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童话- 第106部分

第一百六十六章

留给马尔斯考虑的时间并不长，但在商平给出选择之后，戴维。索斯便已经做出了决定，甚至没有同任何人商量。一切，只需要等到八个小时之后。

“不能这样！”马丁的声音沙哑中带着愤怒，“你不能一个人决定整个星球的命运。”

戴维。索斯僵硬着表情，站在光屏前一动不动，他的背脊挺直，宽阔的肩膀上，承载了马尔斯的命运。至少，现在是这样。

“按照你的意思，马丁，我们该如何回复？”

“我……”

马丁的声音哽在了嗓子里，他的选择？投降吗？如果说出这个词，他将被所有的马尔斯军人唾弃，连他自己都会唾弃自己。但他现在的身份不是马尔斯军人，他是马尔斯首席执政官，他考虑问题的角度，必然同戴维。索斯有所区别。戴维。索斯更多的考虑是从军人的角度出发，而他必须对整个星球的人民负责，而他们大多数都是普通人！

“我们没有另外的选择。”

戴维。索斯转过头，墨绿色的双眼，目光幽深，马丁不由自主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除了战斗，我们没有别的选择。马尔斯如果在敌人面前屈服，那么，这个国家存在的意义，将被从根本上摧毁。麦道夫。怀特所建立的国家，不该是一群懦弱者的避难所！”

“戴维，你知道对方有多少艘战舰吗？！你知道对方的武器是多么强大吗？！难道之前同黄金帝国舰队的战斗都是虚幻吗？！军人的热血可以让你罔顾整个星球的生命吗？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舰队战败，对方登陆，那么，马尔斯的人民该怎么办？除了军人，这里生活的都是普通人！”

“说了这么多，你的目的，其实是要我们投降？”

“我并没有这么说！我只是不希望让整个星球都卷入战火中，如果一定要战斗，至少，我们可以同对方谈判，让普通的市民离开，看样子对方并不想斩尽杀绝，否则，赛斯和自由城市联邦不会主动接受占领。如果他们的目的是这颗星球的话，我们就给他们，地球人也曾经离开母星，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马丁只是希望被军人的荣誉冲昏头的戴维。索斯能够更加慎重一下，如果是埃舍尔，绝不会对普通的人民……

“哦，你觉得这不是在异想天开？”

戴维。索斯的语气像在谈论天气一样寻常，话中的讽刺意味却不言而喻。他们是几十年的朋友，同僚，或许比本人更了解对方的思考方式。马丁刚刚在想些什么，戴维。索斯十分清楚。所以，他必须打消马丁这个念头，彻彻底底。马尔斯不能同赛斯一样，卑躬屈膝的祈求生存，一旦发生这种事情，马尔斯的存在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至于离开马尔斯，戴维。索斯更是想都没有想过，这和投降又有什么区别？

听到戴维的话，马丁铁青着面孔，双拳紧握，手背上暴起了青筋，戴维。索斯不是单纯的羞辱他，而是堵死了其他所有的可能。

“马丁，你不必再说了，总之，这和向敌人投降是一个意思，马尔斯军人只能战死，不能做出这种可耻的行为！”

终于，戴维。索斯撕开了最后的遮羞布，指挥室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可怕的宁静，连敲击键盘的声音都停了下来。所有人，包括马尔斯各舰队指挥官，文职人员，操控员，数控员，都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马丁，他们的首席执政官，竟然想要同赛斯共和国那个软弱的总统一样，低下头颅，舔舐敌人的军靴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马丁的解释显得很苍白，没有人愿意相信他，面对外敌入侵，戴维。索斯比马丁更具号召力，也将受到更大的信任。

“如果误解了你，我向你道歉。”戴维。索斯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他转过身，看向笔直站立在一边的马尔斯分舰队指挥官们，下达了迎战了命令。同时，要求数控员马上修复并启动中央控制系统，他要向全星球讲话。

“是！”

整齐的声音同时响起，戴维。索斯大步离开了指挥室，舰队指挥官们跟在他的身后。马丁依旧站在原地，身着黑色军装的男人们从他身边走过，有力的步伐，就像敲击在他的心脏上。或许他们都知道自己会死，但，他们却依然决定去死，并且，带着整个星球的人去死。

低下头，手指遮住了双眼，马丁无声的笑了，一滴透明的泪水沿着指缝滴落，砸碎在地面上，寂静无声。

戴维。索斯的讲话很简短，却足够明确。

“我们的敌人来了，马尔斯军人会流尽最后一滴血，保卫我们的星球。在最后一艘战舰被摧毁，最后一名军人战死之前，敌人的军靴，休想踏上马尔斯的土地！”

