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一会儿,我终于还是问了:“神威他……受的伤严重吗?”
“你在关心他?”阿伏兔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我愣了一下,心跳突然就加快了许多,带着一种奇怪的心虚我极力否认:“为……为什么我要关心他!我只是好奇而已!”
“……啊,是嘛。”
“大叔!你那完全不相信的眼神是怎么一回事!?”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算了,反正我已经放弃了。如果说不是夜兔的话也许那伤口算是致命,但对于团长来说也没什么,大概再过几个小时差不多就会痊愈吧,反正如果看到那个白痴团长的话记得提醒他擦点药水啊南。”
我下意识点点头,总觉得自己松了口气:“这次神威他又干了什么?对手很强吧,你们不是受雇去某个星球当帮手了吗?”
阿伏兔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说些什么,我眼一眨都不眨地盯着他,固执地等待他回答。
半晌后他好像决定告诉我什么,表情严肃了些:“我们被雇佣的同时,敌方也请了一个专业的雇佣兵,被称为宇宙最强的怪物猎人,星海坊主。”
星海坊主?这个名字太耳熟了,总觉得不止是在哪里听过这么简单……
不过……
“如果是宇宙最强的话,那么神威不是会很高兴吗?是不是立刻就凑上去揍人了?”我理所当然地想,按照神威那想要杀了所有比他强的人的个性来讲,他一定很开心就冲上去杀人了,“所以谁赢了?”
阿伏兔又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分出胜负,那个人是与凤仙齐名的夜兔,神威的父亲。”
闻言我愣住。
他的爸爸?啊……想起来了,那个被神威砍下手臂也曾经想要杀了神威的男人,在神威的形容中,那男人似乎是个因为无法抵抗夜兔的血而丢下家人的,但却耿耿于怀而无法挣脱束缚的类型。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们碰面了吗……
“即使是怪物团长的怪物父亲,白痴团长却还是毫不留情的下手了,不,比起毫不留情,倒不如说是发狠吧。”阿伏兔挠挠脑袋看起来很头疼,“那两人果然都流着一样的血,在战场上的样子不能用可怕来形容啊,明明是父子却和仇人一样杀红了眼,大叔我差点就要丢了剩下的手臂了呢。”
我心中的担心又开始攀爬上来,并不是因为神威的伤势,而是因为这次的事件。
和父亲打斗这种或许我连想都没想过的事,神威却完全没有犹豫,但在他的心底最深处,一定还是有什么在嚣叫挣扎着吧?
“反正后来连好好的战场都被他们两个给拆了,星海坊主也受了不小的伤,为了防止团长杀红了眼,我和另一个团员冒着生命危险把他给拦下带了回来。”阿伏兔用自己的手掌揉了下眼睛,“大叔实在太累了,先回去休息了,你也刚从那个武士星球回来吧?记得早点回去。”
目送着阿伏兔离开大楼,我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
从我这个角度看出去,中央大楼外有些被支架和钢索缠绕,也有几个方向看到的是第二区和通道,剩下的方向是钢化玻璃,一层又一层地将室内和宇宙隔了起来,但至少,可以看到宇宙的星云,闪闪烁烁明明灭灭。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下了楼梯走到电梯边,等电梯打开后走了进去,按下最顶层的按键。
再次来到天台,推开门的那瞬间眼前出现的依旧是恍惚压来的璀璨,那在地面永远看不到的美景似乎能够让人的呼吸和心跳都缓慢下来,满眼的灿烂下,神威依旧坐在那个地方,边缘的位置让他的身影看上去很单薄。
虽然我知道这个词完全不能和他组合在一起。
从门口开始,天台的地板上有些蜿蜒的血迹,一直延伸到神威的方向,虽然只是零星的几滴,却让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轻轻合上门我朝着他走去,步伐缓慢,但动静即使再小却还是被神威发现了,神威突然就回头看向我,眼里还带着未消退的杀意。
见是我他微微怔了一下,露出他一贯的笑容:“啊,是南啊,你回来了^^”
“嗯,刚到不久。”我慢慢靠近他,在离他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住坐下,依旧和上次一样背对着他,“你还真是喜欢这个地方啊。”
“嘛~^^”他似乎没什么不对劲。
我安静了一好会儿,决定开口:“……阿伏兔和我说了,你身上的伤是你爸爸弄的吧?”
