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倾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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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倾澜-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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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澜,任何事情都不要勉强自己。”叶亭拉住女儿的手,“记住,你的人生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没人有权替你规划,替你做决定。你也不要怪他妈妈,当妈的都自私,她当然为自己儿子着想。我也一样,作为你的母亲,我不求你的人生十全十美,我只想你快乐幸福。”

听了叶亭这番肺腑之言,叶倾澜心里感动,情不自禁伸出手臂主动拥抱母亲:“姆妈……,谢谢你。”叶亭搂着女儿,眼圈也微微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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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倾澜走进自己少女时代的房间,虽然重新装修过,但屋里的摆设还保持着当年的旧貌。墙上的全家福大概是叶亭后来挂上去的,照片摄于十几年前,她刚迁入姜家不久。照片她和姜赫还是少年青涩的模样,分别站在大人的两侧,表情都很严肃。

她打开包,拿出从度假山庄带回来的外婆的梳妆盒,抽出纸巾认真擦拭了一遍,放进梳妆台抽屉里。随后她又改变了主意,转身打开了放在角落里的一个箱子。

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堆放着她从小学到高中历年来获得的各种荣誉证书,还有一大沓子贴着花花绿绿邮票的信。她把梳妆盒放在信的旁边,轻轻扣上挂锁。

做完这些,叶倾澜重新坐回梳妆台前的凳子上,望着镜子久久出神——

镜子里的年轻女子衣着正式,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起来端庄沉静,左手无名指上的钻石戒指熠熠发光,她的眼神却是迷惘而困惑的……

和所爱的人订婚,结婚,建立家庭,养儿育女——似乎人生的轨迹本该如此,可是,为何当这一切接踵而至时,她却措手不及患得患失呢?就好像有一股力量推动着她不得不向前走,乃至于跌跌撞撞狼狈仓惶。

叶倾澜心烦意乱地起身离开梳妆台,包里的手机在响。邵京打来电话,他和父母已经到家了。

“澜澜,我妈今天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是上一代人的老观念,你不用太在意……”

她无声地叹息,叫了声“邵京”,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澜澜,你生气了?”电话彼端邵京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没有。”停了会儿,她忽然问,“邵京,你……喜欢孩子吗?”

“当然喜欢啊,我早想好了,最好是一男一女,女儿像你一样聪明漂亮,儿子嘛……呵呵,两个都像你好了,一定非常非常可爱……”邵京的声音因为憧憬而欢快起来,却又因为良久没有得到她的回应,重新变得谨慎,他试探地问,“难道,你不喜欢……?”

“……也不是……”她艰难地挤出三个字,其实心里很想说,如果孩子可以由你来生,你来带的话,我大概也会喜欢的。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提到孩子,男人想到的就是软软肉肉的一小团,有着和自己相似的五官,延续自己的血脉,要多可爱有多可爱。他们不会去想生育的痛楚和养育孩子的艰辛,好像孩子吹口气就自然而然长大了似的。

“澜澜,你是不是有心事?今天你好像一直都不大开心,笑容也没精神……”

她再次在心底叹气:“邵京,我在想,如果一直不长大就好了,长大了就会有太多的烦恼。”

“傻丫头,人怎么可能永远不长大?”邵京笑起来,“再说了,小时候有小时候的快乐,长大后有长大后的乐趣。成家立业,养儿育女,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你不要想太多了,无端背上心理包袱。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会幸福的,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不好?”

结束通话之后叶倾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在度假山庄叶亭曾经说,婚姻对于男人和女人是不公平的。以前她不曾细想,最近才逐渐有所体会。对男人而言,结婚带来的改变并不大,只不过结婚前照顾他的人是他的母亲,结婚后妻子替代了母亲的角色,继续照顾他的起居饮食,他只要一心一意专注于事业即可。

女人却不同,结婚意味着从父母精心照顾呵护的掌中珠,变成照顾丈夫养育子女孝敬老人的全能主妇,大概这就是贾宝玉口中的从“珍珠”蜕变成“鱼目”,这样的角色转换,的确需要勇气和牺牲精神。

也许是一直没有离开学校这座象牙塔的缘故,叶倾澜总以为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事业甚至还未曾起步,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她对未来有太多的期许和愿景。然而,韩如云今晚理所当然的一席话有如当头棒喝,把她的这些美梦打得七零八碎。

如今她才猛然醒悟,为什么有人说女人的人生格外短暂,一旦过了25岁,就仿佛按下了快进按钮一般。单身的被人冠上“剩女”的头衔,被社会舆论百般消遣甚至羞辱;有男朋友的,那么,结婚,怀孕,生产,哺乳……纷迭而至,容不得你有半分躲闪迟疑。

难道,女人的一生注定是这样的吗?女人的人生价值又体现在哪里?如果“相夫教子”真的是女人的首要职责,那她这么多年寒窗苦读又所为何来?

