到,这句话是用倭寇的扶桑语所说,赵承佑因为前生之故听的懂,于是他余光瞥向那个男子,带着面具看不清容貌,然从声音来判断可以听出是一个青年男子。
赵承佑对青玄使了一个眼色,于是只见他转身跃上旁边的船台上向那个面具男子袭去,面具男子身手显然亦是不凡,只是与赵承佑对了几招之后便渐渐落了下风,果然原先围住他们的敌寇们见状调转剑头转身前去支援面具男子。赵承佑面色沉静放佛一点也不畏惧,只是不停的挥动着手上的剑。
随着一波一波倒下的敌寇,赵承佑渐渐感到体力有些不支,他侧过身将已经明显动作慢了下来的云仓等人拉到身后,不知道手臂挥动了多久,赵承佑方才看到远处的火光在夜晚的秋风中噗噗的疯狂漫延。
“着火了,快救火!”
“船着火啦!”
嘈杂的人声间或不断的嘶喊着,原先就厮杀混乱的船只上瞬间更加混乱了,赵承佑见状对云仓等人喝道:
“撤!”
噗咚噗咚几个黑衣人瞬间跳下了船消失在雾气弥漫的幽暗海面上。
等赵承佑他们与在海湾拐角处等待接应之人碰头之时,前去烧船的人已经回来了,他们脸上俱都是一副黑糊的狼狈样,眼中的神情却是异常坚毅。
清点人数之后发现未归来的人有二十人左右,这些情况都在赵承佑提前预料之中,烧船一旦引来动静必然不可能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总要有人去吸引敌寇的火力,不过这些事是由这是士兵自己负责安排的,赵承佑并未插手。刘判司调配给他一百人手帮忙的,领头的沈教头便是负责调配士兵的。虽然有人员牺牲,但任务到底是完成了,相比之下这才是更重要的事,眼下情形根本没有时间让他们去思考死亡带来的悲伤,对于这些士兵来说,死亡早已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想到此时还在紧张防卫容州等待他们消息的刘判司,沈教头回头看了看远处的接天连海的火海,抱拳粗声道:
“赵公子,事情已经完成,我等还需立即回去复命!”
赵承佑点了点头出声,“回程!”
等赵承佑他们回到容州城之后,便与那些士兵们分道了,他们的事情已经做完,剩下的便要看刘判司他们的了。待他们一脚刚踏入云丰商号,赵承景便神色担忧的迎了上来,他打量了一番脸色有些疲惫的赵承佑,十几岁的少年,俊秀的脸上透漏出一股不同常人的沉稳,一身隐同夜色裹身的黑色更显得身姿坚毅,
“三弟,情况如何?”
赵承佑抬首对赵承景点了点头回道:“能烧半数船只。”
这结果已经在赵承佑看来已然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原先他担忧那些士兵若是半路出了岔子只怕半数都难以烧到,不过今夜海面有风若是火势旺盛只怕结果会更让人惊喜。
赵承佑有些疲惫的灌下去了几口清水方才将满身的燥热压了下去,他心想好似有许久没有动手杀人了,便是杀的那些人是臭名昭着作恶多端的倭寇,这种鲜血的腥臭味也让他感到不适的静静的皱着眉头。
赵承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将刚刚得来的消息赶紧的说与他听:
“三弟,就近几路援军已经在路上,最快天亮之前能赶赴!朝廷已经派怀化大将军朱权率领五万大军赶赴东南!”