这段讲话通过明码电波传遍了马尔斯，甚至整个缪斯星系。

马尔斯人并未如以往为他们的军人欢呼，他们只是沉默着，一直沉默着。然后走到窗前，仰头看向蓝天，天空依然晴朗，万里无云，可他们已经能够看到蛰伏在那片晴朗之后的阴霾。

他们不惧怕战争，可是，没有人会怀疑，这是一样无望的战争。

所有人都在祈祷，麦道夫军事学院中的军校生集体涌向了军部和政府大楼，他们请求一同参与战斗。他们本该被拒绝，但戴维。索斯却允许他们登上战舰。

马丁愤怒的冲进了戴维。索斯的会议室，所有的军部要员齐聚在此，他们正在商讨作战计划，八个小时，并不长。

“他们还是孩子！”马丁愤怒的声音几乎是在颤抖，“你不能如此草率的剥夺他们的生命！”

“他们也是军人！”戴维。索斯冷静的看着马丁，双手背在身后，一直看着占据了会议室整面墙壁的光屏，一支庞大的舰队正等待在那里，“不是我剥夺了他们的生命。是敌人。而且，如果马尔斯被占领，你以为他们还能继续活下去吗？”

“事情没有绝对的，戴维，我请求，请求你冷静的想一想，哪怕是政府的文职人员，也不该是这些孩子，他们是马尔斯的希望！”

“没有希望了。”戴维。索斯的声音很轻，“马丁，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争论，与其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你不如去安抚人民，战斗的时间不能确定，后勤物资的保障，医疗人员的安排都十分重要，这一次，所有舰队服役人员都将参与战斗，后勤方面需要政府人员来安排了。好了，请出去吧。”

戴维。索斯没有给马丁反驳的机会，卫兵直接将马丁“请出”了会议室。

马丁看着关闭的会议室大门，抿进了嘴唇，的确，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戴维。索斯打算一意孤行，至少，他要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德科星系舰队

商平同样接收到了戴维。索斯的讲话内容，他只是嘲讽的勾起嘴角，他并不认为世界上有绝对的坏人或好人，戴维。索斯此刻的正义凌然，并不能抹煞他在十几年前所犯下的罪行。此刻，他又用这种正义绑架了整颗星球。

商平觉得自己的想法也很偏颇，于是偏过头，看向站在身边的参谋官罗杰，问道：“罗杰，请诚实的回答我，我是个可恶的侵略者，邪恶的舰队指挥官，背叛了自己的星球，不折不扣的可耻家伙？”

罗杰奇怪的看了商平一眼，“您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有什么区别吗？”

“很简单，您只是指挥舰队来占领一个星系，这很寻常，不是吗？难道您之前的星系，都没有过占领外星系的举动吗？”

“有啊，”商平摸摸鼻子，“但是……”

“既然如此，您还内疚什么？我之前已经和您说过，您最好摆正自己的态度，如果这颗星系对您真的这么特殊，您大可向皇帝陛下要来，不要将这种特殊摆到皇帝陛下的面前就可以了。”

“哦。”

商平点点头，状似明白了，但想起刚刚同索兰。艾德里希的通话，又浑身不自在起来。突然变换的表情，引人侧目，参谋官却聪明的移开了目光，冰山脸可不代表他的情商也僵化。

“的确是我想多了。”

商平收起了外露的情绪，严肃了表情，看了看时间，距离最后的期限，不到半个小时了。

“指挥官大人，有讯号接入。”

“接进来。”

戴维。索斯的面孔出现在了光屏上，他身后，站立着全部马尔斯分舰队指挥官。

“您的答案呢，总司令阁下？”

“马尔斯人只会选择战斗。”

“好吧。”商平站在光屏前，以最严肃的态度对戴维。索斯说道：“我将夺取马尔斯，以军人的方式。但是，尊敬的总司令，您真的如您讲话中那般正义而毫无私心吗？另外，我可以冒昧的问一下，您还记得十二年前发生在卡农军事要塞的事情吗？”

戴维。索斯的表情有瞬间的怔忪，商平发出一声轻笑，转过头，看向参谋官罗杰，罗杰举起手腕，指针缓缓移动着，商平点点头，继续说道：“德科星系舰队将在二十分钟后发起进攻。请做好迎战准备。”

话落，通讯被中断了。

“指挥官阁下？”操控员不解的看向商平，明显对方还有话说，商平却让他切断了讯号。

“没关系，只是不想再多废话了。”

商平的态度一改刚刚的尊敬，他敬重马尔斯军人，但对戴维。索斯，他必须杀了他！

黄金帝国，伊凡夏宫

索兰。艾德里希正埋头于政务中，光屏中的文件资料以极快的速度滚动着，偶尔，皇帝会拿起光笔，在一些文件下批示出不同的内容，但从他毫无表情的漂亮面孔和环绕在周身的冰冷气息来看，皇帝的心情，似乎并不好。

