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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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情三百年-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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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她一声幽幽低吟,“因为很辛苦。” 
    墨濯尘一怔,眉心蹙起:“医者只能医病不能医命。”
    “是。”艾薇想了想,颔首微笑,他是松口了吧,他的心真的很软。
    墨濯尘一眯俊眸,斜睨道:“怎么,好了,很会演戏啊,刚才那么沮丧都是装的吧?”
    “不,是真的很沮丧,不过,”艾薇明亮的眼眸眨了眨,好象不在胤禵面前,她轻松了许多,“师傅,我倒真是很喜欢表演,以后可以逗师傅开心啊。”
    “不要叫我师傅。”他有些生气,停了下又故意说:“你会演戏?那现在演一段给我看看。”
    “现在?好,师傅,你喜欢悲的,喜的?”艾薇愣了愣,旋即点点头问。
    “都会吗?”他有些怀疑。
    “那是当然。”
    口气倒还挺大,他不以为然道:“喜的。”    
    艾薇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喜的有些难,师傅,你好象属于那种天生不太会笑的。”
    胡说八道,明明是自己不行,他忍住笑,装出认真再考虑一遍的样子,“那就悲的吧。”
    “我有师娘吗?”她突然调转话锋,莫名其妙问道。
    墨濯尘猛地愣住,有些狼狈道:“这和演悲的有关系吗?”
    “没关系。”她答的很干脆,又有些狡黠道:“不过,我知道了没有师娘。”
    墨濯尘脸庞微微有些泛红。
  她皱皱鼻子,想了想说:“好,就演悲的……我演收到休书。”艾薇身子挺挺直,看着他。
  “收到休书?”墨濯尘不觉说了出来,会有女人这么奇怪的把它挂在嘴上的吗?见艾薇盯着他,他纳闷地问:“要演了吗?”
    “天哪,不会吧。”艾薇眼皮向上翻,丢了记白眼给他,“已经在演了啊!”
  “是吗?还真看不出来。”
  艾薇面无表情道:“那说明我演得很自然,不怪你,这是内心戏,一般人是看不出来,更何况你还未曾娶过妻。”
  内心戏?娶过妻的就能看懂了,简直莫名其妙。墨濯尘侧偏过身子,笑了出来,原来她在说笑。
    “笑了吧,师傅,我演得本来就是喜的。”艾薇有些得意,乐极生悲,她突就不受控制的磨起了牙,还真是让人有些尴尬。
    墨濯尘若无其事的说着:“你这就叫口噤,世人常粗心将口噤、咬牙,混成一症,其实口噤为牙紧不开,咬牙则是叩齿有声。”
    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就教了,艾薇凝神听讲,不忘提问,“师傅,可我明明叩齿有声的。”
    “口噤是虚症,咬牙是实症,开方用药都需不同。而你只是口噤太甚,下牙里收,其声如锉,才似咬牙,口噤在伤寡、瘟疫、杂症,妇疾中皆有。惟独半身不遂,只有口噤,绝无咬牙。如无半身不遂,又无他症相兼,忽然口噤不开,乃风邪阻滞经络,气不上达所致,可疏通经络。”言谈中,墨濯尘不停针起针落。
    “双腿瘫痿,症源有别,痹症疼痛,日久才令腿瘫,瘫后仍然腿疼,你属痿症,极度受寒,气血淤堵,两腿忽然不动,始终无疼痛之苦。”他语气平淡无波,下针却轻柔谨慎。
    “我知道,我一直幸运。”艾薇唇角似有若无地浅扬。
     墨濯尘恼她这副神情,一针刺向她唇畔,叫她缄声难言。
     如此春去夏来,艾薇双腿已渐有知觉。
涅磐而生,别开天地
    正是暮春初夏,气候煦暖,风过檐下,吹得碎玉占风铎揺如环佩,叮铛做响。
