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诡异而低沉的吼声在杨端嘴里发出，刺激着人的神经，杨端理智全无，越看杨靖越觉得愤怒，他白眼球上面布满血丝，让人怀疑下一刻就要流出血来，他终于发起狂来，用比刚才快一倍的速度扑了过来，眨眼间就扑到了杨靖跟前。
杨靖一跃而起，以为对方又是要冲撞自己，但他错估了杨端突变后的身量，两条手臂比原先长了半米，如绳索一般缠住了杨靖的腿，杨靖脸色骤变，怕对方施展雷系异能，如今他还能站着，多亏在刚刚打斗时，从没让杨端碰到过自己，隔空放电的威力多少打了些折扣。
杨靖想也不想，挥剑就砍向杨端手腕，锋利的剑刃好似砍到石头，阻滞感十分强烈，他一用力，又进去几寸。
杨端吃痛地疯狂嚎叫起来，抓着杨靖的手下意识松开，恨意在心中滋生，另一只手攥成沙包大的拳头，照着杨靖的右臂轰了过去。
杨靖知道自己右臂若废了，就只能任杨端宰割，这一刻，他压根忘了这只是一场比赛，早已有人赶来救他，他浑浑噩噩的脑子只看得见杨端。
不能让右手废掉，想到这里，杨靖急速向后翻去，想也没想就举起左手护了一下，刚抬起一半，左臂上传来撕扯般的疼，紧接着，另一种不同的疼痛叠加在那上面，让杨靖忍不住惨叫一声。
杨端速度变快许多，一击不成，维持着还在半空的姿势，照着杨靖又扑了过来。
杨靖杀红了眼，疼到一定程度后，又好像麻木了，身体不似自己的，他一个急停，这一次避也不避，挥着灵犀剑使出了无双无忌，杨端正正好好撞在了缭乱的招式上，鲜血顿时如喷泉一样涌出。
“嗷……”杨端凄厉叫着，跪在了地上。
杨靖摇摇晃晃，眼前阵阵发黑，一瞬间，好似有十分吵闹的声音，时近时远。
视线模糊，接着天旋地转，他向后栽倒，直到身体被稳住过了两三秒，他才看清视线中出现的是张戚焦急的脸。
张戚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一次可以说是失误，接连两次让杨靖受这么重的伤，尤其这一次还是在自己眼前，张戚此时浑身暴戾无比，空气中隐有电流通过，噼啪作响，他看着还在哀嚎的杨端，向看着一个死人，一只手搂着杨靖，另一只手已抬了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秦新亦也赶了过来，挡在他面前，咆哮喊道：“张戚，你要做什么？”
张戚并不是失神的举动，他看也没看秦新亦一眼，声音冷的快要结冰，“让开。”
这会，校方的人赶到，如临大敌地看着张戚，光是空气中含带的电流，就让他们难受无比。
秦新亦纹丝不动，低声提醒，“还不赶快送杨靖去医院，不要耽误功夫了。”
被提到名字，杨靖有些回神，意识到周围围着不少人，他都懒得吐槽这些人事后才赶来的尿性了。
其实不怪他们，也不怪张戚赶来的慢，刚刚的变故发生在一瞬间，许多人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杨靖身临其境，感觉过了许久，其实杨端打伤裁判，加上和他过招，也就用了一分钟左右。
张戚脸色阴沉沉的，身上被一股无形电流包围，快要爆发了，但他却收回了手，将杨靖从地上抱起来，身体僵硬怕碰疼对方，小心翼翼又不失快速地向着医院方向移动。
“以后说什么也不任你胡闹了。”张戚的声音在杨靖头顶传来。
杨靖本能地咧了咧嘴，视线移向了在地上挣扎哀嚎的杨端，看他伤痕累累，变成了血人，这一刻他觉得身体都不怎么疼了，只有痛快。
嘈杂的声音一部分远离，另一部分又拉近，杨靖放松下来后变得更加迷糊，疼痛逐渐远离，浑身被一股温暖包围，耳边始终传来一个不轻不重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吵得人不能彻底昏睡过去，却又带着一股莫名安心。
杨靖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身体只剩一些钝疼，在经历过哪些疼痛后，如今身上的反而可以忽视了，他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个世界的先进。
他一睁开眼，就被屋里阵仗吓了一跳，张戚坐在床边，他的旁边一左一右分别是秦新亦和张睹，后者在小声说着什么，而床的另一边则坐着吴白晨和齐矢，罗钰坐在靠墙的沙发上，低头默默削着苹果，空气里弥漫一股淡淡清爽的苹果甜香。
不知是不是因受伤变得脆弱了，醒来后睁开眼看见一屋子人，杨靖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张睹始终挂着漫不经心的浅笑，一直低着头汇报着什么，张戚第一个发现杨靖睁眼了，立刻摆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张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忙看向病床。