事实上，从与未来皇妃的通话突然以通讯器讯号中断告终，皇帝的心情就开始变得糟糕。侍从官继续选择做背景，他不想承受皇帝此刻的怒火，但他也有不解，皇帝正对皇妃表达着思念与爱意，为何皇妃会突然关掉了通讯器？难道因为皇帝的话太过含蓄不够热情？或许，该请教一下礼仪官大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高密度的激光炮与大口径粒子炮，无声的在宇宙中绽放，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英勇无畏，奋不顾身，悍不畏死，都成了空话。

或许这很残忍，但却是无可反驳的无奈。

在几轮试探性的进攻之后，德科星系舰队终于将炮塔的能量舱全部开放，满负荷运转的中控系统开始升温，克隆士兵们恍若未觉的立于炮塔控制室内，忠实的执行着命令。当数倍于之前的炮击光束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扑向马尔斯宇宙舰队时，所有战舰都被笼罩在一片可怕的光幕之中。宇宙不再于黑暗中沉眠，即便无声，也可想见着耀目白光背后隐藏的死亡陷阱。

“退后！”

指挥舰的命令无法传达到所有战舰，高强度的激光和粒子碰撞，完全摧毁了光波通讯，哪怕是紧邻的两艘战舰，从炮塔之中，都可以看到对方，却根本无法收到对方的讯息。

无声的恐惧开始笼罩在众人心头。

在光幕下，有的战舰被拦腰截断，有的能源舱被击中，瞬间腾起熊熊大火，有的直接被数道光束撕裂，如烟雾般消散在宇宙。这样的惨烈，被摧毁的战舰，绝无生还可能的士兵，这就是战争的残酷，而已经损失了全部外围战舰的马尔斯舰队，却丝毫没有脱离战场的迹象，哪怕商平之下的三名指挥官，已经隐约可见部分战舰的动摇，但他们仍忠实的守卫着属于己方的战场。

“值得尊敬的军人。”

吕丹少校背负双手，从战斗开始，他就离开了指挥室中那张雕刻有华丽花纹的高背椅。虽然对马尔斯军人的顽强毅力表示敬佩，却不妨碍他下达又一轮炮击的命令。帝国的战舰在宇宙中驰骋，曾遭遇过无数强悍不屈的抵抗，最终，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都化为了一场幻梦，在这之后，是血腥的镇压和屠杀，无一例外。就如希德。霍尔少校，和被调离的波密少校，甚至是来自帝国依附星的恰德。梅斯少校，他们的祖先，是否也曾如此奋力的抵抗着帝国的舰队？吕丹少校不得而知，但是此时此刻，他们都成为了帝国的军人，他们必须忠实的执行所有的军令。

“指挥官，旗舰发来消息。”

“开启通讯器。”

“是！”

指挥舱内巨大的屏幕被分割成数块，正显示着由第二舰队主攻的战场画面，商平的影像突兀的夹杂在其中，吕丹少校挺直背脊，他知道，旗舰将有新命令传达。

“收缩攻击范围，将所有的马尔斯战舰向内压缩，然后派出战斗机甲和工兵机甲，用光束牵引绳将他们绑起来。”

商平的命令有些不可思议，三名舰队指挥官同时愣住了，他们从来没有接收过这种战斗命令，在战争的结果明显可见的情况下，旗舰难道不想更省力一些吗？这样操作，无疑是自找麻烦。

“阁下，这样会拉长战斗时间，而且，属下认为，这些俘虏，对我们没有太大用处。”

希德。霍尔少校的话道出了另外两名舰队指挥官的心声，商平却不为所动。

“执行命令吧。”

讯号中断，证明这次通讯结束。哪怕三名舰队指挥官满含不解也十分不情愿，也不能违背旗舰的命令。

在战场另一端的马尔斯宇宙舰队，能感受到对方舰队突然减弱的火力，他们同样不解。当前路只有毁灭时，所有人都会一往无前，而当结果不可预测时，一种伴随侥幸的动摇开始在部分人心中滋生。马尔斯士兵有着强悍的毅力与战斗力，却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在死亡面前毫不动摇。戴维。索斯的命令，让一些年幼的军校生也参与到了战斗中，这些从未见识过战场血腥的孩子，满怀着全部热情企图拯救自己的星球，战场中交织的激光炮与粒子光束却彻底了击垮了他们的狂热与信心。让年幼的孩子过早见识血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们成长为无血无泪的战斗机器，将发挥比普通士兵高数倍的冷酷与残忍，另一种，则是崩溃。

很显然，这些还在接受教育的孩子，大部分成为了第二种人。军校教育为他们树立了价值观，让他们对战争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却没有教给他们，当这种价值观面临挑战时，他们该怎么做。

年幼，不是借口，却是实际而残酷的考验。

终于，当又一个军校生被扯破舰体的粒子光束截断双腿后，他哭喊着妈妈，举起随身的激光手枪，轰破了自己的脑袋，前来施救的军医，甚至来不及为他的断肢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