    “蝶衣,墨大夫不是说每日搀物行走需练两个时辰吗,你推我去哪?”艾薇见蝶衣推她出了屋子,有几分困惑,她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屋子四周各拐角隐蔽处遗漏出的影子,暗暗苦笑,便由了她去。
    转过弯便见一带粉垣,竿竹高木,很是幽雅,蝶衣见艾薇多瞧了两眼,细声道:“夫人这院除了西角有一月洞门与前庭相通外,这东边也有一道后门可直通街上,爷说这样也方便大夫们出入,免得走前门人多口杂,爷的心可真细。”
    蝶衣做事素来伶俐、仔细,就只是总喜欢在她面前替胤禵说些好话,艾薇闻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蝶衣推着艾薇进入东厢后房。
    屋子异常阔朗,原是将居室中三间屋子通体打通,两壁一溜镶嵌玻璃,屋中从头至尾除用竹架搭成半人高的长长扶竿,不置一物。
    艾薇满脸讶然。
    “夫人,爷早就细细问过墨大夫,夫人您腿复原该备妥些什么,听说等腿有知觉后就该练行走,他怕屋子里杂物多,您练走容易磕碰着,又算了算日子怕到时庭院天热日头毒,这屋子从忻圆格格才落地便开工了,只是怕他们声音响,扰到夫人休息,便让人紧赶细做,前些日子才完工,都费有好几月工夫了。”
    艾薇由蝶衣搀扶着搭上竹栏,竹栏皆用棉布密密缠绕,舒适又吸汗,竹脚深插地下,双手撑栏,纹丝不动,她实在无法想象在不惊扰到她的情形下胤禵是如何办到。
    “忻圆,忻圆,你看额娘好厉害哦,等额娘练好了腿,就可以带忻圆一块出去玩了,对不对?”轻柔的笑声在另一头响起。
    艾薇蓦然抬首望去,长长竹廊尽头,胤禵半蹲着身子,双手环拥住忻圆立于地上,牢牢搀扶着她,好似忻圆已会步履蹒跚地行走般,逗得忻圆咯咯直笑,胤禵剑眉微扬,坦荡荡地勾唇浅笑,她眼圈泛起了氤氲热雾,冰冻的情感似被沁出了细微的裂痕,心中一暖,定下神来,朝着前方努力挪去。
    蝶衣一见眼前情景,脸上微露释然浅笑,悄悄地掩门离去。
    
    凤凰花开如焰,悄悄点燃枝头,先是一朵,两朵……转瞬一树艳火。待艾薇于重重汗水中抬头眺望时才惊觉,它们已挨挨挤挤占领了前段日子才尖苞初露的枝桠,烈夏燃烧而至。
    胤禵所居行院形同虚设,他只是晚上回去睡睡,用膳、阅文、甚至连召见属下都在这艾薇所住凤鸣斋旁。
  渐渐,他与她之间成了一种似友非友,似亲非亲的微妙关系。
    忻圆每每睡不满一,两时辰,便会醒转,嗷嗷欲食,略有不适,啼哭嘹亮,艾薇初为人母,手足无措,全仗乳娘,倒是胤禵,与她甚是有缘。忻圆醒时精力旺盛,没一刻能静下来,才刚学会爬就满处乱钻,最喜胤禵举着毛毯与她玩躲猫猫。艾薇每见忻圆对着他咯咯疯笑,心中难掩酸楚。
  这会胤禵忍不住伸指触触忻圆光嫩脸庞,忻圆扁了扁嘴,困惑地睁睁眼。
  “薇薇,她要什么时候才会说话呢?”他啵声逗她。
  艾薇笑了,走过去,“她都还不会走,要想学说话还要过些时候,乳娘说得要满周岁后才会咿咿呀呀呢。”
  “还要再过三、四个月……”他笑容隐去,“等忻圆会开口说话我都听不到了,这里要没了她的哭闹,日子可要冷清多了。”
  “你爱热闹,还是搬回那前院去住吧,那里人多些。”她低下头,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数月来,他不明说,三番五次地暗示要她留下,却都被她四两拨千金地婉拒了。
    怀中的忻圆见无人搭理,倦意浓浓地打了个哈欠,歪倒在胤禵怀里,小脸憨笑,安稳睡去。
    胤禵忽觉身上一热,略略倾首,懒洋洋地抱高忻圆,“薇薇,看你的好女儿。”
  她定睛一瞧,不禁笑了出来。
  胤禵衣袍上染了一滩水渍,她出声唤人去取他衣来,又嘱乳娘抱走忻圆。
    艾薇静静想了一下,朝他说道:“胤禵,你看我的腿都好了,忻圆这一个月也都没生过什么病,天气也挺好。。。。。。胤……禵,你还有一大家子人等着,我们母女不能再打扰你了,我心里是很感激你的。”
    他抱以冷笑,哼道:“怎么,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走?”
