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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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尘-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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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伯宇戴着送奶员专用的棒球帽,而且天色比较暗,他并没认出蒋伯宇来,扭身就咚咚地下了楼。
  蒋伯宇在七楼发了一会儿呆,急忙下到楼梯拐角处并从窗户向下探望。当雷鸣走出楼门时,他确信就是他!一点也不会错!
  蒋伯宇等雷鸣走远了才慢慢地下楼,两只脚沉得像是灌上了铅。他翻来覆去地在心里念叨着雷鸣与何继红这两个人的名字——他只是隐隐地感到这两人之间应该有什么联系,尽管他根本没见过那个叫田倩倩的!
  他也没想到雷鸣竟会住在校外——不过他是硕士,学校对硕士生的住宿——没有像本科生那些不得租房不得在外留宿等等的要求,雷鸣他们是可以在校外租房的!蒋伯宇又猜测也许这里就是雷鸣自己的家呢?可他记得何继红有次无意中说过,雷鸣老家是江苏南京的!思来想去,等蒋伯宇重新骑上自行车,他也没把这事儿想清楚。
  下午在食堂,他没有把早晨的情况告诉何继红。倒是何继红看他心事重重,叮嘱他要注意身体!
  第二天蒋伯宇在六点三十分前就到达了柳林小区12号楼。他没有上楼,而是站到了三单元的楼门口——有一刻他思虑着自己的做法是不是不够光彩,似乎是为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来——而他这么做显然与何继红有关——男人本能的直觉告诉蒋伯宇,这里面有问题!
  那天蒋伯宇再次看着雷鸣从二单元里走出来——连续两天的发现,说明他不是一时性地在外留宿!也许是站久了,蒋伯宇觉得有些冷,身子在一点一点凉下去!
  在他有些颤抖的手上还攥着写有田倩倩名字的牛奶订单。他咬着下嘴唇,带着冷漠甚至是敌意的目光盯着雷鸣远去的背影!然后转身上了七楼——这次蒋伯宇没再冲上去,他走得很慢,步子也很重。
  蒋伯宇的心里矛盾着。他后悔自己看到了这些——也许雷鸣只是在朋友家住两晚呢?也许那是雷鸣租的房子,不过房主是个叫田倩倩的人罢了;也许那是雷鸣的亲戚的房子,他只是在那儿借宿而已。蒋伯宇拼命想否认掉最坏的想法最坏的念头——但他推出的“也许”越多,他自己越是不相信那些假设——几乎他每抬脚跨上一步台阶,都会有一个大大的问号浮出他的脑海。
  放置好牛奶。临走时他对着那扇锈红色的防盗门凝视了很久很久。他不希望那里面会有什么秘密。他更不希望何继红会因为这扇门而受到伤害!
  下午在食堂时他有意避开了何继红,吃完饭就匆匆走了。甚至一句话也没说。雷鸣在他走出食堂时依旧挎着单肩包来找何继红——蒋伯宇没有向他点头微笑,而是低着头冷着脸和他擦肩而过。
  连续两天的疑问让蒋伯宇再也坐不住。他对于洞悉那扇门背后秘密的渴望越来越迫切!
  第三天,蒋伯宇把田倩倩的那份奶调整到了路线图的最末端。那天他到达柳林小区的时间是六点五十分刚过。爬上楼,蒋伯宇放好牛奶后又下来,然后独自在楼下转悠了三十多分钟——他已经打算用旷课为代价来搞清楚这件事了。
  接近七点半时,戴着棒球帽穿着工作服的蒋伯宇重新爬上了二单元七楼。他发现奶箱里的牛奶已经取走了。他静静站了一小会儿,摁响了锈红色防盗门的门铃。
  其实蒋伯宇的心跳得厉害。他觉得自己已经像个克格勃间谍或是FBI的探员了。
  “谁啊?”屋里传来一个年青女孩慵懒的声音。
  “您好,我是送奶公司的!”蒋伯宇竭力让语气客气点平静点。他知道防盗门上有猫眼。
  门开了。一个还身着丝绸睡衣,头发蓬松,双眼红肿的女孩子站在门口。“你有什么事吗?奶不是送来了吗?”
  “噢,请问雷鸣先生是住这儿吗?”单刀直入这一招是蒋伯宇早想好的。
  “他啊……上学去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女孩子用手揉揉眼睛,听口气她和雷鸣很熟。
  “我们公司想做个调查,看看客户对送来的牛奶质量,还有服务是否满意。”
  “哦,还行吧!挺好的,没别的事儿吧?”女孩子说着就要关门了。
  “没,没别的事儿!”蒋伯宇不知该怎么问下去了。突然他灵机一动。又转口问道:“啊,你就是订单上写的田倩倩吧?”
