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太跳起的姿势定格了,仁王举起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连真田不引人注意的小小的微笑也凝固在了脸上。
“那就是说,身体机能一切正常,但是确实处在昏迷中,就像睡着了一样?”我的心刚刚也顿了一瞬,不过立刻反应过来追问道。
泽田看了我一眼,撑着精神勉强点头:“也可以这样理解,因为……很奇怪,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心力衰竭只是轻微突发,并无大碍,可是意识仍旧不清,并且病人并没有主动苏醒的迹象。我和大家商量了一下,打算下一步做个颅内的扫描检测,确定是否是脑干部位受了损伤。”
“对了,病人家属是……”泽田疑惑的看了看真田,却听见一个突兀的声音改过了一切嘈杂不安:“是我。”
那孩子双手插兜,身形坚定,面色冷静的朝我们走来:“你就是余浪说的那位泽田?”
泽田上下扫视了他一下,转而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就是雅的哥哥。”
“余浪说,让你检查结束后给他打个电话。他在英国有重要的会议走不开,所以有些情况要和你商量。”他斜着眼睛凌厉高傲的看着泽田,看来很不满他口中那个“余浪”的做法。
“在此之前,”泽田看着那男孩儿递来的银色手机,并未打算先接,而是严肃的问,“病人此前是不是受过什么脑部的撞击?我怀疑她可能曾在脑部受过创伤,因为检测结果显示昏迷的原因是由脑部引起的。”
“……”男孩儿压了压帽檐,顿了许久,低低的说,“她以前出过飞机事故,脑部受创,失忆过。”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一直都不是独自一个人
静静长长的走道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烧灼的我的呼吸道好像整个都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不由的苦笑一下;以现在我的状态,也就是所谓的灵体,怎可能感觉到外界的环境呢?这只能说我对医院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太深刻,深刻到只要一看见它就会不由自主的如此感受。
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就开始这么讨厌医院了呢?
我将头慢慢后仰,轻轻靠在墙壁上。丝毫不介意刚才一位匆匆路过的小护士将她手里的托盘从我腿里穿了过去;我仰视着无论怎么看都一片惨白的天花板,任思绪在消毒水的味道中缓缓飘起。
大概,是因为我所爱的人都死在医院的缘故吧。
我最爱的姥爷和爷爷,最疼爱我的姥爷和爷爷;都是在医院,痛苦不舍而又安静祥和的走了。每次,我的心都很疼,可我知道他们更疼。我不舍,他们更不舍。
所以,我讨厌医院,很讨厌。
难道,这次,它又要带走我的妈妈了吗?
支起身子,静静凝视着手术室门口炫目的红灯,我有些恍惚。
突然,一个静坐在门口的身影晃动了一下,我的目光随之飘去。
那是……爸爸?
不知经过了多长时间,可他的头发好似地里经霜的白菜叶,严冬里飘零的初雪压在枝头,一夜之间,以前一切的黑亮都化作三千离愁,斑白的让我,不忍细看。
平日里打理得整整齐齐干干静静的胡茬,现今爬满脸庞,黑白参杂,犹如时光的记忆里远久的黑白相片。方正刚毅的脸现今爬满疲倦,他合着眼,困倦的皱着眉,睡得很不安。
怎会这样?
似乎,在很早前,“苍老”这个词对于我而言还很遥远很遥远。
我常常会盯着自己的眼睛看。它在以我始料不及的速度衰老着。我总是会很矫情很轻易的说出自己老了。而听到这句话的人常常会说出我期待中的类似“小孩子家,不要随便这样说自己。”之类的话。然后满足的暗自微笑。我贪婪的享受着“孩子”这个称号。我清楚的知晓我已经在这样的贪婪中离它越来越远。我们不能永葆青春,但可以永葆童真。谈何容易。岁月席卷过后,会有人幸免吗?毕淑敏说,如果没有当过心理师,你不知道什么叫沧桑;如果你当过了心理师,你就最深刻地体验了苍老。
有一本书里。孩子对父母这么说:我只想要做你们的百万富翁。第一次看到的时候真的是感动了好久。我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我自私得从来没想过改为他们牺牲过什么。只会想到,由于他们的束缚我没有得到什么。爸爸说,父母是在为孩子活着。不知道,我有多少次在惹他们生气。我知道父母眼中的自己是最真实的。纵使他们看到的我是怎样不孝,怎样的令他们失望。妈妈还是会对我说,我是他们的骄傲。爸爸说,最疼爱你的永远是父母,如果你以后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记得跟我们说,我们会帮助你。
当时还真是,贪婪的享受着,汲取着,名为“亲情”的永不会枯竭的甘泉,总以为,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化作涓涓细流,重新融入到这一眼永远清澈的甘泉中。