    胤禵不悦地张开双臂,让进来的婢女替他换下脏衣,挥手示意婢女退下。
  她点点头,怕他又要反悔,便不再说什么。
   其实早在她腿刚好时,她便想说了,只是碍于胤禵阴晴不定的样子,只好耐下性子等他开口。可如今看来,他本不愿让她离去,怕她是等到猴年马月也难得他开口了。
  他眼眸渐渐冷下,黑瞳中闪动着冽冽淬芒。
  她清丽的眉眼透着镇定。
  她这样的镇定淡然让他的心绪一冷再冷,“薇薇,你真的不是从前的你了,从前的你不会对我说出那种虚假感激的话来。”
  “胤禵,人怎么可能一直如从前一样,总是要变的,有时说真话并不一定让人受得了,怎么说不过是为了顺应周遭罢了。”她微抬眼睫,并不朝他看去。
  “那你所说的一切就都是假话了?”他冷言道,嘴角勾出一抹讽痕。
  “不,对你的感激之情是真的。”艾薇转回视线,心存感激,若不是胤禵,她早已熬不过难产的痛苦。
  胤禵低垂眼睑,苦笑又摇头低喃:“所以为了不辜负你这点感激之情,我便不能拖拉,不能毁诺,不能不甘心,亦不能替自己叫屈,鸣不平?”
  他愿,为她生,为她死,为她善,为她恶,可到头来,到头来一腔深情总被枉负,总被枉负。
    他眨也不眨地盯住她,黑如点漆的双眸间有着太多难解的情绪,有些愤怒,有些不甘,更多的是痛楚,这个样子的他,是艾薇完全陌生的,她望着近在咫尺的胤禵,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试图去了解过他。
    “我让他们都准备妥当了,你明日就走吧。”言毕胤禵转身离去,挺直脊背端是朗朗男儿。
    艾薇低垂扇睫,惶惶难安,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胤禵的恩情就当是他前世欠她的好了,只要出得了这十四贝勒府的牢笼,愧疚点,自私些又算什么?
    蝶衣门外轻声示意,得允进屋。艾薇见过忻圆已熟睡,便与蝶衣略作收拾,整理妥当,蝶衣移灯下帘,服侍艾薇睡下。
    艾薇看着秋香帐顶发愣,脑中念头纷至沓来,心间茫然若失,直到四更将阑,方渐渐睡去。 
    翌日,日光透过缝隙泻入,艾薇轻启门帘,惊飞阶前啄食的一群雀儿,难得今日阳光不是很烈,万里飘云,实是个出游的好日子。
    远远已有人疾步前来,胤禵贴身随从一脸晦暗走近身来,恭谨道:“夫人,马车停在东边后门,皆已备妥,夫人想去哪里,只需吩咐一声便可。”他取出张数目不小的银票道,“夫人,这个请您收下,日后也可做谋生之用,爷怕您不肯收,一早吩咐,说是送给您女儿的周岁礼。”随即又递过几封信笺,恭声道:“夫人,爷说您单身女子,虽有蝶衣相伴,难免会有麻烦,夫人您只说会一路向南,并未决定在哪落脚,爷将南方几大府县要员俱都已写函托付,如有需要,爷请夫人念在忻圆份上务必寻找信函上所署之人,他们定会鼎力相助。”
    艾薇长睫一颤,竟无言以对,明明已可抖落枷锁,为何心却莫明沉重,压得她难以负荷。她抬睫见所居之处全无朱楼画栋,富贵气象,却一派清幽怡人,那日胤禵舒怀胸襟,轻吟‘归去归去来兮我夙愿,余年还做陇亩民。’语含归隐之意,仿历历在耳。