她默默地在心里问自己:叶倾澜,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从此走入和油盐酱醋、锅碗瓢盆以及奶粉尿布打交道的婚姻生活了吗?

没有准备好,也不知道何时准备好,甚至能不能准备好——

她在心里诚实地回答自己。

也许有朝一日,当她事业有成,有了闲暇之后,她也会期待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可惜,韩如云也没完全说错,女人的最佳生育期是短暂的,时光不会等她,而邵京也……不会……

叶倾澜属于睡功相当好的那类人,平常躺下十分钟以内就能入睡,而且做梦少睡眠质量高,第二天醒来精力充沛,李纳真说这归功于良好的血液循环。可是,这一晚她翻来覆去地躺了大半个钟头仍没有睡意,只好重新穿上外衣去院子里透透气。

姜致桓叶亭卧室的灯黑着,她不想惊动他们便没有开灯,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摸索着走出大门。屋外月光清澈如水,扑面而来的晚风带着清寒之意,令人精神为之一振。叶倾澜做了几下深呼吸,才感觉心中的郁闷淡去了少许。

余光扫过,她忽然发现院子左侧葡萄架下的躺椅上坐着一个淡黑色的人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也不动,不知他在那里坐了多久,仿佛已融为黑夜的一部分。

叶倾澜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相邻的另一张躺椅上坐下。

“夜深了,怎么不进屋?”

她等了许久,才得到一个含糊的回答:“……想抽根烟。”

说话的人的手上既没有打火机,也没有香烟。

叶倾澜假装没看出来,抬手捋了捋被夜风吹起的碎发,没话找话说:“今晚月色真好。你这么晚下班,饭吃过了吧?”

姜赫模糊地应了一声,似乎并没有心思跟她闲聊。于是她也安静下来,两个人隔着一米半的距离无言地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姜赫终于开口打破僵局。“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他说话时眼睛仍然凝望着墨蓝色的苍穹。

“嗯?”

姜赫停顿了一下,转向她,声音很低却很清晰地问:“你把我当成哥哥看待吗?”

叶倾澜愣住了,黑暗中看不清姜赫的表情,但她能感到对方的目光此刻已经停驻在自己身上。她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诚实地回答:“没有。”

“那么,你把我爸当成父亲看待吗?”

她越发尴尬:“也不是。”

姜赫深吸了口气,似乎到达了某种极限,呼吸也跟着沉重起来:“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从不肯给我一次机会呢?”

叶倾澜咬了咬嘴唇,扭过头看向花坛里开得正好的几株菊花,好半天她才开口,却是转移话题。“晚饭时姜叔叔问起李纳真的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安排你们见个面……”

她没来得及说完,姜赫毫无预兆地一掌拍在葡萄架上,木架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紧接着闷哼了一声,似乎被木刺扎到了手。叶倾澜下意识地起身想要查看他的手掌,却被他粗鲁地挥开。

“叶倾澜,我只想要一个答案,这也很困难吗?”

他声音高了起来,这句质问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刺耳,叶倾澜皱着眉头看了看叶亭卧室的窗户:“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姜赫身形摇晃了一下,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无力地坐回椅子上,他双手撑着额头,声调变得低沉而压抑,“倾澜,这不公平,不公平。自从你第一天踏进我家大门,你就在我们之间划下一条隔离带,无论我如何努力,也别想跨越半步!”

“你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吗?就好像一个运动员还来不及上场,就被告知他已经出局了!我们认识十几年,我心里怎么想的你不会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为什么你连一个‘出场比赛’的机会也不肯给我?”

叶倾澜静静地看着他,终于叹了口气,重新在旁边坐下:“你心里怎么想我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你难道会不知道?”

“姜赫,我是一个简单的人,我不喜欢自己的生活变得复杂,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无论是分是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你爸和我妈都会牵扯其中,人人不得安宁……我不想到时候被动,也不想给长辈带来困扰。你是聪明人,这个道理你会不明白?”