紧接着吴白晨也发现他醒了，咋咋呼呼叫道：“杨靖，你醒了！”然后就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齐矢轻拍了他一下，警告道：“小点声。”
吴白晨自知刚刚声音太吵，有点不好意思，掩饰地咳了一声，然后带着关切地看着杨靖，又问了一遍，“杨靖，你好点了吗？”
这下子，所有人都围到了床边。
杨靖难得不自在起来，点点头，恩了一声。
“你知道你受了多重的伤吗？左臂骨折、肋骨折了两根，腿骨骨裂，全身多处烧伤……”吴白晨控制不住，越说越气愤，声音不自觉扬高。
杨靖听了，感觉不那么真实，当时确实疼，却并没觉得这么严重。
“咳。”秦新亦打断吴白晨的话，看向病床，“现在怎么样了？”
杨靖感受了下四肢，觉得没太大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杨靖表达了关心，反而张戚始终一言不发，只是一瞬不瞬看着他。
秦新亦十分有眼色地再次打断大家，冲着还在热火朝天说话的吴白晨使了个眼色，“既然杨靖醒了，就让他好好静养吧，我们先走了。”
吴白晨还想跟杨靖再说会，罗钰受不了地翻了白眼，拉着他往外走，小声道：“真不识趣。”
吴白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略尴尬地看了眼张戚，又快速看向杨靖，“我明天再来看你。”
众人鱼贯而出，屋中只剩下张戚和杨靖两人。
杨靖莫名有点心虚，记得当初还冲张戚保证过不逞强，不受伤。
张戚叹了口气，将手搭在了杨靖被子上，“下次不让你这么胡闹了。”
杨靖恍惚想那会听到的原来不是错觉。
为了避免这个话题，他连忙问：“杨端是怎么回事？”其实他心中早有了猜测。
张戚眼睛眯了眯，满脸厌恶，“那是杨禀的实验……”
短暂沉默，他直接说了结果，“如今杨禀已被剥夺了科学院院长的身份。”
89
在杨靖昏迷的短短一天时间里；杨家变了天。杨端当真成千上万人的面发生突变，多少双眼睛看着他变成了绿色皮肤的怪物；不止打伤了杨靖；还打伤了当时的裁判，杨家就是想压下来，也压不住了，并且同时；不少人认出了杨端突变后的样子，实在和深海里的“魔鬼电鳗”相似。
魔鬼电鳗是光芒星特有的一个物种，生活在深海中，通体碧绿，背部呈弧线形；布满疙疙瘩瘩的物质；十分恶心可怖，因此得名“魔鬼”二字，这魔鬼电鳗体型巨大，成年能长至两米长，内含强烈电流，瞬间便可以电昏一个成年人类。
酷似电鳗的特点，再加上杨端雷系异能，两者结合引申出的联想，多数人都猜出了二者关联，杨端异变的事情，像是野草间的点点火星，经风一吹，野火燎原。
在经历了母性的生化灾难后，幸存下来的人类对生化武器极为敏感，简直像对待异教徒，恨不得立刻烧死，甚至还举行了几场大规模游行。
科学院在光芒星的地位一直很微妙，多方势力欲讨好，但私下里，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还是有不少看科学院不顺眼的，只是这背后关系错综复杂，又牵扯太多利益，表面上一直相安无事，如今爆出这种丑闻，和科学院关系不错的也只能及时抽身，剩下的恨不得上去再踩几脚。
出事后五个小时都没到，杨禀撤职的公文就发了下来，科学院不得不弃卒保帅，声称并不知道此事，一切都是杨禀一人的责任。
这个时候了，沈茹心心念念的权利、财富也顾不上了，她像疯了一样捶打着杨禀，脸上狰狞如母夜叉，声音凄厉大喊大叫，“你不是说安全吗？你不是说没问题吗？我的儿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说，你倒是说话啊！”
杨禀一下子像老了好几十岁，深陷的眼窝黯淡无光，身上的白大褂染着血迹和脏污，皱皱巴巴，他一言不发抽着烟，底下十多个烟蒂，被问的烦了，他忽然爆发，一把将沈茹推在了地上，沙哑地喊着，“有完没完？”
沈茹狠狠摔在地上，她本就不是吹亏的性子，迅雷不及掩耳地站起来，照着杨禀扑了过去，嘴里骂着最难听的话，“你不是人，你害了我儿子，你不得好死……”
杨禀这会本就烦的不行，这下子，俩人彻底厮打起来，那杨禀本身是修习古武的，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力气还是十分恐怖的，但沈茹并非完全吃亏，这会她真是打算拼命了，丝毫感觉不到疼，长长的指甲抓着杨禀的脸，即便指甲崩裂，血流如注，短短几分钟，俩人都如同血人似的，十分凄惨。
“好了，都住手，接下来想想该怎么办！”杨老爷子一声大喝，总算阻止了两个人，他颤颤巍巍站在一旁，整个人都失去了精气神，像个生命垂危的老人，往日的风光气势一点都不剩。
杨意满脸恐惧，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着，“我，我不会也变成那种怪物吧？”
沈茹尖叫一声，想起女儿也注射过那种药剂，再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上，爬到女儿身边，抱着她失声痛哭。
