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们都不曾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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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们都不曾忘记-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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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娥脚上的伤,取了她的镣,换上手铐。迪月娥傻笑着说:“嘻嘻,没人对我好过,你对我好,我有点受不了……”“胡说!”“真的,我只有这十来天了,你就让我再任性一回……我又不想给你找麻烦,你就让别的管教来管我吧……”“还想趟镣?”“嘻……”“你呀!十来天也就是比一生短了一点,也要好好过!”

就在这时,狱警巡号的空当,两边号里有人扒后窗叫号:“迪姐好样的……”“迪姐需要什么说一声……”刘管教叹了一声,取出一条烟给迪月娥,说:“我这烟是干净的。”迪月娥也叹了一声,看后窗。那边还在叫号。刘管教说:“你去回个话吧。”迪月娥起身,小拘役赶紧将几床被子撂起放在后窗下,迪月娥踩上去对着后窗吼:“刘管教在这里,都给我老实点!”就一句,两边都静下来了。

这一夜,是看守所从未有过的安静夜。

第二天就有狱警纳闷:“怪了,迪月娥怎么不闹号了?”

刘管教心里很痛。这痛是迪月娥那傻笑让她产生的,22岁的孩子,一笑还有一股憨沉气,整个的只是一团可以捏扁捏圆的泥巴,而不是定形的顽石。她犯的是必死的死罪,但她绝非深沉理性之人,是无知和恶习将她捏扁了,十多年,从没人想过怎样将她捏圆。她还有十多天的生命,让她清醒着走,还是糊涂着走,意义绝不相同。

刘管教觉得迪月娥的病根是“失爱症”,从小的太多惨遇,让她认定这世上没有爱,只有恨。刘管教想到了一个办法,她骑车满市去寻找一个男孩。这个男孩是她和重刑号女犯谈话时听到的,是迪月娥唯一爱过的男孩,一个打工仔。刘管教觉得,她在号里能对密友说出来的人,肯定是她牵挂的人。第二天,找到了。刘管教很吃惊,男孩很老实,所有人都不会相信迪月娥会有这样的朋友。她问起迪月娥时,男孩哭了:“阿姨,其实她心里一直想学好,她爱我,她说有钱了就带我走……可我怕她,我知道她所做的事后,跑了……我对不起她……”刘管教问:“我想知道,你爱过她没有?”男孩大声说:“爱过,真的爱过!可我没办法救她……”刘管教说:“你可以救她,可以让她有所爱地走……”她让男孩第二天去看迪月娥,把心里的话说给她。男孩答应了。

第二天,男孩来所后,刘管教去带迪月娥,说有人来看她。迪月娥不信,刘管教说:“你不信的事,可能才是真的。”

从不掉泪的迪月娥,一见男孩就哭了起来,还一边扑打:“你不爱我,还看我干啥?我都要死了……”男孩哭着说了许多,他爱她,真的爱她……迪月娥惊呆了,大哭起来……

外边许多狱警都流泪了,谁也没想到,迪月娥有过爱,而且是一个好男孩!

接下来,每天刘管教去看迪月娥时,迪月娥都是在铺边静坐着,见她就羞羞地一笑,话也不多了,脸上的凶气全没有了,完全是一个文静腼腆的小女孩了。

最后一天,迪月娥被带出号房时,对刘管教说:“谢谢你,阿姨!”刘管教一下子泪流满面。

迪月娥被带走后,小拘役让刘管教看一样东西。小拘役给牢壁上泼了一盆水,牢壁上立刻显出一行用肥皂磨出的大字:“刘阿姨,我错了!我想活!这世上还有爱!他的,阿姨的……”

谁说对将死的生命进行感化是毫无意义的?迪月娥从没对任何人认过错,可她对刘管教认了。所长知道了这件事,带着狱警和全体押犯轮番看那牢壁上的留言,不少犯人都哭了,是清醒悔过的哭。生死莫及,爱能走到,当爱走进心灵,还有什么症结不能融化的?

光阴无刃,过处留伤

◎九月

最近,网上热传这首歌,《Li Lei和Han Meimei》。

这是多年以来,我第一次与大红大绿的英语书封面重逢。再一次听见仿佛从老式录放机传来的“Lesson One”时,我不得不回想起那些满怀疑惑和期待、在栽满香樟树的校园里悠悠流淌的春夏秋冬。每年粉刷却永远斑驳不堪的墙壁。淡绿色的讲台,印着号码的朱漆课桌。亮晶晶的窗户,窗是一片参差丰茂的植物园,我目光的安放处。我会看到老师们从植物园那一端的办公楼向我走来,Miss Lee右手提着一只银白色的录放机,左手拿着鲜艳的课本。