  “是啊!”女孩子明显有些不耐烦了。蒋伯宇其实一直在认真地观察她,虽然是衣冠不整,但她的容貌倒也不比何继红差到哪儿去。单凤眼,翘翘的下巴,只是个头稍矮一点。
  “啊……再见,谢谢你!打扰了!”蒋伯宇微微鞠了一躬后,防盗门咣地一声关上了。
  蒋伯宇的心也咣地一下沉了下去!不过还好田倩倩可能当时睡意朦朦,并没多问蒋伯宇是怎么知道雷鸣的——否则,他可是要露馅儿了。
  田倩倩的屋里光线很暗,但蒋伯宇没有听见或是看见其他人——这说明她可能和雷鸣单独住在一起——何况,她每天订的也只是两份牛奶;她又很年青——这说明田倩倩除非是雷鸣的表姐表妹,不太可能是雷鸣的什么姑妈姨妈之类的!
  虽然蒋伯宇没有搞清楚最后的真相,但事情总算有了进展。而不祥的预感也如阴云般在他的心中越积越浓!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田倩倩的?”下午在食堂工作完毕,吃免费晚餐时蒋伯宇又坐到了何继红的对面。
  何继红从低头看的小说上抬起头来。对着蒋伯宇摇了摇头。“哪个年级的?”她接着问。
  蒋伯宇垂下头没吭气。
  “呵,我知道了,是不是申伟让你帮他调查的啊。又是看上谁了吧,我看他最近老缠着王丹阳给他介绍女朋友呢。”何继红轻松地笑了起来。
  蒋伯宇急了。“根本不是!”他板着脸来了一句。“我是说,和雷鸣住在一起的……那个。”他很艰难地吐出了这句话,他甚至都不敢去看何继红的脸色。
  但他没想到何继红竟然笑了起来。“嗳,我知道了。你是说雷鸣他表妹吧。是住在雷鸣那儿准备考研的。听他提起过,不过不知道他表妹是不是叫田倩倩——应该没错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蒋伯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我……我,我听说的。我问你这事儿,别告诉雷鸣啊!”他后悔极了,真不该没搞清楚事实就这么莽撞——其实他提前还想到过的,那女孩子有可能是雷鸣的表姐表妹——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宁愿不去那么想!
  何继红点点头。“好吧……”她话还未说完,蒋伯宇已经拿起饭盒匆匆地走了。
  蒋伯宇直接回到宿舍,往床上一躺。觉得自己真是窝囊极了!
  接下来的几天,蒋伯宇送奶还是把田倩倩放在路线图的最后,他不想老是和那个雷鸣对面撞。不过,他也不会再去敲响那扇锈红色的大门了。
  他现在总是六点五十分左右到达田倩倩的楼下,然后用五分钟时间上楼把奶放好就匆匆离开。他也觉得自己是在“吃醋”了——上次调查失误后,他就一直在骂自己内心阴暗狭窄。
  就在蒋伯宇已经放松了全部疑虑时,风波又起。
  周日早晨,申伟与段有智一般都会睡到上午十一点起床。但蒋伯宇还是雷打不动地四点五十分起床。然后在五点二十分到达物流公司。那天他还是在六点五十分左右到达了柳林小区十二号楼的楼下。
  蒋伯宇蹭蹭地蹿上七楼,开箱,放奶。然后,他听到了旁边锈红色防盗门里传出说话的声音。不用问他也听得出,一个是雷鸣,一个就是田倩倩。
  蒋伯宇绝对不是想偷听,但那些该死的话偏偏就灌进了他的耳朵。他们的声音都很小,却很清晰。
  “这么早,下午再去嘛!”这是田倩倩。听口气她很不满意,还带着些娇气。
  “不行不行,这个课题已经到关健阶段了,我得去看看动物实验结果。”雷鸣的声音急躁而匆忙。”
  “你的那些小白鼠比我还重要啊?……老公,再走我就不理你了!”
  蒋伯宇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老公”两个字一下一下砸向他的听神经,他有些眩晕。他都不敢相信这就是他所听到的。
  拳头已经在他手上捏得喀嚓直响。
  “唉……好吧好吧,下午去。行了吧,别闹了你……”这是蒋伯宇听到雷鸣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屋子里安静下来。
  唯一不安静的是蒋伯宇的内心。他乱极了,真想马上擂开那扇门,把姓雷的揪出来猛揍一顿。但经历过了上次足球场的风波,他已经冷静多了。他的手举起来,又放下。再举起来,再放下。
  最后,蒋伯宇一转身冲下了楼。
  他骑上车,像疯了一样猛蹬车轮。在这个清晨,在城市空荡的大街上一路狂飙!他感到有一团火焰在他心口处熊熊地燃烧,灼得他那么疼痛。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吹得他的眼睛也直想流泪……他闭着眼,冲,冲,向前冲!
  蒋伯宇就那么一路飞驰着冲进了医科大的校门。此时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他全身像瘫了一样,一只手扶着自行车往男生宿舍楼方向没精打彩地走。
  路过一个IC卡电话亭时,蒋伯宇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没走二十米远,他又调头回来。
  蒋伯宇把IC卡插进了话机。“喂,我找一下何继红!”