    她怀中忻圆象是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哭闹起来,艾薇狠狠心转身离去。
    府外停着辆极其普通的乌轮青䌷车,外形只比素常略阔些,待艾薇上得车去,才见里面别有洞天,舒适异常,朴素外表原只为不引人瞩目。
    “夫人,”蝶衣上车后突就席厢而跪,面色僵颤,欲言又止。
    艾薇前只因心头恍惚,也未曾留意她异象,这才惊觉道:“蝶衣,你快起来,你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想留下来?”她心知蝶衣对胤禵的情意,却也无能为力,可她若不愿随行,这她倒可成全,便干脆挑明了问。
    “不,夫人莫再要拿这话来折杀奴婢了,贝勒爷将奴婢赐于了夫人,从此就只忠于夫人。蝶衣跪此立誓,这一辈子横竖都只追随夫人,如此刻不是真心,只是一时拿话支吾,便叫奴婢嗓子眼里长疔烂起,至全身腐烂而亡。”
    艾薇倒让她唬了一跳,慌忙拉她起身,“蝶衣,你若是这般想,日后你便不许张口闭口奴婢,奴婢的,你心中究竟有何事,总需说出来我才好知道。”
    蝶衣咽了口口水,抓紧裙裾,面色惨白道:“夫人,我有一事相禀,贝勒爷他强行囚禁夫人另有隐情,如夫人愿知晓真相,请先随蝶衣去一处。”
    艾薇不由眨了眨眼,只觉得所闻匪夷所思,但看她神态又似确有其事,便颔首说好。
愚人愚事,再回旧地
    乌轮青䌷车快马加鞭足足赶了两个多时辰才停了下来,蝶衣搀住艾薇下了车。
    触目之处一片焦黑,残梁余烬似在无声地诉说着曾经有过的惨烈。艾薇望着遍地残垣断壁,日头明明还很烈,可她却觉得有股阴冷的寒意从四周笼来,让她瞬间只觉得一种凉到心底的寒意。
    回首艾薇瞥见蝶衣明艳的红唇瞬间没了颜色,她忽然醒悟了蝶衣带她所到之处,颤颤问出,“就是这里,那时被关押的就是这吧?”
    蝶衣唇角哆嗦,轻轻颔首,“那时他已知道一切都快结束了,他最后一次来时下令烧毁这里。那夜灯火通明,由主阁开始熊熊燃烧了起来,四处火星飞溅,火势那般的大,耀得如同白昼,只听见木石崩毁,楼宇倾倒,仿佛天地都将熔了去。”蝶衣沙沙道,那日登上马车匆匆回头一瞥,燃烧时的烈烈巨响及刀剑砍入人骨的凌厉声响仿佛仍在耳畔,又仿佛都已是极遥远的过去了。她踩过那片焦土往深走去,艾薇迟疑跟上,两人一路走去终停于一黑黑洞口,探首相望,昔日森冷的铁栅栏敞开,底下似仍有泛着幽冷的白光上涌,寒气逼人。
    “夫人,您要的答案就在下面。”
    艾薇闭上双眼,深吸口气,徐徐舒出,转身将怀中骨溜溜转着眼珠,不知人间忧苦的忻圆交于蝶衣,“你带着她,我一人下去。”
    艾薇拾级而下,耳边只听得铁栅栏吱吱做响,脚底虚浮浮的,待下到底立定身子,缓神适应了下面的黑暗,她眼角斜处,微微光影,似见角墙上写有字迹,凑近前去,果然歪歪扭扭的刻着行字……‘一定要幸福’。艾薇伸出手去,指尖颤抖着抚上墙头,那字显然为指甲用力刻下,早先流淌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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