其实自毕业以后,我一直没有再见过Miss Lee。

从记忆的角度看,成长的过程总是丢三落四。何况当初那群学唱字母歌的孩子,如今也已为人父母为人师。许多老师的形象在我们的记忆里模糊。但偶尔同学相见,我们会惊讶地发现,唯有Miss Lee严肃的面孔总是默契般地在我们的谈笑间光鲜如昨。或许,她真的在太多人的少年记忆里留下过噩梦般的阴影吧。严厉是其次,还常常口不择言。几年以来,班里的孩子,每个人都未曾逃脱过她尖酸刻薄的训斥。

除了我。

可能正因为此,我才会在每每想及她时,生出那么多的骄傲,隐秘的却永藏心间的幸福。

忘了是初几了,在一次英语课堂上,练习单词。由她说一个词,我们跟着接出反义词。在她念到with的时候,我说without,当我说出这个单词后才猛然发觉,整个教室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

同学们的表情满含惊讶和胆怯。惊讶因我而起,胆怯因Miss Lee而生。

其实,我也很紧张,我担心自己答错了。

几秒钟的空气凝固。

“你们看好了!你们听清楚了!什么叫天才?这就是天才!人与人之间的智商真的是有区别的!”

这是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尖锐犀利,就算被她表扬,也依然享受得胆战心惊。

坦白讲,当时的我,好不容易才做到了面不改色。内心得意,却又极力想表现出谦虚。我们还没学过without,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哪看到了这个单词。

想来,Miss Lee待我真的不错。有一次我嗓子不舒服,声音沙哑了好久。一向只顾上课,下课就夹着书本走人的她,竟然破天荒地,在下课后问我:“你嗓子怎么了?你要赶紧去看医生,这声音,将来要是当翻译的话,没人要哦。”

呵呵,她想当然地认为,我长大后要当翻译。

听说过Miss Lee的事情,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她谁也没跟,在老人家长大。考上了不教外语的中等师范,却自学了英语。工作后,她和校长吵过架,和学生家长吵过架,甚至还和男生在课堂上差点打起来……必须要承认,她确实算不上温柔美好。

可能正因为此,我更感念于她对我的偏爱。此际回想,不知她现在的脾气好一点没有。

她的双胞胎儿女如今长成什么样了,该念大学了吧?或者已经毕业了?

而亲爱的Miss Lee,也许你不会感觉到,但我想说的是,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她会永远对你心生感激和祝福。

班里有个叫F的男生,白皙如女孩,很调皮,给我取绰号。

每次考试,他的其他学科徘徊在六十分左右,英语却一定接近满分。原因我知道,他在刚接触英语时,生出几分兴趣,某次展露才华,被Miss Lee狠狠表扬过。那几乎是他唯一一次受到老师赞赏,他就此认定自己跟英语有缘。初中毕业,他没考上高中,去念技校。前几年我们还有过联系,我记得他对我说,他在自考大学英语专业,短信里,还时不时夹杂着英语单词。

这么多年了,想来,若是他不曾放弃的话,专业八级也该能达到了。

或许,他也听过这首歌。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feeling?

年级里有个尖子生L,曾在某一次期末考试前,在操场里向我敬礼,说希望我给他指教英语。其实,知道他是开玩笑,那样优秀的孩子,哪里需要我的指教。不过是因为,学校刚张贴了英语竞赛的名次,一等奖里有我的名字。

秋天的时候想起这件事,很是感慨,不知他在何方,做着什么,有没有实现自己一定不会庸常的理想。而当年用严厉苛刻的方式师以他最初学识的Miss Lee,倒还依然尽朗朗之声徘徊在三尺讲台。

初冬时,和同学吃饭,问及L,得知他已经和三班的X结婚了。

蓦然间想起,那些年来,学校的红榜上,他和X的名字总是排得很近。同是勤奋又聪颖的孩子,他们之间,一定有着许多的默契的得失悲欢吧。

歌词里唱,“有点遗憾,李雷和韩梅梅,谁也未能牵着谁的手。一样的是,我们都有了个,当初不曾料想的以后。”

忽然挺喜欢徐誉滕的,“都有了不曾料想的以后”,这句话写得不动声色,却凛然彻骨。

谁陪我们一起成长,谁陪我一起湮灭。

你是否与我一样,在对比自己曾经为自己设想的种种未来之际,才怆然发现,生活如此强大,可叹可感的是我们,执著于做它羸弱又狂热的对手,纠缠不休,誓死不放手。

我记得我们的班长,全班女生热烈仰慕的Q,他时常拿着一本英语书来请我给他讲题。我在认真念单词,他却在偷偷注视我,直到我实在无法在这样炽热的目光下假装无知无觉,只好一把抢过书搭在自己的脸上。

“看什么看,再看不讲了!”

“总不可能闭上眼睛嘛!”

“回自己座位上去!不讲了!”

……

今年,经常和Q一起吃火锅,我带着我的孩子和孩子他爸,他牵着他美丽贤淑的已有身孕的妻子。热气氤氲间,他的妻子与我问及育儿的经验,彼此在奶粉、纸尿裤和防疫针的话题间乐此不疲。

我却时常坏坏地走神想,Q还会不会记得,毕业之际缠着我,跟我要家庭住址的事情。

“你问这干吗?”