  听筒里又是一阵叫喊与忙乱。星期天的早晨往往是学生们补觉的时候。特别是医科大的女生,深知睡眠对皮肤保养的重要性——不到日上三竿是叫不醒她们的。
  所以蒋伯宇的这种清晨来电是最令女生们痛恨的!蒋伯宇也听得出接电话女孩子的老大不高兴。
  不过还好,听得出她把何继红叫来了。
  “谁啊?”是何继红的声音。她好像也是刚刚起床,声音有些哑。
  “是我,我找你!”
  “哦,蒋,蒋伯宇。有什么事吗一大早?”
  “你见过那个田倩倩吗?”蒋伯宇拿着听筒的手有些颤抖。
  “谁?田……哦,是你前几天说的那个吧。”何继红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
  “对!”
  “没啊!有什么要紧的事?”
  “她,我是说田倩倩,如果她,她是雷鸣的表妹,会把雷鸣叫老公吗?”
  “你说什么?!”
  “我听到的,在她家门外听到的。我是说她把雷鸣叫老公……老公!”蒋伯宇的声音急促起来,而且把音量提高了八度,最后两个字几乎就是歇斯底里喊出来的——因为,他已经顾不了自身太多的形象了,他也顾不了太多何继红的颜面与疑惑了。
  电话那端沉默着。
  “我没别的事。就这个,再见!”蒋伯宇啪地挂掉了电话。
  他没有再往前走,而是坐在了电话亭旁边的花坛上。他全身已没有了任何力气,他也不愿再去回忆在柳林小区十二号楼的七楼所听到的。但他能想象出电话那端何继红表情的惊愕与脸色的苍白,他也能想象出她此刻的煎熬与痛苦。
  如果此时有一包烟,他真的想狠狠抽上几口!他宁愿,宁愿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是多么向往那种平静的理性的规律的生活。但生活总在把他单纯的向往抛向天空,然后把现实狠狠地砸向地面——已经摔得四分五裂的现实,会残酷而不动声色地展示在他的眼前!
  蒋伯宇第一次看见自信的何继红、快乐的何继红会有这么低落的情绪。
  他甚至都已经不敢再走近她的身旁。尽管每天下午他还是和她一起在食堂工作,工作区域还是和她紧挨着。她的表情也还算平静的,详和的——这个具有巨大忍耐力的女孩子把什么都做得不显山不露水。工作时她还一样麻利能干。但,就在她不经意的一低头一转眼,蒋伯宇还是能看出她脸上的憔悴与眼里的悲伤。
  她越是这样,蒋伯宇就越是替她难受。但他只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是这件事情自身的性质让蒋伯宇闭紧了嘴巴。每个人都有自尊心——何况是何继红这样的女生?而何继红接了他的电话后,也没有找他再详细了解或是追问什么情况。
  他也再没看到那个雷鸣到食堂门口等他。吃完晚餐,她总是拿上背包一个人默默地出门。不和任何人打招呼——这是唯一和往常不同之处。但蒋伯宇不能确定她和他是吵架了还是分手了,他猜不出何继红会怎样处理这件事。
  他只是祈祷着让时光把这一切的不快都早些带走。
  王丹阳也发现了何继红的一些变化。
  但在何继红的很多同学看来,何继红本来就是一个有些古怪有些特立独行的人。所以王丹阳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不知道咋搞的,继红前几天把班上的团支书给辞掉了。看上去蛮不开心!”
  王丹阳也说好几天没看到何继红和雷鸣在一起了,不过何继红还是会到生化教研室去做实验——那个雷鸣负责何继红参与的课题要到明年才能完呢!
  蒋伯宇没有把他所看到听到的告诉任何人——包括王丹阳。他只是嗯嗯唔唔地回应着王丹阳的评论,并不多说什么。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淡淡地过着。单纯的校园里——青春疯长,不经意间已是物是人非。而就在笑与泪的交替,真诚与伪诈的轮转中,每个人都在被迫走向成熟和不可预知的未来。
  转眼间,一个学期就匆匆地过去了。
  只有期末大考还如同“鬼门关”一样横在每个学生的眼前。这是蒋伯宇他们98级新生所面临的第一次重大考试。和初中高中时的期末考试不同——医科大的考试周期一般都在十天左右!算上提前停课的一周,足足有半个月之长!当然也并不是天天考,往往是隔一天或两三天考上一门,如同马拉松——等坚持到最后,人就差不多精疲力竭了,能不掉下三五斤肉的廖廖无几!
  这种考试,是对人的体力与脑力的双重考验和折磨!特别是重修制度实施后,有可能带来的巨额经济损失更让每个学生都有头被顶在铡刀上的感觉!
  对待考试,蒋伯宇一样不敢漫不经心。他在刚停课时就把送奶的工作辞掉了——干了差不多两个月,领到了将近一千五百块钱。食堂那里也结了两个多月的款,有近九百块钱。然后还有申伟和段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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