也许,更重要的是她无法对他产生那种感觉,也就是俗话说的“不来电”,当然这句话她没法说出口。

姜赫似乎早已预知她的答案,“如果感情的事都可以像你这样,理性地分析权衡,然后选一个最优方案,那天底下也不会有为情所困的人了。”他抬起头视线飘向远处。

“你说的对,我确实是个理性远大于感性的人,我也不是一个谈恋爱的好对象。其实刚才我一直在想,本质上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怕麻烦,怕是非,不愿意牺牲,也不肯奉献。”叶倾澜回想晚餐时的情形,自嘲地笑笑,“我不会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姜赫,也许避开了我,反而是你的福气。”

“你在安慰我吗?”她听到他从胸膛深处闷笑了一声。

“如果你真的了解我,就会明白我的意思。”她摇摇头,不想多说,“我要回屋了,外头冷,你也早点睡吧。”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那个沮丧落寞的人影,绕过他向大门走去,姜赫的声音在她身后淡淡地响起:“我原以为自己够成熟够镇定,可以笑着对你说声‘恭喜’,可如今事到临头,我才发现自己做不到。”

她微怔,却没有停下脚步。

姜赫独自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门里,才又缓缓自语道:“……对不起,眼睁睁看着你嫁给他,我真的办不到。”

☆、远智之行

第37章

星期一上午,叶倾澜和刘鹏教授以及欧阳涵一起,搭乘远智集团的专车前往远智总部。远智集团总部位于E城郊区的科技工业园区,距离E大约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轿车直接驶进一幢四层大楼的停车场,司机林锐峰躬身为他们打开车门,三人并肩通过大楼的自动门,步入气派非常的大厅。

令他们极为意外的是,此时大厅里已经有几十人在等候他们的到来,叶倾澜扫了一眼他们胸前的员工卡,竟然大多是总部的中高级主管。其中一人越众而出向他们走来,胖乎乎油亮亮的脸上堆满殷勤的笑容,正是她认识的齐北江。

“刘教授,叶小姐,欢迎,欢迎。三位路上辛苦了。”齐北江热情地和客人一一握手,刘鹏客套道:“哪里哪里。有劳齐助理,还有这么多主管来欢迎我们,真是愧不敢当。”

“应该的,应该的。总裁目前不在E城,他很遗憾不能亲自招待各位,希望各位多包涵。接待工作总裁交待由原容与特别助理全权负责,原先生马上就到。”

齐北江话音刚落,身穿浅灰色休闲西服的年轻男人出现在楼梯口,长身玉立风采照人。这位俊美非常的年轻人正是远智集团未来的主人——原容与。原大少今天看起来心情颇佳,眼角眉梢皆是春色。

叶倾澜注视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优雅从容地缓缓走下楼梯,不禁微微弯了弯嘴角。有人天生将人生视为舞台,就这么简单的拾阶而下,他做起来却仿佛有千百个聚光灯照射在身上一般。

众人被他容光所慑,皆定定地望着那乌黑纤浓的长眉,散发着珍珠般柔和光泽的白肤,以及优美红润的嘴唇。他整个人就像一幅色泽丰富饱满的名画,每一道亮光,每一片暗影,都妙不可言。

原容与显然很满意自己的出场效果,眸光越发明亮灼人,他仿若巡视自己领土的帝王一般徐徐扫视了一番在场的众人,然后停在了叶倾澜面前。

“原特助,早上好。”叶倾澜立在原地不动,礼节性地主动伸出右手。原容与展眉一笑,更显得神采奕奕,他亲切地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欢迎你,叶小姐。”

握手的时间超过了礼节的需要。叶倾澜轻轻一挣,他长眉微扬,随即松开了她的手,眸光却依然定格在她身上。那眼神,那笑意,都令她生出几分不自在。远智主管们的脸上也纷纷涌现出问号。

“原特助?”叶倾澜忍不住出言提醒。她今天来远智是为了工作,原本不希望众人发现她和原容与是旧识,以免落人口舌,不料大少爷根本不懂得配合。

她暗自埋怨的对象此刻正露齿而笑,有如春风拂面。“我喜欢你头上的珍珠发卡,很适合你,新买的么?”闻言她微窘地抬起左手摸了摸发卡。

原容与似乎还想闲扯几句,某样东西突然跃入他的视线,仿佛被针刺了一下,漆黑的瞳孔蓦地收紧,笑容如冰冻的花朵般凝固在唇边,眼神也变得锋锐起来。

叶倾澜下意识地把左手背在身后,避开他的目光,“原特助,我们想先直接到工地现场看看,请你派人引路。”

原容与眯起黑沉的双眸,目不转睛地盯视她许久,犀利的目光似乎想要穿透她的躯壳,直达内心。叶倾澜仰起头,双目直视他。须臾,他嘴角抽动了一下,微微转身,再开口时已转为公事公办的口吻。

“不必着急,叶小姐。既然你们是为远智总部的员工设计休闲社区,不妨先对远智总部和她的员工做一番调查了解,你说是吗?”

齐北江接口道:“是啊,叶小姐,就先让原先生带你们参观一下我们的总部吧。”

客人们自然没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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