前面两句话的消息赵承佑早已知晓,并没有心生波澜,倒是赵承景最后一句话倒是让赵承佑原先紧皱的眉头慢慢的放开了。
他心道朝廷这次的反应倒是出乎他意料的迅速,朱权赵承佑并未曾见过,却早有耳闻,朱权此人原也是官宦子弟,按说按照朱家的门风传统定是要走文人的路子,只是偏偏世代文臣清流的朱家出了朱权这么一个爱武不通文的异类,这种人在朱家必然是不受重视的,偏偏朱权性子要强发誓要闯出一番事业给朱家瞧瞧他不是废物,也是老天厚爱他的,正逢南疆叛乱,运气和能力都不错的朱权在这场平叛中崭露头角,后又在三王之乱中建立奇功,一举被今上封为了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
朱权打仗以凶狠出奇闻名,自领军开始便胜多败少,也算是一位常胜将军了,派来这么一位将军领兵平叛,看来朝廷这次是下了决心要平息东南的匪寇之患了。
赵承佑无声的在心中舒了一口气,俗话说尽人事听天命,如今他做了他能做的,剩下的便看天意吧。
景和三十八年秋,容州大捷震动大魏朝野,毒瘤似的倭寇之祸在大魏东南之地被暂时平息,谁都未曾预料到此次上岸作乱的倭寇人数达到了几万之重,人数之多已然能同当年西戎举国叛乱匹敌,况倭寇自来凶悍,若不是东南之地的官员将士及时防范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是以叛乱平定之后,朝廷便大肆的论功行赏奖励此次在平叛中有所功勋之人。首当其冲的便是这次浴血守卫容州,在城头上誓死与容州共存亡的刘判司,虽说容州城最后还是城门被破,好在还是在刘判司奋战中等来援军,因为刘判司因功升任容州知州,而原先躺在知州府邸中风口不能言的黎泰宏则在这场动乱中无声无息的咽了气。
新官上任原先的刘判司如今的刘知州一脸喜气,他特意让人将赵承佑邀入府邸便是为了与他叙叙话,毕竟此次他能升迁赵承佑在其中所出之力不可忽略,而让人略微有些尴尬的是当初他放言会为他请功之事没了后文。
刘知州心中也是有些纳闷,毕竟有着咏恩侯府的关系在身后,这位赵公子此次在容州之乱中所出之力又不可谓不多,为何请功之事不了了之了呢。
第43章()
看着这座被战火波及过刚刚简略休整一番的知州府衙; 里面的建筑好些被火烧的漆黑还未来不及重新上漆; 凌乱损坏的物件也随意的堆放并未换新,此情此景看着倒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赵承佑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笑容和煦的新任刘知州; 他的动作并不大但依然没有逃过擅于察言观色的刘知州,刘知州脸上依然笑意不变,客气的说道:
“赵公子见笑了,本官刚刚接手容州的公务实在忙的分身乏术; 府邸还未整修便请公子过府,还望见谅。”
容州城被破城的匪寇烧杀抢掠了一番,殃及大半个州城,而作为州城的中心之地知州府邸自然未能幸免,不说满府之人被屠杀了个干净,匪寇最后还干脆放了一把火; 若不是最后援军赶到,有人员及时扑灭大火,只怕今日这府邸衙门早已是一片灰烬。
现如今能收拾一番暂时能住人办公刘知州已然十分满足了。
刘知州顺着赵承佑的目光扫视了一眼府邸; 又笑着说道:“本官听闻公子不日便要启程离开容州; 是以今日匆忙之下设宴便当给公子践行。”
赵承佑脸上神色淡然带着轻笑; 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
“刘大人客气了; 在下逗留容州许久还想去其他地方走走; 还未恭喜大人高升。”
刘知州干干的呵呵笑了几声; 这高升两个字从赵承佑口中轻飘飘的吐出来; 让他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 不过很快便掩了去,于是他便引着赵公子进了宴厅。
说是设宴也不过就他二人罢了,刘知州本意是有话要对赵承佑私底下说,于是酒过三巡过后,见赵承佑丝毫没有询问战后之事的意思。刘知州心下微微叹了一口气之后,便决定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这次容州大捷赵公子在其中功不可没,本官先前在上报战果的奏报中也是提了赵公子,只是……”
刘知州眉头说着便皱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有些迟疑,
“不知为何勋赏的名单中并无赵公子的名字,倒是郑氏的郑根发等人都在其列……本官左思右想不得其果,是以才特意与赵公子说明此事。”
刘知州说着神色有些高深的凑近他低声又问:“赵公子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连出力不足他的郑家都受到了朝廷的褒奖,而出力甚多的赵承佑却不在名单之上显然是不符合常理。
只是这句话问完,刘知州便自觉失礼的收了口,毕竟二人虽然因为此次战事有了几次交集,只是到底交情不深,于是他不再开口只是脸上却带着一丝明显多想了不可能的神情,在他看来,赵承佑好歹也是咏恩侯府的公子,他久在官场虽然远离燕京,但是朝廷的邸报每日都是细细查阅的,是以这次咏恩侯府被嘉奖之事他也是收到了消息,既然咏恩侯府依然在朝中得势,没道理府里的公子立了功却被掩盖不报啊。
以刘知州的多年的人情世故来看,哪个大族的子弟但凡有了一丝半功的不是恨不得宣扬的全天下都知晓,是以赵承佑被抹去功劳之事他才会百思不得其解。
赵承佑眼中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刘知州,心想倒是未曾想到这位刘知州还记着此事,原先他也并未将这些放在心里。不过既然这位刘知州能亲自出言解释此事倒也可以看出其重诺守信的心性。其实在这次守卫容州之战中,这位刘知州的表现赵承佑都是看在眼里,此人或许有钻研权利之心,行事之法却并不下作倒是有几分君子之风。
其实前两日他便已经收到了老侯爷让人送来的书信,信中并未说明其他,倒是直接说让他与堂兄赵承景即刻回燕京。赵承佑对此并无什么意见,何况看赵承景一副归心似箭的模样儿,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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