可惜,岁月的时光像无情的风雪染白了父母那丝丝黑发,像锋利的刀片在父母的额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时。
日子总是像从指尖滑过的细纱,在不经意间悄然逝去。那些往日的忧愁,在似水流年的荡涤下随波轻轻地逝去,而留下的欢乐和笑容就在记忆深处历久弥新。
早已淡忘了从前对他的不满,早已淡忘了从前对他的埋怨。回忆里装满了他从前对我的点点滴滴,能够在时光的流逝里贮存着的,只有爱。
双手抱头,我在靠近爸爸手弯的地方蜷缩起身子,泪流满面。
妈妈,爸爸,我想回家,好想好想……
网球王子的世界,并不是我的世界。他有他们的热血,青春,活力,有着能在球场上飞跃的心与灵魂。可我呢?我只是个踟蹰不前的旁观者,艳羡着他人的活力与朝气,歆羡着他人的拼搏与奋斗,可于自己,却又守着自己的那个古老的小天地,默默地回想着从前泛黄的旧挂历,用鲜活的时光埋没着自己的曾经,循环往复,不会拥有。
我是个懒惰的旁观者,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全身心地投入后,总会有热情消退厌倦的一天。
网球也会是这样的吧。
多少次摔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多少次筋疲力尽好想就这样一觉睡过去永远不醒。可每每想到你微笑的侧影,想到我坚持不下去时你不甚明显蹙起的额头,我都咬咬牙,挺了起来。
妈妈,妈妈,算我求你,你一定要挺过来!没有你的支持,接下来的路,你让我怎么走?
时间就像果酱罐里的餐刀,挑起粘稠的忧郁,涂抹在面包上。
在这稠密的几乎能将我窒息的等待中,我恍惚的靠着墙壁,盯着手术室的门,一动不动。
忽然,“吱呀”一声,仿佛天地的大门由此时突然打开,手术室的门动了。
我惊得打了一个激灵,猛然从地上跳了起来,直直的望着推门而出的几个大夫和护士,却始终不敢向门内看去。
爸爸也忽然惊醒,睁开困顿朦胧的睡眼,见到眼前站着的医生,他一下子睁开双眼,急急从椅子上立了起来,匆匆迎上前去,焦急又忐忑的问道:“李医生,李大夫,我……我妻子她的情况还好吗?”
那位医生摘下口罩,书生气的脸庞有着疲惫,但更多的是放松和安心。他对爸爸微微一笑,柔和平静的说:“真是不幸中的万幸!病人送来的非常及时,基本没有耽误什么时间,所以抢救进行得很顺利。而且,幸运的是,病人并没有伤到头颅以及运动神经,只是一些基本伤,真是太幸运了!”
“病人的病情一是下颌软组织撕裂伤,幸好没有导致下颌骨骨折。二是头面、小腿部等多处软组织挫伤,下颌部、面额部、左眼眶上均施行了缝合手术。虽然拆线时会难免有些痛苦,不过没有伤到骨头,面容并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不会毁容和走形。再有就是右桡骨小头,肱骨外髁分离性骨折,内上髁旁可见一小碎骨片,疑似桡骨小头脱位,我们已经用关节镜将它取了出来。而且病人的身体非常健康,锻炼得很到位,只要手术后好好调养,恢复到受伤前的健康状况是没问题的。”
李医生此时微笑的脸庞在我看来犹如天使。
我双手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着,全身力气仿佛顿时被吸干了一样,虚弱的只能靠在墙上。
好像被突如其来的喜讯击中,巨大的喜悦与放松蜂拥而至,我捂住脸,喜极而泣:
太好了,太好了,妈妈……妈妈没有事!
眼前的景物有些模糊,耳旁好似隐隐听得爸爸在不住的向医生道谢,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别的事了,趴跪在地板上,我支撑着的手臂不住的颤抖:
我从没有如此感激过老天爷!
珍贵的东西,失去一次就足以让人刻骨铭心,我承认我懦弱,经受不起第二次的考验!
待我再次睁开双眼,早已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
愣愣的坐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我呆呆的望着一缕轻柔的月光透过窗子;撒在了地面上。地面宛若镀了银。
循着这一缕纯洁无瑕的月光,我不由得向窗外看去。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闪闪繁星,让人不由深深地沉醉。
一切都像是化开在夜色中似的,窗外的一切被月光渲染得分外明亮,连窗户也是亮晶晶的,犹如水晶做成的一个易碎的梦。
就这样抱着膝坐在地上,感觉不到地面的冰冷,我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到现在也未曾清醒过来。
“怎么还坐在地上。”身旁突然有人低声问了一句。
我轻轻一颤,不过立刻镇静下来。毕竟,现在以我的灵体状态,除了那个空间界面管理者,能看见我的确是没有别人了。
而这,正是我所伤心的。
深深敬爱思念的亲人就在眼前,却始终无法相认——听起来真像是烂俗的煽情肥皂剧,可这却真真实实的发生在我身上。而且,别说相认,就连相见、相识也无法完成——我来这里的,只是一个灵魂!连个躯壳也没有!他们根本看不见我!