身后一阵沉默。
好久后他突然笑了,语气很轻快,和一直以来的他没什么两样:“哈哈,你知道了啊?这次我还是没有杀了他呢,阿伏兔真碍事。”
听着他好像很轻松的话我觉得心口有点闷,心情并不是很好。
神威他……还真是让人难以理解,到底在意不在意,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都让人无法看透,用笑容来掩饰所有情绪,平稳而遥远,总带着种轻描淡写,面不改色似乎什么都不能留住他。
面对这样的人,心里会不能抑制地涌出强烈的不甘和不安,对于自己的无力的讨厌,和对于那个抓不住的人的讨厌,总是充斥着心脏,无法平复。
我突然就觉得很难过,不知道原因。
我深呼吸,转过身看着神威的背影:“伤口……怎么样了?”
他有些惊讶地回头看我,歪着脑袋似乎在猜测我说此番话的目的,有些迷惑的样子看起来很美好,在他的视线下我觉得自己平缓下来的心脏又开始狂跳,一下下猛烈地撞击着胸腔,震动着我的耳膜让我有些恍惚。
那种与惊吓相似却也有明显不同的感觉迟钝了我的神经,却敏锐了我的五官,让我清楚意识到面前的人是神威。看到他的样子,听到他的呼吸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至少是现在,我的身边有的是神威的存在感,即使自己装作若无其事,却还是有些喘不过气。
可是,“我喜欢你”这种话,无法说出口,也不可能有说出来的机会。
也许是见我没有什么背后捅一刀的想法,他笑眯眯指了下自己的左手臂和右腿,衣服上的血迹干涸了大半,他的伤口似乎已经不再流血,从被划破的袖子看去,狰狞的伤口以一种肉眼可以察觉的微弱速度愈合着,虽然形状可怕,但我知道大概不久后,伤口就会恢复如初就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
见惯了伤口的我对它们并没有做出多大反应,只是掏出了顺手带过来的绷带,表情平静地看向他:“手。”
他惊讶着眨了下眼睛,笑眼弯弯着拒绝:“不用管它,反正一会儿就会好的^^”
“……我好不容易做一次这种事你就给我心怀感激地接受就好了。”我皱眉,一把拉过他的手臂,神威似乎僵了一下,但没有甩开我的手。
坐近一点后我扯开他的左袖,用布片将伤口上的血块清理了一下,低头帮他包扎。
我觉得,做这种事的机会也没有多少吧?
我知道神威的视线正停在我的头顶,大概是在奇怪为什么一直追着他砍的我突然做起这种事吧?其实我也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的行为,明明是想杀了他的,到现在都还是想杀了他,却这样莫名其妙做着这样的事,实在太莫名其妙了。
那种强烈的情绪在我的胸腔停留了一会儿,盘旋着涌动着,但在我包扎的过程中逐渐平静了下来,手中的手臂是神威的,比想象中结实很多,他的手和我的手一样,都沾满了血,无论从那种角度来说,都肮脏又血腥。
但这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好。
绷带缠绕着,一点点将他的伤口藏在了白色的布条下,在我将绷带收尾的时候神威说了话,声音在头顶缓慢响起:“我想,如果是南的话,一定能够明白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的作者有话说我什么都不说了,远目……
☆、恋爱这东西需要天分
我扯断了绷带;将它们缠紧后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
神威正看着我;没有笑,有些平淡的表情在他的脸上却让我有些难以适应;静静看着我的他太过安静,他这么淡漠的一面;砸碎了他一直以来带着的笑脸面具;看上去真实了很多,但却还是一样遥远着,无法磨灭那种距离感。
蔚蓝的眼底反射着繁星的光;远处的灯光在他的眼里明明灭灭,将他的情绪掩盖;我看不清。
在我呆愣的视线下他收回了自己的胳膊,目光看向远处钢铁锁链交杂横直的通道。春雨粗犷的形状在灯光下就如同一只怪兽;披着星光停浮在宇宙中央,让所处的世界看上去沉寂而萧索。
看着看着神威又开始微笑起来,淡淡的,和以往有那么点不一样:“南,我觉得,果然夜兔不适合被家庭这种无聊的理由给缠住脚步呢^^”
我眨了下眼,没有理解他为什么突然说了这么句话。
瞥了我一眼,他突然欢畅地笑了,好像看到了什么搞笑的东西。笑着笑着他的声音小了下来,脸上挂着一直以来带着的微笑,弯着嘴角:“还真是有趣啊,南。”
有趣?什么有趣?是我吗?为什么这样说?
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的神威让我适应不过来,疑惑地看着他的侧脸我抓着绷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说话。
“也许,夜兔的宿命就是孤独着站在战场上将血流尽吧?”他用眼角余光瞥了下我手中的绷带,顺手拿了过去,撕开裤管将自己腿部受伤的地方缠起来,“明明都已经和自己说过了,不用考虑别的,只需要顺从自己的心,顺从自己的本能去战斗就好……可是,有时候还是觉得很困扰呢。”
困扰?你在困扰些什么?