“有用。我想我们可以做个朋友。”

“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啊。”

“我……我的意思是说……”

“你什么意思?”

“我……”

“要上课了,我走了。”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家住在哪!”

“干什么?!”

“我考上大学以后来跟你的父亲谈件事。我今年考上了,今年九月就去跟他谈,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明年九月还来跟他谈。”

这句话绕口令一般饶舌,以至于我一直记忆犹新。

最后的考试以后,我们曾在操场里有过简短交流,他问我考得如何,我说很不好。他说了几句安慰宽心的话,然后彼此被人群冲散。

许多个秋冬过去,岁月已经在当初的少年之间横亘了坚不可摧的变迁。再次相聚,恍然感觉大家像是一起坐在了大河之岸,水雾渺绕的对岸,还依稀可辨我们曾经因为一句话而撕碎的书本,和一个微笑而灿烂的一整个阴天。如今一路泅渡,昔日任性无邪,被河水洗礼成此刻之温文有礼,说你好谢谢,下次再见。

三年前的某个秋天,我抱着我的幼子在街边等车,忙乱的生活令我丢三落四,记忆力迅速下降。就在我俯下身准备零钱的时候,孩子突然尿了我整整一身,淋漓尽致,毫无保留。我手足无措,欲哭无泪。四下张望,期望可能的帮助。

然后我就看见Q,牵着他的女朋友徐徐向我走来。他们一路谈笑,完全不曾留意到我。我抱着孩子,在他们走近我之前,跳上了一辆根本没看清楚车次的公交车。

那段心力交瘁的时日里,我时常在咀嚼这段画面时,品出悲哀。直到我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同学朋友前赴后继涌进烟火之城,瞬间发胖变老,满身市侩之气。我才明白自己已是幸运之人。就算满城洪荒,逆流纵横,我终能在自己的旗帜下紧抱旗杆,守住方向,多么可贵。待春日来临,与草焕发。

Q抱着我孩子说,长大要好好念书,考到我们学校来,我教你。然后望着我,叹息一声,欲语还休,半天说了句,可惜了。——就好像是多年以前操场里那次对话的最终结尾。

告别的时候,我望着Q妻大腹便便的身体想到,不久的以后,这位中文系的才女也需要独自带着孩子出门。一样可能被懵懂无知的婴儿折磨得狼狈不堪、寸步难行。我期望在那一时刻,有人能为这样无助的女子伸出温暖包容的双手。在我们的周围,路灯下、街转角处、广场上超市中,有多少额发凌乱、衣衫不鲜、满面尘埃的母亲,不曾是校园里听风望月、翻译英语歌的冰雪姑娘?

当我在电脑里断断续续地敲打这段文字时,耳畔一直流淌着徐誉滕清澈中隐藏忧伤的声音。其间几次哽咽,泪盈眼眶。

回首旧日种种,狂妄和无知,纯真和唯美。少年时光,仿佛人生中的破晓时分,星月在疼痛中沉沦,晨曦在辗转反侧中迟迟不肯洒向案头。这一条路,从黑暗到渐渐明亮没有错。难就难在,雪白日光之下,我们看见太多十字路口,还有阡陌交错令人眼花缭乱的道路。而无论你选择那一条路,行程都是如此千回百转,梦想尚远。

你可以流泪或者歌唱,叹息或者作诗。

但你不可以停下来。

“Lucy回国了,Lily去了上海,身边还有了那么多男朋友。Jim做了汽车公司经理,娶了中国太太衣食无忧。Li Tao当了警察,Uncle Wang他去年退了休。”

听说Han Meimei也生了个漂亮的女儿。不知她是不是也时常觉得疲惫,也曾心力交瘁?那么多的Lucy和Lily还有Jim呢?他们如今身在何方?

陌生的康乃馨

◎朱成玉

母亲节的时候,母亲意外地收到了一个陌生人送来的一束康乃馨。里面夹着一封信,信皮上写着:妈妈收。

哦?这是你们俩谁出的鬼点子?母亲一边微笑着望着我和姐姐,一边好奇地打开了信封。

“您不知道我是谁,但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妈妈!”

“我就是那个在您的小摊边上犹犹豫豫的小女孩,我手里攥着五毛钱,想买你的雪糕,可我的作业本用没了,这五毛钱还可以买两个本子的。我望着你的雪糕,舔着自己干裂的嘴唇,不忍离开。你看到我了,给了我一个大大的雪糕,还催促我快点吃,说,再不吃,就都被太阳公公给吃了。我笑了,那个雪糕真甜啊,上面有暖暖的奶香。”

哦,原来是那个可怜的“小不点”。母亲说她最见不得孩子可怜的样子,让人心疼。母亲接着往下读,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满是疑问。

“您不知道我是谁,但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妈妈!”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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