杨老爷子不忍再看这一幕，闭了闭眼，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作孽啊……”
杨禀最重视的权利，最后却毁在了他自己手上。
杨靖出院后，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昔日荣耀的杨家，如今已落魄，只守着一座空宅子，听闻，杨端经过重组的科学院的救治，勉强压迫了体内的魔鬼电鳗基因，但一辈子再也不能使用古武和异能，杨端尝到了从天堂跌至地狱的滋味，由一个人人称赞的天才，变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废柴。
杨靖早已不把杨家当做自己的亲人，如今听闻他们落得这个下场，毫无感觉，甚至连自己以为的幸灾乐祸都没有，好像在听别人的事情。
但是这一日，他却接到了杨禀的电话，约他出去谈一谈。
杨靖犹豫了一下，想着最后见一面也算是了结，于是平静地接受了，俩人约在了一个位置偏僻的小公园，他出门之前，提前跟张戚说了，张戚倒是也没反对。
杨靖来的时候，杨禀早就到了，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头顶带着黑色的帽子，帽檐压得极低，这帽子十分廉价，像是随手在哪买的，杨禀戴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只见他两鬓斑白，坐在长椅上，驼着背。
“找我有什么事？”杨靖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名义上的父亲，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杨禀好似变了一个人，眼神发直，凄然失神。
杨禀此时五味陈杂，那股负面情绪压得他快喘不上气，匆匆瞥开视线，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再张口，才发出一个沙哑的开头，“靖儿……”
杨靖不自觉皱起了眉，这会听他套近乎，只觉得烦，像是有苍蝇在耳边飞。
杨禀麻木地看着一处，干巴巴地说了起来，“我知道宋初当时在学校发生过异变，猜测他的情况和端儿的相似……”
杨靖不明白杨禀怎么突然提起了宋初，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去。
“我以为宋初也是注射了基因药剂，后来又听说他恢复了正常，于是想着用他血液研究一下，宋家究竟是如何克制了基因带来的不安定因素……”
杨靖想起了年前科学院欲抓宋初的事，这才明白，并非科学院知道宋初有妖族血液。
杨禀继续说：“后来，我得知是你帮助宋初。”
杨靖以为他后面还有话，于是沉默等着，但等了将近三分钟，杨禀再没开口。
又过了会，杨禀慢慢抬起似有千斤重的头，眼睛重重闭了闭，憔悴的眼中有一种说不清的火热，“你救救端儿好不好？”
杨靖一口气堵在胸口，冷冷地说：“他只是不能使用古武异能，又没有生命危险，有什么我救的？”
“端儿……端儿哪里接受的了这种落差……靖儿，我知道你有办法，你当初都能救醒张戚……是爸爸对不起你，你救救你弟弟吧？”杨禀有些狂热地抓着杨靖。
杨靖不耐烦地扯回了胳膊，深深吸了口气，“想要我的辟疟丹？给他三鹿奶粉还差不多。”
说完，不等杨禀任何反应，扭脸就走。
“杨靖！”杨禀猛地站起来，恶狠狠地喊道。
杨靖充耳不闻，他速度快，急走几步，拐个弯就不见了。
杨禀站起来欲追，肩膀上却被搭上一只沉重的手，一个饱经沧桑的沙哑声音响起，“杨禀，好久不见了。”
此时，杨禀抖如筛糠，似不相信听到的声音，他僵在原地，维持着刚刚战起的猫腰姿势，颤巍巍地转过身，在看清身后人的五官后，一瞬间极为惊恐，喉咙里发出一个有些破音的名字，“谢明！”
腹部被抵上一个硬物，紧接着感到一阵凉风吹打着皮肤，似呼呼往肚子里灌风，然后才是撕心裂肺的巨疼，杨禀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明眼中闪着疯狂的笑意，整张脸有些迷离，沧桑的五官一下子变得极有朝气，似带着光芒，他凑到杨禀耳边，用愉快的声音轻声说：“姐姐让我给你带好。”
一瞬间，杨禀眼睛瞪得极大，骇然如同见鬼，他想要呼救，但力量跟随血液一起快速流失，眼前阵阵发黑，意识逐渐远离。
…………
杨靖郁闷地回了家，总觉得今天自己是浪风抽的，才会答应去见杨禀。
他进了家门，张戚正好挂了电话，隐约听他说什么“知道了，事后你安排好，让他消失一阵子吧。”
杨靖没放在心上，刚要脱衣服，张戚走过来一把架住他胳膊，杨靖投过去一个疑惑眼神。
“先不要脱衣服，给我去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