“我觉得,心里想做的事就去做,有约束就去打破,这很正常啊。”所以像你一样,顺从本能就很好。
虽然有事会有抓不住的感觉,有时看上去漫不经心冷血无情,但你本来就不是个能被奇怪的理由束缚的人,做自己不是更好吗?
神威包扎着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想着什么,想着想着突然就眼角弯弯地笑起来:“果然是南啊^^”
什么叫果然是我?我本来就是我啊。
将伤口收拾好后,神威把那团剩不了多少了的绷带丢回我的手里,转身坐回了边缘位置。我向前两步,站到了神威身边朝着下方瞥了一眼,突然拉升的高度感让底下看起来没有真实感,而下面的喧嚣,也仿佛与上方完全无关,高度隔开了两个世界。
我沉默地站着,瞥了他的伤口一眼后将看着他的视线收了回来。
即使这么近,但他给我的感觉,虽然没有两个世界那么夸张,却还是足够遥远了。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了很久,神威换了个姿势,抬头看我:“对于爸爸这个角色,你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个问题我皱了下眉,但马上想起了神威受伤的原因,飞快瞥了他的伤口一眼我直视前方,避开了他的视线,抿了下嘴开口:“没什么想法呢。”不好亲近,难以取悦,态度强硬,而且……麻烦。
虽然我深爱着父亲,却还是无法忍受自己被禁锢着的感觉,被他的道德观价值观所要求,我有时会害怕,害怕自己会逐渐变成他那样的人,所以我想要挣扎,只能挣扎着脱离他的手。
也许在他看来是对我好,但那责任感太过沉重,如果是家人的重量,我咬着牙也会背负起来,但他给我的重量是整个国家,我觉得自己没有那样的能力。
“我知道的呢,南你对爸爸的不满。”他晃了一下腿说了这么句话,我微微怔了一下,低头撞上了神威的视线,笃定,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想起回家那天和爸爸发生的争执,想起自己生气的样子,如果没有这个家伙的话,也许我就会这样忍耐下去了吧?但因为神威的出现,那不满就这样顺理成章地爆发了出来。
“自由,想要自由,无论是怎么样的自由,也许偏执也许很糟糕,但是南你想要自由吧?”他弯弯嘴角,“我呢,除了杀戮什么都不想要,或许那些有的没的东西很美好,但一旦拥有了那些东西之后就会变得束手束脚,有着牵挂的话,怎么好好追寻更强的人呢。”
我一直以为神威什么都没想,但有时却又不是这样,常常突然地说出些奇怪的话,些许地透露出他的三观,只能用不正来形容。
但是,却还是会在心底认同着他某些方面的话,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那些普通人的信条本来就无法应对自己的生活,从本质上来说,和光明的世界里的人,完全就是不一样的生存环境。
为了自己变强还是为了别人变强,这是神威和银时不一样的地方,或许说很自我,但……这就是神威的特点,他自己的准则,谁都无法来指责他什么。
“我想杀了那个男人,那个被称为父亲的家伙。”他微微眯了下眼,杀气就这样旺盛开来,“打败那个男人,将那种柔弱的东西全部扯断!”
我想我一定不会去杀了自己的父亲,但这是神威的事,神威自己的选择,我不能插手也不想插手。
我现在,只想要靠近这个家伙,能够有力量去企及他,即使很艰难,但他想要站多高,我就爬给他看,多高都无所谓,只要我还能往前走。
“也许某天自己的存在被抹杀在战场上,连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或许像那个男人说的一样未来只能只身一人站在战场看着前方,身边没有任何人,但这就是夜兔呢。”他摊开自己的手,垂眼看着,微笑着说些沉重的话。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他的手,细细的掌纹在满手的血迹中隐隐约约显露着,看上去很有力量也很温暖。我伸出自己的手,上面斑驳的是神威的血,已经干了,而手的虎口和掌心长着些细密的茧,长长的手指摸上去有那么些粗糙,完全没有女孩子该有的干净和细嫩。
多少人死在这双手上,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东西,不擅长怀念也不擅长悔恨的我做的事情,也许在别人看来很奇怪不能理解,但这是我选择的人生,我不会去否定。
也许做的这些事构成了永远无法像个普通女孩子撒娇嬉笑的原因,我心甘情愿地接受着。
心跳平缓地告诉我,满满的有什么正流淌着,带来一种让我无法忽略的情感,虽然有些不满足,虽然带着点难过,但眼前这个人还在,至少我向前走着,有追逐的身影。
收回手我静静看了眼神威的侧脸,抬头看向天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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