再说,就算具型了,又待如何?他们的记忆里,根本不存在我,范忆文的影子啊……
整整十六年的养育,在生命里烙下的不可磨灭的印记,轻而易举就消失了。
我不知道那些其余所谓穿越的主角们,思想是否有我这样的扭曲怪异,可是,对我而言,这的确不是我所盼望的,不是。
尽管每天可能都要被作业压得喘不过气,尽管每天可能被我爸爸的魔音贯耳,尽管可能每天都还在为学习成绩担心,可是,这才是真真正正属于我的生活,平凡,普通。但是却温暖幸福而快乐。
“喂,你见过像我这样奇怪的穿越者么?”还是那副抱膝的样子,我头也不抬的问。
“确实没见过,”他倒是一副摆明聊天的口气,“因为我就见过你一个穿越者。”
……算我没问。
我满头黑线。
“我讨厌现在这个情况,讨厌,非常讨厌,讨厌极了。”纯粹是为了表达情感,一系列无意义的词从我嘴里喃喃的吐出。
“你见你爸爸,还好?”他倒是若无其事的旧事重提。
“……他这一段辛苦了。”想起他现今苍老的惊人的速度,我不又得心中又一痛。
“……难道你就没有什么别的发现吗!”奇怪,这一回,他的声音突然提高,好像我触到了他的痛脚似地。
“额,发现……什么?”我被他过激的反应惊吓了一下,不由得挠了挠脸。
“……”这家伙沉默了一段时间,我突然感觉周围空间有些扭曲,好像出现了很多细小的十字扭曲的形状,“难道你不觉得你看见的他的样子好像比你走的时候年轻的多吗!”
“诶?”我一愣,“可能吧……因为我爸长得一直比较老相,年轻时是这型,老了还是这样,我看不出来啊!”
“……”
现在,我可是真真实实看到扭曲到十字叉的空间了。
“唉,”那家伙自认倒霉的叹口气,“现在的时间,比你走时提前了大约十年。所以,你的爸爸可能还维持在你大约六岁的时候。”
“啊?”我大大的吃了一惊,“不-是-吧?我我我……我爸他怎么在三十多岁还是这长相啊?”
“哦,我翻看你以前的时间记忆的时候,觉得他好像从你出生就这长相一直没变吧。”那家伙有模有样的回忆着。
“……你偷窥我隐私?”我眯起眼睛危险的说。
“欸?叫偷窥吗?”他装作不解的说,“我可是光明正大的看啊!怎么能叫偷窥呢?”
……
跟这家伙完全没法讲道理吧。我翻了个白眼。
奇怪,被他这么一搅,我的心情莫名轻松了很多。
“要去看看你妈妈吗?”他善意的提醒道。
“……看又有什么用,她又看不见我。”我埋下头闷闷的说。
“不一样吧,因为这样你会安心一些。”
“……谢谢你。”
“你看看,这样裹上纱布的你看起来漂亮多了,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吗,神秘的女人更具魅力哦~”病房里,笨手笨脚削着苹果的爸爸对躺在病床上微笑的看着他削苹果的妈妈大笑着说。
飘在病房的上空,我凝视着妈妈还是很年轻漂亮的脸,这些包裹着的纱布确实遮不住她的美丽与温柔。
“噗——啊!都怪你!都说了不要逗我笑啦,伤口又疼啦——”刚刚笑出来的妈妈立刻牵动了伤口,笑到一半就转成了惨叫。
“啊哈哈哈……”爸爸也幸灾乐祸的笑了出来,结果祸不单行,他也“嗷——”的一声叫了出来:“啊啊啊啊刀削到手了啊啊啊!”
“活——该——”我和妈妈异口同声的说。
……怎么大家还是这么活宝啊。
看着爸爸手忙脚乱的找纱布包扎,结果东撞西碰,流了一地的血不说,还滴到妈妈的病床床单上,我不由得抑郁的捂住头叹口气。
妈妈还是老样子,捂着疼的半边脸笑得乐不可支,还瞎指挥他到处翻看,害得他撞了好几次床板,后来才良心发现摸出一块儿创可贴给他贴上。
这家伙腹黑的样子怎么还没变啊。我不由得又抑郁的捂住头叹口气。
“啊,遭啦,削到一半的苹果我给扔哪了?”爸爸突然想了起来。
“耶?就是啊,可能被你扔到床下边了吧?要不……你爬到床底下看看?”妈妈一脸平静的建议到。
喂喂兄弟你又要起坏心眼坑人了对吧我被你都搞到吐槽了啊喂!
我冷汗的看着静静躺在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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